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责任是血缘带来的，有些责任是情义促成的，还有些责任是命运强加的。五十八岁的林志远本该享受退休后的清闲日子，可是一场意外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责任是血缘带来的，有些责任是情义促成的，还有些责任是命运强加的。五十八岁的林志远本该享受退休后的清闲日子，可是一场意外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

从那时起，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瘫痪的儿媳妇和无尽的照顾。

邻居们都说他是个好人，可是好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当生活的真相慢慢揭开面纱时，所有人都会发现，有些事情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

01

三月的清晨，春寒料峭。林志远像往常一样五点半就醒了，这是他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生怕吵醒隔壁房间里的苏婉清。

厨房里，林志远熟练地准备着早餐。小米粥、咸菜、煮鸡蛋，还有苏婉清爱吃的红薯。这些都是容易消化的食物，适合长期卧床的人吃。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动作很轻，就像一个照顾孙女的老爷爷。

客厅里摆着一张轮椅，轮椅旁边放着各种护理用品。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有些发黄了，上面的三个人笑得很开心。奇怪的是，照片中间那个男人的脸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半，看不太清楚。

“爸，您起这么早啊。”苏婉清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声音里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没事，我睡够了。”林志远放下手里的活，走向苏婉清的房间。“今天感觉怎么样？腿还疼不疼？”

“不疼了，就是有点麻。”苏婉清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五年来，她就是这样度过每一个清晨的。

林志远走到床边，开始帮苏婉清翻身。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无数次，手法很熟练。翻身、按摩、检查褥疮，每一个步骤都不能马虎。

“爸，您辛苦了。”苏婉清的眼中有愧疚，也有感激。

“这是我应该做的。”林志远总是这样回答，语气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帮苏婉清洗漱的时候，林志远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那是个下雨天，苏婉清开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得很直接：“下半身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

那时候林浩然还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后连夜赶回来。林志远记得很清楚，儿子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车祸后的第三个月，林浩然提出了离婚。他说：“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我还年轻。”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看苏婉清的眼睛。

苏婉清当着林志远的面签了离婚协议。她的手在发抖，但是她没有哭。

林浩然走了以后，苏婉清想回娘家。可是她的父母说家里条件不好，照顾不了瘫痪的人。那时候苏婉清绝望得想死，是林志远主动说：“你就住在这里，我来照顾你。”

邻居们都说林志远是个好人，这样的好人现在不多了。可是也有人私下议论：“老林这么做图什么呢？又不是亲闺女。”

“说不定有什么把柄在人家手里。”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人，肯定有原因。”

这些话林志远都听到过，但是他从来不解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帮苏婉清穿好衣服后，林志远把她抱到轮椅上。苏婉清的身体很轻，这些年她瘦了不少。

“今天想吃什么？”林志远推着轮椅走向客厅。

“都行，您做什么我吃什么。”苏婉清总是这样说。她知道自己已经给林志远添了太多麻烦，不想再挑三拣四。

早餐很简单，但是营养搭配得很好。林志远这些年学会了很多东西，怎么护理瘫痪病人，怎么搭配营养，怎么预防并发症。这些知识都是他从书上学来的，或者从网上查来的。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不怎么说话。五年来，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不需要太多言语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苏婉清时常会想，如果没有这场车祸，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她和林浩然还在一起，也许他们已经有了孩子。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她现在只能这样活着。

林志远也时常会想，如果儿子没有离开，他的晚年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他可以含饴弄孙，也许他可以和老伴出去旅游。可是老伴三年前就去世了，儿子也不知道在哪里，他现在只有苏婉清。

奇怪的是，这样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是林志远并不觉得绝望。照顾苏婉清让他觉得自己还有用，还被人需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他的生活有了目标。

02

吃完早饭，林志远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他要去菜市场买菜，要帮苏婉清做康复训练，还要陪她聊天看电视。这些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一天下来也很累。

菜市场离家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林志远总是买新鲜的蔬菜和肉类，苏婉清的身体需要充足的营养。

“老林，又来买菜啊。”卖菜的王大姐总是很热情。“家里的儿媳妇身体怎么样？”

“还是那样，慢慢养着。”林志远挑着新鲜的白菜。

“你真是个好人，这样的好公公现在不多了。”王大姐感叹道。“我那儿媳妇身体好好的，都不愿意跟我们住在一起。”

