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0年9月份,我刚送走上大学的女儿,正是眼泪不干的时候,接到妈妈有气无力的电话,消失十几年的亲人突然有了消息,以前的邻居打来电话,说弟弟在抚顺监狱,正等着家人送被褥。
2010年9月份,我刚送走上大学的女儿,正是眼泪不干的时候,接到妈妈有气无力的电话,消失十几年的亲人突然有了消息,以前的邻居打来电话,说弟弟在抚顺监狱,正等着家人送被褥。
后来才知道,我在市里陪读这几年,爸妈家时常有办案民警过来,两人对我一点没透露,应该是怕影响我女儿高考。
望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妈,还有眨着浑浊小眼睛,一言不发的爸,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探监,注定要成为我以后生活的一部分了,像妈妈整个青少年时期都去看我那历史反革命的姥爷一样,没的选择。
网上查了下,抚顺竟然有三座监狱。
带着被褥还有简单衣物先去了离沈阳最近的望花区,车一直向南顺着不太宽的马路开了好长一段,似乎快没路了才看见还真有座监狱,水泥本色毫无装饰,大门关的严严实实,门口有个小型停车场,停了三五辆私家车、出租车。
深吸口气,我朝监狱大门边的值班室走过去,值班的警察态度温和,用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院子,告诉我上那里去问。
进院门,过道不宽,两边是高高的金属网,屋里两排凳子上,是各式各样提着东西的人,表情茫然,有新人进来会抬头看看,感觉像是进了某个小火车站的候车室。
排在登记窗口的最后面,看见别人手里拿着会见证、身份证、吃的用的几大包,听广播叫到名字的就进一个铁门上楼。
这回是个严肃的女警:
"判决书、通知书?""没有。"
"什么罪?判几年?""不知道。"
啪!她摔了一下厚厚的登记本,又把圆珠笔也拍到本上,
"没有。抚顺有第一监狱,第二监狱,光说抚顺监狱怎么找?"
里面一个像是帮忙的大姐,说这里只关押七年以下的轻刑犯,劝我去别的监狱问问。
退出院子,暗自庆幸:要是另两个监狱也没有,那该多好啊!
又坐车去顺城区,一路上硬着头皮打听监狱在哪,真是不好意思。
这回没出市区,就在宁远街最北头。
有了刚才的经验,我直奔会见室。
已经是下午快三点了,屋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东西在等待接见。
这里房子,还有屋内设施明显要比刚离开那座监狱新。
跟警察说明了情况,他们反问怎么知道在这,我说了是从南城监狱没找到才来的。
警察没再问,打了两个电话叫我去登记。
办会见证交了五元钱,可心马上一沉,找对了反倒不是滋味,但马上期待见面的心,又占了上风。
咬牙坐在那,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要说的话,只有半个小时啊。
只几分钟功夫,广播里就叫了名字,我一手提着装有被褥衣物的大编织袋,一手拿着会见证、身份证、临时胸牌,走到白钢门前,警察按了桌上的按钮,我开门进去上了二楼。
楼上第一道门前一个五十左右的男警察仔细检查了被褥等,态度和蔼地问我是不是第一次来,还有衣物不能带,手机要寄存。
他把衣物和手机锁在寄存箱钥匙交给我就放行了。
这道门里是个小超市,我扫了一眼,吃穿用,应有尽有。
再进一道门就是会见室了,里面像银行那种玻璃柜台,只是底下没有递钱的凹槽,地下一排塑料方凳,台上是蓝色那种没有按键的分机电话。
猛抬头往大玻璃里面看,两边都呆住了:深灰带杠的囚服、光光的头、瘦瘦的明显经历过风霜的脸,他也分明感觉到我的变化,一个满身满脸灰土、额头淌汗,心事重重的中年女人。
接下来就是东一句西一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谈话。
望着眼前人,我心情复杂:他分明是个坏蛋,害了那么多人,还让我爱的人眼泪流干,这些年我真是恨透他了;但细想这个世界上除去父母他却是我仅有的至亲。
时间快到了,我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快快的问了几个简单问题,留下两百块钱交给队长存在犯人专门的卡里,就走出会见室。
走出大门,我长出一口气,一天的忐忑不安消失了,抬头看看天,天还是一样蓝,静静呵护着大地上长得美的和长得不美的万物。
自由嘛就是我想走马路左边就走左边,想走右边就走右边,讽刺吧?可笑吧?
不得不承认,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他了,人应该在他该在的地方,老天爷可真会安排。
我呢?要回到需要我的父母身边了。
来源:王敬泽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