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岳母方惠轻叹一口气，终究还是忍不住发问：“小楚，真的没有商量的空间了吗？”
春日清晨，C市的空气里仍残留着些许凉意。
楚子康缓缓推开门，迈步而出，轻声讲道：“不用送了。”
岳母方惠轻叹一口气，终究还是忍不住发问：“小楚，真的没有商量的空间了吗？”
楚子康愣了一瞬，那一刻，他的心好似有了些许动摇。
他此次前往方惠家，怀揣着离婚协议书，欲征求方惠的看法，毕竟在他心中，方惠是位值得敬重的长辈。
方惠看完协议书后，不禁问道：“你把所有都留给小嫣了，那你自己如何是好？”
楚子康微微浅笑：“是我先提出离婚的，孩子归她，财产自然要多给她一些。”
“您瞧瞧还有啥需要改动的地方不？”
方惠对女儿近来的状况还是有所知晓的。
楚子康的再三让步，让方惠也不禁对这孩子心生同情。
最终，方惠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面对方惠的挽留，楚子康迟疑了片刻。
他忆起了自己的儿子楚安乐，那个他倾注了全部情感与精力的孩子，说到底，他还是有些割舍不下。
但这迟疑仅是短暂的，一阵凉风吹来，楚子康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恢复了起初的坚定。
他摇了摇头，在方惠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
回家途中，楚子康想起早上儿子楚安乐说想吃西区的奥特曼小蛋糕，于是他驾车两小时前往西区。
楚安乐虽是楚子康一手带大的，可性格却与乔嫣毫无二致，极其挑食。
买了小蛋糕后，楚子康又驱车两小时回到家。
推开门，他瞧见的是妻子和儿子，正与另一个男人谈笑自如。
“韩叔叔，你买的小蛋糕真美味！比我爸爸买的好吃太多了！”
乔嫣看到他回来，有些不高兴地看过来：“你去哪儿了？怎么回来这么晚？”
韩旭生坐在沙发上，一边帮楚安乐搭积木，一边跟他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这场景，仿若他们才是和睦的一家人，而楚子康只是一个误闯入别人家的局外人。
楚子康心中百感交集，他缓缓走到楚安乐身旁，轻抚儿子的小脑袋：“不是说想吃奥特曼蛋糕吗？爸爸给你买来了。”
楚安乐推开了头顶的手：“爸爸，我已经有韩叔叔给我买的钢铁侠蛋糕了，我现在不喜欢奥特曼了，我喜欢钢铁侠。”
韩旭生忽然笑了笑：“小孩子就是如此，还在不断接触新事物，所以会见一个爱一个，长大了就好了。”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宽慰楚安乐。
这时，乔嫣从厨房走了出来。
“饭做好了。”
楚子康有些恍惚，结婚以来，乔嫣从未下过厨，这是头一回，也是他头一次看到乔嫣做饭。
他赶忙回到卧室，换了身衣裳，随意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喷了些药，便出来了。
在餐桌旁，三人谈笑风生，仿佛并不在乎他是否加入。楚子康亲自到厨房盛了一碗饭，他惊愕地发觉，乔嫣的厨艺着实很棒。
韩旭生带着显摆的口吻问楚安乐：“小乐吃过你妈妈做的饭没？”
楚安乐摇了摇头。
“你妈妈以前可喜欢做饭了，我们在国外留学那几年，都是她做饭给我吃。”
讲完，他的目光在楚子康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接着，他带着笑意与惊讶，问乔嫣：“这么多年过去，你还记得我最爱吃你做的糖醋排骨呀？”
楚子康拿筷子的动作忽然停了一下。
韩旭生眼中笑意更盛，乔嫣则略带娇羞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说这么多干啥？快吃你的。”
两人的互动，看上去就如同在打情骂俏的恋人。
楚子康感觉这顿饭变得索然无味。
用餐完毕后，韩旭生短暂离开，从车里带回三个精致的礼品盒。
“这个给你，楚子康，多谢你多年来对小嫣的照料。”
楚子康低下头，没有伸手去接那个盒子。
乔嫣的眉毛微微皱起，气氛陡然变得尴尬又沉重。
“旭生好心送你礼物，楚子康，你别不领情。”
“没错，爸爸，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母子俩接连不断的指责让楚子康几乎喘不过气，他看向韩旭生，后者却面带微笑，那笑容里透着一丝得意。