林志远笑笑，没有接话。他不喜欢别人夸他是好人，也不喜欢别人同情他。他只是在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买完菜回到家，苏婉清正在看电视。她喜欢看新闻，了解外面的世界。五年来，她很少出门，电视成了她了解外界的窗口。

“今天有什么新闻？”林志远放下菜篮，坐在苏婉清旁边。

“没什么特别的，还是那些事情。”苏婉清关掉电视。“爸，您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累，我们做康复训练吧。”

康复训练是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医生说过，即使下肢瘫痪，也要坚持做训练，这样可以防止肌肉萎缩。林志远学会了各种按摩手法，每天都要帮苏婉清按摩腿部。

做训练的时候，苏婉清总是很配合。她知道林志远很辛苦，不想让他失望。有时候按摩会很疼，但是她从来不说。

“医生说了，要坚持做训练，说不定哪天就能站起来了。”林志远一边按摩一边说。这话他说了五年，但是奇迹一直没有发生。

苏婉清点点头，心里却没有抱太大希望。五年了，她的腿一直没有感觉。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不想让林志远失望。

做完训练，已经是中午了。林志远去厨房做饭，苏婉清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她时常会盯着窗外发呆，想象着外面的世界。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能站起来，第一件事情要做什么。也许是去公园走走，也许是去买些新衣服。这些对于正常人来说很简单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是奢望。

午饭后，林志远会陪苏婉清聊天。他们会聊电视里的故事，会聊邻居家的事情，就是很少聊林浩然。这个话题对两个人来说都太沉重了。

“爸，您有没有想过再找个老伴？”有一次苏婉清突然问道。

林志远愣了一下：“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找什么老伴。”

“可是您一个人太辛苦了。”

“我不辛苦，有你陪着呢。”

这话让苏婉清的眼睛湿润了。她知道林志远是真心的，这让她既感动又愧疚。

下午的时候，林志远会处理一些家务。洗衣服、打扫卫生、整理房间。苏婉清能帮的就帮一点，比如折叠衣服、整理药品。她的上肢活动正常，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事情。

邻居们时常来串门，大家都很关心苏婉清的情况。王阿姨总是带些自己做的点心，李大爷会分享一些养生的经验。

“你们看起来就像真正的父女。”王阿姨有一次这样说。

这句话让林志远和苏婉清都陷入了沉默。父女？他们真的像父女吗？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会一起看电视。苏婉清喜欢看情感类的电视剧，林志远喜欢看新闻。他们会轮流选择节目，这是一种妥协，也是一种默契。

看电视的时候，苏婉清会帮林志远修补衣服。她的针线活很好，这是她能为林志远做的不多的事情之一。

“这件衣服您穿了多少年了？”苏婉清看着手里已经发白的衬衫。

“记不清了，可能有十几年了吧。”林志远不太在意衣服的新旧。

“我明天给您织件毛衣吧，天气还有点冷。”

“不用了，我的衣服够穿。”

“反正我也没事做，织毛衣打发时间。”

其实苏婉清很想为林志远做点什么，哪怕是一件小事。这样可以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一点用处，不是完全的累赘。

深夜的时候，林志远会在苏婉清睡着后检查一下门窗，确保安全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有时候他会在床上躺很久才能睡着，想着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他从来不后悔照顾苏婉清，但是偶尔也会感到疲惫。五年了，他几乎没有出过远门，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这种生活对于一个快六十岁的人来说，确实不轻松。

可是每当看到苏婉清依赖的眼神，听到她说“爸，您辛苦了”的时候，林志远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也许这就是他的责任。

苏婉清也时常在深夜里想很多事情。她想过自杀，特别是在刚瘫痪的那段时间。可是看到林志远这么用心地照顾她，她又舍不得。

她知道自己的存在给林志远带来了很大的负担，但是她没有其他选择。娘家不要她，前夫抛弃了她，只有林志远愿意收留她。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有一天林志远不在了，她该怎么办。这个想法让她很害怕，所以她总是格外小心，不想给林志远添更多的麻烦。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平静中带着沉重，温暖中带着无奈。五年来，他们就是这样相依为命，在别人看来他们是公公和儿媳，但是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更像是两个孤独的人在互相取暖。

03

五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林志远和苏婉清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妙的关系，这种关系超越了普通的公公儿媳，更像是相依为命的家人。

