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金“鹰路”上发生的故事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3-10 15:21 1

摘要:白山黑水之间盛产鹰鹘,渤海国就曾以鹰鹘为贡品进献唐朝。鹰鹘,即人们耳熟能详的“海东青”。契丹灭渤海后,继承了渤海的鹰鹘文化,并与其渔猎捺钵文化相结合,形成了独特的鹰猎文化。为了源源不断地获得海东青,契丹统治者驱使女真人去五国部土人手里抢夺。自此,女真与五国部之

白山黑水之间盛产鹰鹘,渤海国就曾以鹰鹘为贡品进献唐朝。鹰鹘,即人们耳熟能详的“海东青”。契丹灭渤海后,继承了渤海的鹰鹘文化,并与其渔猎捺钵文化相结合,形成了独特的鹰猎文化。为了源源不断地获得海东青,契丹统治者驱使女真人去五国部土人手里抢夺。自此,女真与五国部之间出现了一条“鹰路”。“鹰路”演绎了建立大金国的女真人与辽朝“斡旋”,与五国部争战、融合的历史。

海东青(图片来源:佳木斯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微信公众号)

东北地区盛产鹰鹘,以鹰鹘作为贡品,在唐代已有记载。《册府元龟·朝贡四》有云,唐玄宗开元十年(722),渤海国遣大臣味勃计来朝,进献鹰鹘。据金毓黻《渤海国志长编》考证,722年至813年,“渤海凡九献鹰于唐”。这是留下记载可以统计出来的部分,可能还有未留下记载的朝献,由此,渤海地域鹰鹘之多可见一斑。

白山黑水之间盛产鹰鹘闻名遐迩,李白《高句丽》诗就提到过这种鹰鹘:“金花折风帽,白马小迟回。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用“似鸟海东来”,道出了一位神采奕奕、栩栩如生的高丽人形象,拥有矫健、轻盈、曼妙的舞姿,就如鹰鹘一般。

契丹灭渤海后,统治其遗民与疆土,也继承了渤海的鹰鹘文化,并将鹰鹘文化与契丹人的渔猎捺钵文化相结合。在春捺钵之地,契丹人放飞海东青以捕捉天鹅,以头鹅祭天祭祖,君臣同享“头鹅宴”。为了源源不断地获得海东青,契丹统治者驱赶女真人到五国部土人手里抢夺鹰鹘。从此,在女真人与五国部之间出现了为维系鹰鹘朝献畅通的“鹰路”。“鹰路”演绎了建立大金国的女真人与辽朝“斡旋”,与五国部争战、融合的历史。

《骑士擎鹰图》 (图源:陈晓伟《图像、文献与文化史:游牧政治的映像》)

辽代的鹰猎文化

契丹人的渔猎经济决定了四季“捺钵”制度的形成,四季捺钵巡游在不同的地方,这既是生产活动,也是巡视、镇抚属国属部的军事活动,兼及诏诰政令的发布等职能。据《辽史》记载:

皇帝正月上旬起牙帐,约六十日方至。天鹅未至,卓帐冰上,凿冰取鱼。冰泮,乃纵鹰鹘捕鹅雁。晨出暮归,从事弋猎。……皇帝每至,侍御皆服墨绿色衣,各备连槌一柄,鹰食一器,刺鹅锥一枚,于泺周围相去各五七步排立。皇帝冠巾,衣时服,系玉束带,于上风望之。有鹅之处举旗,探骑驰报,远泊鸣鼓。鹅惊腾起。左右围骑皆举帜麾之。五坊擎进海东青鹘,拜授皇帝放之。鹘擒鹅坠,势力不加,排立近者,举锥刺鹅,取脑以饲鹘。救鹘人例赏银绢。皇帝得头鹅,荐庙,群臣各献酒果,举乐。更相酬酢,致贺语,皆插鹅毛于首以为乐。赐从人酒。遍散其毛。弋猎网钩,春尽乃还。

辽帝春捺钵始于正月,游猎场所不固定,主要到鹅雁栖居的地方,一般在今松花江西流、北流与嫩江交汇处。猎鹰捕猎大雁本是游猎族群部落因生产活动而形成的习俗,但在契丹政权下演变成生产性的礼仪制度,设官治仪,程序繁琐。《辽史·乐志》载:“春放飞杏埚,皇帝射获头鹅,荐庙燕饮,乐工数十人执小乐器侑酒杏埚。”春放飞活动很隆重,围绕皇帝的喜乐而为,皇帝放飞鹰鹘,猎获头鹅荐祖庙。然而,鹰鹘捕杀天鹅后,多弃主高飞,故辽朝历代皇帝所需鹰鹘数量都较大。