楚子康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接过了礼盒。
他坐在餐桌旁，看着乔嫣兴奋地拆开韩旭生送给她的礼物，眼睛闪着光，甚至带着些许羞怯。
这样的乔嫣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结婚七年，他从未见过乔嫣在他面前呈现出这样的一面。
在他面前，她总是显得不耐烦，冷漠，动不动就讥讽他。
楚子康明白，和她结婚，自己算是高攀了。
七年前，楚子康身为乔氏公司一名新入职且备受器重的研发人员，与部门领导一同参加了公司的庆祝宴会。
在那场宴会上，他救了因醉酒不小心跌入泳池的乔嫣。
见乔嫣毫无反应，楚子康赶忙为她做了人工呼吸。
乔嫣醒来后，看到陌生的楚子康，留下了自己的名片，并冷冷地说了句话。
“谢谢你救了我，想要多少报酬以后打电话告诉我，但这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楚子康并不打算要报酬，也从未跟别人提过这件事。
然而，楚子康给乔嫣做人工呼吸的照片不知怎么流传了出去。
再次见到乔嫣时，是在一家豪华会所。
楚子康来给领导送产品资料，经过楼梯间时听到了里面的声响。
“乔嫣，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让你在我面前摆架子，本以为毁了你的名声能让你变得温顺，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听话，那就别怪我采取其他手段了。”
楚子康停下了脚步。
他记性很好，立刻想起了那张名片上用金漆印着的名字，正是乔嫣。
没时间多想，他猛地推开楼梯间沉重的门，看到乔嫣失去意识，倒在地上。在楚子康以报警相逼的情形下，那个男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楚子康抱起地上的乔嫣，打算送她回家，却陡然发觉自己不清楚她的住处。
楚子康没辙，只好先把乔嫣安置在最近的那家酒店。
他刚把乔嫣轻手轻脚地放到床上，乔嫣却骤然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那个男人给她下的药开始起作用了。
那晚过后，乔嫣醒来，抬手狠狠给了楚子康一巴掌。
尽管楚子康竭力解释，乔嫣却怎么都不肯相信。
后来，在那个给乔嫣下药的男人蓄意传播下，这事渐渐演变成对乔家不利的流言。
乔家没办法，只好把乔嫣嫁给楚子康。
所以，即便已经成婚并有了孩子，在乔嫣心里，楚子康始终是个居心不良、算计她的人。
晚饭后，通常来说，客人为了不打扰主人休息，早就该告辞了，可韩旭生却迟迟不走，依旧饶有兴致地和乔嫣回忆他们留学时的好玩事儿。
楚安乐在一旁听得兴致盎然。
楚子康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紧闭嘴巴，一声不吭。
“说了这么多，我口渴了，小嫣，有饮料吗？”
“楚子康，给我倒杯水。”乔嫣随意地吩咐着，就好像在使唤仆人。
“我也要，我要喝热巧克力！”楚安乐也跟着叫嚷。
楚子康下意识地拒绝：“太晚了，不能喝太甜的东西，小乐你喝牛奶吧。”
楚安乐立马不高兴了，撅起小嘴，郁郁寡欢地玩着手中的积木。
“他想喝就让他喝嘛，管那么多干啥？孩子还小，不就该尽情享受快乐吗？”
乔嫣向来不干涉楚子康对楚安乐的教育方式，可今天不知为啥，看到楚安乐委屈的模样，她觉得这些年楚子康一直在亏待楚安乐。
“我多嘴一句，楚子康，你这样教育孩子是不对的，连孩子喝杯果汁都要管，以后他肯定会产生逆反心理，到时候恨你这个当爹的，你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韩旭生叹息着，说出的话如同无数无形却锋利的刀片，把楚子康刺得满身伤痕。
楚子康看着楚安乐渐渐泛红的眼眶，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安乐三岁那年，乔嫣像今天这样，一时兴起说要带孩子。
她在公司挂职，偶尔会去公司瞅瞅，那天，就带着楚安乐一起去了。
但这一时兴起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把孩子忘在办公室里，自己和朋友逛街去了。
无人照料的楚安乐不小心摔倒，磕掉了两颗牙。
从那时候起，楚子康就格外留意楚安乐的牙齿健康，不让他吃太多甜食，还会督促他刷牙。