林志远学会了做苏婉清爱吃的所有菜。红烧肉要用冰糖炒色，鱼汤要先煎后炖，就连简单的青菜也要掌握火候。这些都是苏婉清教他的，她以前很会做菜。

“爸，这个红烧肉做得比我以前做的还好吃。”苏婉清总是这样夸奖林志远。

“你教得好。”林志远总是很谦虚。

其实苏婉清知道，林志远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看烹饪书，还在网上查各种菜谱。他想让她吃得好一点，营养充足一点。

苏婉清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报着林志远。她帮他修补衣服，整理药品，还学会了用电脑帮他查询各种信息。她的上肢活动正常，可以做一些坐着就能完成的事情。

两个人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会像普通的家人一样讨论剧情。苏婉清喜欢看情感剧，总是为剧中人物的命运担心。林志远喜欢看新闻，关注国家大事。

“这个女主角真可怜，遇到这样的婆婆。”苏婉清指着电视说。

“电视剧都是假的，现实中哪有这么复杂。”林志远总是很理智。

“可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啊，说不定真有这样的事情。”

这样的对话很平常，很温馨，就像真正的父女在聊天。

邻居们都说他们像一家人，这话有一定道理。他们确实建立了某种类似亲情的关系，只是这种关系的基础有些特殊。

林志远的房间里有一个书桌，上面放着很多关于护理的书籍。这些书都是他这几年买的，有些已经翻烂了。他想学会更多的护理知识，更好地照顾苏婉清。

苏婉清的房间里贴着一些励志的标语：“坚强面对每一天”、“明天会更好”、“相信奇迹”。这些标语是她自己写的，贴在墙上激励自己。

两个人都很少提起林浩然，这个话题对他们来说太敏感了。偶尔有邻居问起，他们也只是简单地说“在外地工作”。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林浩然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五年了，除了刚开始的几个电话，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苏婉清时常会盯着窗外发呆，特别是下雨的时候。雨天总是让她想起那个改变她命运的夜晚。如果那天她晚一点回家，如果那天她不开车，如果那天林浩然在家陪她，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林志远偶尔会在深夜叹气，特别是身体感到疲惫的时候。六十岁快到了，他的精力不如以前，有时候会担心自己的身体撑不住。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心事，但是在对方面前总是表现得很坚强。他们都不想让对方担心，所以把痛苦藏在心里。

有些话题他们会刻意回避。比如苏婉清的康复情况，比如林志远的身体状况，比如他们的未来。这些话题太沉重，说出来只会增加彼此的负担。

王阿姨有一次说：“你们看起来就像真正的父女。”这句话让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父女？他们真的像父女吗？林志远有时候会想，如果苏婉清真的是他的女儿，他也会这样照顾她。苏婉清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林志远真的是她的父亲，她也会这样依赖他。

可是他们不是父女，他们只是两个被命运推到一起的人。林志远失去了儿子，苏婉清失去了丈夫，他们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某种安慰。

这种关系很复杂，说不清楚是什么性质。不是爱情，不是亲情，不是友情，但是包含了所有这些关系的某些成分。

苏婉清知道自己对林志远的依赖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她需要他的照顾，需要他的陪伴，需要他给她存在的意义。没有林志远，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林志远也知道自己对苏婉清的关心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他关心她的身体，关心她的情绪，关心她的一切。照顾苏婉清让他觉得自己还有价值，还被人需要。

这种相互依赖的关系让他们都感到安全，也让他们都感到束缚。他们谁也离不开谁，谁也不能失去谁。

春天到了，窗外的柳树发出了新芽。苏婉清看着窗外的绿色，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冲动。她想出去走走，想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

“爸，我们出去走走吧。”她对林志远说。

“好啊，我推你去公园。”林志远很高兴，苏婉清很少主动要求出门。

公园里的空气很新鲜，花儿都开了。苏婉清坐在轮椅上，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林志远推着轮椅慢慢走着，不时地指给她看路边的花草。

“真美。”苏婉清感叹道。

“是啊，春天来了。”林志远也感到心情舒畅。

他们在公园里待了一个下午，这是五年来苏婉清在外面待得最久的一次。回家的路上，苏婉清的心情很好，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

“爸，谢谢您。”她握住林志远的手。

“傻孩子，谢什么。”林志远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一刻，他们都觉得生活还有希望，还有美好的东西值得珍惜。可是他们不知道，更大的冲击正在等着他们。

