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屏退左右后，他坐在梧桐树下，月色映过错落的梧桐树叶，落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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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当天夜里，皇帝便来了。

屏退左右后，他坐在梧桐树下，月色映过错落的梧桐树叶，落在他的身上。

他束起的发髻在月色下闪过一抹奇异的红色。

那不该是孔雀该有的颜色。

「你见过蝗灾吗？」他冷声问。

「铺天盖地的蝗虫，莫说是飞鸟，便是你也抵挡不住它们。而且它们群聚之时，体内会有毒素，一般的飞鸟根本无法食用。」

「那就更要抓紧时机了。」我迫不及待挥舞着袖子道，「我听纯姐姐说，现在正是起势，若是再耽搁下去，怕真得晚了。」

「这事容不得玩笑。」他起身，说了和纯妃几乎一样的话。

「孔雀不骗孔雀。」我亦起身，正色道。

他神色一滞，下意识拢了拢衣袍。

「朕不便离宫。」他从袖拢里掏出一块玉佩，「执此龙纹佩，如朕亲临。」

言罢，他朝我拱手一拜：「如此，齐鲁百姓，便一切拜托你了。」

这一拜，竟让我对他生了一分别样的心思。

他俯身的模样，在我心中滋生了不同寻常的力量。

以往那些我讨好的雌孔雀，皆是沉迷在我的美貌之中，便是偶有例外，可只要我一开屏，便没有例外了。

那些雌孔雀看我的眼神，是在看一个漂亮的花瓶。

而他刚才朝我俯身时，眼中除了欣赏，更多的是敬重。

他同样喜欢我的尾羽。

可若我单单有漂亮的尾羽，便只能被他圈养在这座冷宫中。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我不是一只空有美貌的雄孔雀，而是能为他破局、值得他一拜相托的可用之人。

「放心。」我重重点头，应了下来。

冷宫门打开时，一股冷风蹿了进来，我回头望着梧桐树下衣袂翩飞的皇帝，鬼使神差道：「等回来，再给你开屏。」

这嘴可真快啊！

比我飞得都快！

07.

