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又一次事后,我刚服侍顾千屿清洗好身子,他冷漠的看着我:“往后不必来了。”
白天我是花房的小丫鬟,晚上却成了少爷的暖床婢。
顾千屿与床事上很热忱,常常折腾我到深夜。
又一次事后,我刚服侍顾千屿清洗好身子,他冷漠的看着我:“往后不必来了。”
我立马跪在地上:“少爷,青棠往后会加倍用心伺候。”
刚还咬着我肩头叫我心肝儿的男人不屑的看向我。
“爷马上要娶妻了。”
“梨儿气性大,断容不下你,识趣点,以后不要再让爷看到你。”
.....
他要成婚了,他以后都不想看到我!
我迟迟消化不了这两句话。
我像个被人抛弃没人要的可怜虫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听明白了就赶紧滚。”
他不满我没有回应,皱着眉催促。
我才像刚找回自己的声音一样,瓮翁开口:“是。”
我费力起身,拖着疲软的身子往外走。
“等一下。”
我欣喜转身。
我就知道,顾千屿刚说的话一定是逗我的,他怎么可能以后都不想再见我呢。
笑容凝固——他让侍从端给我一碗黑漆漆的药。
我与他纠缠良久,自然知晓这是什么。
“这是最后一碗。”
他似乎话有所指。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掩下眼底的不堪伸手接过药一饮而尽。
其实往常欢爱过后,他也会派人送药给我,可从没有非要当面看我喝下去过。
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直到回到房间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随后我就再也忍不住了,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从未在他面前落过泪,只因他说最厌恶哭闹的女子。
我本是花房的小丫鬟,与尊贵的少爷本就不该有任何交集的。
三年前,顾千屿外出宴饮,醉酒归来。
当他身边的侍从匆匆把我从花园拉到他房内时,我才知道他被人下了药。
夫人看的严,顾千屿身边并无女婢。所以他的侍从才匆忙拉了在花园里的我过来。
看着顾千屿通红的双眼,我害怕极了,可到底没挣脱,一夜荒唐。
第二日,夫人下令打我五十大板,还让所有丫鬟观刑,以儆效尤。
看着顾千屿走来,我羞愤难当,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盼望他没看到我身上的狼狈。
可他只冷冷的撇了我一眼,他以为是我算计着,要爬他的床。
后来他的侍从又来找过我几次,一来二去的,我就成了他没有名分的暖床婢。
许是他说了些什么,夫人也未再找过我麻烦,我们这段关系居然已经维持了三年。
其实这三年,是我心甘情愿的。
五年前,顾家家宴上,有一醉酒男子意欲轻薄于我。
我被他死死压在身下,衣衫被他尽数褪去,在我生不如死时,顾千屿救了我。
所以三年前,顾千屿吻向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过多挣扎。
那时的我想这是我唯一能报答他的了。
我们尽管夜夜赤身相对,情动时他也会温柔待我,可白天我们仍像陌生人一般。
他是尊贵的大少爷,我只是一个小婢女。
我知道我们身份悬殊,从没有想过以后,但他偶尔给我的一点温柔足够我奋不顾身。
我会在他厌烦时为他送去清新的茉莉,在夏日为他送去清凉的薄荷,秋日在花园靠近他院子的地方种下桂花,冬日为他送去满瓶的梅花。
我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很满足了,可他现在说不想再看见我了。
我第一次思考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了后院管事,拿出所有的积蓄为自己赎身。
其实我早就存够了赎身的钱,只是我舍不得离开他。
可如今,他不要我了,我连欺骗自己继续留下的理由都没有了。
掌事嬷嬷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你想好了?”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和顾千屿的关系还没有嗤笑我的人。
我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想好了。”
与他而言我只是一个低贱的暖床婢,只要他想,多的是我这样的女人。
我与他,本就是陌生人不是吗?