04

四月的一个上午，林志远准备出门办几件事。苏婉清的药快用完了，需要去医院开药。另外银行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关于他的退休金。

“爸，您慢点走，我在家等您。”苏婉清像往常一样嘱咐道。

“好，我下午就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饿了就吃点水果。”林志远整理着要带的东西。

“我知道，您别担心我。”

林志远出门后，先去了医院。医生询问了苏婉清的情况，开了一个月的药。这些药主要是营养神经的，医生说要长期服用。

“病人的情况怎么样？”医生关心地问。

“还是那样，没什么变化。”林志远有些无奈。

“要坚持做康复训练，说不定会有奇迹。”医生安慰道。

从医院出来，林志远直接去了银行。退休金的事情有些复杂，需要填很多表格。等他处理完所有事情，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林志远摸摸口袋，发现钱包忘在家里了。他想买点苏婉清爱吃的点心，只好先回家取钱包。

到了家门口，林志远习惯性地掏钥匙，可是翻遍了所有口袋都没找到。钥匙落在屋里了，早上走得急，忘了带。

林志远拍了拍门：“婉清，婉清，我是爸，开一下门。”

屋里没有回应。

他又拍了几下，声音大了一些：“婉清，你听到了吗？我忘带钥匙了。”

还是没有回应。

林志远开始担心了。苏婉清平时很少睡午觉，而且他拍门的声音不小，她应该能听到。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他想起苏婉清刚瘫痪那段时间的绝望，想起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虽然这几年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但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想不开。

林志远绕到院子后面，这里有一道不高的围墙。平时为了安全，后门总是锁着的。可是现在情况紧急，他必须进去看看苏婉清的情况。

五十八岁的人了，爬墙对林志远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先搬了一个垃圾桶垫脚，踩上去后抓住墙头，费了很大劲才翻过去。

落地的时候差点摔倒，膝盖磕疼了。林志远顾不上疼痛，快步走向房子。

他准备从后门进去，可是后门确实锁着。只好从窗户那里想办法，苏婉清的房间窗户有时候会开着通风。

林志远走到客厅窗户前，准备敲窗户叫苏婉清过来开门。可是他刚走到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里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客厅里确实有人，但是那个人不是坐在轮椅上，而是站在那里。那个人的背影很熟悉，正是苏婉清。

苏婉清站在客厅中央，正在收拾茶几上的东西。她的动作很自然，走路也很正常，完全看不出任何瘫痪的样子。

林志远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再仔细看，确实是苏婉清在那里走来走去，她的腿完全正常。

更让林志远震惊的是，客厅里还有另一个人。那是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

林志远仔细一看，那个男人竟然是林浩然。

他的儿子，苏婉清的前夫，那个五年前离开的人，此刻正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和能够正常行走的苏婉清在一起。

林志远感到天旋地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怎么回事？苏婉清不是瘫痪了吗？林浩然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这怎么可能？”林志远喃喃自语，“我这五年来，到底在照顾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心跳得很快，脑子里一片混乱。五年来的所有记忆开始重新组合，那些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突然变得可疑起来。

苏婉清为什么从来不要求出门？为什么总是在他回来之前就坐在轮椅上等着？为什么她对康复训练从来不抱希望？

还有林浩然，他真的是因为接受不了妻子瘫痪才离开的吗？那份离婚协议是真的吗？

林志远靠在墙上，感到腿脚发软。他需要时间来理解眼前的一切，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巨大的冲击。

五年了，整整五年，他以为自己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以为自己在照顾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是个傻子，一个被欺骗了五年的傻子。

05

林志远贴在窗户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屋里的情况。

苏婉清正在收拾客厅，她的动作很熟练，完全没有瘫痪病人的样子。她走到书架前，踮起脚尖整理上面的书籍，这个动作需要很好的平衡能力和腿部力量。

林浩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他看起来很放松，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这些书都蒙灰了，我得好好擦擦。”苏婉清的声音清晰地传到窗外。

“别太累了，一会儿爸就回来了。”林浩然放下报纸，看着苏婉清。

“我知道，他说下午回来。这几天他好像有点感冒，我担心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还可以，就是年纪大了，容易累。”

林志远听着他们的对话，感到更加困惑。他们说话的语气很自然，就像夫妻在聊家常。可是他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有时候我真想告诉他真相。”苏婉清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看着林浩然。“这样骗他，我心里很难受。”