我仓皇飞走了。

时间紧迫，容不得一时半刻的耽搁！

齐鲁之地距离京都并不近，我需要不停歇地飞上两天一夜。

没办法，我虽然翅膀大，可实在飞得慢，飞行速度还不如一只小麻雀。

好在如今速度慢倒还多了一个好处，便于我招揽伙伴。

夜色中，我飞得又低又慢，时不时还要落在树上啼鸣。

「齐鲁大地多蝗，所有飞鸟走禽，与我一道，共食此饕餮盛宴！」

一路飞一路鸣，待黎明之时，我身后已乌乌泱泱跟了一群的乌鸦。

到了白天，队伍里才渐渐多了其他飞鸟，诸如喜鹊、大雁、野鸭……

刚开始还只有这些喜欢吃蝗虫的鸟儿，到后来鸟儿越来越多，叽叽喳喳传的内容也越来越离谱。

我隐隐听着，还有鸟在尖叫着「前方福地，有神鸟显身……恩赐食物，快去……」。

更多的鸟，只是因着这样的队伍便盲目跟了进来。

似是觉着大家都朝那里飞，总是有道理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先跟着去再说。

只因我飞得慢，身后那些速度比我快的鸟儿只得在我身后的天空中来回盘旋，待我飞离长安时，半个长安城的天都是暗的。

我已经无须再啼鸣，身后它们的叫声已汇如钟鼓一般，整个长安城都听得清清楚楚。

许多人闻声而起，目之所及皆是飞鸟。

多听一听吧，这之后好几天你们都很难听到鸟鸣了。

这一波，主打的就是一个飞鸟尽……

我一路东飞，丝毫不敢懈怠。

临近齐鲁时，便已开始有些蝗虫乱飞了。

可这些哪够啊？！

我身后那些鸟，可是跟着我饥肠辘辘赶了两天的路！

那些蝗虫不过转瞬便被飞在最前面的燕鸻一扫而空。

不愧是蝗虫的天敌……根本不给后面的鸟儿留食儿啊！

便是这开胃菜，彻底让整个鸟群沸腾了。

乌乌泱泱，不需我言语便直奔前方。

这飞得慢了，指不定就没食儿了啊！

一时之间，我也急了，我也飞了两天没吃饭呐！

现在看什么都像是吃的。

我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的鸟儿们。

很快，便有鸟啄起了地里的庄稼。

这如何能行？

我是来灭蝗灾的，若是任凭这些鸟儿将这些庄稼毁了，我与那些蝗虫又有何区别？

登时，我跃到了一棵极高的梧桐树上，发出了自出生以来最嘹亮的一声啼鸣。

「食蝗虫，不可扰民生计！」

可谁听我的？

都吃上头了。

「食蝗虫，不可扰民生计！」

我绕着梧桐树盘旋着高声啼鸣。

可蝗虫振翅、群鸟捕飞，我的声音如大海汹涌时掉落了一根针，微不可闻。

此时我心中所思，已不是皇帝所托，而是来时路上看到的一个个骨瘦如柴的人。

他们面如死灰，望向我们的时候，完全没有京城百姓的兴奋与跃跃，只一片灰败。

我徘徊着，不知不觉间竟越飞越高，渐渐飞越了梧桐树、飞越了鸟群，独自一鸟在高空徘徊翱翔。

那枚龙纹佩，灼热着我的脖颈，甚至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热。

我顾不得其他，只一心在空中盘旋高鸣。

「锵！」

「锵！」

「锵！」

不知何时，我的声音变了。

骤然如裂石流云一般响彻整个天地。

便在此刻，天地间静了。

俯视之下，所有的鸟都落在了地上，仰着头望我。

没有啼鸣声与振翅声，也不再争相抢夺食物。

「食蝗虫，不可扰民生计！」

一声啼鸣，万鸟再次动了。

它们如我一般，绕着梧桐树盘旋着起飞，层层叠叠徘徊。

越来越多，如龙卷风一般聚集的群鸟，在我身下盘旋，一声声地低鸣。

此时我才觉察出不对来。

它们都低垂着颈，声音碎而切，这样的姿态如同朝圣一般，一路飞来，从不见一只鸟是这般模样。

「百鸟朝凤，是百鸟朝凤！」

「是凤凰！」

「凤临齐鲁，天佑齐鲁！」

不知何时，远处聚拢了人群，跪伏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凤？

哪里有凤？

他们将我看成凤了？

虽说我确实很美，可倒也不至于吧？

我看了眼身后，原本拖在身后的蓝色尾羽不知何时竟如火焰一般夺目。

嚯！

这颜色、这形态，可不是我的孔雀羽啊！

羽赤如炎，颈似长蛇，与传闻的凤鸟如出一辙。

我怎么突然成凤鸟了？

别的不说，百鸟朝凤的感觉还真不错。

那之后，群鸟只食蝗虫，不伤麦苗，都称过境蝗虫、寸草不生，可百鸟过境，同样只蝗不留。

齐鲁大地膏壤千里，历经大旱与蝗灾，此番，也该崛起了吧！

某一瞬，我似是看到千百年后，这片大地上人声鼎沸、举杯相贺的景象。

真好啊！

08.

那之后，我便偷偷溜了。

我一刻不停飞了一路，早已疲惫不堪。

凤鸟之体太过醒目，只得找了隐蔽的地方先化了人形。

化形后，之前那枚龙纹佩却怎么都找不到了，想来是化凤时那股灼热烧断了绳，落在了哪里。

如今想寻，是寻不到了。

一想及此，还有必要回宫吗？

去见那个不苟言笑的皇帝？哪怕他不再将我打入冷宫，可这广阔天地，哪里不比宫中方寸舒坦？！

我信步继续向东，东部临海，早想去看一看了。

入夜后，我盘在梧桐树上，耳畔风声如吟，不过片刻便有了困意。

「就这么不想再见朕。」

这个声音……

我醒了神，朝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只体型玲珑的赤金鸟盘卧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与我模样极为相似，不同的是他头顶无冠，身后两尾。

