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欢》作者:简小酌 和离后改嫁天子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04 21:57 1

摘要:驿馆的条件有限,哪怕她住的已是最好的院子,卧房摆上她惯用的物件时,已经有些局促。不过她得以一目了然的看到,摆在软榻上的衣裙、旁边熏笼也嫋嫋飘着轻烟。

【精彩节选】

翌日一早,顾璎在清甜的花香中睁开了眼。

听到帐子里的动静,溪月忙过去掀起帐帘挂好,服侍顾璎起床。

驿馆的条件有限,哪怕她住的已是最好的院子,卧房摆上她惯用的物件时,已经有些局促。不过她得以一目了然的看到,摆在软榻上的衣裙、旁边熏笼也嫋嫋飘着轻烟。

“姑娘,得快些准备了。”溪月急吼吼的道:“王爷午饭前就能到,您还要沐浴、用早饭,梳妆更衣也不少功夫呢!”

顾璎无奈的弯了下唇角。

怀香闻声赶来,让溪月带着小丫鬟们簇拥着顾璎进了隔间的净房沐浴。她自己将昨日选定的首饰从妆奁匣子里取出在妆镜台前摆好,又将衣裳鞋子检查了一回,随后再叫来人把午饭的菜单核对清楚,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等顾璎回来擦干长发时,早饭也被端了过来。

她略用了些粥和清淡的小菜,便重新回到了妆镜台前坐下。

怀香手脚麻利的替她梳妆,溪月在一旁打下手。

顾璎本就生得乌发雪肤、眉眼精致,妆容上只需略施粉黛,如瀑的丰盈青丝堆成云鬓,上面虽用了赤金珍珠的首饰,却并不显得俗气,反而添了几分温婉端庄。

大半个时辰过去,打磨精细的铜镜中,映出一张灼若芙蕖的面容。

怀香和溪月已经看惯了自家姑娘的好颜色,可那两个从京中王府来迎顾璎的小丫鬟,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她们不约而同的想着,且不论王爷和王妃有三年多夫妻情分,光是看这张芙蓉面,便是哪个男人都舍不得放手罢?

因陆川行的孝期只过了月余,顾璎挑了一套款式简单大气的明蓝色衣裙。虽然并无繁琐的配饰,可裙摆间细看去隐隐有光华流动,宛若皓月洒下的清冷光芒。

小丫鬟发现了端倪,原来布料上暗纹密织了银线花纹,所耗费的功夫和银钱,比那些一眼看去华丽的装饰更甚。

等顾璎收拾妥当,距离午饭还有近一个时辰。

“让小厨房先别急着做菜,那几道菜都要刚出锅就端上来才好。”她闲了下来,又想起了一桩事来交代。

怀香含笑应下。

今日的菜品都是王爷爱吃的,姑娘说王爷在京中只怕吃不到地道的滋味,所以重逢的团圆饭,特意准备了这些。

眼看时辰钟的指针一格格走过,在小丫鬟们凑趣的说话声中,向来沉得住气的顾璎,也下意识的望向窗外。

她知道三哥顾元青早就派了人在驿馆二里外候着,若陆川行到了,她们能及时迎候。

顾家上下唯恐陆川行对旧事心有芥蒂,甚至连护送她进京都没敢让长房的人来。不过顾家所图的不止是陆川行不翻旧账,更是要借力。

想起临行前祖父和大伯父对她的叮嘱,顾璎思绪不由飘远。

她离开了松江府,离开了顾家,可姐姐一家仍然在。姐夫的生意从去年就不大好,起初大伯父只是口头上帮忙,直到她有了郡王妃的名分,三位伯父争着出钱出力。

姐姐和姐夫岂会看不出顾家的心思,他们度过周转的难关后,立刻将银钱加了利息还给了顾家。

顾璎却很坦然,反而还安慰了姐姐别放心上,说以后顾家有难处他们再帮就是。她心里清楚,顾家是一定会用姐姐来拿捏她的。

好在到了王府以后,她能跟陆川行商量着来,总不能由着顾家人提出无理的条件。

顾璎想到这儿,酸涩的心底又泛起一丝甜。

“王妃,外头好像有动静了——”溪月耳力好,虽还未见到人影,已经辨别出有来人。

顾璎回过神来,立刻从软榻上起身,那两个小丫鬟名唤桃枝、桃叶的,连忙去打帘子,并不去跟怀香她们争近身服侍的活儿。

还未走到影壁前,院门外便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顾璎压了压不自觉翘起的唇角,快步走了出去。她心里存了许多话,一时不知该先说哪句。

算日子他们夫妻已有七个月未见,她知道做这个郡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他上头还压着位嫡母。不知他在京中可还适应,人有没有瘦……

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顾璎面前,顾璎唇畔的笑意僵住了,眸中露出惊讶之色。“墨松?”