“现在不是时候。”林浩然站起身，走到苏婉清身边。“他现在的生活很充实，有了照顾你的目标。如果知道真相，反而会觉得自己没用了。”

“可是这样欺骗他，真的对吗？”苏婉清的眼中有愧疚。

“这不是欺骗，这是善意的谎言。你看他现在多有精神，每天都有事情做，有人需要他。”林浩然握住苏婉清的手。“如果我们告诉他你已经好了，他会怎么想？他会觉得自己这五年都是多余的。”

苏婉清点点头，但是眼中的愧疚没有减少：“爸这些年真的很辛苦，为了照顾我学了那么多东西。”

“所以我们更不能让他失望。他需要被人需要的感觉，需要觉得自己有价值。”

林志远在窗外听着这些对话，感到五雷轰顶。原来这一切都是演戏，都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有用。

他想起了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苏婉清总是在他回来之前就在轮椅上等着，她从来不要求出门，她对康复训练从来不抱希望。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她能走路，她一直都能走路。至少在最近这几年，她已经恢复了行走能力。可是她没有告诉他，而是选择继续装瘫痪。

“医生说什么了？”林浩然问道。

“还是那些话，让继续装下去。不过他也说了，这样长期不活动，真的可能会出问题。”苏婉清有些担心。

“那就趁爸不在的时候多活动活动。我这次出差两个月，下次回来再看情况。”

“你总是出差，我一个人演这出戏很累的。”

“没办法，工作需要。而且我经常在家的话，容易露馅。”

林志远终于明白了。林浩然根本没有离开，他只是不在家里住而已。那份离婚协议是假的，他们依然是夫妻。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苏婉清的瘫痪是假的，林浩然的离开是假的，就连他们的绝望和无助也是假的。

只有他是真的，真的付出，真的关心，真的把五年的时间都用在照顾一个根本不需要照顾的人身上。

林志远感到一阵眩晕，他扶着墙才没有倒下。愤怒、羞辱、被欺骗的感觉同时涌上心头。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他有事可做吗？就是为了让他觉得自己有价值吗？

“我得去准备午饭了，一会儿爸回来要饿了。”苏婉清走向厨房。

“我帮你。”林浩然跟了过去。

“不用，你坐着就行。万一爸突然回来看到你在厨房就麻烦了。”

“也是，还是小心点好。”

看着他们像正常夫妻一样相处，林志远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们确实关心他，确实不想让他受伤害。可是这种关心的方式让他感到屈辱。

他在他们眼中是什么？一个需要被哄骗的老人？一个无法接受现实的可怜虫？

林志远静静地离开了窗边，走向院子的角落。他需要时间来理解这一切，需要时间来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五年了，整整五年。他以为自己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以为自己在用爱和责任照顾着一个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可是现在看来，他只是在满足自己被需要的虚荣心。

苏婉清不需要他的照顾，林浩然也没有真正离开。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计划，他只是其中一个不知情的参与者。

这种感觉比愤怒更难受。他感到自己这五年来的所有付出都失去了意义，所有的骄傲都变成了笑话。

邻居们夸他是好人，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好人。其实他只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林志远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到听见屋里传来脚步声。苏婉清和林浩然的声音渐渐远去，似乎是林浩然要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林志远知道，苏婉清此刻应该已经坐回轮椅上，等着他回来。

她会像往常一样问他：“爸，您回来了？今天累不累？”

他会像往常一样回答：“不累，你一个人在家怎么样？”

这样的对话他们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让林志远感到温暖和满足。可是现在他知道了，这些对话都是表演。

苏婉清是个好演员，五年来从来没有露过马脚。如果不是今天这个意外，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06

林志远没有立即进屋，而是在院子里又待了半个小时。他需要整理自己的情绪，需要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当面揭穿他们的谎言吗？是愤怒地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欺骗他吗？是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家吗？

这些想法都在他脑海中出现过，但是最终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林志远悄悄地离开了院子，从前门出去，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他需要时间来思考，需要找到内心的平衡。

街上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在午休。林志远走得很慢，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切。

苏婉清能走路，这本来应该是件好事。任何一个关心她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感到的不是高兴，而是愤怒和失落？