掌事嬷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户籍半月后就会办好。
不知为何,我有点想哭。
或许是这三年遭遇的白眼和耻笑太多了吧。
回到花房,掌事让我送花到前院。
我捧着水仙匆匆赶去,在花园遇到了顾千屿和姜梨。
我扭头想躲开他们,却不想姜梨挥手叫住我,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这是我第一次见姜梨,她很是端庄大方,与我云泥之别,怪不得顾千屿那么喜欢她。。
我在他们面前有些局促,明明昨夜才答应不出现在他面前,今天就遇上了。
顾千屿冷冷撇了我一眼,不满道:“混账东西,动作慢吞吞的是干什么吃的。”
我掩去内心苦涩,立马跪下请罪。
“千屿,无碍的,许是她没看到。”
姜梨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顾千屿一下收敛了怒气,温柔的望向她。
“早就听说你们家有个会侍弄花草的花匠,想必就是这位姑娘吧?”
闻言我把头磕在地上,背愈发的低,态度愈发恭顺。
“奴婢青棠见过...夫人。”
听到我叫她夫人,顾千屿眸子凌厉的刮在我身上,似有不满。
“哎呀呀,赶紧起来。我正和千屿说呢,马上我们就要成婚了,这婚仪上所用的花还没选好,正好你来了,带我们去看看可好?”
姜梨伸手扶起我,害羞的看向顾千屿。
我本就是顾府的奴婢,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拒绝。
姜梨到了花房,看什么花都觉得好,拉着顾千屿去看。
顾千屿也不厌烦,说什么全都应下,嘴角挂着愉悦的笑。
尽管我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但他们的甜蜜还是尽数落入我眼中。
我知自己身份卑微,从未想过能有一天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
顾千屿为姜梨扶正被花枝挂歪的发钗,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珍重和小心。
我低下头盯着脚面,鼻头不知为何有些发酸。
“呀,这里居然有这么名贵的垂丝茉莉,青棠,是你培育出来的吗?”
姜梨惊呼道。
我刚想开口,顾千屿懒懒打断:“她一个粗苯的丫头,哪里懂得这些。”
我撇了撇嘴,有些委屈,他明明知道我养花养的好,还在姜梨面前如此贬低我。
下人传话,老爷请顾千屿到书房。
顾千屿走之前还不忘嘱咐我:“照顾好梨儿,若她有半分不快,我绝绕不了你。”
我垂下眸子,低声应是。
顾千屿走了之后,花房就剩我们两个人。
姜梨甜蜜的告诉我:“不用管阿屿,他只是太在乎我了。”
掩去眼底的苦涩,我状做镇定的给姜梨介绍花房中的花卉。
走着走着,身后没了动静,我扭头一看,姜梨惊慌失措的跑过来。
这才看到,她不知在哪招惹了一群马蜂,此刻正嗡嗡的向我们扑来。
我正要拉着她躲,姜梨却将我往马蜂堆里推去。
“啊——”
马蜂蛰到了我的脸,越来越多的马蜂朝我涌来,强烈的酥疼感让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忍住疼痛奋力向远处水池跑去,直到落入水中,才好似活了过来。
姜梨也被马蜂逼入水中。
她大声呼救,我看到顾千屿跑来,心里涌起一丝期待,他知道我不会水。
可他直直游向姜梨,抱着她上了岸,全然忘了还在苦苦挣扎的我。
渐渐的,我身子越来越重,慢慢的朝着水底沉去。
顾千屿抱着钗环散落狼狈不堪的姜梨,一个劲的问:
“梨儿,你没事吧。”
“没吓到吧。”
姜梨梨花带雨,扑到他怀里。
“阿屿,我好害怕。”
顾千屿怜爱的看着她,低声安慰:“别怕,梨儿,我在呢,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还是一旁的护院发现了还在水中的我,救我上了岸。
我呆呆的看着紧紧相拥的二人,水滴顺着衣角低落地面,有种无处遁形的狼狈。
众人这才看到头发散落,衣衫尽湿,脸还肿成猪头的我。
无视四周的打量,我焦急的寻找起来——我的发簪找不到了。
我刚打算起身,却不料头一昏,晕倒在地。
再睁眼,姜梨站在床边泪眼婆娑的看着我。
“青棠,对不起,若不是来救我,你也不会如此。”