而我身后拖曳着极长的三条赤尾。

「凰？」

若我是凤，那面前的，定是凰。

「嗯。」对面冷冷应了一声。

我化为凤鸟之形是惊喜，如今看到他是凰鸟，只有惊吓。

怎么回事？

我是雄孔雀，他是雌孔雀。

我是女子，他是男人。

我都变成凤了，他怎么也成了凰？！

我跟他就这么配吗？

就非得这么搭吗？

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该称它是他，还是她……真是一个雌雄莫辨。

「不愧是你。」我沉默良久，只从肺腑中吐出四个字。

「看来，你还未曾尽复昔日记忆。」他从枝丫上站了起来，「若想知道一切缘起为何，便回宫。我在那等你。」

言罢，他舒展双翼，夜色下他的羽翼如火焰一般倏忽而过，消失在月色之中。

凰鸟离枝，我心亦随之而去。

自我化凤之时，血脉便隐隐沸腾，刚才他出现时，更是觉得难以压抑肺腑中的灼热。

我做了孔雀几十年，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一只凤。

可做凤不过一日，我便又恍惚觉得自己生来便是这样。

可能正如他所说，有什么东西，被我遗忘了。

既如此，便一探究竟。

09.

再次回到宫门口，已是不同心境。

皇帝似乎早已料到我会回来，率着他的一帮肱股之臣站在承天门外。

我穿着一件毫无纹样的白色长裙，便是这般普通的衣裙，此刻也觉得如同镶金戴玉，华贵夺目。

让人由衷敬重与欢喜的，从来都不是逼人的容貌与服饰，而是德行所为。

「回来了。」他笑着伸出右手，十分自然将我揽在怀中。

这动作熟稔得好像曾经做过百次千次。

「凤鸟来仪，预示着我大昭将风调雨顺、年登岁稔。」

一个官员从队伍中走出，跪在地上高声道。

「愿我大昭风调雨顺、年登岁稔！」皇帝声音中正有力。

「风调雨顺、年登岁稔！」

喝声如雷，我站在他身侧，不自觉间，竟红了眼。

风调雨顺、年登岁稔，简单些说，也不过就是盼着百姓们少受些灾苦，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吃饱饭。

只是希冀着能劳有所得，这样朴素简单的愿望，却在天灾之年，显得难如登天。

那日，我是昏昏沉沉被他领回宫的。

等我再醒来时，已过了整整三日。

玉菀又被安排在我的身边，听她说，自回来后，我便陷入了沉睡。

一睡便是三日。

皇上特意交代她说我只是累极了，不必惊扰。

「娘娘，玲妃娘娘已经在外边等了很久了。要见吗？」

玉菀侍奉着我起了身，这才低声问道。

「见呀！快请进来！」

玲妃的糕点一绝，我现在可太饿了！

「玲姐姐今天带了什么好吃的来？」

我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迫不及待揭开。

「樱桃煎！」

我的最爱。

色润泽，味鲜甜，捏了一块丢在口中，忍不住眯着眼叹了口气。

「差了点。」

嗯，是差了点，之前的砒霜怎么没了？！

这味道就失了灵魂了，不够烈了。

「什么？」玲妃面色一怔，讶然道，「这樱桃煎可是找了最好的师傅，挑了当下最新鲜的樱桃。怎么会差？」

「好吃！好吃得很呢！」

虽然有些遗憾，可到底还是美味的。

我吃得正欢，却见玲妃扭扭捏捏坐在一旁搓着帕子，时不时怯怯望我一眼。

神情全然不似从前。

「太医可瞧过你的身子？」许久，她才憋出一句。

「嗯？」

「可曾说有何不妥？」她又补了一句。

我这才了悟，她是怕之前那些砒霜被诊出来吧？

「无碍。」我摆摆手，「那点砒霜，还不够开胃的呢。下次多放些，好吃！」

……

嘴瓢了。

砒霜这茬，怎么能说呢？！

果不其然，原本松了些气的玲妃，小脸登时煞白：「什，什么砒霜？」

「糖！糖霜！」我咬下一大口樱桃煎，故作口齿不清强调道。

「糖霜啊，我，我下次嘱咐他们多放些。」玲妃抓着身旁小丫头的手站了起来。

「玲妃，怎么你宫里的美食，只送雀嫔一人？」纯妃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立在玲妃身后，冷声问道。