面对站在对面的三人，楚子康妥协了。
他去厨房，给韩旭生倒了杯热水，又给楚安乐准备了杯热巧克力。
但在把水递给韩旭生时，韩旭生接过杯子的手突然松开了，热水全洒在了他腿上。
“嘶……”
韩旭生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才烧开的热水，楚子康没多想就递了过去，他没料到韩旭生会突然松手。
在乔嫣眼中，这一幕就好似楚子康存心把滚烫的水倒在韩旭生身上。
“你还好不？有没有被烫伤？快给我瞧瞧！”
乔嫣赶忙站起身走到这边，她心急如焚，用力一推把楚子康搡到了一旁。
楚子康往后趔趄了几步，后腰撞到了置物架的尖角，疼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
“韩叔，你感觉咋样？”楚安乐顾不上自己的不悦，眼眶泛红地关切韩旭生。
紧接着，他看向楚子康的眼神满是惊恐。
自打韩旭生出现在楚家那一刻起，楚子康的神经就紧绷到了极致，直到看到儿子那惊恐的眼神，楚子康的心弦终于断裂。
六年的养育恩情，血浓于水的亲情，似乎都比不过一个新面孔。
也许楚安乐不光性格和乔嫣相像，就连心仪的对象都如出一辙。
楚子康腰部的剧痛在提醒他，乔嫣对他毫不在意，不爱他。
“我还行，哎哟……”
“别硬撑了！咱们去医院。”
“妈，别留我一个人在家，我害怕……”
楚安乐带着哭腔哀求。
楚子康突然感到一阵耳鸣，差点站不稳。
他儿子刚才说了啥？
害怕？
是怕他吗？
他明明啥都没干，那杯水也不是故意泼到韩旭生身上的，是韩旭生自己……
“楚子康，你可真有能耐，把孩子吓成这样。”乔嫣冷笑一声，扶起韩旭生，经过楚子康时叫上了楚安乐。
“小乐，咱们走。”
楚子康下意识地拉住乔嫣，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
“不是我……”
话还没说完，乔嫣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我亲眼看到的，楚子康，你还想狡辩啥？”
“七年了，我还以为你会变，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满脑子都是肮脏的算计。楚子康，你真让我恶心。”
门被狠狠关上，屋内陷入一片死寂，静得让人害怕。
楚子康去杂物间拿了扫帚，清理了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又换了拖把，擦干了水痕。
他机械地做完这些动作，仿佛只是身体在执行程序，而心早已死去。
直到深夜，乔嫣和楚安乐都还没回来。
乔嫣明天要参加公司的股东大会，楚安乐明天还要去幼儿园。
楚子康记得这些细节，因为他总像他们的助理和保姆一样，事无巨细地提醒乔嫣和楚安乐。
犹豫了好久，楚子康还是给乔嫣打了电话。
他想告诉她，明天的股东大会她父亲也会参加，让她穿得得体些。
他想提醒她，照顾好楚安乐，夜深了，天气凉，别让楚安乐着凉。
但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楚子康愣了一下，又拨了一个。
忙音响了两秒，然后是无人接听的提示。
第三次拨打时，连忙音都没了。“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处于关机状态……”
第3章 3
楚子康忽然浮现出一抹苦笑。
他原本计划在告别之时，能有个体面的告别。
结婚七年了，他始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段婚姻，这个家。
楚子康真心把乔嫣当作家人，拥有一个家，是他从儿时起就怀揣的最大心愿。
所以，即便他和乔嫣走到一起的开端并不完美，他依旧期望这个家能够圆满。
如今看来，他好像还是没能达成儿时的梦想。
他并没有维护好这个家。
妻子冷漠，儿子疏远。
是时候，他该离开了。
乔嫣和楚安乐一整晚都没回来，楚子康第二天早上被敲门声吵醒。
他以为乔嫣忘带钥匙了，开门一看，却是岳父乔刚。
“都几点了，你怎么看上去刚起床？小嫣呢？我不是跟她说今天必须参加股东会吗？她电话也打不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乔刚声音响亮，一边责骂一边走进屋里。
楚子康随意地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声音有些沙哑：“小嫣不在家。”