来人并不是陆川行,而是当年顾璎见陆川行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手,特意派到他身边帮忙的小厮墨松。

“小的给王妃请安。”墨松忙上前行礼,恭声道:“因王爷临时来了紧急公务要处置,不能来接您了,特意让小的来接您回王府。”

顾璎虽难掩失望,听他说陆川行有事要忙,体谅的道:“自然是王爷的公事要紧。”

当年的豫亲王对当今天子有拥立之功,虽然天子如今恩泽到了陆川行身上,可两人并没有自小的兄弟情分,天子交代的差事,他自然不敢怠慢。

有外人在,顾璎不好多问什么。她安排墨松先去休息用饭,等午饭后再过来说话。

陆川行没来,自然也不必吃团圆饭,那些菜顾璎直接让人端给了一半给墨松。

“王妃,午后就要出发,您多少用些罢。”眼看就要到王府,溪月也主动改了称呼。“奴婢让人去换两道菜?”

桌上多是浓油赤酱的菜色,是为了陆川行准备。

顾璎摇了摇头,她夹了些炒时蔬,吃了半碗饭就撂下了筷子,余下没动过的菜都端给了房中服侍的人吃。

怀香才端了温水服侍顾璎漱口,廊庑下就传来了通传声。

墨松不愧是凭着机灵聪明被陆川行挑中做小厮的人,顾璎这边刚用过饭,他便立刻赶来。

桃枝和桃叶虽然年龄小,但这些日子受了顾璎许多恩惠,猜到他们有话要说,便识趣的找了借口出去。

墨松进来,先给顾璎磕头,口中称“姑娘”。

顾璎眼底浮起笑意,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爹娘还在,姐姐也没嫁人,她还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待他起身后,顾璎细细打量了他一回,温声道:“仿佛比进京前高了些。”

墨松闻言露出笑容,一双漆黑的眸子灿若星辰。他今年才十七岁,虽然外表看着沉稳可靠,在顾璎眼里还是个孩子。

溪月和怀香跟他亦是认识了多年,两人顺着打趣了他几句,一时间房中充满活泼的气氛。

“姑娘,有件事我想着要先告诉您,您心里要有个准备。”墨松很快收敛了笑意,肃容道:“就在半个月前,太妃做主,将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给了王爷做侍妾。”

他话音未落,房间里倏地一静。

方才的轻快如轻烟般散去,溪月和怀香下意识齐齐望向自家姑娘。

顾璎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骤然间黯了下去,浮在表面的笑意沉下,幽深不见底。

“想来事发突然,王爷没来及在信上说。”她笼在袖中的指尖捏紧,面上镇定自若道:“太妃是王爷嫡母,有孝道压着,王爷自然也要顺着太妃。”

太妃和陆川行并非亲母子,往他身边安插人在情理之中。

她在乎的是为何陆川行并不先告知她、等她到王府后再纳妾?不过差半个月罢了。

自己从没反对过他纳妾,甚至他还未被王府寻回时,在大夫断言她身子有损恐难以生育后,她已经做好了打算。

陆川行可想过,这样一来她会背上善妒的名声?

自己能体谅他的难处,只是曾经的相敬如宾,夫妻恩爱,成了一场笑话。

怀香看在眼中只觉得心疼。

溪月咬紧牙关,替自家姑娘觉得委屈。

墨松低下头,又轻声道:“来京城后没多久,王爷重用墨烟,并不用我近身跟随,后来安排我去管姑娘在京郊的庄子。”

他话音未落,顾璎又是一惊,心缓缓沉了下去。

墨松纵然年纪小些,无论是相貌、谈吐、见识都不差,曾经在家中时陆川行还夸过他。那时顾璎听陆川行念叨身边没有得力的人,这才送了墨松过去。

溪月向来心直口快,追问道:“你为何不早给姑娘写信说这些!”

