摘要:我捡起来展开,题目是《最难忘的一天》,他只写了三行:“今天看见一只鸟,腿断了。我想带它回家,妈妈说脏。”旁边用红笔批着:“主题不积极,重写。”
邻居家的小男孩蹲在楼下哭,手里的作文本被揉成了团。
我捡起来展开,题目是《最难忘的一天》,他只写了三行:“今天看见一只鸟,腿断了。我想带它回家,妈妈说脏。”旁边用红笔批着:“主题不积极,重写。”
他抽噎着说:“老师说应该写‘帮老奶奶过马路’,可我真的只记得那只鸟。”
风卷着落叶扫过他的球鞋,我突然想起侄女的作文。
她写《我的妈妈》,说“妈妈总在深夜看手机,屏幕光映着她的黑眼圈,像熊猫”,被老师改成“妈妈勤奋工作,为家庭操劳”。侄女噘着嘴问我:“熊猫不可爱吗?为什么非要写操劳?”
这届孩子的作文本,像个被上了锁的糖果盒。
他们想装进去的萤火虫、断腿的鸟、熊猫似的妈妈,总被换成“标准答案”里的星星、英雄和伟人。
表哥是初中语文老师,他抽屉里锁着一沓“不及格作文”。
有篇《秋天》写道:“爷爷的坟头长了丛野菊,我摘了一朵别在墓碑上,风一吹,像爷爷在对我笑。”批语是“过于伤感”。
可表哥说,那孩子写这篇时,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好几个小圆圈。
我们总在教孩子“写点像样的”,却忘了他们的“像样”,本就藏在那些“不像样”的细节里。
上周去书店,看见家长指着《小学生满分作文大全》说:“照着这个写,开头用‘时光飞逝’,结尾说‘我懂得了道理’。”
旁边的小女孩捏着橡皮,把刚写的“蚂蚁搬家像在搬珍珠”擦掉,改成“蚂蚁体现了团结的精神”。
她的手指悬在纸上,迟迟落不下去,像怕惊扰了什么。
想起小时候的作文课,老师让写《春天》。
我写“迎春花的花瓣被雨水打落,像撒了一地星星”,被要求重写,因为“应该写劳动人民播种希望”。后来我学会了套模板,可再也没在作文里见过星星。
侄女最近有了个秘密本子,锁在抽屉里。
她偷偷给我看,里面画满了作文里不能写的东西:掉在地上的牙、被踩扁的泡泡糖、爸爸打游戏时翘着的二郎腿。
有一页写着:“妈妈骂我时,眼角有皱纹在跳,像小蛇。但她给我盖被子时,手很轻,像蝴蝶停在我身上。”
这些句子歪歪扭扭,却比任何范文都烫心。
表哥说,他见过最动人的一篇作文,来自一个总考倒数的男孩。
题目是《我的愿望》,他写:“想变成小区门口的石墩子。这样就能天天看见张奶奶捡瓶子,她弯腰时,后背像弯弯的月亮。我想让她坐一会儿。”
这篇作文没及格,却被表哥贴在了办公室墙上。
原来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镜头。
他们能看见大人忽略的褶皱:老人后背的弧度、妈妈眼角的疲惫、受伤小鸟的颤抖。
可我们总在给他们的镜头调焦,逼着他们对准“宏大”“积极”“有意义”,却弄丢了那些带着体温的细节。
楼下的小男孩后来重写了作文,写“帮清洁工阿姨扫落叶”,得了优。
可他蹲在花坛边喂猫时,小声跟我说:“那只断腿的鸟,第二天我又看见了,它好像飞不起来了。”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
我突然明白,作文从来不是用来“得分”的工具,是孩子在对世界轻声说话。
他们说的可能不是漂亮话,却是心里最软的地方——像石墩子想让老人坐下,像想把断腿的鸟带回家,像觉得妈妈的黑眼圈像熊猫。
真希望有一天,孩子们的作文本不用再撒谎:
可以写怕黑,不用硬说“要勇敢”;
可以写讨厌奥数,不用假装“热爱学习”;
可以写看见的鸟、遇见的风、心里的小嘀咕,不用管“主题积极”还是“意义深刻”。
毕竟,教育的初心,不是把孩子教成会写范文的工具,而是让他们敢说“我看见”“我觉得”“我在乎”。
就像那个想变石墩子的男孩,他的善良藏在没及格的作文里,比任何“道理”都珍贵。
当孩子的笔尖能自由地写下“我看见”,那些文字才会像种子,长出属于他们自己的春天。
来源:暖阳里绽放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