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小说家——清末绝唱《老残游记》作者之死

摘要：《历史的照妖镜》。两位九零后的作者，以南宋岳飞之死为楔子，剖析那个偏安一隅的南宋烽火时代之下的忠奸镜像——如张邦昌、张俊、韩侂胄、文天祥、谢枋得；串联起不同时代的岳飞身影——如北宋的狄青、明代的于谦、戚继光、袁崇焕；并联想到一些历史人物的多重面貌——如弑君的司

【书摘】《历史的照妖镜》。两位九零后的作者，以南宋岳飞之死为楔子，剖析那个偏安一隅的南宋烽火时代之下的忠奸镜像——如张邦昌、张俊、韩侂胄、文天祥、谢枋得；串联起不同时代的岳飞身影——如北宋的狄青、明代的于谦、戚继光、袁崇焕；并联想到一些历史人物的多重面貌——如弑君的司马昭、聪明自保的“让皇帝”李宪、堕落的晚明状元郎韩敬、流放的小说家刘鹗等等。其中讲到了刘鹗，人生故事值得一看。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六月,清廷在南京逮捕了一名要犯,罪名包括:垄断矿利、盗卖仓米、勾结洋人。

简单来说:汉奸。

朝廷的判罚也很快下达:该犯发往新疆永远监禁,所有产业充公。一年后,这名罪犯客死新疆乌鲁木齐,他叫刘鹗,晚清奇人。

刘鹗一生的奇,可以用几个词稍作总结。第一个词是“著书”。刘鹗写了不少书,有两本比较著名。一本叫《老残游记》,鲁迅说它是“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严复评价:“中国近一百年内无此小说。”王国维看完后说:“不意中国亦有此人!可与英国最高小说平行。”可见其评价之高。

另一本叫《铁云藏龟》,也很牛,这是历史上最早的甲骨文图录书籍,我国甲骨学研究由此拉开序幕。

第二个词是“水利专家”。

光绪十四年（1888年),黄河在郑州决口,生灵涂炭。为了治理水患,朝廷多次更换督工,却久久不能合龙。当局一筹莫展之际,刘鹗谒见河道总督吴大徵,毛遂自荐。

光绪十四年九月刘鹗上任河工,他非常负责,常常“短衣匹马,与徒役杂作,凡同僚所畏惮不能为之事,悉任之”。数月后,决口被堵住。次年,山东又遭黄河水患,山东巡抚张曜檄调刘鹗到济南,任山东黄河下游提调,刘鹗拟《治河七说》,参与黄河治理。刘鹗任提调的三年里,黄河未曾出现严重灾祸,民念其功,“水利专家”名噪一时。

第三个词是“修铁路开矿”。

中日甲午战争后,清廷签《马关条约》,丧权辱国。无数人意识到必须振兴民族工商业,尤以建路开矿为先,刘鹗就是其中之一。但修路要钱,开矿要技术,清政府样样缺。刘鹗主张:引进外资。提出所谓“御各强兵力之侵逐”，使各产业间“辗转相资”,“开通风气，鼓舞农工”。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当时外患严重,引外资、给路权非常敏感。为了成事,刘鹗甚至出任英国福公司的经理,跑到北京贿赂官员。光绪帝的老师翁同龢在日记中说:“刘鹗者,镇江同乡,屡次在督办处递说帖,携银五万,至京打点，营干办铁路,昨竟敢托人以字画数十件餂(诱取)余,记之以为邪蒿之据。”

在很多人看来,刘鹗为外商求路权，谋私利，无异于开门揖盗,引狼入室。时人谓:刘鹗丧权卖国。

第四个词是“赈灾”。

1900年刘鹗43岁,这一年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大事,八国联军入侵北京,当时以慈禧为首的清政府早已逃之夭夭,北京城几乎没有进行有效的抵抗,联军如人无人之境，借着搜捕“拳匪”的名义,在京、津一带烧杀浮掠,无恶不作、老百姓遭受了深重的灾难。

慈禧逃走了,最惨的莫过于留京的老百姓。

刘鹗当时居住在上海,他完全可以不趟这趟浑水的,毕竟无论是清廷的达官显贵,还是当官的、当兵的,能逃的都逃了。

但刘鹗还是前往北京,他下定决心:赈灾。赈灾不是口号,要钱,要粮。刘鹗变卖了准安的田产,又搜罗了家中的细软财帛,合计凑银一万二千两。

与此同时,刘鹗还找到当时的一个民间组织——中国救济善会,寻求支持与合作。

之后又进行了各类防疫工作,杜绝疫病的发生。刘鹗在北京的赈灾,不知不觉成了近代中国民间最大的赈灾行动,并且还是在洋人的枪炮下进行的。顺便说一下,刘鹗之前致函的中国救济善会,后来换个名字,叫中国红十字会。

转眼到了次年,刘鹗在北京赈灾已经半年有余。1901年春,因为南方交通受阻,各地的赈灾粮和善款都无法抵京,灾民面临着赈粮即将断绝的困境。

一筹莫展之际,刘鹗得到消息:因为不吃大米,占领海运仓的俄军准备焚毁仓米,腾作兵营。海运仓是清廷皇仓,储备了大量的粮食。得到消息的刘鹗立即想了个办法,你们不是要烧嘛,还不如卖给我。于是刘鹗动用自己当年和外商以及各国使馆较为熟悉的社会关系,联系到俄军,想低价购粮。

当然，刘鹗请了哪些外商和外官当说客，又是如何说服俄军的,我们已不得而知。但结果是,俄军将粮食卖给了刘鹗，售价三万两。刘鹗用这批大米保证了赈灾粮的供应,救了不少百姓。但刘鹗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正是这批赈灾粮,几年后把他送上了不归路。

祸起萧墙。

1889年刘鹗在山东河工的任上,有个同事,叫袁世凯。当时山东巡抚张曜因为水利之功十分器重刘鹗,袁世凯却悒悒不得志。袁世凯托付刘鹗向张曜推荐自己,但张曜却说:“袁(世凯)才可爱而性未定,资可造而识未纯。使独任必愤事。”不许。袁世凯却认为是刘鹗从中作梗,从此结怨。

还有个人叫世续,他是当时的工部侍郎,刘鹗的父亲得罪过他,他因此迁怒于刘鹗。

1907年,袁世凯和世续都进入军机处,掌握朝政,二人一拍即合,伺机报复刘鹗。

没想到仅仅一年之后,机会就来了。1908年初,刘鹗与程文炳等人合股购买了南京浦口九袱洲的荒地,想作为商埠之用。刘鹗购地后不久,朝廷准备兴建京浦铁路，为支持修路事宜，刘鹗还慷慨捐出四百亩地皮用于兴建车站、栈房。

当地江浦县有个叫陈浏的巨绅，此人曾经在总理衙门工作,现在告老还乡,称霸一方。刘鹗在浦口购买的地中就有他的。眼见地皮涨价,陈浏就找到刘鹗想要原价购回，但刘鹗拒绝了他。祸苗就此埋下。

陈浏为报复刘鹗，利用自己在朝廷的关系，致书当朝御史吴某,说刘鹗替外商洋行购买地产，勾结洋人。而且，陈浏还重提当年刘鹗在北京赈灾的事，说他联系俄军，此为勾结外敌。私售皇仓，更是大逆不道。称刘鹗为汉奸,绝对的汉奸。陈浏的控告书很快到了袁世凯、世续手上，他们的反应也很快,袁世凯当即密令两江总督端方调查并捉拿刘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