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为研究明代翼善冠,文章通过对卷轴图像、出土文物及古籍文献的梳理,以相互印证的方法,对明代翼善冠的造型、材质及形制演变进行分析。研究表明,明代翼善冠来源于唐太宗时期的常服着装制度,但是其形制与唐代有区别;明代翼善冠由前屋、后山及折角三部分组成,其基本形制从明初一直沿用到明末;明代翼善冠经历了由模仿到创新、装饰由简至繁、标识功能越发突显的演变。由于历史文化等原因,明代翼善冠被当时附属国承袭及传播,并发展出新的形制。摘要:为研究明代翼善冠,文章通过对卷轴图像、出土文物及古籍文献的梳理,以相互印证的方法,对明代翼善冠的造型、材质及形制演变进行分析。研究表明,明代翼善冠来源于唐太宗时期的常服着装制度,但是其形制与唐代有区别;明代翼善冠由前屋、后山及折角三部分组成,其基本形制从明初一
研究背景
翼善冠又称乌纱折上巾、冲天冠,因其折角向上类似“善”字,故称翼善冠[1]。戴翼善冠是明代帝王常服着装,收藏于故宫博物院和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明代帝王画像中,有帝王座像及半身像两大类,共计二十六轴[2],除建文、景泰及崇祯三帝外,其他13位在位的帝王画像均穿戴翼善冠。通过查找文献资料,对于明代翼善冠的研究主要有以下两方面:一方面,从明代帝王画像方面进行论述[2],该类研究关注帝王像的构图、设色、勾线等相关的绘画审美艺术,而对帝王画像中的服饰的形制、功能及变革等论述不多;另一方面,针对翼善冠进行类型学研究[1,3],该类研究主要集中于翼善冠的形制特征介绍,而对明代翼善冠进行断代史研究较少,不能全面反映明代翼善冠的形制特征、演变及传播。长久以来,学者对明代服饰研究多关注服饰制度、形制[4],而对于明代服饰的传播及影响论述较少。本文以明代翼善冠为研究对象,对其起源、结构及材质的特征、形制变革等进行考析,并在此基础上探究明代翼善冠的演变规律及其传播影响,为明代翼善冠的断代提供佐证,同时丰富了对明代服饰传播及影响的认知。
明代翼善冠的起源及形成
恢复汉族传统文化是明初制定服饰的动机之一,“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5]。明代以恢复汉族文化为立国策略,用传统汉族服饰礼制来加强权威和显示政权的正统性。明代服饰复古、保守的一面十分显著,强调“复衣冠如唐制”[5]的古制古式的造物观,其帝王服饰都能够从历史上找到源头和理论依据。
1.1 明代翼善冠的起源
明代帝王服饰有衮冕服、通天冠服、武弁服、皮弁服、燕弁服及常服六大种类,袍服主要有十二团龙纹加十二章的衮服、四团龙袍、柿蒂龙袍、柿蒂过肩龙袍和过肩通袖襕袍五种形式[1]。头戴乌纱折角向上巾、身穿盘领窄袖龙袍、腰间束带、脚穿黑靴是明代帝王常服着装配套,常服是帝王的便服。《大明集礼》记载:“常服,则乌纱折角向上巾,盘领窄袖袍,束带,间用琥珀透犀。”[6]永乐年间更定形制亦是如此,《明史·舆服志》记载:“永乐三年更定,冠以乌纱冒之,折角向上,其后名翼善冠。袍黄,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各织金盘龙一。带用玉,靴,以皮为之。”[7]
