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恐龙研究简史：从古书龙骨到东方巨龙

摘要：早在数千年前，古人就已经与恐龙化石邂逅了，那时人们认为这些恐龙或哺乳动物化石是神话传说中的龙骨，并且发现它还有中医上的功效，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药材。在《史记·河渠书》中记载：穿渠得龙骨，故名龙首渠。在东晋时期成书的《华阳国志》中提及四川曾发现过龙的骨头，恐龙专家

早在数千年前，古人就已经与恐龙化石邂逅了，那时人们认为这些恐龙或哺乳动物化石是神话传说中的龙骨，并且发现它还有中医上的功效，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药材。在《史记·河渠书》中记载：穿渠得龙骨，故名龙首渠。在东晋时期成书的《华阳国志》中提及四川曾发现过龙的骨头，恐龙专家董枝明认为很可能就是恐龙化石。

中国恐龙研究从20世纪初开始，历经一个多世纪的发展，从步履蹒跚到昂首阔步，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

萌芽（20世纪初—20世纪30年代）

20世纪初，在黑龙江边打鱼的渔民发现，每当江面涨大水便会有一些像大骨头的石头被冲露在岸边，他们口口相传却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1902年，黑龙江对岸的俄国军官玛纳金上校听说这件事后，就偷偷穿越边界收集了一些化石。相关宣传报道吸引了俄国地质学家的注意，俄国地质委员会在1914年派人开始在黑龙江考察化石地点，在黑龙江嘉荫县龙骨山挖掘到一批恐龙化石，并运回了圣彼得堡的中央地质勘探博物馆。

1930年苏联科学家根据这些化石研究命名了满洲龙，满洲龙是一种鸭嘴龙类恐龙，至少有6至8米长。满洲龙是在中国发现的第一种恐龙，但这具正模标本一直孤独地矗立在圣彼得堡。

▼发现于黑龙江嘉荫县的满洲龙化石，矗立在俄罗斯圣彼得堡的中央地质勘探博物馆｜图片来源：Kora27

在这段时期，在中国工作的外国学者在山东、四川、云南等地也陆续发现了恐龙化石。

1913 年，德国神父梅尔滕斯在山东蒙阴采集到恐龙骨骼化石。十年后的1923 年，我国科学家谭锡畴和奥地利学者师丹斯基也在这个化石地点采集到蜥脚类、兽脚类和剑龙类化石。1929 年瑞典学者卡尔·威曼根据这些材料研究命名了师氏盘足龙。师氏盘足龙是中国发现的第一种蜥脚类恐龙，目前正模标本保存在瑞典乌普萨拉大学的古生物博物馆。

▼师氏盘足龙生态复原图｜图片来源：Tomas Wigren

同时在四川地区，1913年美国地质学家乔治·劳德巴克在四川荣县发现恐龙化石。1936年，我国学者杨钟健和美国学者坎普考察荣县化石点时发现了蜥脚类恐龙化石，基于这些化石命名了荣县峨眉龙。

▼自贡恐龙博物馆展出的天府峨眉龙骨架模型｜图片来源：Zhangzhugang

在这段萌芽时期，我国的恐龙研究主要是外国学者主导，直到一名年轻的科学家学成归来、改天换地。

奠基（20世纪30年代—50年代）

这名年轻学者就是我国古脊椎动物学的奠基人、被称为“中国恐龙研究之父”的杨钟健，他在这段时期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杨钟健192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1927年在德国慕尼黑大学获得博士学位，次年回国，在中国大地上开始了古脊椎动物尤其恐龙方面的研究工作。

▼杨钟健照片，拍摄于1927年6月瑞典乌普沙拉｜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简称中国科学院古脊椎所）

▼杨钟健与荣县峨眉龙肱骨化石，拍摄于1933年北京协和医学院新生代研究室前｜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古脊椎所

20世纪30年代，他和同事们在云南禄丰进行了系统的野外调查和发掘，采集了大量恐龙化石，包括蜥脚型类恐龙许氏禄丰龙以及兽脚类恐龙三叠中国龙。其中禄丰龙是中国人自己发现、发掘、研究、装架的第一种恐龙，被称为“中国第一龙”。他还在四川开展系统调查，发现并命名了破碎中国虚骨龙、甘氏四川龙和岳氏三巴龙等早期恐龙。

杨钟健先生的发现和研究开启了中国人独立开展恐龙研究的序幕，他的画像与达尔文、欧文等著名学者的肖像一起悬挂在英国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是享此殊荣的唯一亚洲学者。