“她又去哪了？小乐呢？你不是该送他去幼儿园吗？”
乔刚瞥了楚子康一眼，语气带着轻蔑。
当年楚子康和乔嫣结婚，是乔刚同意的。
他只是为了乔氏公司的声誉，可对于楚子康这个人，他很是瞧不上。
起初，乔刚看中楚子康在技术部门的地位，还打算提拔他，看看他能为公司做出多少贡献。
但乔嫣怀孕后，楚子康的重心转到了家庭上，甚至在得知乔嫣不会带孩子后，他辞去工作，专心在家带孩子。
乔刚对此不屑一顾，一个大男人，甘心在家当保姆，放弃了未完成的事业。
从那以后，他对楚子康就没什么好脸色。
楚子康能感觉到乔刚对他的态度，他开口解释：“小嫣和小乐昨晚去医院了……”
话还没说完，乔刚就开始质问他：“他们母子俩身体不舒服？你不在医院照顾，在家干嘛？”
楚子康感觉喉咙发干，他头疼，可能发烧了。
但这时他顾不上这些。
“不是，是小嫣的朋友昨晚被烫伤了，小嫣带着小乐送那人去医院，一整晚没回来。”
听完楚子康的解释，乔刚才安静下来。
“哪家医院？带我去找她。”
说实话，楚子康也不知道乔嫣在哪家医院，但他大致能猜到。
小区附近有一家医院，乔嫣有个好朋友叫姜珊，是那里的医生。
楚子康带着乔刚去了那家医院，找到姜珊的办公室，敲门进去后，发现楚安乐正躺在一张小床上熟睡着，身上只盖了件薄薄的外套。
姜珊看到楚子康的那一刻很不高兴，但看到乔刚后立刻变了脸色。
“乔叔叔，您怎么来了？”
“小嫣呢？”乔刚皱着眉头，严厉地问。
“她在病房陪朋友，我带您过去。”走过楚子康身旁之际，姜珊狠狠瞅了他一眼，仿佛在怪罪他把乔刚带来。
楚子康对姜珊满怀敌意的态度毫不在意，此刻他内心正处于纠结之中。
他打算带楚安乐回家，给孩子洗漱、穿衣，为其做一顿可口的早餐。
然而昨天，楚安乐那不信任且恐惧的眼神，深深印刻在楚子康的脑海里。
算了，哪怕他再怎么关切，孩子也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需要。
算了。
楚子康垂下眼眸，将目光从楚安乐身上移开，跟着乔刚一同离开了。
乔嫣给韩旭生安排了一个豪华的病房，韩旭生躺在病床上，乔嫣则倚在床沿。
乔刚一靠近乔嫣，乔嫣才缓缓苏醒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仍带着困意：“爸爸，你怎么来了？”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你把我之前提醒你的话全忘光了是吧？”乔刚直接开始斥责乔嫣。
“乔叔叔，乔嫣她这么做都是为了照顾我……”韩旭生结结巴巴地，试图为乔嫣辩解。
乔刚一个眼神便让他闭嘴：“你别吭声！”
“爸爸，你干嘛对他这么凶？这事跟他没关系，是我坚持要送他来医院的，要不是楚子康把热水泼到他身上，致使他烫伤了，我怎么会耽误一晚上呢？”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又都将目光投向了楚子康。
楚子康坚定地摇头：“不是我做的。”
乔嫣冷笑一声，又哼了一下：“还在狡辩，我都不想理你。”
乔刚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指着乔嫣的头，继续责骂她，直到乔嫣开始认错并承诺下次不会再犯，他才离开。
楚子康和乔嫣一起送乔刚下楼，目送他的车离去。
只剩下他们两个，乔嫣打了个哈欠，她昨晚没睡好，现在又累又困，想回去补觉。
但她还没消气，站在楚子康面前，警告他。
“恭喜你，这次你又成功了。”
“既伤到了旭生，又让我被我爸骂了一顿，楚子康，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我告诉你，这次我可以不追究，但绝没有下一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耍手段，你就给我滚。”
乔嫣只穿了件短袖外套，她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戴着楚子康当年送她的手链。
这条金手链，有着繁杂的古式花纹，吊坠也十分精致。
楚子康记得，那吊坠内侧刻着四个字。
平安，顺遂。
那是他未曾谋面的母亲，送给他的唯一礼物。
他把它当作定情信物、结婚礼物，送给了乔嫣。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家人对他的简单期许，曾经，他把这份最珍贵的祝福送给乔嫣，希望她能平安、顺遂。
楚子康心中一动，没有回应乔嫣的话，而是平静地问：“你能把手链还给我吗？”