「纯姐姐也来了。」我将樱桃煎递了过去，「好吃的，尝尝。」

纯妃睨了我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们先退下。」我摆摆手，将左右侍奉的都赶了出去，这才低声道，「纯姐姐，你莫要生气，这次的樱桃煎没加别的，好吃的嘞！」

「你立下如此功绩，后宫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怎能大意？！」纯妃斥了我一句，这才看向一旁如坐针毡的玲妃。

「玲妃，你当初与我一道入宫，也曾以姐妹相称、互相扶持，为何如今疏离至此？」

玲妃绞着手里的帕子，半晌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纯姐姐这是何意？我们如今也是好姐妹，怎就疏离了呢？」

「玲妃，你当初用药毁了如玉的容。若不是她被皇上恩旨出了宫，你以为你能有好日子吗？」纯妃冷着脸说道。

「当初……」提及当初，玲妃将帕子塞了回去，声音冷了许多。

「当初我母家出事，你若肯伸出援手，我又何至于如今这般被人拿捏？」

我坐在一旁，手里捏着樱桃煎，竖着耳朵不敢插话。

「你怎知我没有帮你？！」纯妃清冷的面上罕见地有了怒容。

「我散尽了入宫带的所有金银，只为找到当初的人证。可就在真相大白的前一日，真相不重要了。」

「这几年，你做那个人在后宫的眼睛，甚至不惜伤人性命，夜半三更时，你不会做噩梦吗？！」

玲妃站起身，唇角含笑，静静注视着纯妃。良久，她才吐出一句话：「会呀。怎么不会呢？可为了救父亲，便是每日做噩梦又如何呢？」

「我不像你那么好命，父亲、兄长皆是朝中重臣，你一入宫便是妃，即便不受圣宠，也无人敢轻慢你半分。」

「你说你与我姐妹相待，可你兄长在朝中受一点点委屈，你便连夜煲粥给太后求情。我父亲呢？真相大白的前一日，呵，我父亲在牢中饥寒交迫，重病缠身，你可曾托人哪怕送去一碗汤药呢？」

将最后一块樱桃煎送入口中，我擦干净了手，粲然一笑：「两位姐姐，你们都莫要再气，要不我叫只孔雀过来开屏给你们消消气？」

她们两人前仇旧恨的，越说越起劲，要是再不打断，我怕是两人真要成仇人的。

「嗯？」纯妃侧过身，一脸震惊，「可以吗？」

玲妃也起了身，原本愠怒的眼睛亮了许多：「我听闻那日是一只蓝孔雀带着一整个长安的鸟都飞去了齐鲁。是要叫那只吗？」

我点点头：「自然。」

「要看！」两人齐齐道。

「我这就去门外面唤它，不过它若是听见人争吵，就不会开屏。所以你们……」

「我与纯姐姐情同姐妹。」

「是，姐妹之间怎么能算争吵？」纯妃迎合道。

说着，两人手握着手，全然不见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孔雀的魅力这样大吗？」我忍不住讶然。

「妹妹，它是我大昭的功臣。我虽无缘得见那只金凤，可若能一睹蓝孔雀，也是福分。」纯妃道。

玲妃附和：「听闻它一时不歇地东飞，想必也是通了人性。」

「你们怎么不夸夸那只金凤？」我侧着头，听得心花怒放。

「凤乃祥瑞。」玲妃笑了，「凤鸟来仪，预示我大昭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它的存在本身便已经是奇迹了，怎还需要我们去多嘴夸赞？」

有道理，玲妃说得极有道理。

我的存在本身便已经是祥瑞。

那日，我化了孔雀，抖着翅膀开屏时，听到了久违的尖叫声。

对嘛，就该是这样的尖叫声，而不是像皇帝，给我扔过来一件袍子盖住腚。

我虽已化凤，可做一只孔雀，仍旧很快乐。

化凤时，众人敬仰，那些人是跪着不敢看我。

而我做孔雀时，她们笑着。

很难说，这两种快乐有什么高下之分。

送走她们时，她们依旧是笑得合不拢嘴，两人手挽着手，虽不是冰释前嫌，可我想，这样的经历多一些，感情总会再回来的。

毕竟深宫之中，能相互说话的人本就不多。

10.