明代初期依据“复衣冠如唐制”[5]制定帝王常服,从明代朱元璋画像、《步辇图》中唐太宗着装看(表1),两者都是穿戴常服,头戴乌纱冠、身着盘领龙袍、腰间束带、脚穿黑靴,两者在冠、服饰色彩及服饰样式配套上相似度高,两代帝王常服配套有紧密关联。明代翼善冠来源于唐代帝王常服所穿戴的冠,唐代刘肃《大唐新语》:“贞观八年,太宗初服翼善冠。”[8]明代黄一正《事务绀珠》记载:“冲天冠,唐制,交天冠以转脚相交于上。国朝,改转脚不交向前朝,其冠缨象善字,名翼善。”[9]唐代杜佑《通典》记载:“大唐贞观中制,月一日、十五日视朝常服之,又与平巾帻通用。”[10]并注:“太宗初服翼善冠……此冠颇采古法,兼类幞头,乃宜常服。开元十七年废不行用。”[10]笔者认为,明代帝王穿戴翼善冠是“复衣冠如唐制”的体现,唐太宗开始把翼善冠作为视朝常服,明代帝王延续了唐代的常服穿戴制度,在常服中戴翼善冠,并把翼善冠穿戴一直沿用到明末。
明代翼善冠形制与唐太宗时期有区别,从《步辇图》中唐太宗像看(表1),唐太宗戴的首服与明代翼善冠有两点区别:一是唐太宗画像中幞头是软裹,无巾子做内衬,而明代翼善冠是硬裹,后山和前屋硬挺;二是唐太宗画像中幞头折角软而下垂,是软脚幞头,而明代翼善冠折角硬而上举,是硬脚幞头。
表1 不同时期唐代帝王画像中的首服与明代翼善冠比较
Tab.1 Comparison of the headgear in the portraits of emperors in the Tang Dynasty and Yishan Crown in the Ming Dynasty
1.2 明代翼善冠的形成
对于明代翼善冠形成的原因,沈从文先生认为由于宋元画家误解“折上”意义,宋代《望贤迎贺图》及元代《杨妃上马图》中唐代帝王所戴首服与唐代《韦偃牧放图》、唐代韦洞墓画及永泰公主墓画中马夫所戴幞头折角造型一致,宋元画家把唐代图像中马夫、乐人惯用的“折上巾”转移到唐代帝王头上,作为帝王专用物[3]。明代根据宋代比较流行的“交脚”幞头用于帝王常服着装,成为明代帝王日常首服。为了更清晰地知晓明代翼善冠形制的形成原因,本文从明代翼善冠前屋、后山、折角的结构及工艺进行分析。
虽然明代翼善冠形制不直接来源于唐太宗时期,但是从明代翼善冠后山与前屋的结构及工艺上看,明代翼善冠与唐代幞头有密切的关联性,如图1所示。初期的幞头两角于脑后打结自然下垂如带状,另两角回到顶上打成结子作装饰,宋代沈括《梦溪笔谈》说“幞头一谓之四脚,及四带也,二带系脑后垂之,二带反系头上,令曲折附顶”[11]。唐代幞头广为流行,产生了许多样式,中晚唐时期,在幞头内衬以巾子,为使幞头的表面更加美观,还在巾子外的织物上涂漆,使其更为坚硬[12]。唐封演《封氏闻见记》卷五“幞头之下别施巾,像古冠下之帻也”,幞头内衬巾子使幞头呈前低后高两阶造型,其主体部分逐渐定型,脑后面下垂的两脚开始做出各种变化的形状。从前屋和后山的造型上看,明代翼善冠与中晚唐时期幞头都呈前低后高两阶造型,其差异为脑后下垂两脚的造型及朝向;在用料上,明代翼善冠与唐代幞头都用轻薄的黑纱、罗、绢敷面;在使用场合上,幞头是唐代帝王及百姓的常服之一,明代翼善冠亦是帝王的常服,两者的使用场合相同。由此可见,明代为了复原唐代服饰形制,其翼善冠后山与前屋的结构及工艺参考和借鉴了中晚唐时期幞头的形制。
图1 明代翼善冠与唐代幞头的关联
Fig.1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Yishan Crown in the
Ming Dynasty and Futou in the Tang Dynasty