为捕获鹰鹘,辽朝专设障鹰官。《辽史》有载,一位乐音奴本是一名障鹰官,只因获得13只名贵的海东青,便被皇帝厚重赏赐,拜五蕃部节度使。五蕃部,即指五国部,海东青所出之地。

《三朝北盟会编》记载道:“海东青者,出五国。五国之东接大海,自海东而来者谓之海东青,小而俊健、爪白者尤以为异,必求之女真,每岁遣外鹰坊子弟趣女真,发甲马千余人入五国界,即海东巢穴取之,与五国战斗而后得。其后女真不胜其扰。”

《东都事略》亦记载:“女真有俊禽曰海东青,次曰玉爪骏,俊异绝伦,一飞千里。延禧(按指辽天祚帝耶律延禧)纵弛失道,荒于田猎,喜此二禽善捕天鹅,命女真国人过海,诣深山穷谷,搜取以献。国人厌苦,遂叛。”

宋朝人留下的记载有想象的成分,“五国之东接大海”“女真有俊禽曰海东青”等都是不实之词。所谓“大海”“海东”,此海唐时称忽汗海,《金史》记作“东海”,即今镜泊湖。海东青不在女真人手里,也不在五国部人手里,是五国部的土人手里有鹰。“土人”渤海国时期就已存在,社会地位很高,多为都督刺史,不是指土著,而是一个有待深入研究的族群。土人善于捕鹰、熬鹰、训鹰,训练好的鹰鹘成了土人狩猎的好助手,土人“架鹰”,或曰“臂鹰”,训练好的鹰鹘会站在土人的臂上。有言“走马臂鹰”,指的就是土人围猎时左手勒缰绳,右臂架鹰。

辽朝要求五国部“贡鹰”,是要通过五国部首领向其部民土人强行征索,这样一来,被征索的部民叛离首领,无法交差的首领又不得不抵制贡鹰,最后走向叛离辽朝的结局。为了得到鹰鹘,辽朝又驱赶五国部以外的女真人与五国部殊死拼杀,结果是五国部部民、首领及女真人均困顿于辽朝的贡鹰苛政中。“贡鹰”苛政唐朝时已存在,安史之乱后,唐德宗为安抚四夷,曾一度罢“贡鹰”,其中也包括渤海。

内蒙古赤峰市白音罕山辽墓前室西壁的“擎鹰图”(图片来源:丝绸之路世界遗产网)

寻找“鹰路”的地理位置

在契丹与女真、五国部之间的“鹰路”是客观存在的,但由于历史记载的混乱,“鹰路”地理位置的确定变得扑朔迷离。景爱在《辽代的鹰路与五国部》一文中提出,五国部是以五个以城市为中心的大部落,具体位置分别是:盆奴里即五国头城,在松花江中游,其中心地区在今依兰县;奥里米,故地在今绥滨县境内,在绥滨县有两座很大的古城,称作中兴古城和粤来密古城;剖阿里,现在称作伯力,俄罗斯称作哈巴罗夫斯克,就是乌苏里江汇入黑龙江一带的地方;越里笃和越里吉分别在晴朗湖和奴儿干。吴树国《辽代鹰路起点考辨》一文认为,“鹰路”的起点在宁江州,由宁江州进入今第二松花江,由水路经第一松花江到达五国部。由此,学术界基本把“鹰路”确定在松花江、黑龙江一线上。但从《金史》所记载的五国部及所谓阻碍“鹰路”诸部的地理位置看,“鹰路”又不在今松花江、黑龙江上。

辽代“鹰路”图(图片来源:佳木斯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微信公众号)

首先,海东青来自“海东”,海,指忽汗海。渤海国上京龙泉府称“海东盛国”,也是因为其位于忽汗海之东。再有,《金史》记载“金起东海”,指女真完颜部曾居于“东海”,即今镜泊湖。