“我写过一次,被王爷发现后,他单独叫了我过去说话。”墨松心中满是愧疚,低声道:“王爷说不能让您担心。”

“不过姑娘您放心,您的那些产业我都替您好好看着!”他仿佛要让顾璎安心些,迫不及待的道:“王爷不信任王府的人,墨烟又不擅长这些,我不跟他在王爷面前争功,他也帮我说话,如今还是我管着。”

顾家豪富,顾四老爷又曾是顾老太爷最看好、将来要托付家业的儿子,他早早就给两个女儿备下了丰厚的嫁妆。

顾璎的嫁妆里甚至还有京中的商铺和田产,地契房契一应都是全的。她想到陆川行可能需要银子,拿出了大半预备他在京中用,由墨烟暂管。

可饶是如此,自己仍然辜负了姑娘的信任。

墨松的声音越来越低,姑娘怎么责备他不为过。

“你做得很好。”顾璎敛去眸中所有情绪,她弯了下唇角。“那些是我立身的根本,果然我没看错人,幸好你帮我守住了。”

墨松一愣,旋即红了眼圈。

姑娘不仅没责骂他,竟然还夸了他!

只听顾璎温声道:“等进府后我会找个机会跟王爷说,让你还回我身边办事。”

墨松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只得用力的点头。

眼看到了快出发的时辰,墨松眨了眨眼,将泪意咽回去,又恢复成了聪明能干的可靠模样。

顾璎随身的箱笼已经收拾好,待到一切打点妥当后,怀香和溪月陪着她上了马车。

外面的天气极好,当车轮粼粼驶向进城的官道时,顾璎闭目养神。

看来京中的事情并不如她所料般乐观,但她还没见到陆川行,没听到他的解释,总不会就立刻被影响,说不定这是太妃离间他们夫妻的计谋——

她不能自乱阵脚。

等顾璎一行人到王府大门前,已经是华灯初上时。

深蓝色的夜幕下,两盏灯笼悬在王府门前,朱漆大门格外的煊赫威仪。门口的两尊石狮子,蛰伏在晦暗的夜色中,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将人吞噬。

溪月掀开一角车帘偷看时,陡然生出些许紧张和敬畏之感。她下意识望向顾璎,只见自家姑娘神色如常,仿佛跟回她们松江府的家没有区别。

觉察到溪月的不安,顾璎轻轻握了下她的手。

不过她们在王府大门前只是短暂的停留了片刻,哪怕是郡王妃回府,亦是不得从正门入。

来迎王妃的仆妇们都等在侧门。

“奴婢给王妃请安。”为首的是位圆脸的嬷嬷,她行礼时头上的簪子闪过幽微的光。

看起来是金簪镶嵌宝石,她在王府的下人里应该是个有体面的,或者是太妃身边的人。怀香侍立在顾璎身侧,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来人。

顾璎落落大方的受了礼,温声让她们起身。

“奴婢是太妃身边的管事嬷嬷,您叫奴婢常嬷嬷便是。”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讶色,面上笑道:“太妃念着王妃赶路辛苦,请您进府后先好生歇息,今晚不用过去了。”

方才离得远就觉得王妃身段纤秾合度,容貌定然差不了。如今灯下见美人,看清楚那张楚楚动人的芙蓉面,愈发觉得惊艳。

顾璎稍感不安。

太妃不急着见她,可以说成体恤,也更像是一种轻慢的态度。

她猜到太妃可能不会喜欢她,没想到第一面就……不过,自己又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哪里值得太妃花心思顾及她的感受呢?

顾璎面上不露半分心绪,浅笑道:“太妃慈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一早,我再去给太妃请安罢。”

常嬷嬷不易觉察的愣了下,口中含笑应下。

王妃竟看懂了太妃的意思,还不卑不亢的铺垫了后路。

“辛苦嬷嬷走这一趟。”顾璎客客气气的道谢,怀香早有准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打赏。

