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九零二年的上海码头,秋风未起,船声嘈杂。陈寅恪和兄长陈衡恪踟蹰在甲板上。两人身旁站着鲁迅,神情沉默,目光投向波澜的江面,似是在打量又有几分迟疑。这一刻,几个年少心思各异的少年,选择了同一艘驶向异国的航船。他们也许没想过,船舱内的短暂同窗,会在将来成为千丝万缕
一九零二年的上海码头,秋风未起,船声嘈杂。陈寅恪和兄长陈衡恪踟蹰在甲板上。两人身旁站着鲁迅,神情沉默,目光投向波澜的江面,似是在打量又有几分迟疑。这一刻,几个年少心思各异的少年,选择了同一艘驶向异国的航船。他们也许没想过,船舱内的短暂同窗,会在将来成为千丝万缕纠缠不清的记忆。年仅十二岁的陈寅恪叹气,未脱童稚,却隐约带着一种成熟的戒心。奇怪,为什么那时候大家反而那么亲近?
两年后,东京弘文学院的宿舍静悄悄的。深秋夜里常有风,玻璃嗡嗡作响,三人同住一室,时而大笑,时而无语。鲁迅总是板着的脸,遇事容易激动。陈衡恪比谁都洒脱,有诗便当饭吃,而最小的陈寅恪,则是总在角落发呆,不声不响,却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兄弟二人和鲁迅关系越走越近,吃饭聊天,如同隔世。那些日常琐碎,后来无人提起。也就是在这个角落里,三人的命运逐渐拉开距离,不可逆转。
在异国那点日子没能定型任何人的性格,倒是逐渐滋生几分叛逆。鲁迅对日本的侵略一直耿耿于怀,咬着牙说“倭寇那点勾当,真是该死。”陈衡恪听了直摇头,说鲁迅你别光骂,做点啥才行。而陈寅恪只是眨眨眼,似懂非懂,谁知道心底到底想什么?有人认为他像个木头,其实他什么都晓得。
小小年纪出国溜达,归国时早已脱胎换骨。陈衡恪教陈寅恪下棋、写诗,还领着他一起修炼留学生的“坚强功”,鲁迅则连夜写信诉说苦闷,时不时丢本新书过来,大家轮流传阅。其实啊谁也没有自知那会的平凡日子会后来的意义。轮船返航那刻,陈寅恪发了高烧,抖了半宿——他后来总把日本说成是“遥远的模糊印象”,不愿细想。
回到国内,几个人散了,各自忙碌自己的。陈衡恪进教育部,鲁迅开始作家生涯,陈寅恪当上了蔡锷的秘书。电话少,车马慢,信倒是寄得勤。偷偷那阵子鲁迅最喜欢给陈衡恪写长信,多半夹杂些古怪玩笑。有段时间,陈寅恪其实还有点受宠若惊,没法真正适应自己“朋友也是大文豪弟弟”这种身份。
陈寅恪第二次海归已是数年后,他一度脚气病严重,行动不便。离开日本的时光就像被风吹散的落叶,他沉迷古籍、钻研魏晋,只偶尔会在小纸条上写几句想念友人的话,但大多数都没交出去。倒是陈衡恪和鲁迅,如今更加走得紧密了。夜里两人喝酒品画,偶尔还夹着对旧友的怀念。鲁迅曾经公然说“陈三立老爷家的公子,真有几分古风!”这,算是夸吗?旁观者各自琢磨。
可惜世事颠倒,命运开了个冷门玩笑。陈衡恪四十未满病故,鲁迅数次为他落泪,写下挽诗,那些伤悲,别人很少体会得透。陈寅恪失去至亲,之后再次远离这片土地,走的干净利落。自那以后,他们三人渐行渐远,再也没有交集。
然而在人们印象中,陈寅恪始终寡言,不曾明言与鲁迅的私交。这也许会让人疑惑?难道不是同窗加上亲人友谊,这种关系应该值得炫耀吗?但他始终闭口不谈,只是把所有故事埋在心底。有人说他清高,也有人揣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心结?
