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跟没睡够的熊瞎子一样,能换药吗?还是回连队算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我睁开眼,看见那张晒得黝黑的脸,映着朝阳有种特别的光彩。
卫生所的邂逅
"你跟没睡够的熊瞎子一样,能换药吗?还是回连队算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我睁开眼,看见那张晒得黝黑的脸,映着朝阳有种特别的光彩。
那是1974年的盛夏,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段在戈壁滩卫生所的日子。
我叫李明辉,是一个刚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蛋子。
那年二月,我从河北赵县的小村庄应征入伍,被分配到边疆某部三连六班,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
记得刚到连队那会儿,老兵们都叫我"小豆芽",因为我瘦得跟根豆芽似的,风一吹就能倒。
班长王铁生总喜欢捏我的胳膊,摇头说:"这小胳膊能端得动枪吗?能挖得了战壕吗?"
我咬着牙发誓要练出一身好力气,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跑步,还偷偷搬砖头举哑铃。
谁知道老天跟我开了个玩笑。
那年七月,戈壁滩的太阳毒得能把石头烤裂。
我们连正进行夏季大练兵,越野十公里是必修课。
跑到第七公里的时候,我一不留神,右脚踩进了一个兔子洞,只听"咔嚓"一声,钻心的疼痛从膝盖窜上来,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班长和战友们架着我,一瘸一拐地回到连队。
"伤得不轻啊,得送卫生所。"连队卫生员老贾检查后皱着眉头说。
就这样,我被送进了团营部卫生所。
说实话,心里挺忐忑的。
当兵这几个月,我还从没离开过连队呢。
卫生所是三间低矮的土坯房,门上挂着块木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卫生所"三个大字。
屋顶用芦苇和泥巴糊成的,墙面斑驳着岁月的痕迹,就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记录着时光的流逝。
推开那扇发出"吱呀"声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酒精和药水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
里面的摆设简单得出奇:几张木板床,一个旧药柜,墙角放着个煤炉子,虽然现在不用,但上面的烟熏痕迹清晰可见。
窗户上糊着发黄的报纸,阳光透过报纸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又是新来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抬头一看,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兵,身着洗得发白的军装,扎着一个短马尾,脸庞被戈壁滩的风沙磨砺得有些粗糙,却掩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
"报告!我是三连六班新兵李明辉,训练时不小心扭伤了膝盖。"我立正敬礼,声音因紧张变得有点大。
女兵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是扇形散开,给那张黝黑的脸增添了几分亲切。
"嗓门不小啊!我叫周雪梅,这儿的卫生员。"她边说边示意我坐下,"来,躺下,我看看伤势。"
周雪梅的手很粗糙,指尖有些皲裂,看得出是常年和药水、针头打交道留下的痕迹。
但检查起伤势来却格外轻柔,那双因长期配药而发黄的手指轻轻按压着我的膝盖周围,我忍不住"嘶"了一声。
"韧带轻微拉伤,还好没伤到骨头。"周雪梅一边说一边从药柜里拿出绷带和药水,利索地为我包扎好伤口,"得住几天观察,别乱动啊,不然伤着韧带,以后打仗爬不了山可怪不得我。"
就这样,我住进了卫生所。
第一天,我躺在木板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心里直犯嘀咕。
这可是我当兵以来第一次离开连队,远离战友们的熟悉感让我心里空落落的。
窗外,黄沙漫天,烈日灼人,几棵瘦弱的杨树在风中摇曳,像是在跟这片贫瘠的土地做着无声的抗争。
戈壁滩上一望无际的荒凉更加剧了我的孤独感。
夜晚,卫生所外偶尔传来野狼的嚎叫,我辗转难眠,想起了千里之外的家,想起了连队里嘻嘻哈哈的战友们。
"想家了?"周雪梅端着药走进来,看我愁眉苦脸的样子乐了。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那身洗得发白的军装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
"没,就是..."我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出心里话。
"刚离开连队不习惯吧?我当年第一次来卫生所实习,晚上躺床上都哭鼻子呢。"周雪梅递给我一本书,封面已经有些破旧,但书名依然清晰可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没事看看,比发呆强。这本书我看了不下十遍,每次都有新感受。"她笑着说,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温暖。
卫生所很忙,比我想象的要忙得多。
我常常看见周雪梅天不亮就起床,先打扫卫生所,然后熬制中药,那味道苦涩而浓烈,弥漫在整个卫生所。
她把药包装好放进挎包里,骑着那辆掉了漆的旧自行车去各连队巡诊。
中午顶着烈日回来,额头上总是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军帽下的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
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但她总是带着笑容。
"雪梅姐,你不热啊?"我忍不住问她。
"热啊,可这算啥!"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刚来的时候是冬天,那风刮得,骑车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手冻得连打针都打不准,那才叫受罪呢!"