我一语不发,那马蜂明显有毒,若不是我及时跳进水里,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顾千屿拉着她的手:“梨儿,别多想,她本就是奴婢,护好主子是她的本分,不必自责。”
身上的脓包被全部挑开上药,此刻却全然比不上我心痛之万一。
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奴婢,连他心爱人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了。
姜梨拿起手绢掩去泪水,将一瓶药放在我床边。
“青棠,我给你带了药,你一定要涂啊。”
我强撑着身子向她行礼:“多谢姜小姐记挂,奴婢无碍。”
我再难受又能如何,主子赏的,奴才只能千恩万谢的受着。
他们走后,我脑袋昏昏沉沉的,竟不知何时睡着了。
等我醒来,顾千屿静静地看着我。
我想在黑夜中我的脸定是更加可怖。
挣扎着要起身,他拿起枕头垫在我背后。
“青棠,我说过不希望再看到你,今日若不是你故意来我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低着头没有辩解。
“奴婢知罪。”
良久顾千屿长叹了一口气,把发簪递给我:“喏,给你。”
我没有伸手去接,只闷闷开口:“我不要了,顾千屿。”
这个发簪是有一年我生日时候顾千屿送的。
那时他喝的醉醺醺的,却一字一句向我许下诺言,他说会爱我一生一世。
我欢喜了好久,不舍得戴,每晚都会拿回来看看,再珍重的贴身收起来。
可现在他的爱全部给了姜梨,连一丝一毫都不愿分给我。
顾千屿闻言怒气冲冲。
“看来是我往日把你惯坏了,纵的你不知天高地厚。这几天你好好反思反思,想好了再来找我。”
往常只要他一生气,我就立刻会去哄他。
只是这一次,我不想再如他愿了。
又修养了几天,我的脸已经消肿了。
掌事嬷嬷看我实在是可怜,便自己拿了银子,提前把我的契书办好了。
收拾行李时才发现,我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唯一珍贵的就是母亲留给我的玉佩。
离开前一晚,姜梨亲自登门。
她说她喜欢垂丝茉莉,想出嫁那日摆在自己的闺房,又说自己家的下人没我眼光好,希望我能为她选些鲜花点缀装饰。
她依旧是温柔的微笑看着我,但我就是在她眼中看到了厌恶。
果然她那日是故意的,甚至是想要我的命。
但即使知道她不怀好意,我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姜梨几乎搬空了顾府的花房,她特意把我安排在装满玫瑰的马车。
随着马车颠簸,玫瑰的刺狠狠地扎在我身上。
旧伤平添新伤,我咬牙强忍着。
卧房里,我正要把垂丝茉莉递给她,她故意收手,花摔到了地上。
她起身甩了我一巴掌。
“你瞧你,到底是下贱之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忍痛跪在地上:“奴婢知罪。”
她蹲下身子,抬起我的下巴,言语溢满了不屑一顾。
“那日的毒蜂没有毒死你,还真是命大。”
“啧啧啧,不过看到你的脸,我真是有什么气都消了。”
她睥着一双眸子看着我,说出的话确是那么的刻薄。
她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看到我脖子中的玉佩,一把抢过,她嫌弃道。
“什么下贱货色,也敢在我成婚之日戴过来,真是晦气。”
说罢轻轻一掷,把玉佩丢入火炉里。
我焦急万分,立马伸手去捞,手指被烫出几个大包。
姜梨让侍女死死把我按在地上。
“看来这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啊。”
随后又恶劣的大笑起来。
“我要你亲眼看着它被烧毁,你越珍重的东西,我越要毁了。”
我挣扎不脱,红着眼睛死死盯住炙热的火舌慢慢吞没玉佩。
我的心在滴血。
顾千屿走了进来,看到我泪流满面,他愣了一下。
姜梨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阿屿,我不小心把青棠的玉佩丢到火炉里了,她不会怪罪我吧。”
我下意识看向顾千屿。
他双唇紧闭,沉默了许久。
良久之后他宠溺的刮了一下姜梨的鼻子,哄她道:“不过是一个玉佩,梨儿不用放在心上。”
我听到自己的心一瓣一瓣碎掉的声音。
顾千屿是知道的啊!