▼三叠中国龙头骨化石｜图片来源：张泽川

▼三叠中国龙头部复原图｜图片来源：Deviant Paleoart

发展（20世纪50年代—90年代）

20 世纪下半叶开始，全球恐龙研究进入新时期，虽然在这段时期欧美学者仍然引领恐龙等古生物学研究，但其他国家的本土学者逐渐活跃起来，成为世界恐龙研究大家庭的重要成员。在我国，多地开展恐龙考察与发掘，初步建立了全国科研体系，第二代恐龙学者开始崭露头角。

四川自贡发掘出了全球瞩目的大山铺恐龙动物群，包括兽脚类的建设气龙、蜥脚类的李氏蜀龙、剑龙类的太白华阳龙和多棘沱江龙等重要恐龙，这片遗址被称为侏罗纪的“恐龙公墓”。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这片遗址上建立了中国第一座大型恐龙遗址博物馆——自贡恐龙博物馆，是世界三大田野恐龙博物馆之一。

▼李氏蜀龙用尾锤回击永川龙的场景复原｜图片来源：MARK HALLETT PALEOART

▼自贡恐龙博物馆是在“大山铺恐龙化石群遗址”上就地兴建的大型遗址类博物馆｜图片来源：自贡恐龙博物馆

内蒙古、新疆逐渐成为恐龙发现热点区域，中外合作考察研究异常活跃。1959-1960年，中苏联合科考对二连浩特和阿拉善地区开展了系统考察，1986-1990年期间，中加恐龙考察项目把内蒙古、新疆作为重点工作区域。还有1990年代早期中日丝绸之路恐龙考察，以及后期的中、日、蒙古三国科考等。

▼1959年，中苏联合科考的野外营地｜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古脊椎所

▼1988年，中加恐龙科考现场｜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古脊椎所

尤其注意的是，我国科学家开始深入条件更加艰苦的青藏高原地区开展恐龙考察，在昌都、芒康等地区发现了重要恐龙化石，是青藏高原地区仅有的恐龙化石地点，具有重要的代表性意义。

▼中国科学院科考队与当地群众一起发掘出芒康龙化石｜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古脊椎所

这段时期发现了许多恐龙新种，包括大水沟吉兰泰龙、杨氏中国鸟形龙、阿乐斯台阿拉善龙、中加马门溪龙、董氏中国盗龙、江氏单嵴龙、戈壁克拉美丽龙等，中国恐龙研究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中国古动物馆前的江氏单嵴龙复原模型｜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古脊椎所

突破（20世纪90年代至今）

中国恐龙研究继续保持强劲发展势头，在恐龙-鸟类起源与演化、恐龙古生物地理学、蜥脚类早期演化等方面都有突破，相继在辽宁西部、新疆准噶尔盆地、山东诸城、江西赣州、甘肃、河南及福建等地发现了重要化石。比如最早的角龙类恐龙隐龙、最早的暴龙类恐龙五彩冠龙、最大的窃蛋龙类恐龙巨盗龙、长有翼膜的恐龙奇翼龙等。

▼保存完好的隐龙头骨｜图片来源：Kabacchi

▼奇翼龙用加长的第三手指支撑皮肤构成翼膜｜图片来源：Jaime Headden

其中最重要的贡献来自热河生物群，从20世纪初开始，在辽宁西部、河北北部、内蒙古东部热河生物群化石产地，发现了一系列带羽毛恐龙、鸟类、早期哺乳动物等关键化石证据，一时间成为世界恐龙研究最火热地区。尤其发现了一批和鸟类起源相关的重要恐龙新种，比如寐龙、小盗龙、近鸟龙、中华龙鸟等，健全了鸟类的恐龙起源假说，揭示了恐龙向鸟类的演化过程，让恐龙-鸟类转化成为重大演化的教科书式案例。

▼辽西热河生物群复原图｜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古脊椎所

同时，恐龙在全国各地“开花”，山东的诸城暴龙、诸城巨龙、巨型山东龙，宁夏灵武的神奇灵武龙，江西赣州的斑嵴龙、虔州龙、赣南龙，甘肃的白魔雄关龙、北山龙、肃州龙等，河南的中华贝贝龙、黄河巨龙、栾川盗龙，内蒙古的巨盗龙、临河爪龙、巴彦淖尔龙，以及中国恐龙家族新成员福建的奇异福建龙。

中国拥有丰富的恐龙化石资源，为恐龙研究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截至目前，在中国发现了350多种恐龙，高居世界第一，其中近三分之二的恐龙发现于1996年以后，中国已经成为世界恐龙研究的中心之一。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研究方法的创新，中国恐龙研究必将取得更多突破性成果，为揭示恐龙奥秘、探索生命演化作出突出贡献。

【作者简介】张立召 古生物学与地层学博士，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标本中心副主任，恐龙科考项目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