第二天换药时,我注意到她军装口袋里总揣着一封信,泛黄的信封已经被折叠得起了毛边,看上去像是经常被翻看。
"你口袋里那封信,攥得都皱巴巴了。"我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周雪梅脸一红,"瞎说什么大实话。"她转身去拿药,却顺手摸了摸那封信,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我猜那一定是她心上人的来信。
那天晚饭后,我借口去茅厕,偶然听到了周雪梅和团部通信员老张的对话。
卫生所旁有个简易邮局,就是个木头搭的小棚子,老张每天骑着摩托车把信送到各连队。
"张叔,边防部队的信还是没来?"周雪梅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小周啊,今天没你的信。"老张摇摇头,眼里露出歉意,"你那对象在边防线上,信件传递慢,别着急。"
"没事,我就问问。"周雪梅笑着说,眼里却闪过一丝失落。
她转身离开时,我注意到她偷偷拿出那封旧信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塞回口袋,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我这才知道,周雪梅的未婚夫在遥远的边防线上服役,两人已经两年未见,全靠一月一封家书维系感情。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心里泛起一阵敬佩。
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能坚守这样的爱情,需要多大的勇气和信念啊。
第二天,我躺在床上翻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窗外下起了罕见的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周雪梅进来查房,看我在看书,笑着说:"保尔·柯察金怎么样?是不是比你这个扭伤腿的小兵还硬气?"
我合上书,忍不住问道:"雪梅姐,你和你对象...是怎么认识的?"
她愣了一下,随即坐在了床边的小凳子上,眼神有些飘远。
"那是三年前的军区文艺汇演,我代表卫生连跳舞,他代表边防连唱歌。"她的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情,"他唱的是《边防军人之歌》,嗓门特别亮,站在舞台上的样子特别精神。"
"后来呢?"我来了兴趣。
"后来啊..."她笑了,"后来他假装肚子疼来卫生所看病,来了五次,第六次我才答应和他处对象。"
她突然住了口,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只是这两年,他在边防线上,我在这卫生所,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没事,雪梅姐,他肯定会等你的。"我脱口而出。
"但愿吧。"周雪梅站起身,摸了摸口袋里的信,"我怕的不是等待,而是他会不会嫌我在戈壁滩变黑变老了..."
她的话没说完,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小周!快来,四连有个战士发高烧,情况不太好!"是老王的声音,他是卫生所的老卫生员,常年风湿腿脚不便,主要负责坐诊。
周雪梅立刻换上那副干练的表情,抓起药箱就往外跑。
"等我回来再聊!"她头也不回地喊道。
那天晚上,我的伤口突然发炎,高烧接踵而至。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周雪梅的惊呼和急促的脚步声。
"39.5度...这可不得了。"她低声自语,手忙脚乱地翻找药箱。
我感觉有人在用冷毛巾不停地为我擦拭额头,又一遍遍测量体温。
"得用青霉素了,可是药快用完了..."周雪梅的声音中带着焦急。
朦胧中,我感觉到她披上军大衣跑出了卫生所。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夹杂着细小的沙粒拍打着窗户,像是无数只手在敲打玻璃。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凛冽的夜风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老王,谢谢你借我青霉素,明天一早我就去团部补申请单。"周雪梅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上还滴着雨水。
"傻丫头,大半夜的骑自行车跑十公里,这雨天路滑,多危险啊!"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心疼。
"民兵连只有你那儿有存货,病人等不及啊。"周雪梅说着,已经开始准备注射器。
我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针头扎进了我的皮肤,随后是药物进入血管的冰凉感。
整夜,我都感觉到有人在我身边忙碌,时而给我打针,时而替我擦身降温,还时不时轻声哼唱着家乡小调安抚我。
那旋律轻柔而舒缓,像是母亲的摇篮曲,又像是春天的细雨,渗透进干渴的土地。
直到天微亮,高烧才渐渐退去。
当我醒来时,看见周雪梅趴在我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
她脸上布满疲惫,眼圈发黑,军帽都歪到了一边,制服上还有一大片水渍,显然是淋雨后没来得及换。
桌上的日历引起了我的注意——1974年5月15日。
这个日期有什么特别的吗?我努力回想着之前听到的对话。
突然记起来了!昨天老张和周雪梅聊天时提到,这一天,原本是她和未婚夫难得的短暂团聚日。
团部特批了她半天假,可以去师部和探亲的未婚夫见面。
"醒了?感觉怎么样?"周雪梅揉揉眼睛坐直了身体,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