其中给常嬷嬷的最厚,里面装了金锞子。

众人也没推辞,齐声谢了王妃的赏赐。

听说这位王妃是商户出身,且又是在郡王微时嫁过去的,难免会小家子气,在众人面前不怯场已经难得,更逞论有这份从容。

思及此,常嬷嬷脸上客气的笑更真诚了两分。

她亲自领着人将顾璎送到了正院,交代了一番后,方才离开。

好在有桃枝和桃叶两人跟王府的人还算熟悉,负责接洽顾璎带来的箱笼行李等物,溪月和怀香则是随着顾璎进了正房。

因心中有事,且夜色渐浓,顾璎望了一眼轩峻的七间大正房,心道果然一副迫人的气派。

从堂屋进去后,她们被引着到了东边的卧房。

房中摆着一水儿的紫檀木家具,陈设的各色珍奇古玩亦是琳琅满目,处处皆透着贵气却并不奢靡,只是看上去有些冷清,并无温馨的生活气息。

当院中服侍的人来给顾璎请安时,顾璎敏锐的发现这些人里,年长的略显木讷、年轻的是一团孩子气,看起来并没有聪明机灵的掌事丫鬟婆子。

不过她头一日到这里,并没急着探寻这些,照例让怀香放了赏,只留下两个小丫鬟,便让人先散了。

晚饭已经被端了过来,顾璎略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让人准备热水。

直到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闻着熟悉的玫瑰露香气,顾璎长睫轻颤,轻轻闭上了眼。

这一日,太累了。

在一旁添水的怀香,看着氤氲的水汽中蜷成一团的顾璎,心疼却没有出言去劝。

隔墙有耳,她们对这里的情况尚且不熟悉,若说错了话被有心人传出去,还会带累王妃。

过了约莫一刻钟,怀香方才轻声道:“王妃,泡久了您会头晕的,奴婢服侍您起身罢。”

顾璎回过头来,轻轻点头。

等她沐浴回去后,溪月已经带人铺好了床,枕头被子等贴身之物都是从南边家里带来的,卧房里安神的熏香亦是她平日里喜欢的清淡香味。

帐子落下后,顾璎纵然没困意,还是强迫自己快些睡去。

眼下还不是她能放纵自己情绪的时候,明日见太妃才是重头戏。

***

翌日清晨,顾璎早早起身。她简单用了些清粥小菜,就去梳洗上妆,最后挑了一套衣裳,便带了两个正院服侍的王府丫鬟,还有怀香桃枝出了门。

昨夜桃枝向王府的人打听了太妃的起居时辰,得知太妃辰时会在小佛堂诵经,至巳时方才出来。

为表恭敬,她特意选在差一刻辰时到了太妃的寿春堂。

“奴婢见过王妃。”来接待她的依然是常嬷嬷,她神色恭谨的道:“太妃已经去了小佛堂,您看——”

听了这话,桃枝面上不由露出焦急之色。

昨日是她去向以前共事的姐妹打听了太妃去小佛堂的时辰,没想到竟出了岔子。

“是我来迟了。”顾璎面不改色的微笑道:“我等太妃礼佛结束就是。”

既是太妃已默许她过来,便不会不见她。让她等这一个时辰,不过是要看看她本人的性情、处事罢了。

寻常人家的婆母都要拿捏媳妇,更何况太妃压根看不上她。

顾璎想起陆川行在信中所暗示过的太妃难相处,如今可见一斑。

果然常嬷嬷陪着笑面将引到了堂屋,让人奉上了茶,请顾璎坐下等。

她面前是铺着宝蓝色锦垫的紫檀木牙雕梅花凌寒交椅,锦垫看上去有些厚度,撑过这一个时辰应该不会太难受。顾璎保持着良好的仪态坐下,很快就觉察到似乎暗处有人在看自己。

顾璎告诉自己要沉住气,随即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两口,就保持着一直端正的坐姿。期间她面上并没出现不耐或是急躁,大大方方的去看堂屋里的布置,并不刻意探寻,也不躲闪回避。

在暗处观察她的嬷嬷在心里暗暗点头,去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知了陈太妃。

巳时才到,帘外有脚步声传来,很快便是丫鬟们互相通传“太妃回来了”。

顾璎款款起身,带着人迎了出去。

饶是她尽量让自己尽量松弛些,等候的一个多时辰也让她浑身僵硬酸疼,可她不能露出分毫。

当她候在廊庑下时,看到丫鬟们簇拥着一位身着鸦青色绣缠枝葫芦纹对襟长褙子、样貌端庄雍容的贵妇走来。

“儿媳顾氏拜见太妃。”顾璎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礼。

陈太妃用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只见她身上穿了藕荷色绣折枝花卉的大袖衫,底下配梨花白的绫裙,颜色雅致又不沉闷;乌发堆成的云鬓插着赤金珍珠的头面,华贵大气的同时,又不失温婉端庄。

至于那张脸,更是令人过目难忘。

她生得瑰姿艳逸,灼若芙蕖,一眼看去并不像世人印象中温婉秀气的江南美人。

“起来罢。”片刻后,陈太妃缓缓开口。

顾璎神色柔顺应下,从容起身。

等进了堂屋,陈太妃在主位落座后,丫鬟引着顾璎在左侧下首座下。

陈太妃四十七岁,因未曾生育过又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模样。只是她神色端肃,态度冷淡,看上去不大好相处。

