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许卫红,1966年生,北京人,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秦都咸阳城大遗址考古项目原领队。1989年毕业于吉林大学考古系,在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从事兵马俑发掘工作25年,担任一号坑第三次发掘工作的领队。2014至2024年,担任秦都咸阳城大遗址考古项目领队。近年来,她
许卫红(左)与同事探讨秦手工业技术。
本报记者 高 炳摄
秦咸阳宫遗址出土的夔凤纹瓦当。
段清宇摄
人物小传
许卫红,1966年生,北京人,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秦都咸阳城大遗址考古项目原领队。1989年毕业于吉林大学考古系,在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从事兵马俑发掘工作25年,担任一号坑第三次发掘工作的领队。2014至2024年,担任秦都咸阳城大遗址考古项目领队。近年来,她致力于向公众科普考古知识,先后出版《说说秦俑那些事》《考古有意思》《寻秦迹》等书籍。
近期,国家文物局完成新一批国家考古遗址公园评定工作,10家单位列入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名单,陕西省秦咸阳城咸阳宫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名列其中。听到这个消息,作为秦都咸阳城大遗址考古项目原领队,许卫红心中生出许多感慨。关中厚土,历史烟尘,一柄手铲、一把刷子,她已与“秦”打了半辈子交道,也正在将“秦”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一本本工作日记,记录“陪伴”兵马俑的日子
“今天发掘的地方彩绘较多,文保人员均已及时处理。”
“对彩绘俑头,再一次喷药保湿。”
…………
翻开桌上的考古发掘日记,许卫红的思绪一下子回到“陪伴”兵马俑的日子里,“这些日记是最原始的资料,能看出在考古‘探案’过程中,我们是如何一步一步接近事情真相的。”
透过泛黄的纸张,时间的指针拨回到30多年前那个溽热的夏日,许卫红与“秦”结下不解之缘。
1989年,许卫红从吉林大学考古系毕业,被分配至陕西临潼城外的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初来乍到,荒郊僻壤,条件艰苦,但许卫红说:“地下是我们考古工作者的宝地。”
跟着袁仲一等老专家学习,对年轻考古工作者是一次宝贵的历练。“袁老师来现场,我们最怕他说,‘把你的发掘日记拿给我看看’。”许卫红说,“就像老师检查作业,心里很紧张。”
有一次,许卫红在日记里写道:“现场发现一块朽木。”袁老师看后思忖片刻,问:“这块朽木,方位走向是什么?”“它属于车的部件,还是兵器的部件?”“它跟旁边的陶俑、兵器有什么关系?”“你如何判断它是朽木,而不是竹子?”“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老师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意识到,写日记不应像流水账,要把工作细节和自己的思考都记录下来。”许卫红说,“从老专家身上,我学到了细心、耐心和专业精神。”
许卫红还记得,有一次,现场发现一个圆形小土块,上面还有彩绘。领队特别激动,一手拿着土块,一手扶着竹梯,不料鞋底打滑,人从梯子上跌了下来。“当时,没人顾得上去扶领队,大伙儿都赶忙趴在地上,四处寻找土块,担心它摔碎了。”许卫红说。
在兵马俑坑工作的25年里,许卫红坚持每天写发掘日记。一本本日记记录了她的工作,更见证了她的成长。2009年,她挑起大梁,担任兵马俑一号坑第三次发掘工作的领队,带领团队发掘200平方米,陆续出土百余件陶俑,第一次清理出皮质画盾痕迹、第一次清理出丝织痕迹……
一个个发掘现场,拼出秦咸阳城的历史印记
在西咸新区窑店,登高远望,厚重的黄土塬透着一份苍凉。然而,穿越回2000多年前,这里却矗立着雄伟的秦都宫殿。
“这是一片希望的田野。”2016年,秦都咸阳城发掘开始当天,许卫红在日记中如此写道。