这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我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
姜梨似乎很开心,没在为难我。
我像个行尸走肉般一瘸一拐的离开姜梨的闺房。
她的丫鬟把我安排在柴房,要我明日跟着她一起出门。
柴房阴冷潮湿,我身上伤口没有处理,半夜竟迷迷糊糊的烧了起来。
一大早丫鬟就拉我起来。
顾忌大婚,倒也没人再为难我。
跟着姜梨出门,我一眼就看到了顾千屿,他也望向我,我们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只一眼,我就低下了头。
他身上的红色深深刺痛了我的眼。
这是我无数次梦到过的画面,只是此刻的他远比梦中更好看。
我神色恹恹的跟着迎亲的队伍回了府,看着他跟姜梨拜了堂。
一切都要结束了,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之后趁乱离开了顾府。
顾千屿,永别了!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拜完堂,顾千屿心口止不住的发慌。
他的心似乎在告诉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悄然离去。
他不顾敬贺的宾客,步履匆忙来到我的房间。
正要推门进去,却又生生止住。
他沉默的站在门口,良久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刚要推门,里面有人打开了门。
他欣喜的伸开手,想给来人看他手中精心挑选的玉佩,却发现那人不是我。
那人吓了一跳,连忙请罪。
顾千屿往屋内撇了一眼,发现早已没有我的物件。
他黑着一张脸,冷冷开口:“青棠呢?”
“奴婢不知,只是掌事嬷嬷安排奴婢住在这里的。”
他刚想开口召掌事嬷嬷,他的相识好友赶来把他拉走。
“那么多宾客你休想全部推给我。”
他扭头想再确定些什么,却早已走远。
第二日,他召来管事嬷嬷询问。
“青棠呢?”
姜梨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管事嬷嬷有些诧异:“青棠姑娘半月前就已为自己赎身,身契前几日也放还给她了,想来现下应已离开。”
“大胆,谁准她走的?”
顾千屿不自觉提高了音量,瞪向管事嬷嬷。
第一次见顾千屿动怒,管事嬷嬷硬着头皮开口。
“青棠本就是活契,按律是可以自行赎身的。”
顾千屿怒上心头,把手中的杯子掷向堂下。
“她是我的人,我不发话,谁给你的胆子放她走?”
顾千屿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
“她有说去哪吗?”
掌事嬷嬷哆哆嗦嗦跪在堂下,顾千屿平日冷淡疏离,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她斟酌了一下才敢开口:“青棠家中只剩她一人,离去时也没说要去往何处。”
顾千屿还是没忍住,踹了掌事嬷嬷一脚。
“混账,你们一群混账。”
他焦急的在屋内踱步,不知为何,他有预感,他可能真的要弄丢青棠了。
想到这,他有些颓废的抓了抓头,怒目道:
“找,给我派人去找,找不到青棠,我要你赔命。”
掌事嬷嬷哆哆嗦嗦的退下。
姜梨走向顾千屿,柔声道:“阿屿,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婢女而已,何至于此。”
“滚!”
顾千屿挥开姜梨的手,冷冰冰道。
“阿屿。”
姜梨柔柔弱弱哭倒在一旁。
顾千屿心情烦躁,恶狠狠的对她说。
“等阿棠回来我再跟你算账。”
说罢不等姜梨回应,就抬脚离开。
他又一次来到我的房间,掌事嬷嬷已经让那小丫鬟搬走了。
此刻我的屋子空荡荡的,他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他死死握住手中的玉佩,喃喃道:“阿棠,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那日离开顾府,我找了个商队,跟着他们一路往南。
新伤旧伤,加之高热,我差点死在路上。
所幸商队里一个大娘细心照顾,我总算安然无恙抵达。
我在清水镇开了一家花店,生意还算红火。
卑躬屈膝,为奴为婢了那么多年,我总算能挺起脊梁骨做人,很是开心。
如果不用应付隔壁书生的话,我就更开心了。
“裴玄之,你能不能不要捣乱了?”