对此顾璎早有心理准备。

豫亲王深得先帝信任,且在当今天子跟前又有拥立之功,在朝中地位超然。相传豫亲王夫妇恩爱,纵然王妃未曾生育,豫亲王也并未纳妾。

在豫亲王故去后,天子允许陈太妃从宗室子弟里挑选一位做嗣子,继承豫亲王这一脉的香火。

陈太妃已经定好了人选,只等过了重孝就替他请封郡王之位。谁知曾是豫亲王心腹的副将说出王爷尚且有骨血流落在外,有信物为证。

陆川行的存在,明晃晃的讽刺了豫亲王夫妇的恩爱情深。

陈太妃不得不忍着恶心接回了陆川行,看着他被封为郡王,即将继承了王府的全部。

故此太妃不喜欢陆川行,更不会喜欢他妻子。

陈太妃先问了两句路上的情形,顾璎小心应对,总算没让她脸色更难看。

“既是你到了京中,原先在南边的习惯要改一改。”陈太妃淡淡的道:“先在府里学规矩,切不可丢了郡王府的脸面。”

顾璎心中微沉,面上却恭顺的应是。

“郡王不是你一人的夫君,更肩负着王府的责任。”她话锋一转,突然道:“他同龄的宗室子弟,皆是有了子嗣。”

幸而有墨松提醒,顾璎此刻还能保持镇定,甚至还分神想了陈太妃的话不全对。

当今天子要比陆川行大上几岁,如今也是膝下空虚。

“我替他选了两个样貌齐整的丫鬟,开了脸让她们给郡王做侍妾。”虽然不是征求顾璎的意见,太妃却在留意顾璎的神色。

“谢太妃关怀。”顾璎心中早有腹稿,她起身客客气气的道:“儿媳早在两年前就想替王爷选人服侍,只是那时王爷醉心学业,便耽误了下来。”

“您挑的人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儿媳愧疚,让您操劳费心了。”

她这话说得漂漂亮亮,既解释了自己并不是因嫉妒而不许夫君纳妾,又表明了自己会坦然接受这两个侍妾。

陈太妃心里升起一丝疑窦。

看着她的举止,陈太妃想起方才院中嬷嬷告知她独处时的情形,顾璎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粗鄙不堪、精明算计、善妒跋扈的商户女。

可是……

陈太妃在心中冷笑一声,就如同她在丈夫过世一年后,才知道他还有流落在外的骨血。

“让绣莹和霜连来见过王妃。”她不信顾璎真的无动于衷,特意叫了人来。

不多时,只见两个身段袅娜的年轻姑娘款款走来。

一人着淡绿色衣裙,一人着水蓝色衣裙,果然模样不俗,清秀可人。加之她们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娇嫩如花骨朵的时候。

顾璎看着两人行礼,心里出奇的冷静,笑盈盈的叫怀香打赏了她们。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自己不能出错,不能让太妃抓住把柄。

绣莹和霜连才谢恩领赏时,看见主母那张含笑的芙蓉面,心头悚然一惊。

虽已听书过王妃貌美,却不知竟是这般出众,她们两个自恃在王府丫鬟里容貌出挑,却远不及王妃。

两人顿时生出了警惕。

在她们退下后,顾璎恭声道:“儿媳从南边带了些土产孝敬您——”

她还没说完,只见陈太妃面露倦色,意兴阑珊的应了声“难为你想着”,也算是打断了她。

顾璎识趣的起身告辞,让人直接将册子和礼物交给常嬷嬷。

从头到尾陈太妃都没提来送她的娘家人,她垂着眸子起身,心想好在已经安排堂哥住在京中顾家的宅子里,今日的事不会传出去。

***

从寿春堂出来,怀香跟在顾璎身边,看着她隐隐发白的脸色,心疼又不好开口安慰。

外人看来郡王妃能被接回王府,已是天大的福气,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姑娘的苦却不能为外人道。

眼看快到正院时,顾璎的脸色愈发难看,甚至于连桃枝都察觉出来,她小声道:“王妃?您不舒服?”