乔嫣脸上闪过惊讶与尴尬，随即又是愤怒与羞愧。
“什么东西，这条破链子是你的？”
“早说啊，早知道是你送的，我根本就不会戴。”乔嫣不住地说着，抬手就要去摘那条手链。
楚子康清楚，她确实记不起这条手链是自己送的。
乔嫣有好些珠宝首饰，她有个专属的化妆间，这条手链，很长时间都搁在抽屉里落灰，今天许是她觉着手链能配这身衣服，故而才戴上的。
既然决意要断，那就断得干净，把自己重要的物件讨回来，不管是感情，还是实物。
对她而言，这算不上啥值钱玩意儿，她也瞧不上。
可对他来讲，着实很重要。
乔嫣费劲地想把手链解开，无奈手链太细了，她动作既粗暴又没耐心，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乔嫣脸色愈发难看，甚至动气了，楚子康刚要张嘴说些什么，乔嫣已全然没了耐心，猛地一扯，手链断了，她随手丢到地上。
“还你！这破东西还找我要。”
“乔家这些年给了你那么多钱，我找你要过吗？”
“算了，不想跟你争了，真膈应！”
乔嫣发泄完便走了。
楚子康弯腰捡起手链。
原本亮闪闪的手链，如今沾满了尘土。
不过，他珍视的东西回来了，他已挺满足。
乔嫣又回医院陪韩旭生了，楚子康独自回了家，他打算收拾下自己的东西。
刚到家没一会儿，楚子康就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楚子康望着手机一直响，接着被挂断，随后又一直响。
直至手机不响了，楚子康才松了口气。
幼儿园老师也有乔嫣的联系方式，这会儿应该已联系上乔嫣了。
楚子康觉得，他离开后，楚安乐的抚养权该交给乔嫣，那么楚安乐的所有事，包括上学，都应由乔嫣负责。
在这个家里，他的存在，本就没那么重要。
楚子康还没来得及收拾几件物品，乔嫣就回来了，带着行动不便的韩旭生，还有没去上学的楚安乐。
“不好意思，又来麻烦你们了。”韩旭生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冲楚子康露出歉意的笑。
乔嫣撇嘴道：“你不用跟他讲那么多，本来就是他做错事，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来我这儿养伤是应当的。”
“况且，小乐也很欢迎你来，对吧小乐？”
楚安乐害羞了，他走到韩旭生身旁，两只小手抓住韩旭生的一只手：“韩叔叔，你要是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韩旭生下意识看向楚子康，没立刻回应楚安乐的请求。
乔嫣不满了，好似早上在医院对楚子康的气还没消。
“你不用看他，这是我家，房子也写在我名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晚了，你都不记得送小乐去幼儿园，也不打扫卫生做早饭，连个保姆都不如，我留你在家干啥？拿真金白银养着你吗？”
乔嫣对韩旭生和对楚子康说话的态度截然不同。楚安乐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爸爸，今儿幼儿园有剪纸活动，你没送我去，我都没法跟其他小朋友一块儿剪纸了，都怨你。”
“小乐，那可是你爸爸，可不能这么讲他。”
是韩旭生先帮楚子康说话。
然而楚子康并未感到丝毫感激。
“你想剪纸不？正好我动不了，我教你呀，你想剪啥图案，保准能让你比其他小朋友厉害。”
乔嫣满脸笑意地看着韩旭生和楚安乐互动，随后指挥楚子康：“还杵在这儿干啥？去做饭呀！一早上都没吃东西，我都快饿死了。”
讲完，乔嫣回到主卧室准备洗漱换衣服，她瞧见楚子康刚拿出来的行李箱，压根没想到楚子康拿它干啥，反倒觉得碍事，一脚把它踢到了墙角。
早餐刚备好，楚子康又被乔嫣差去干洗店取她的衣服。他刚迈进家门，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乔嫣又让他去韩旭生的公司取文件。
“我助理突然有急事，那些文件特别重要，我不放心交给别人，楚子康，麻烦你跑一趟。”韩旭生说话时，语气里没半点歉意，仿佛让楚子康为他跑腿是理所当然的事。
楚子康心里不情愿。
他可不是那种随叫随到的佣人。
他顺从乔嫣，宠溺楚安乐，对他们百依百顺，是因为他把他们当成家人，因为他爱他们。
但韩旭生和他毫无关系。
