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连续七十三个昼夜，天空保持铅灰的厚度却拒绝坠落。田垄间的裂缝像被拉开的拉链，从村口一直延伸到干涸的河槽。老人把铁锹插进地面，带出的不是湿土，而是一把粉末，粉末在风里扬起又落下，像一场反向的雪。广播里的女声循环提示“人工增雨准备就绪”，村民把塑料布摊开，压住四角

连续七十三个昼夜，天空保持铅灰的厚度却拒绝坠落。田垄间的裂缝像被拉开的拉链，从村口一直延伸到干涸的河槽。老人把铁锹插进地面，带出的不是湿土，而是一把粉末，粉末在风里扬起又落下，像一场反向的雪。广播里的女声循环提示“人工增雨准备就绪”，村民把塑料布摊开，压住四角，布面印着褪色的“尿素”二字。远处，炮车列阵，炮口朝天，银亮的金属管在暮色里闪着冷光。孩子们围在警戒线外，数着秒，等待那一声闷响，仿佛等待一个延迟的承诺。云层在头顶翻滚，却迟迟不肯让步，像谈判僵持的双方。有人开始低声祈祷，声音混在风车的吱呀声里，成为平原上最微弱的节拍。

四十多年未见

档案室里的记录本被翻到1978年的那一页，纸面脆得像晒干的豆荚。当时的签名是用墨水写的，如今墨色已褪成褐斑，像旧伤留下的痂。那一年，井水降到十三米，拖拉机在河床里开出一道沟，沟底露出陶片与螺壳，时间被压缩成薄薄的断层。现在，同一口井降到三十七米，绳子放尽仍触不到水面，桶底只带回一圈铁锈。村委把老照片贴在公告栏，黑白影像里的人群站在龟裂的地上，目光与今天的人群重叠。有人指出照片上缺了一棵树，那棵树在1996年被砍去修了桥，桥在2021年被冲垮，如今连桥墩都埋在沙里。四十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削去村庄的轮廓，却削不掉人们对雨水的记忆。

河南遭遇极端旱情

卫星图显示，黄河以南的绿地在三个月内缩小了百分之四十二。数据被制成动画，色块逐帧褪去，像被擦掉的粉笔字。粮站门口排起长队，电子秤的数字不断跳动，每跳一次，就有人的肩膀跟着下沉。仓库管理员把去年的玉米翻出来，霉点沿着颗粒蔓延，像黑色的雪。政府调来的水罐车每天两次停在广场，人群提着塑料桶，桶壁印着“酱油”或“汽油”的残字。水被倒进缸里，缸底沉着去年的淤泥，搅动时散发出铁锈与藻类的混合气味。夜里，有人偷偷把自家井里剩下的水抽到田里，第二天邻居发现，井壁塌了一块，像被咬缺的饼干。法律条文贴在村委会墙上，禁止私自抽水，但条文下方的签名栏空着，没人愿意第一个落笔。

争议总结

雨终于落下时，人群站在雨里，没有欢呼，也没有哭。水珠砸在塑料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有人伸手去接，发现水是温的。广播宣布人工增雨成功，但气象部门同时发布预警：未来十天仍有高温。村民开始争论，这场雨算不算救赎，还是仅仅暂缓了下一次绝望。有人主张继续打更深的井，有人提议全村迁往北方，也有人沉默，把种子重新埋进湿土，像埋下一枚赌注。雨停后，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笔直地照在广场上，积水反射出刺目的光，仿佛大地在眨眼。

来源：雨夜听风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