桃枝话音未落,怀香突然回过神来,走到顾璎身侧。摸到她掌心的冷汗,怀香不着痕迹的扶住了她。

自己该早些想起来的,姑娘的小日子快到了。

因着旧年落下病根,每次来癸水对姑娘来说都是一场折磨。

顾璎不想让人以为她是因着从太妃处回来而变得憔悴,故此一直在硬撑。

好不容易走到了正院,顾璎终于皱起眉,咬着牙走上台阶,再忍一忍就能回去休息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疼痛再次袭来,顾璎双膝一软,险些要栽倒下去。

她被人扶住了肩膀,堪堪稳住身子。

顾璎下意识偏过头。

一张熟悉的俊朗面容映入眼帘,他身着石青色销金云纹团花锦袍,头束玉冠,气度不凡。

半年多未见,从前他身上的温润谦和之气淡了些,举手投足间被熏染了宗室的矜贵。

来人正是陆川行。

他直接将顾璎抱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向卧房。

靠在他怀中,顾璎嗅到一丝陌生的香气。那不是他惯用的熏香,也不像是男子所用,倒像是京中女子间时兴的那种……

顾璎的产业里有香料铺子,对香味格外敏感些。

只是她太疼了,要拼命全身力气去对抗疼痛,脑子一片混沌。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一个念头来不及捕捉就从脑海中划过。

见陆川行抱着顾璎进来,溪月先是唬了一跳,后见怀香催她去取药,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叫了声“姑爷”,就匆匆忙忙去了。

陆川行蹙了蹙眉,并没说什么,只是将顾璎放到了床上。

“阿璎,难受得紧么?”他握着顾璎的手,轻声道:“我让人请太医过来罢。”

顾璎闻言心中一暖,她勉强睁开眼,缓慢而坚定的摇头。

“老毛病了。”她低声道:“我才从寿春堂回来,这样不好。”

看着她煞白的小脸儿,被冷汗打湿的鬓角,陆川行亲手替她盖好被子,难以自抑的勾起旧事,那段他不愿想起的记忆。

原本成亲前顾璎并没有这个病症,两人成亲后,她以赵川行的妻子去赴宴时,主人正是他曾得罪过的督学亲戚。

恰逢之前那桩旧案又被翻出来,尚未厘清,赵川行很有可能吃上官司。顾璎不敢不去,去后又处处小心,可那家夫人遗失了心爱之物,最后被诬陷到了她头上。为证清白,大雨滂沱中顾璎蹲在花园里一寸寸翻找,终于寻回。

偏不巧正赶上顾璎的小日子,她受了寒留下病根,也因此一直未能生育。

那是他此生最狼狈的时候。

陆川行神色晦暗难辨,很快溪月端着药进来,他让开了位置,让溪月服侍她用药。

过了好一会儿,顾璎的脸色才见了些血色,她让溪月拿了大迎枕过来,自己靠着跟陆川行说话。

溪月和怀香识趣的退了出去。

顾璎仰起脸,专注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眸水润清亮格外灵动,仿佛藏着千言万语,情真意切。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陆川行在旁边的绣墩坐下,“身子好了些么?”

顾璎点头,温声道:“已经无碍了。”

“阿璎,没提前告诉霜连和绣莹的事,是我做的不好。”陆川行斟酌着道:“我就是怕你担心伤了身子,这才没说。”

顾璎怔了下。

难道陆川行觉得她是拈酸吃醋才发病的?

“您误会了,我并不介意您纳妾的事。”她如梦初醒,连忙解释。

陆川行打断了她,语气有些生硬,道:“阿璎,你我夫妻间还要遮掩什么?”

她恍惚有种错觉,陆川行要逼她承认,她就是对此事怨怼不满。

顾璎下意识的道:“我的身子自己清楚,这件事早该办的。”

她话音才落,陆川行投向别处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暗,只是他声音却平缓下来。

“阿璎,我放下公务特意赶回来,就是怕你多想。”他转过头,望向顾璎的眼神中多了些责备。“我既是承诺过你,子嗣一事要看缘分,便不会食言。”

顾璎本就身上难受,脑子有点发懵。

为何陆川行会不信她?

为何眼前那张思念已久的面容,看起来竟有些陌生?