不久后,团队开始发掘一处府库遗址。府库有5间房子,根据其结构判断,里面存放着需要通风、隔潮、防火的物品。“应该是粮食、纺织物一类的东西。”许卫红叮嘱队员,“发掘墙角的时候,要多注意封泥。”
不久,和杂土混在一起的封泥出土了,根据上面的字迹初步推断,库里存放的物品应该是缯帛。“作为库房,得有必要的消防设施。”许卫红说,“果然,库房不远处还发现了蓄水池,蓄水量约为200立方米。”
“现场细节显示,秦末时这里被火焚烧过,烧之前,可能还发生过人为的打砸。”许卫红说,“透过细节,仿佛真的能触摸到尘封的历史。”
除了府库遗址,还有一条官建大道,也让考古队员们津津乐道。在窑店邓家村南,许卫红和队员们找到了一条南北向古道路,宽逾50米,沿道路延伸方向,向北正通秦都咸阳城六号高台宫殿建筑基址。“这条大道,曾见过公子王孙的悲喜,曾见过王朝兴衰的变迁。”许卫红诗意地说。
“考古发掘是对历史的追寻,出土实物是释译过去的证据。”在许卫红看来,发掘的最终目的是“透物见人”。比如,秦都咸阳城里有一处骨器制作厂。通过器物的存留质量,可以了解工匠的技艺水平;通过器物的外形、种类,可以分析使用者的身份;通过器物的数量、工序,可以探究当时工商业的发展情况……“我们还发现,一些骨料可能来源于几百头黄牛,这从侧面反映出当时畜牧业的发达。”许卫红说,“我们是在用器物与古人对话。”
一个个科普视频,向大众分享考古成果
前些年,在与外界交流中,许卫红渐渐意识到,很多人对考古有兴趣,但不了解。“我想出一本‘面向大众的考古报告’。”于是,她着手写一本名为《说说秦俑那些事》的书。
看完书稿,女儿却“泼来一盆冷水”。“看不懂,没意思,有点烦。”女儿如此反馈。许卫红看着女儿在书稿里画的问号说:“像‘伏兔’这样的常用词语,还需要解释吗?”
“不解释的话,一般读者怎么会懂呢?”女儿反问。
“女儿的话,确实‘刺痛’了我。”许卫红说,“刺痛”之后是“点醒”和改变。
翻开修改后的《说说秦俑那些事》,“伏兔”一词后面已加上了解释语——“木车辆的减震装置”。除了解释专业术语,书的章节标题也变得诙谐有趣:《秦始皇“手办”的诸多秘密》《这个陶俑有睫毛》《秦剑的长途旅行》……
近年来,许卫红先后在微博、小红书等平台开通账号,向公众科普考古成果,已经更新了近百条视频,各网络平台粉丝量超过60万。
“修复青铜水禽,为啥耗时那么久?”“文物修复,就像医生给患者看病,要先观察,写病历……”在一期名为《文物修复“磨洋工”?》的视频中,许卫红和丈夫、女儿齐上阵,以家庭讨论的形式,向网友科普文物修复背后的科学知识。
“与讲求精准、严谨的学术研究不同,大众科普要通俗有趣。”许卫红说,关键是转变表达方式,“一定要避免堆砌晦涩艰深的专业术语。”
“比如咸阳城宫殿的‘空心砖’,以前,我一定要精确说明,这个砖长、宽、高分别是多少;现在,我会形容它‘大小像茶几’,如果是给学生讲课,就说‘跟课桌差不多大’。”许卫红举例说,“说起咸阳宫的建筑形式,有网友不理解‘高台建筑’的表述,我说像‘复式小高层’,大家就能明白了。”
许卫红感受到,一方面,公众对考古工作的认知不断提升,另一方面,她与网友的探讨互动也拓宽了自己的视野。“网友来自各行各业,留言五花八门,给了我很多启发。”许卫红说,“可以说,我给网友科普考古知识,他们给我科普考古以外的广阔世界。”
2000多年前的咸阳城里有什么?
秦咸阳城遗址位于陕西省关中平原腹地,今西安市主城区以北18公里。自1959年以来,秦咸阳城考古工作历经六十余载,经过数代考古工作者的不懈努力,基本明确城址分布范围与布局结构。
2011年以来,秦咸阳城考古工作取得多项突破性进展:以壕沟、道路等线性遗迹细化了城市功能分区;发掘高等级手工业作坊、国家库房建筑等一系列重要遗址,出土大量蕴含礼制要素的丧葬器、日用器等文物,重新确认了宫殿官署区的内涵与范围,首次确认了城址与帝王陵墓之间的内在联系;平民居址与一般性工商业遗存的发现,更新了对城址内部单元范围、内涵、性质的认识;通过开展多学科合作,复原渭河北岸滩地古环境,确认了与兰池相关的水系环境,为深入研究城市选址与规划设计背后的自然因素、人地关系打下基础;周边墓葬的发掘,直观反映出城市居民来源构成的复杂性,展现了多元一体的都市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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