"好多了。"我忍不住问,"今天...不是你和你对象约好见面的日子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事儿,改天再说。他也是军人,会理解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疲惫的脸上,那一刻,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这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兵,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战友,放弃了与心上人难得的相聚机会。
她的笑容中没有一丝抱怨,眼神中满是坚定。
"雪梅姐,对不起..."我有些愧疚地说。
"说啥傻话。"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被子,"咱当兵的,不就是要把战友当亲人吗?你要是真过意不去,等伤好了,多干点好事回报祖国就行了。"
那天下午,我恢复了些精神,能坐起来吃饭了。
营部的饭比连队的好一些,有荤有素,还有稀罕的馒头。
周雪梅给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还卧着个荷包蛋。
"这是..."我有些受宠若惊。
"别想多了,这是我的口粮券换的。"她坐在床边,看着我狼吞虎咽地吃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吃完饭,我从笔记本上撕下几页纸,"我帮你写封信吧,告诉你对象你在这儿多么了不起。"
周雪梅先是惊讶,随后眼中泛起了泪光,"你个毛头小子,字写得好看吗?"
"我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写家信好手!"我得意地说,"上学时语文老师都夸我字写得好呢!"
于是,我们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上,给纸张镀上了一层金色。
窗外,雨后的戈壁滩显得格外清新,远处的山脉轮廓清晰可见,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低空盘旋,发出欢快的鸣叫。
我一笔一画地写着,讲述着这个女兵如何在荒凉的戈壁滩上无私奉献,如何在黑夜中冒雨骑车十公里为病人找药,又如何放弃探亲假守护战友。
"别写得太肉麻啊,他会笑话我的。"周雪梅在一旁不时提醒,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红晕。
"放心吧,我会让他既感动又骄傲的。"我信心满满地说。
写完信,周雪梅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雪梅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好奇地问。
她叹了口气,"原本计划今年冬天的,可现在边境形势紧张,他说可能要再推迟了。"
"你家里人同意吗?两地分居这么久?"
周雪梅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我爹娘一开始坚决反对,说女孩子家当什么兵啊,还要远嫁到边疆,找个本地婆家踏实。村里人也在背后嚼舌根,说什么'嫁到天边去,连个照面都见不着,图啥呀'..."
"那你怎么坚持下来的?"
"就信念呗。"她望向远方,眼神坚定,"我相信我们的选择是对的。当兵是为国家,相爱是为彼此。他在边防线上守卫祖国,我在卫生所救死扶伤,虽然两地分居,但心是连在一起的。"
听着她的话,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真巧,我爹娘都在新疆建设兵团,常年分居两地。"我说,"爹在农场开拖拉机,娘在团部做会计,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小时候,我都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他们...感情好吗?"周雪梅小心翼翼地问。
"可好了!"我不由自主地笑了,"爹每次回家都给娘带一大包红枣,娘每次见到爹都像个小姑娘似的脸红。我奶奶总说,真爱不是整天腻在一起,而是即使分开,心里也装着对方。"
周雪梅微笑着看我:"你奶奶说得对。军人的家属都不容易。我和我对象,一个在卫生所,一个在边防线,常年见不上面。可这不就是军人的责任吗?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雪梅姐,你家是哪儿的?"我问道,想转移一下话题,看她眼圈都有点红了。
"安徽桃花村。"她眼神飘远,仿佛穿越千山万水回到了故乡,"那儿山清水秀,春天桃花开得漫山遍野,粉红一片,美得很。"
"听着就像画一样美。"我说。
"嗯,我们村有个老赤脚医生,姓张,我们都叫他张大爷。"周雪梅脸上浮现出敬佩的神情,"他走村串户给人看病,一辈子没挣几个钱,可村里人都尊敬他。有一年闹水灾,他连续工作了三天三夜,救了好多人。我就想着当兵后也能像他那样,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雪梅姐,你真了不起。"我由衷地说。
"别拍马屁了,赶紧好起来回连队才是正经事。"她笑骂道,站起身去整理药箱,"今晚再打一针青霉素,明天应该就能退烧了。"
第三天,我的伤势已经好转,该回连队了。
临走前,周雪梅送给我一本自制的《常见伤病处理手册》和一包沙枣种子。
那手册是用旧报纸做的封面,里面是她工整的小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常见伤病的处理方法,还配有简单的手绘插图。
每一页都能看出她花了多少心思。
"这手册是我一点一点整理的,回去教教战友们怎么处理小伤小病。"她笑着说,眼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芒,"这沙枣种子,是戈壁滩上最坚强的生命,耐旱耐寒耐盐碱,带回连队种上,明年就能开花了,后年就结果子了。"
"谢谢你,雪梅姐。"我郑重地收下这两份礼物,心里满是感动,"改天我请假来看你和你对象团聚。"
"臭小子,少操心这个,好好当兵才是正经事。"她笑骂道,眼里却满是温暖,"以后有啥小伤小病的,来卫生所找我,别忍着。"
回到连队后,战友们围着我问东问西。
"卫生所条件怎么样?"