乔嫣说：“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啊？旭生的伤是你弄的，没报警抓你你都该感恩戴德了，现在让你帮个忙不是天经地义嘛？”乔嫣这话让楚子康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
从楚子康家到韩旭生的公司，开车得花一个半小时。
楚子康回来时，天色已暗。
乔嫣正在接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开了免提，楚子康一进门就听到了。
“乔女士，我们幼儿园明天有亲子活动，希望您和孩子的父亲能一起来，这个活动是为了增进亲子关系。”
“好的，我肯定去。”
楚安乐兴奋得跳起来：“妈妈，我们能和韩叔叔一起去不？韩叔叔剪纸可厉害了还知道好多超级英雄，我同学肯定得羡慕死！”
楚子康站在门口，自嘲地问：“那我呢？”
楚安乐低下头，不说话了，似乎还在为昨天楚子康烫伤韩旭生的事生气。
刚才还欢声笑语的三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乔嫣说：“你不是已经参加过小乐好多次家长会了嘛？这次就别去了，家里你一天都没收拾，乱糟糟的，明天你在家打扫吧。”乔嫣几句话就把楚子康排除在外了。
说完，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今晚我来做晚饭，旭生你想吃啥？小乐你想吃啥？”
在乔嫣的话题里，楚子康的名字从未出现过。
“我记得你以前做过油焖罗氏虾，好久没吃了，现在突然特别想吃。”
“妈妈，我也想吃大虾！”
“好，我这就去给你们做。”楚安乐跟着乔嫣走进厨房帮忙，楚子康把文件递给了韩旭生。
“多谢你。”韩旭生接过文件，友善地冲楚子康笑了笑。
“明天我替你去小乐的亲子活动，你不会有意见吧？”韩旭生忽然直截了当地发问。
这个问题令楚子康陷入了思索。
要是换做以前，有人想介入他的婚姻，抢走他的妻子和孩子，他肯定会全力守护。
可如今，他离开的决心在这短短两天愈发坚定，韩旭生的这些小举动在他眼中已无关紧要。
心被伤得太多，已然变得麻木。
不再疼痛，也不再有爱意。
楚子康轻轻摇了摇头，把喝完水的杯子收起来。
“不，我不行。”
“既然你这么大方，不如把小嫣还给我，小乐我也能照料好，只要他听话就行。”
只有他俩的时候，韩旭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向楚子康发起挑衅。
楚子康突然想放声大笑。
他从未真正拥有过，谈何归还？
乔嫣的心从未属于他，过去他曾幻想能打动她，现在他清醒了，也不再渴望。
看着楚子康对自己的挑衅毫不在意，反倒悠然自得地忙其他事，韩旭生眯起了眼睛，打算再用些手段。
晚餐后，楚安乐说想听韩旭生讲故事。
乔嫣也跟着过去了，他们三人在楚安乐的儿童房里，关上门，楚子康对他们的谈话和行为全然不知。
楚子康自己回到主卧室，简单洗漱了一下，没打算等乔嫣，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今天忙了一整天，实在太累了。
然而在深夜，楚子康翻身时，发现床的另一边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半夜十二点半。
乔嫣很注重保养，向来早睡早起，以维持皮肤的最佳状态。
按常理，她早该回房睡觉了。
楚子康心中充满疑惑，打开房门，还没走到客厅，就听到厨房传来乔嫣的声音。
“别——”
一声短暂的尖叫，带着明显的羞涩。
“别推开我。”
接着是韩旭生沙哑的声音。
楚子康感到心痛，几乎快要窒息。
乔嫣急忙走出来，看到楚子康，显得有些紧张。
“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出来了？”
韩旭生也缓缓扶着墙走出来：“这么晚了，可能是想喝点水，小嫣刚烧了热水，你要吗？”
这场景，这招呼的语气，仿佛他是家里的主人，而楚子康只是个过客。
楚子康没有回应他们，转身回到房间，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让冷水迅猛地冲击自己的头。
他没想到，韩旭生和乔嫣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偷情。
过了好一会儿，楚子康彻底冷静下来。既然决定离婚，何必在意？
楚子康去了书房，锁上门，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外面开始有了动静，接着是楚安乐起床后的欢快叫声。