也许林浩然说得对，他确实需要被人需要的感觉。照顾苏婉清让他觉得自己还有价值，还有存在的意义。如果苏婉清不需要他的照顾，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退休后的老人最怕什么？不是孤独，不是贫穷，而是被人忽视，是觉得自己没用。

苏婉清和林浩然也许真的是为了他好。他们给了他一个目标，一个责任，一个被需要的理由。虽然这个理由是假的，但是他在这个过程中获得的满足感是真的。

林志远走到公园里，坐在一张长椅上。公园里很安静，只有几个老人在锻炼身体。

他想起了第一次带苏婉清来这里的情景。她坐在轮椅上，脸上有久违的笑容。她说：“真美。”他也觉得生活很美好。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苏婉清可能已经能走路了。但是她依然配合着他的安排，依然表现出对外面世界的渴望。她是在演戏，但是她演得很认真。

林志远又想起了这五年来的很多细节。苏婉清总是在他回来前就坐在轮椅上等着，她从不要求出门，她对康复训练从来不抱希望。

这些当时看起来很正常的行为，现在想来都很可疑。可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他相信苏婉清，也相信自己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苏婉清对他的感激是真的吗？她说“爸，您辛苦了”的时候，心里是真的感激吗？

林志远觉得应该是真的。即使她不需要他的照顾，但是她依然感激他的付出。她知道他是真心的，所以她也用真心来回应。

只是这种真心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让人感到复杂。

下午四点的时候，林志远站起身准备回家。不管怎么说，他必须面对现实，必须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家的路上，他在一个五金店买了一把钥匙。店主问他为什么不找锁匠开锁，他说钥匙忘在家里了，不想麻烦别人。

到了家门口，林志远站了一会儿，然后用钥匙打开了门。

“爸，您回来了？”苏婉清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和往常一样温暖。

林志远走进客厅，看到苏婉清坐在轮椅上，正在看电视。她的脸上有关心的表情，就像一个担心父亲的女儿。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担心了。”苏婉清关掉电视，转过身看着林志远。

林志远看着她，心情很复杂。这个女人在过去的五年里一直在演戏，而且演得很成功。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发现，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银行那边事情比较多，耽误了时间。”林志远平静地说。

“您吃饭了吗？我给您热点菜。”

“不用了，我不太饿。”

苏婉清仔细观察着林志远的表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常：“爸，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可能有点累。”林志远坐在沙发上。

“那您休息一会儿，我给您泡杯茶。”苏婉清推着轮椅去厨房。

看着她熟练地操作轮椅，林志远想到了她刚才站在客厅里收拾东西的样子。两个形象重叠在一起，让他感到恍惚。

这就是他要面对的现实。苏婉清会继续演下去，他也要决定是否继续配合这出戏。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像往常一样一起看电视。苏婉清选了一个情感节目，讲的是一个儿子照顾瘫痪母亲的故事。

“这个儿子真孝顺。”苏婉清感叹道。

“是啊，这样的儿子不多了。”林志远回答道。

“爸，您也很孝顺，比他们强多了。”

这话让林志远沉默了。苏婉清说的是真心话吗？还是在继续表演？

睡觉前，林志远像往常一样检查门窗，确保安全。经过苏婉清房间的时候，他听到她在打电话。

“他今天回来得很晚，好像心情不太好。”

“应该没什么，可能是累了。你别担心，好好工作。”

“嗯，我知道。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林志远知道她在和林浩然通电话。他们像正常的夫妻一样关心着彼此，也关心着他。

躺在床上，林志远想了很多。这五年来，他获得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他获得了被需要的感觉，获得了生活的目标，获得了内心的满足。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其他可能的生活方式，失去了对儿子和儿媳的信任。

可是如果重新选择，他还会做同样的决定吗？

答案可能是肯定的。即使知道苏婉清不需要他的照顾，他依然会选择留下来。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幸福。

也许这就是生活的真相。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比残酷的真相更温暖。有时候，被需要的感觉比真正的需要更重要。

林志远闭上眼睛，决定不去揭穿这个谎言。既然大家都在演戏，那就继续演下去。只要演得开心，演得有意义，又有什么关系呢？

房间里传来苏婉清轻微的呼吸声，这个家依然平静。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今晚他们都可以安然入睡。

有些秘密注定要被埋藏，有些真相注定不会被说出。在这个世界上，善意的谎言有时候比真相更珍贵。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