直到深夜，我才等来皇帝。

他穿着一身祭祀大典时才会穿的朝服，双手捧着一个赤金的盒子，身后空无一人。

我被他的架势惊到了，忙理了理裙摆，扶正发髻，迎了过去。

「打开看看。」他将金盒双手捧给我，轻声道。

「那枚龙纹佩……」我突然记起那枚「如朕亲临」的龙纹佩，颇有些不安。

「那龙纹佩，本就是你的凤形。你已成凤，自然便不再有龙纹佩。」

我的凤形？

为何会在他手中？

接过金盒，我徐徐打开。

登时金光顺着打开的缝隙倾泻而出，又被上方的丝网尽数拢住，整个铜雀苑如同一颗金灿灿的蛋。

「你当这丝网是为了防你飞出院墙吗？」皇帝瞧见我的目光，目无波澜解释了一句。

「我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光华之中，一颗滚圆的珠子安静地躺在中间。

珠子上华纹锦绣，流光溢彩，极亲近却又极威严。

「这是？」

「你的凤胆。」皇帝道。

「凤胆……」

我一整个呆了，怎么连凤胆都在他那里？

食指轻触，凤胆便如感应到了我一般，从盒子中轻浮起，一点点从我的眉间浸入体内。

浸入的一瞬有些酥痒，待完全没入身体，滚烫而又熟悉的血脉再一次在体内翻涌。

诸多画面随之涌入脑海。

「昔日你为了逃避凤责，摘凤胆、脱凤形，宁愿做一只孔雀。」

「那一年天降流火，地裂山崩，我不得已褪凰体、化人形，执人间龙气做人间天子，这才勉力护了人间平安。」

「你倒好，整日里不思进取，只念着开屏与一群雌孔雀厮混。」

「近几年我力有不逮，齐鲁之地灾祸频出，这才设计让人将你从西域捉了过来。只是凰为男子，凤便只能为女子，你化了女子身形，竟还是一般无正形。」

「我将你送入冷宫，本欲借梧桐引天火，强行催你浴火而生。好在，你终是怜天下的。」

原先化凤，我只觉得血脉滚烫，可如今凤胆入体，骤然多了种一往无前的胆魄。

凰所说的一切，我也已尽数记了起来，难怪胸腹之中坠坠如揣了天下般重，可天下本不该是这般重。

「锵！」

我仰起脖子，将沉在胸腹之中的郁郁之气一吐而出。

我记得那时百姓的恭谨与欢颜，这天下，本不该是扛在我肩头的重担。

双翅一动，九根凤羽在空中如火焰般灼目。

原先的三根凤羽竟已成九根。

这天下，我是祥瑞。

生死疾苦，本有天命，我存在并非为了抹去那些疾苦。

我在，即可。

「锵！」

凰鸟亦显了真身，随在我身后鸣了一声。

11.

那之后，没过多久，凰鸟便定好了太子。

那孩子我见了一面，周身紫气盈盈，是人君之兆。

他又将后宫所有的妃子都封赏了一遍，拟好了圣旨，在皇帝崩逝后将所有后妃尽数放出宫去。

我想纯妃和玲妃出了宫，没了争斗，她们想必能成为真正的好姐妹。

待所有的一切安顿好后，他与我一道褪去了人形。

那一日，天空中金光熠熠，若有心人仔细分辨，在金光之中有两片极大的云，呈凤凰之形，头向东南，尾朝西北，身贯长空。

时不时，其中一只的凤尾会呈开屏之状，极为夺目。

我仍喜欢化作孔雀，在百无聊赖时飞入人间，只为听一听那些笑声，尝一尝烟火气。

我化孔雀时，凰鸟也会伴在我左右，我若兴起开屏，他便啄走其他的雌孔雀。

他说，我的腚，只能给他看。

……

也罢，谁叫我曾做了他的妃呢。

君命不可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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