“只有那一次而已,我给她们喝了避子汤。”陆川行见顾璎没说话,又继续道:“若我真的将她们置之不理,你在王府的日子会很难过。”

顾璎才要张口说话,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小腹窜起,她险些被逼出眼泪。如此一来,脑子反而清明了些。

“我知道您的难处,太妃是您嫡母,她要往您身边送人,您自然不好拒绝。”她定了定神,轻声道:“我不会因此不高兴,也不会争风吃醋。谁替您诞下长子,我都替您高兴。”

陆川行沉默了片刻。

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可他相信顾璎说得是真话。

他几乎没在顾璎脸上见到惊慌或愤怒的情绪,仿佛遇到什么事都能冷静面对,泰然处之。

哪怕他回京后近半年没接她进京,两人往来的书信中,她甚至没有催促过自己。

不对,其实他是见过的。

陆川行蓦地想起那次顾璎跌在他怀中,一双桃花眸中潋滟着薄薄的水雾,她浑身颤抖得厉害,纤细白皙的手指,无力的攥着衣袖——

仅有那一次罢了。

“阿璎,你能想明白就好。”他回过神来,淡淡的道:“这府里的事,哪怕是我也要敬着太妃。我尤其不愿因你行差踏错,让太妃对你失了好感。”

陆川行一副“我是为了你好”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顾璎闻言愣了片刻,努力忍下心中涌起的失望,轻声道:“您放心,我都懂。”

陆川行“嗯”了一声,稍稍松了口气。

“这两日我外面事情多。”不用对上顾璎的目光,他说话时轻松了不少。原本那点子心虚,早已烟消云散。“你除了给太妃请安,先不要出门。”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冷漠,又找补道:“你这两日身子不适,正好将养一番。”

陆川行见她垂着眸子,神色温驯,心里终于舒坦了些。“那我先走了。”

顾璎犹豫了片刻,终于轻轻点头。

从始至终,他都没问过自己一路上的经历、没解释墨松的事、没问她家里的长辈、来送她的堂哥安置在何处……

甚至没问过她这半年过得如何。

他们在一起过了三年,他无意中的神色和小动作她还是能看懂的。

陆川行的视线撞入她眼眸的一瞬间,看到了她来不及掩饰的期盼和委屈。他只得匆匆说了声“我先走了”,就起身出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顾璎突然有种他落荒而逃的错觉。

陆川行出了正院,墨烟立刻跟了上来。“王爷,您是回衙门,还是去京郊的县衙调阅案卷?”

他这话在外人听来再寻常不过,也是能立刻给出回答的,偏生陆川行思忖了片刻,方才道:“去京郊。”

京郊的县衙只是主仆间约定好的暗语,并非真的因为公务。

墨烟心中一动,到底还是郑姑娘在王爷心里更有份量。

既是自己回府,还要去太妃那里打个照面。陆川行抬腿去了寿春院,不过丫鬟通传说太妃累了,让王爷不必挂心,天子交代的差事要紧。

难道是顾璎惹得太妃不快?

待出府上了马车,陆川行又叫来墨烟,吩咐他去打探两人的谈话。

墨烟恭声应下。

***

别院。

“姑娘,您怎么起身了?”小丫鬟看到坐在窗边的人,脆生生的道:“您的身子可受不得风!”

来人转过头,柔柔一笑。

“无妨,躺久了想透透气。”她虽是这样说着,目光遥遥望着西边,神色中满是哀伤。

听张嬷嬷说,那个落下来的胎儿就被埋在西边的山里……

她看着郑姑娘的眼神里添了些同情,听说郑姑娘跟王爷青梅竹马早就相识,只是当时顾家逼着王爷娶了如今的王妃,两人才没了缘分。

一个商户女如何配得上王爷?

郑姑娘却不同,她意外有了王爷的孩子,却担心在王爷孝中怀上的孩子会损害王爷名誉,狠心落了胎。

郑姑娘真是个识大体的人。

小丫鬟正出神,突然记起要去给郑姑娘端药,知会了一声就跑着走了。

“王爷回城了?”待她出去后,郑柔冰突然开口道:“可曾回王府了?”

身穿青绿色比甲的嬷嬷从内室走来,低声应是。

“顾璎那个商户女对王爷竟还有些影响。”郑柔冰脸上哀伤柔婉的神色一扫而空,她冷笑道:“我为王爷失了孩子,王爷竟还抽空去看她。”

“听墨烟说,王爷确实是因公事回去的,既是回了京,总得去给太妃请安罢?听说王爷这就回来了。”嬷嬷开解了两句,又委婉的道:“姑娘,大夫说您一定要好生休养……”

郑柔冰抬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那大夫,要确保他口风严实。”她抬手覆上自己尚未恢复平坦小腹,沉声道:“无论谁问,都是四个月大的男胎。”

嬷嬷心中一颤,郑重的应是。

说完这些话,郑柔冰面上显而易见的病态虚弱,由嬷嬷扶着回了床上休息。

嬷嬷忧心忡忡看着她。

姑娘这次落胎几乎等于早产,又是用药强行落下的,整个人元气大伤。

郑柔冰却无暇想这些。

那两个侍妾是她给顾璎的头一个考验,听说陆川行身边的人说,顾璎“大度”接纳,并无有半点拈酸吃醋的吵闹。

到底是她打定主意要赖着王妃之位所以才容忍,还是她并不是个善妒的人?