我不满的看着他。
他又把我的花肥撒了一地。
“青棠姑娘,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想报答你救命之恩。”
我在心里腹诽,哪有你这样报答的。
半月前,我搬到裴玄之隔壁,刚瞧碰到他被毒蛇咬伤,便背他到医馆求医。
谁知他竟就此赖上我了,日日说要报答我,来给我帮忙,可他不是弄断我的花卉,就是摔碎我的花盆,让他浇个水,都能把我的花淹死。
打又不能打,骂又舍不得骂。
裴玄之长了一张桃花脸,每次想骂他,看着他那张脸,我就张不开嘴。
想到此,我叹了口气。
“裴玄之,你去温书吧,我这不用你帮忙。”
“今日的学问已经做过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一定要报答你的。”
我实在是不厌其烦,有心想逗逗他。
“你要想报答,不若以身相许吧。”
裴玄之立刻羞红了脸,结结巴巴道:“理...理应如此,若...青棠姑娘不嫌弃的话。”
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我有些心虚,连忙摆手。
“我只是开个玩笑,哈...不必当真的。”
“姑娘既已开口,裴某无有不依的。”
他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我,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之后,裴玄之来的就少了。
但每日清晨开门和收铺时他还是会来帮忙。
没有他给我闯祸,我甚至还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就在我快忘了顾千屿的时候。
有一天我在街上看到我的寻人画像。
我在这世上早已无亲人,能这样费劲心力找我的,只有顾千屿。
只是我不懂,当初不是他说不想再看见我,如今我跑这么远,倒找起来我了。
我抬脚离开,完全没把这画像当回事。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谁有空来看这寻人告示。
风平浪静了几日,我也安心下来。
除夕那天我和裴玄之一起守岁,我喝的晕乎乎的,大着舌头跟他说笑。
他嘴角带笑,静静的看着我。
他可真好看啊,我不由得想。
那时我想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也挺好。
可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眨眼,我离开顾千屿已有半年。
这日甫一开门,就有一伙人围了我的店。
顾千屿从人群后走来,四目相对之际,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欣喜。
裴玄之把我护在身后,我居然有种想逃的冲动。
顾千屿略显狼狈,应是风餐露宿多日才赶到。
看我躲在裴玄之身后,他明显动怒了。
“阿棠,过来。”
他朝我伸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往裴玄之身后缩了缩。
裴玄之侧身挡住顾千屿看向我的目光,警惕开口:“请问阁下是?”
顾千屿眯着眼,皱起了眉头。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我是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
顾千屿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冷笑一声:“阿棠,你真是长能耐了。居然还给自己找了个未婚夫。”
知道再也逃不了了,我从裴玄之身后走出。
“顾千屿,不关别人的事。”
顾千屿脸色一沉,眸子里怒意更甚,他身旁的府卫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
生怕他对裴玄之做什么,我下意识拦在他身前。
顾千屿被我的举动刺痛,语气着急了起来。
“青棠,跟我回去。”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这是我第一次反抗他。
他为什么觉得我会继续回去为人鱼肉。
“顾千屿,我已经不是顾府的丫鬟了。”
他眸子涌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深情。
“我才发现,我是真心爱你,阿棠,我求你别生气了,回来好不好。”
若是以前,我听到这句话,只怕会高兴的发疯。
可惜现在的我,见识过外面的天地,结交了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事业,才发现这世间有更值得我去做的事情。
山川湖泊,草木花香,都让我欣喜。
而不是回去,成为他的通房,姨娘,被关在后宅里,每天看他的脸色过活。
我摇了摇头:“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放过我好吗?”
他红了眼睛,死死的盯住我。
“阿棠,你以为裴玄之对你是真心的吗?”