其次,五国部的五国头城在忽汗海之东。《宁古塔纪略》记载宁古塔“东三百里名衣朗哈喇,今设土城,有官守,与金时五国城相近,略存其形而已”。《宁古塔纪略》作者为吴臣,吴兆骞之子。吴兆骞因“南闱科场案”于顺治十六年(1559)流放宁古塔。康熙三年(1664),吴臣生于宁古塔,至康熙二十年(1681),父子以金赎归,携家眷回到京师。康熙六十年(1722),吴臣追忆少年时在宁古塔的见闻写成《宁古塔纪略》,史料价值很高。据他记载,衣朗哈喇与五国城是相近的两座城,一个有官设守,一个是残垣古迹,仅存其形。衣朗哈喇、五国城在宁古塔东三百里,宁古塔在镜泊湖之东,衣朗哈喇、五国城、宁古塔均在“海东”。按距离算,从今阿城(金上京)到宁安约六百余里,再从宁安东行三百里即是五国城故地,也就是说,从金上京会宁府到五国城故地恰好是千里左右路程。这个数据与《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的记载相合。据载,“二帝(徽钦二帝)自韩州移居五国城,在金国所都西楼之东北千里”,金国所都西楼,指上京会宁府,今哈尔滨阿城区。

喇嘛沟辽壁画墓《春季备猎图》局部摹本 (图源:陈晓伟《图像、文献与文化史:游牧政治的映像》)

“鹰路”上的争战

辽朝“鹰路”与五国部、五国城是一个整体,五国部控制“鹰路”,“鹰路”穿过五国部、五国城。五国头城地理位置的确定有助于“鹰路”位置的确定,反之亦然。“鹰路”始于辽朝,亦称“贡鹰道”。契丹统治者驱使五国部贡鹰鹘,五国部拒绝贡鹰后,又驱使女真与五国部争战,打通“鹰路”。“鹰路”上留下了女真完颜部走向建立大金国的历史。

(一)孩懒水乌林答石显阻绝“鹰路”

女真完颜部至五世祖昭祖石鲁时,稍行“条教”,而孩懒水乌林答部石显拒绝“条教”约束,处处与昭祖作梗,甚至抢走昭祖棺椁。孩懒水,今牡丹江支流海浪河,是完颜部向东发展的第一门户。石显“陆梁”孩懒水,阻碍完颜部向东扩展势力。六世祖景祖乌古乃为部长,获得辽朝信任,做了生女真部族节度使,开始报复,以计陷害石显。景祖诬告石显阻绝海东路,影响贡鹰。辽朝派人问罪石显,石显申辩无罪,但仍被流放边地。

《金史》记载,乌林答部与夹谷(加古)部、温都部关系极近,他们是《辽史》记载的越里笃部分裂后形成的三部。越里笃部,《文献通考》记作“玩突”,是五国部之一。石显被流放,孩懒水抵制完颜部的势力随即瓦解。

温都部乌春居住在阿跋斯水,也是完颜部的劲敌。阿跋斯水,又作长白山阿不辛河,为今敦化北勒福成河,处牡丹江上游。完颜部世祖劾里钵慑于乌春的强势,曲意怀抚,主动与之攀亲联姻,乌春不但拒绝,还讥讽完颜部,说与“狗彘之子同处,岂能生育。胡里改与女直岂可为亲也”。

乌春,又称胡里改人。加古部也称胡里改。胡里改人很富有,控制锻铁技术与铁器买卖。《金史·乌春传》记载:“加古部乌不屯,亦铁工也,以被甲九十来售。乌春闻之,使人来让曰:‘甲,吾甲也。来流水以南、匹古敦水以北,皆吾土也。何故辄取吾甲,其亟以归我。’”乌春阻止完颜部购买加古部乌不屯的铠甲,实际上是扼制完颜部对外争战,阻止其部落联盟扩大。

(二)五国蒲聂部叛辽,“鹰路”不通

女真完颜部获得大发展是在景祖时期,景祖用计擒获蒲聂部首领,赢得辽朝信任,被任命为生女真部族节度使。《金史》记载“五国蒲聂部”,《辽史》记作“蒲奴里”,蒲聂部在暮棱水,今镜泊湖以东的穆棱河地带。蒲聂部地理位置在“鹰路”上举足轻重,叛辽,会导致“鹰路”不通。蒲聂部叛辽之事,《辽史》《金史》均有记载,但侧重点不同。《辽史》记载源于实录,侧重记事;《金史》记载源于后人追忆口述,侧重渲染景祖的功绩。