自己宁愿是前者。

陆川行如今在朝中领职,不可能在别院停留太久,她要快些养好身体回到京中。

她突然有种预感,顾璎会是她最大的阻碍。

***

永寿宫。

庄太后正在跟身边的宫人说话,外面响起通传声,说是天子到了。

“这几日皇帝忙,哀家都说了让他不必过来。”庄太后口中抱怨着,唇角却是翘了起来。

宫人在一旁凑趣说着“皇上孝顺”“太后好福气”云云,很快门口淡青色的锦帘被掀起,宫人们立刻上前行礼。

身着玄色常服的男子走了进来,旋即一道低缓温和的男声响起:“母后安好。”

来人正是天子陆崇。

他身量高,因常年习武身姿挺拔矫健,又生了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在殿中服侍的小宫女们都悄悄红了脸。

看着贵为九五至尊的儿子,庄太后神色是说不尽的骄傲。她面上浮出笑容,絮絮叨叨道:“哀家知道你有孝心。皇帝国事繁忙,闲暇时该好生歇息才是。”

陆崇并没将太后这点“口是心非”的责备放在心上,巧言哄了太后两句,引得太后面上笑容愈发深了些。

旋即母子二人说起了闲话。

“哀家听陈太妃说起,安郡王的发妻已经到了京城。”庄太后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听说她进京的阵仗可不小,家里亲戚都跟了不少来。”

陆崇想起自己那个半年前才被寻回的堂弟,自己在封他为郡王妃,以为他会拖延立王妃的事,今后在京中另娶贵女。

虽然这样不算仁义,也是人之常情。

他坚持立发妻为王妃的举动,倒让朝中不少人对他读书人的清正傲骨多了好感。

听自己母后的话,似是对这位王妃不大满意。

庄太后跟陈太妃在闺中时就是好友,当初陈太妃选嗣子亦是庄太后很支持的,甚至已经开始帮她相看儿媳。

陈太妃自然不喜突然出现的庶子,连带对王妃也不喜。

“哦?”陆崇似是随口问道:“看来这位王妃不大合适?”

庄太后叹气,道:“听着倒是不大能配得上安郡王。”

陆崇突然轻笑出声。

“是太妃想换了这儿媳,还是安郡王想换了原配?”此言一出,周围倏地一静。

他生了一双丹凤眼,平时有笑意时,端得是有几分风流多情,可此刻却隐约闪动着锐利的细芒。“朕记得,安郡王当初没抛弃糟糠之妻,倒是替他赢得了好名声。”

庄太后心中猛地一跳,忙笑道:“皇帝多心了,不过是哀家自己琢磨的,过日子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事。”

“哀家听说,他们成亲三年无子,安郡王又无妾室,哀家担心顾氏不够贤惠。”说完这个缘故,庄太后也冷静下来,“哀家倒不在意她不能生,但安郡王总要有子嗣的。”

陆崇唇畔噙笑,却没接话。

正在庄太后心中开始忐忑之时,却听陆崇恍然道:“朕知道了,原来母后是在点朕呢。”

庄太后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皇帝知道就好。”她嗔怪的望了天子一眼,叹道:“哀家不管你的后宫事,你起码得给哀家添个皇孙罢?”

“立后哀家不催你,总得选几个可心的人进宫……”

眼看太后又要唠叨自己,天子忙借口有折子要批,起身要走。

“母后若是好奇,不妨召安郡王妃入宫一见。”他似是漫不经心的道:“您好生瞧一瞧,这位郡王妃到底配不配得上安郡王。”

庄太后一愣。

她拿不住天子的意思,当见看到他眼中的促狭之意时,又安下心来。

“你呀,就是不愿听哀家说选妃的事。”庄太后无奈的道:“你今年二十七了,你父皇在你这么大时,皇子都有八个了……”

陆崇连忙告饶离开。

出了永寿宫的门,宫中已经到了要落钥的时辰。天色暗了下来,晚风也更凉了几分。

陆崇脸上的笑意早就散了,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母后许是忘了,先帝前八个皇子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来源:莱德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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