“他没告诉过你他的真实身份吧,他是敌国的皇子,身份尊贵,怎么可能真心喜欢你。”
我有些吃惊,其实我早猜出裴玄之身份不一般,他通身气度绝不可能是乡野能养出来的,可我没想到他身份竟如此煊赫。
但相处了大半年,我信裴玄之。
见我不说话,顾千屿继续恳求。
“阿棠,我们还跟以前好好的不好吗”
“回不去了,顾千屿,在你纵容姜梨烧毁我娘唯一遗物的时候,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姜梨如何欺辱我,我都不曾对顾千屿死心。
可他不该拿我去哄姜梨。
他焦急辩白:“阿棠,我知道那枚玉佩对你很重要,我已经派人为你重新造了一枚一模一样的,你看,阿棠。”
“还有我送你的定情信物,我也一直带在身上。”
他从怀里拿出玉佩和发簪。
“不重要了,顾千屿。”
他懊恼的低下头。
“如果当初我救下那枚玉佩,是不是我们不会到这个地步。”
“顾千屿,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爱你了。”
他看我不似玩笑,却依旧执拗道。
“阿棠,你是我的,我绝不会放手。”
“阿棠,我会让你看清你心中最爱的是谁,到时候我要你乖乖跟我回去。”
裴玄之找到我,小心翼翼想向我解释。
“阿棠,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我打算他的话:“裴玄之,你不必向我解释的,我知道你不会害我,这就足够了。”
顾千屿的话令我心神不宁起来,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奔赴千里只为寻我,这完全不像顾千屿会做的事。
担惊受怕了几天,似乎无事发生,我稍稍松了一口气。
当顾千屿的侍从带我到山上,看到顾千屿和裴玄之被五花大绑的吊在悬崖边,我才明白这个男人有多疯。
顾千屿见我赶来,面色一喜。
“阿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顾千屿,你到底在做什么?赶紧放了裴玄之。”
见我只关心裴玄之,顾千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阿棠,我们两个你只能选一个。”
他残忍一笑,静静开口:“你面前的机关往左转,我活,往右转,他活。”
“顾千屿,你疯了!”
我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拿人命来做赌。
“对,我疯了。阿棠,在我看见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那刻我就疯了。”
顾千屿神色癫狂起来。
眼中却透着浓浓的深情,他语气蛊惑道:“阿棠,选我,跟我回去,我会给你我能给的一切。”
“顾千屿,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我烦躁的甩了甩头。
“这可由不得你,阿棠,今天要不你选我,跟我回去,要不选他,我下黄泉。”
他死死的盯住我,迫切的想知道结果。
他在赌,赌我舍不得他死。
一旁的裴玄之温柔的朝我笑了笑。
“阿棠,我这条命本就是你救的,不必为我妥协。”
顾千屿听到这话,身体剧烈扭动起来,朝着裴玄之大吼。
“我跟阿棠之间,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这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裴玄之也不甘示弱:“阿棠已经同意让我以身相许,你才是第三者。”
“够了。”
我大声制止他们。
看顾千屿的神情不似作伪,我愈发烦躁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突然我想起一人或许可以破此局面。
“顾千屿,让你的随从解开机关,回去吧。你不要忘了,姜梨还在家里等着你。”
我没忘记顾千屿有多喜欢姜梨,为了姜梨,他也一定不会轻易死去。
闻言他却欣喜起来。
他以为我在吃醋。
“我就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
“你不用担心姜梨,回去我就休了她,从今往后我只你一个。”
我怔怔的看向他。
从前他待姜梨如珠似宝,纵她百般折辱我,如今他又弃姜梨如敝履,妄想我们回到从前。
这就是我爱了多年的人吗?
他的真心,究竟值几钱?
顾千屿絮絮叨叨的说着。
“阿棠,你走后我才看清自己的心,你在我烦心时送的茉莉,薄荷,你种在我院门口的桂花,还有你冬日为我折的梅花都让我欢喜。”
“我一直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我害怕承认喜欢你。”
“可是失去你的日子是那么难熬,我的仿佛空了一块,无时无刻不在凌迟折磨我。”
“阿棠,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我做什么都愿意。”
原来他竟真的喜欢我!
