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楚国和秦国是邻国，也是战国七雄之中两个强国。秦国大兵进入楚国，就要经过当时楚国的南阳，楚国人修筑的长城，大多是石头砌起来的，是黄土夯起来的，最终也无法抵抗秦军的战马跨过楚长城，也没有抵御住秦军士兵攻破楚长城。
71.楚长城记
楚长城有两个概念。在楚国的版图上修筑的长城，是地理概念。为抵御秦国修筑的长城，是时间和军事概念。
南阳楚长城，就具备这两个概念。
邓州楚长城、方城楚长城、桐柏楚长城、南召楚长城、内乡西峡楚长城，都是广义的楚长城。
秦始皇统一中国，依靠的就是金戈铁马和三秦大地兵勇秦腔一样吼天吼地的气概。
楚国和秦国是邻国，也是战国七雄之中两个强国。秦国大兵进入楚国，就要经过当时楚国的南阳，楚国人修筑的长城，大多是石头砌起来的，是黄土夯起来的，最终也无法抵抗秦军的战马跨过楚长城，也没有抵御住秦军士兵攻破楚长城。
在世界军事史上，没有一座城堡不被攻破。在中国军事史上，没有一座城池不被攻破。楚长城被攻破也是宿命：进攻就是最好防御，进攻本身就是长城。我们说一个国家的军队应该是钢铁长城，也有两个概念，防御时岿然不动，进攻时摧枯拉朽。岿然不动和摧枯拉朽结合在一起吗，作为军事设施的长城才具有意义。
楚国的长城，虽然具有岿然不动的功能，但是军队没有摧枯拉朽的功能。面对秦军兵马的摧枯拉朽，楚长城也就是防御一阵子而已，失守是终极。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也修筑长城，就是我们说的万里长城。从甘肃岷县为起点，盘桓陕西、宁夏、内蒙、河北直抵黄河南岸。而在黄河北岸，秦长城经过张北，到达辽宁本溪和抚顺，最终到达朝鲜平壤西北部的清川江入海口。
秦始皇是大手笔，修筑长城就是万里。我们说秦长城是饮海倚巅，往往是说山海关的老龙头，长城就伸在海里，而后绵延到辽远的群山。但是，和楚长城没有抵御秦军一样，秦长城也没有让秦国的天下延长一年。当秦始皇的而金戈铁马不再，陈胜吴广戍卒叫就让秦国灭亡了。当摧枯拉朽的雄风不再，长城也就是个摆设。
某一年我到山海关是个夏天，租了一张海滨席就睡在长城上听海浪拍打长城的声音。忽然就想起了毛泽东的诗词：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忽一天，有人说距离我最近的楚长城，叫白大垛，就踏着春色去了。
拾级而上，石阶里长满青苔。前两天的雨洗净了石阶，也把青苔洗净了。阶下春花，一朵两朵，零零星星地挨着另外的一朵两朵，沿着石级铺到寨门口。回到公元400年前，楚国的兵丁们修筑这段长城的时候，春花，也是如此的红着吧。我们看到的阶下春花，该是楚国公元前的春花吧？
李煜说：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李煜的春花，和白大垛上的春花，大概还是不一样的。李煜被囚禁于汴梁，他看到的春花，也是汴梁的春花。李煜老说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而那个月明是南唐的月明，到了汴梁，春花是北宋的春花，月明也就是北宋的月明了。何况北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喜欢李煜的老婆，当着面就把李煜的老婆当成了自己的老婆。李煜不堪回首，哪还顾得上春花秋月。
白大垛石阶上的春花，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获的春花吧？他在领取诺贝尔文学奖演讲时说：试问何物堪留天地间，唯有春花秋月山杜鹃。楚国的修筑长城的士兵，看到的春花，是会留存于天地之间的，两千多年之后我们不能去看楚长城，还能看到。楚国士兵的身影，我们是看不到了。
最后一级石阶，连着石头垒砌的寨门。寨门内侧，留有安装巨大木门的洞穴。冷兵器时代，一座坚实的寨门，就是最好的防御。楚长城的木门朽了，来年一根木渣也没有留下。寨门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没有牙齿的嘴巴，空空地张开着，把我们吞进去。那个瞬间，让我理解什么是时间，什么是存留。
寨墙顺着寨门两边延伸，还鞥隐隐约约辨识出垛口。垒砌寨墙的石头，原本颜色是不一样的，风雨雷电日月星辰让这些石头，悉数成为黑色。垛口的残留，很像是黑色的眼睛，张望着天空。想起顾城的：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垛口黑色的眼睛是岁月嬗变赐予的，它寻找的可能是岁月吧。
白大垛楚长城最毁灭的一击，来自1945年西峡口战役时日军的炮火。一座白大垛和楚长城，与日军没有任何关系，日军却远远地朝着白大垛打了几十炮。白大垛上的建筑物，被炮弹炸毁了，隋唐明清在垛上矗立的石碑，也炸毁了大半。据说日军打仗喜欢占领高地，只要具有瞭望价值和控制道路价值的山寨，日军都要打上几炮。坊间说日本人是很迷信的，传说白大垛和霄山是海的两只眼睛，山下全是海水。水来遮日就把日军的气焰遮住了，所以日军对白大垛恨之入骨。西峡有霄山戴帽，长工睡觉一说，竟然成了一首西峡民谣。霄山之水和白大垛之水相融合，淹没日军是有可能的。
我穿过白大垛的寨门，站在一个垛口上。一座县城，就在视野里晃动。假若我出生在两千多年前，大概也是一个楚国的士兵，站在垛口上，与秦国的军队作战。自然而然就倒在垛口上，脑袋就摆在如今的一块黑色石头上，沉沉睡去没有醒来。西峡口隶属于楚国，与秦军作战就是在守卫楚国，在当时也是责无旁贷的。
秋后也去过白大垛，这里竟然是观赏红叶的好地方，一座山长满了黄栌柴，秋后红叶吧一座山照亮了。
后来看到了中国建筑学家、中国长城学会副会长、梁思成的学生罗哲文为方城七峰山题写的“天下第一古长城”七个字，刻写着一块石头上，矗立在七峰山。由此把方城七峰山解读为长城之祖，七峰山也就是楚国长城的主要一部分，屹立在南阳的一隅。
白大垛楚长城，也是屹立于天空之下山巅之上的。自然也是楚长城的一个段落，更是南阳楚长城的一个段落。坊间有人说别廷芳的司令部曾在白大垛埋藏过银元，上世纪六十年代曾有人在白大垛挖出过银元。于是，我到白大垛登楚长城，就异想天开自己会一脚踢出一罐子银元，狠狠踢了几十脚，把鞋尖踢破了，把脚趾头踢出血了，还是没有遇到一块银元。
走出寨门，石缝里春花依然，寨墙依然。银元埋在山寨上，是楚长城的，不是我的。就让那些银元在楚长城里睡觉吧，属于谁的谁去了就能遇到。不是谁的，就是挖一年，也遇不到一块。
远处，河水流淌。近处，树上鸟鸣。坐在寨门口歇一会，一匹秦国的马奔驰而来，一匹楚国的马也奔驰而来，原来那是两朵傍晚乌黑的云彩。
来源：二球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