"护士漂亮不?"
"有好吃的没?"
我笑而不答,只是默默地把沙枣种子种在了连队营区的一角,又把学到的医疗知识传授给战友们。
渐渐地,我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常常利用休息时间翻看周雪梅给我的手册,还主动申请担任连队卫生员的助手。
一年后,老贾退伍,我当上了连队卫生员。
再后来,在班长和指导员的鼓励下,我参加了军医大学的考试,并被录取。
那棵沙枣树也从一株小苗长成了参天大树,成了连队战士们乘凉休息的好地方。
每当有新兵问起这棵树的来历,我都会讲起那个在戈壁滩卫生所的故事,讲起那个为了战友放弃团聚机会的女兵。
转眼间十年过去,1984年的一次军区医疗会议上,我已经是军区医院的医生了。
会场灯火通明,座无虚席,各单位的代表齐聚一堂,讨论如何改善边疆部队的医疗条件。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这个建议很好,我们团在实施类似方案时也遇到过同样的问题..."
我循声望去,台上发言的正是周雪梅!
她的军装比十年前更加挺括,肩上的军衔显示她已经是个初级军官了,脸上的线条变得更加坚毅,但眼神中的那份温柔和坚定一点没变。
"雪梅姐..."我不由自主地低声呼唤。
会后,我迫不及待地挤过人群,走到她面前。
"周科长,您好!"我立正敬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李明辉?真是你小子啊!"她激动地抓住我的手,上下打量,"瞧把你出息的,现在是大医生了!"
"都是雪梅姐当年教导的好。"我笑着说,心中满是感动。
一个挺拔的军官走了过来,站在周雪梅身边,亲切地搂住她的肩膀:"这位就是你常提起的'熊瞎子'李明辉?"
原来他就是周雪梅的丈夫,如今已是边防团的政治处干事。
多年的边防生活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记:脸上的皮肤黝黑粗糙,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你那封信我可收到了。"他笑着对我说,"写得挺像那么回事,差点让我以为我对象是个女英雄。"
"她本来就是!"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引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会后,我们一起参观了团营部。
那里的卫生所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土坯房,而是一座崭新的两层小楼,设备齐全,药品充足,连手术室都有了。
更让我惊讶的是,营区中央竟然也有一棵高大的沙枣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树下还立着一块石碑:军魂如铁。
"那年你走后,我也把沙枣种在了这里。"周雪梅说,脸上泛起回忆的光芒,"现在每年结的果子够全团的战士们解馋呢。"
看着眼前这对历经十年分离终成眷属的军人夫妻,再看看那棵象征着顽强生命力的沙枣树,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军人精神——不是豪言壮语,而是在平凡岗位上的坚守与奉献。
"你那本《常见伤病处理手册》,现在成了我们团的必读教材。"周雪梅的丈夫说,眼中满是骄傲,"咱们打算把它推广到边防线所有连队。"
"那都是雪梅姐的功劳。"我说,"她的手册救了不少人呢。"
"包括你这个当年的熊瞎子!"周雪梅笑着说,眼角的皱纹在阳光下格外温暖。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戈壁滩上,为这片黄沙覆盖的土地镀上了一层金色。
远处的山脉轮廓清晰,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几朵薄云如丝绸般飘在天际。
我抬头看着那棵沙枣树,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1974年的那个夏天,那个简陋的卫生所,那个为了陌生战友放弃团聚的女兵...
树干上斑驳的阳光像极了当年卫生所窗户透进来的光影,沙枣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如今,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但那份军人的坚守与情怀,却如同这沙枣树一般,扎根在戈壁滩上,历经风雨而不倒。
"雪梅姐,有些根,扎得再深,也不过是为了向上生长的枝叶能够..."
来源:那一刻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