我一直以为当初他说爱我一生一世只是醉话。
这么多年,我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对他的爱意不敢显露,害怕我低贱的身份为他带来麻烦。
却不想高高在上的少爷也不敢承认自己爱上了低入尘埃的婢女。
他言辞恳切,苦苦哀求。
可是一颗被戳的满是洞的心怎么可能还会为伤害它的人继续跳动呢。
见我沉默,裴玄之剧烈挣扎起来。
“若因此让你继续过你不喜欢的生活,我宁愿死的是我。”
看着裴玄之身上的绳索越来越松,我慌了神。
“别再动了,裴玄之,求你。”
转而我对顾千屿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顾千屿。”
顾千屿眼中溢满了受伤和不甘。
“哪怕我以命相搏?”
“是。”
从我离开那天起,就没想过回去。
我不愿再回到那个让我伤心痛苦的地方。
顾千屿呆呆的看着我,似乎在努力消化我说的话。
良久之后,他眼神空洞,讪讪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杀了我吧,起码这样你能记我一辈子。”
“不,我不会杀你的。”
闻言他的眼眸又亮了起来。
“你不舍得我死。”
“不,你不值得我一辈子背负内疚。”
说罢我看向裴玄之,微笑着对他说。
“裴玄之,陪我去死吧。”
他依旧温柔的笑着。
“好。”
我把机关往左拨去,在裴玄之坠下的那一刻抱住他,与他一同往深渊坠去。
我紧紧抱着裴玄之,对他说:“对不起。”
裴玄之轻声回应:“我甘之如饴。”
悬崖上的顾千屿,目眦欲裂,大声吼道:“阿棠,不要。”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沧桑的不成样子的顾千屿。
我警惕的看向他。
他沙哑着声音开口:“阿棠,连死你都不愿选我。”
我环顾四周,焦急的寻找裴玄之的身影。
顾千屿苦笑。
“他没事。”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眼中闪过一丝刺痛。
“阿棠,我…回京城了,此生我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顾千屿走后,我一瘸一拐的走到裴玄之的房间。
“裴玄之,你怎么这么傻,说让你陪我去死,你还真敢应,我不值得你为我死的。”
我哽咽道。
“傻瓜,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裴玄之费力抬手,把我的泪拂去。
“我认识你,远比你知道的要早。”
他深情的看着我。
“十年前,我卷入党争,流落京城,那时有个小丫头递给我一块糕点。”
我想起来了。
当时我跟花房管事出门采买,遇到了一个瘦弱的小乞丐,看他实在可怜,就给了他一块糕点。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裴玄之。
见我想起来,他低声轻笑。
“阿棠,你不知道找到你那天我有多开心。”
裴玄之抬头,我撞进一双清澈的眼眸中。
“青棠,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有些手足无措。
“可我和顾千屿…”
他肯定也猜到我们的关系了。
我也不知道在扭捏什么,明明当时都直接让人家陪我去死了。
“那不是你的错,阿棠,你很好,是他不配。”
“阿棠,请给我个机会来爱你好吗?”
他拉住我的手,郑重道。
我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裴玄之说的没错,我只是曾经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过去已经定格,但未来掌握在我手中。
我一定会幸福的。
我和裴玄之在越国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那日,顾千屿为我送来一份贺礼。
打开盒子,一枚玉佩静静的躺在里面。
我收下后放到了一边,再也没有打开过。
再相似又能怎样,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
后来听人说,顾大人得罪圣上,被降了职。
顾千屿回去之后对姜梨并不好,姜梨没了情爱,就更舍不得顾家的富贵荣华,竟动了歪心思。她被奸人蛊惑,竟瞒着顾千屿与敌国往来,最后东窗事发,连累整个顾家落了狱,廷尉府已判了秋后处斩。
不过那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跑过去挽着裴玄之的胳膊,冲他天天的撒娇。
我也终于找到了真正珍我爱我之人。
来源:星星藏于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