《辽史》记载,重熙(1032—1055)年间,“蒲奴里叛,仙童为五国节度使,率师讨之,擒其帅陶得里。又击乌隗叛,降其众……”重熙十七年(1048)八月,殿前都点检耶律义先等“伐蒲奴里酋陶得里”;次年(1049)二月乙酉,“耶律义先等执陶得里以献”。也就是说,在辽兴宗中期,蒲聂部首领陶得里拒绝贡鹰,阻碍“鹰路”,辽朝派五国节度使耶律仙童、殿前都点检耶律义先等前往讨伐,最终擒获陶得里。

《金史》记载的真实性逊于《辽史》,如官职、人名欠准确。据载,“既而五国蒲聂部节度使拔乙门畔辽,鹰路不通。辽人将讨之,先遣同干来谕旨。景祖曰:‘可以计取。若用兵,彼将走保险阻,非岁月可平也。’逋人从之。盖景祖终畏辽兵之入其境也,故自以为功。于是景祖阳与拔乙门为好,而以妻子为质,袭而擒之,献于辽主。辽主召见于寝殿,燕赐加等,以为生女直部族节度使。辽人呼节度使为太师,金人称‘都太师’者自此始”。

叛辽的不会是节度使,节度使是辽朝的命官,负责监督部落动向。相对来说,《辽史》记载酋长陶得里反叛是可信的。拔乙门、同干可能不是真名。《金史》的记载弥补了《辽史》的缺漏,原来是景祖用计擒获蒲聂部首领,辽朝主将不费一兵一卒大获其功。从此,景祖得到辽朝的信任、重用,为生女真部族节度使。

(三)拔里迈泺的没拈部阻绝“鹰路”

景祖为辽朝开通“鹰路”,可以说是赴汤蹈火。《金史》记载:“辽咸雍八年(1072),五国没拈部谢野勃堇叛辽,鹰路不通。景祖伐之,谢野来御。景祖被重铠,率众力战。谢野兵败,走拔里迈泺。时方十月冰忽解,谢野不能军,众皆溃去。乃旋师。道中遇逋亡,要遮险阻,昼夜拒战,比至部已惫。即往见辽边将达鲁骨,自陈败谢野功。行次来流水,未见达鲁骨,疾作而复,卒于家。”

景祖与没拈部的“鹰路”之战是一次殊死拼杀,率众力战,请功不果而卒。从景祖打败五国没拈部首领谢野后,奔向辽边将达鲁骨经过来流水看,拔里迈泺没拈部在东北流松花江以南,今黑龙江五常附近。

景祖开通“鹰路”的事业未竟,其子世祖、穆宗继续为“鹰路”而战。世祖攻破了桓赧、散达与乌春等的联盟,又与腊醅、麻产联盟作战。至穆宗三年(1096),“会陶温水、徒笼古水纥石烈部阿阁版及石鲁阻五国鹰路,执杀辽捕鹰使者。辽诏穆宗讨之”。穆宗招募兵勇,攻城掠寨,开通“鹰路”,解救辽使,进一步得到了辽朝的信任。

穆宗七年(1100),辽朝责难完颜部攻掠阿城,要求穆宗凡是攻城所获,要悉数偿还,甚至要加倍偿还,并且征马数百匹,作为惩罚。穆宗与僚佐合计,如果按照辽朝的要求偿还阿,财物损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刚刚树立起来的威信、权威“涂地”,就难以向诸部发号施令了。于是,让主限、秃答两水之民假装阻绝鹰路,又贿赂鳖故德部节度使出面跟辽朝说:“欲开鹰路,非生女直节度使不可。”辽朝信以为真,诏命穆宗讨伐阻绝鹰路的部落,把阿城的事抛开不问。穆宗大肆制造讨平鹰路的舆论,次年,辽朝派遣使者赏赐穆宗等人平鹰路之有功者。穆宗把辽朝的奖赏分给参与欺骗辽朝的主限、秃答之民,进一步坚定了依附者对完颜部“号令”的服从,完颜部联盟的扩大与稳定为大金国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本文系2019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渤海、女真、满洲族源谱系关系研究”(19ZDA180)阶段性成果。)

来源:炎黄春秋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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