他们没有想起楚子康，也没有通知他任何事,更不会解释昨晚的情况。楚子康等他们出去以后，回到主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几样物品。
好笑的是，他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七年，把私人物品收拾好后，连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
房间依旧杂乱，客房里堆满了韩旭生的物件。
楚子康只瞧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他取出那份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放置在餐桌上。
自此，这儿不再是他的家。
转了一圈，他虽说依旧孤身一人，却感到了轻松。
楚子康拖着箱子，走出家门，走出小区，不禁露出了笑容。
他要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离开这些令他痛苦的人。
从此，他自由了。
第6章 6
在C大的教学楼12层，楚子康刚结束上午的代课，一回办公室，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见了敲门声。
“进来。”
楚子康放下水杯，瞧见进来的是刚才坐在教室前排的女生。
“楚老师，我有个问题想向您请教，刚才上课时我没听懂。”
女生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腼腆。
楚子康离开乔家后，找到了他研究生时期的导师梁哲。
这七年来，虽说他没有正式工作，但在学术方面并未闲着。
他有空时还帮梁哲发表了一些论文，也有一些研究成果。
这也让他赚了些钱，不过都用来给乔嫣和楚安乐买礼物了。
尽管乔嫣根本瞧不上那些礼物，她觉得楚子康给她买的礼物都是用乔家的钱，心里并不喜欢。
学院的专业课程老师一个月前出国交流了，梁哲接手了大部分课程，忙得不可开交，连休息时间都没有。
看到楚子康来了，梁哲立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把一半的教课任务都交给了他。好在楚子康的专业基础扎实，不然还真应付不来。
等那个女生离开后，梁哲才慢悠悠地来上班。
“您这么懒散，要是被院长知道了，肯定又要开批斗会了。”
“他敢？我手上有个学术项目快完成了，我是学院的大功臣。”
楚子康无奈地摇摇头，打开电脑，开始核对昨晚的实验数据。
梁哲坐在他对面，跷着二郎腿：“你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不打算回去了吗？你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吧？”
他看似随意地询问楚子康。
楚子康也不隐瞒，直接说：“我离婚了，孩子的抚养权也给了她。”
梁哲兴奋地拍了拍大腿：“离得好！早就该离了，你以前那憋屈的样子，我看着就来气，你还心甘情愿的。”
楚子康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用照顾老婆孩子了，以后就有时间了吧？”梁哲突然凑近楚子康，不怀好意地问。
“嗯，如果您能少给我点上课任务，就有时间了。”
梁哲摸了摸鼻子，假装没听见，开始转移话题：“上次你拒绝的那个科研项目，有家科技公司打算重启，我打算推荐你去，你想去吗？”楚子康思索片刻，才忆起梁哲提及的是哪个项目。
彼时正值流感高发期，乔嫣与楚安乐相继患病，他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抽不出时间，故而予以拒绝。
然而当下，他已摆脱那些情感羁绊与拖累，能够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行啊。”楚子康爽快应允。
“好，既已答应就不许反悔，顺带说一句，此项目要与D国合作，需你前往D国交流两年。”
楚子康感觉自己被算计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
“来不及了，我另外找了个研究生代课，你用一周时间做好交接，接着准备准备，两周后出国。”梁哲用小拇指掏了下耳朵，随后起身离去。
两周后，楚子康坐在候机室里，手边依旧是那个行李箱。