其实不是。陈寅恪晚年终于给了答案,说得倒是平实“你晏婴的车夫沾光宰相,便到处显摆。鲁迅的名声如今大如天,我如果沾沾自喜算哪门子光彩?”他心里是明白的,越是天高地厚的友谊,越逃不开时局潮水的浸泡。旁观的后人难免失望,说陈寅恪没骨气,也有人称他谦让。道理谁也讲不清!
此间有一点特别。鲁迅纵然骂了满世界,对陈寅恪和他舅父俞明震,和气得异乎寻常。这就奇了,鲁迅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动辄一纸檄文教训士林,吴宓躲吴稚晖挨了骂。但对陈寅恪,只有几句碎语,甚至还送书赠画。坊间传闻,这或许和俞明震少年赡养之恩脱不开干系。又或者,他们两个确实知遇难求,未必有人能参透。
鲁迅日记翻开,常有只言片语提及陈寅恪,有的说赠书,有的说寄信。可你去翻陈寅恪的全部诗文,几乎那么干净,一点鲁迅的影子都没有,刻意避开似的。这种选择显得分外古怪。旁人问他缘由,他一口回绝,不作表态。有人揣摩,怕是他内心未必认同鲁迅后来的“民族魂”称号,或者他不喜欢那种被偶像拉去背书的感觉。
到了五十年代,陈寅恪已是中山大学教授,偶有旧识来访。许广平特意来看他的夫人唐筼,说了几句旧话,便走了。对外却再未提起鲁迅的名字。其实熟悉他们家事的人都明白,唐筼年轻时正是许广平的体育老师,旧时恩恩怨怨哪能说得清!
时隔多年,陈寅恪的成就被一再传颂。清华四大哲人,前辈史学四大家,名字被放在钱穆、吕思勉、陈垣、梅贻琦、叶企孙并列。吴宓甚至大言不惭“我最佩服陈寅恪!”梁启超更是跟着凑热闹“他的学问比我厉害!”众口称赞,但他本人却有几分冷淡,总推着不肯得瑟。
陈寅恪淡泊名利的背后,或许并不全是高风亮节。有时候,他真有点矛盾。面对新学派的冲击,他有时自信地批评一切传统学说陈腐无用,但转头在诗里又不自觉流露出深沉的古文情结。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他批判传统师道,三个月后又悄悄替老先生们说好话?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人陈寅恪是温吞水,其实那人没去过他的课堂。课堂上的陈先生,激辩不休,逻辑缜密,最擅长循着史书冷幽默一刀下去,学生们一头雾水,却忍不住想听。他批判“全知全觉”的鲁迅,私下又忍不住在茶余饭后聊起往昔窗友,哪怕只字片语。你要说他无情,他生怕自己留痕迹伤了真情;要说他矫情,也未尝不可吧!
他是不愿随波逐流,也不想沾任何人的“流量”。他一味坚持己见,可那份自尊与克制又掺着微妙的无奈。许多后人不解,为何陈寅恪不再靠近鲁迅?是不是自觉被忽视了?可像鲁迅那样的人物,朋友太多,知己太少,未免也是孤单。
两人走向了截然不同的路。鲁迅揭竿而起,文字如刀,直面荒诞中国。陈寅恪躲入冷门史料,苦心孤诣,守住几分传统士子的孤傲。各有所长,相互成就,却无以为继。他们的友情最终被时代波涛冲散,各安其所。
讲到陈寅恪与鲁迅,一路跌跌撞撞,交集虽短,却各自踏出了独一无二的步履。彼此羡慕,却又彼此疏离。陈寅恪坚持宁默不语,不愿被标签所困,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成了“离经叛道又讲信守本心”的风骨所在。
这些琐碎细节被历史轻描淡写地掩埋,反而让后来人琢磨不休。可关注点其实不该留在八卦式的角力上。无论他俩最终如何远近,留下的贡献是真切存在的,历史的记忆终会回到真实的作品与传承里。
所有相遇,都有失散的那一天。少年同行的旧账说完就到这了,各有新的路,没什么可再追问的。
来源:历史记录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