等候之际，他百无聊赖地打开手机，浏览了一会儿新闻。
翻看时，手指陡然停住。
#乔氏大小姐乔嫣与韩氏公子韩旭生订婚，乔韩两家联姻#
这篇新闻报道，通篇都在讲此次联姻对两家公司有何益处，以及乔嫣和韩旭生是多么般配的一对。
楚子康面无表情地看完，而后退出了页面。
往昔之事如轻烟，已然消散无踪。
三年后的一场庆功宴上，C市的各界名流汇聚一堂，人人身着华丽服饰，手端昂贵香槟，谈笑自若。
楚子康从实验室匆忙赶来，因路上堵车，耽搁了不少时间。
他身着一套合身却略显陈旧的西装，与宴会上的名流们显得极不协调。
刚到门口，便被保安拦住：“今日此地不对外开放，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楚子康一愣，随即辩解道：“我是被邀请来的。”
保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中满是不屑：“就你？你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吗？想混进来的穷小子我们见多了，赶紧走开，别给我们找麻烦，不然有你苦头吃。”
正当楚子康不知如何是好时，旁边有人突然惊叫一声。
“楚子康？”
那熟悉的声音和语调，楚子康立刻听出是乔嫣。
只见乔嫣打扮得光彩照人，挽着韩旭生的手臂，两人都惊愕地看着他。
“楚子康，好久不见。”韩旭生礼貌地微笑，主动伸出手想与楚子康握手。
楚子康低下头，并未理会。
韩旭生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他也不觉得尴尬，收回了手。
保安小心翼翼地问：“韩先生，您认识他吗？他说他也是受邀的，但我没在名单上看到这个人。”
保安也是专业的，事先已记住了所有宾客的名字，唯独不认识楚子康。
乔嫣脸色一沉：“楚子康，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手段都不更新。”
韩旭生站在那里，直视楚子康：“我认识他，但他没资格参加这次宴会，你恪尽职守是对的，不用看我的面子放他进来，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说完，韩旭生便要拉着乔嫣离开。楚子康心里暗自叹息，早晓得就不应答应那个人来参加庆功宴，与其在这儿耗费时间，倒不如待在实验室里。
“这是咋回事？”
又是那耳熟的声音，楚子康皱起眉头，有些不情愿地转过身去。
“楚子康！我在外面等你老半天了，你来了咋也不告知我一声？”年轻男人激动地大喊，几步走上前来，亲昵地搂住楚子康的肩膀。
“你咋才来？”楚子康刚才都寻思着给这人打电话说自己要走了。
保安忍不住攥了把冷汗，再次发问：“林总，您跟这位认识？”
“没错，是我邀他来的，他也是这次庆功宴的主角。咋啦，你们起啥冲突了？”林清茂挑起眉毛，眼中笑意消散，露出一丝威慑。
“没有没有，我只是没见过这位先生，所以多问了几句。”保安赶忙摆手。
韩旭生整理了一下领带，走到林清茂跟前，想和林清茂握手：“林总，久闻大名，我是韩氏公司的韩旭生。”
林清茂瞧都不瞧他一眼，揽着楚子康的肩膀往里面走：“我说你，来之前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刚才是不是被人小瞧了？都是些有眼无珠的家伙，你也别往心里去……”
韩旭生脸色阴沉，阴沉沉地看着楚子康离去的背影，一声不吭。
林清茂成了这场庆功宴的焦点，他掌管的科技企业推出的新东西，两年内就火遍全国，甚至让国内众多工厂的生产线都焕然一新，公司估值破千亿，在高端社交圈里可谓是如日中天。大多数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是想借此机会和他套近乎。
韩旭生也不例外。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位正走红的“热门人物”，居然和楚子康是老相识？！
在宴会厅里，众人一瞅见林清茂，便纷纷围拢上去，把他围得密不透风。
楚子康却不喜欢这种热闹劲儿，赶忙找个借口溜到一旁，专心享用美食。
他早上只随便吃了点儿，已经饿了一整天。
才吃了几口，乔嫣就找来了。
“楚子康，真没想到，你竟然攀上林清茂了？”乔嫣双臂交叉，一脸鄙夷地看着楚子康。
来源：小蔚观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