从折角的造型及工艺看,明代翼善冠与唐代中晚期以后的幞头形制有关联性,如图2所示。明代翼善冠又称乌纱折角向上巾,唐代的“折上巾”指幞头额上那个两带上折的结子,并非背后交脚上升,其背后交脚上翘方式有两脚并列偏于一侧或上翘。唐代“折上巾”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背后两脚作一侧上举,称“顺风式”,如图2(a)所示;另一种是交脚折上,明代翼善冠造型与这一类型较相似,但从唐代敦煌画看来,如图2(b)所示,这一类型只见于乐舞伎和农民头上,有身份的贵族品官以至中级官吏从未穿着,更不用说帝王。从制作工艺及用料看,明代翼善冠折角用铁丝、竹篾为内衬,孙机先生认为脑后面下垂的两脚开始用铁丝、竹篾为内衬的硬脚幞头出现于唐中叶时期[13],宋人毕仲询《幕府燕闲录》说:“自唐中叶以后,谓诸帝改制,其垂二脚,或圆或阔,周丝弦为骨稍翘矣。”沈从文先生认为幞头式样由软式前倾演变为硬式略见方折应为晚唐时期[3],硬脚幞头的出现使幞头结构更加倾向于冠类首服,幞头的两脚开始最初的实用功能向装饰功能转变[14],五代时期出现了帝王戴两脚朝上的幞头样式,宋人赵彦卫《云麓漫纱》说:“五代帝王多裹朝天幞头,二脚上翘。”[15]宋元时期,有朝天式和相交式两种折角朝上类型的幞头,如图2(c)(d)所示;其中折角相交式朝上的幞头与明代翼善冠折角较类似,如图2(e)所示。
图2 不同时期折上巾与明代翼善冠的关联
Fig.2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Zheshangjin in different periods and Yishan Crown in the Ming Dynasty
综上所述,唐太宗时期并未出现硬脚幞头,硬脚上翘的幞头多见于唐中晚期以后,帝王戴朝天幞头见于五代,宋元时期画家误把唐代“顺风式”折上巾戴在唐代帝王头上,明代根据宋元画中的唐代帝王所戴“顺风式”折上巾,误认为唐代翼善冠,并把宋元流行的“相交式”折上巾,改转脚不交向前朝,形成明代翼善冠的形制。笔者认为,明初“复衣冠如唐制”的政策是翼善冠形成的内因,促成在主体结构上借鉴了唐中晚期硬脚、硬裹幞头的形制,同时误解“折上”意义是其形成的外因。因此,把唐代“顺风式”折上巾误认为是翼善冠,形成了明代翼善冠折角朝上的形制。
明代翼善冠的结构、材质特征与形制演变
明代翼善冠主体结构相对固定,仅在局部及装饰细节有所不同。虽然明代翼善冠形制有细微差异,但是其形制的变化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相对循序渐进且前后有一定的连贯,反映出明代帝王穿戴翼善冠具有稳定性,形成了相对稳定且延续的帝王首服着装制度。
2.1 明代翼善冠的结构、材质特征
明代翼善冠由前屋、后山及折角三部分组成,前屋与后山前低后高,在造型上呈两级阶梯状。翼善冠前屋与后山接合处有镶条带装饰,可称为“桥”,后山中央竖直向下的镶条称为“梁”。后山背面下方有两向上的折角,通过插入翅管固定。乌纱翼善冠的制作工艺考究,对于其结构及材质特征,可以通过鲁荒王墓出土的两顶乌纱翼善冠及明定陵出土乌纱翼善冠进行分析:从出土文物尺寸上看,鲁荒王墓出土乌纱翼善冠帽底到折角顶高度为22.5 cm、帽宽15.5 cm,明定陵出土乌纱翼善冠的高度23.5 cm,帽宽19.0 cm,可见两者冠的高度差异不大,而宽度有所变化;从出土文物状态上看,两者冠结构较完整,前屋、后山、翘翅主体结构清晰可辨,其结构与同时期明帝王画像中翼善冠相同;从出土文物制作工艺上看,鲁荒王墓出土乌纱翼善冠其中一顶是用竹篾编成六边形网帽胎做内部支撑,帽的边沿及折角边沿包铁丝,另一顶无帽胎做内部支撑,内外用乌纱髹黑漆,帽的边沿及折角边沿包铁丝,帽的折角用多层麻布做内衬。定陵出土乌纱翼善冠用细竹篾编成内胎,冠内衬红素绢,冠外蒙一层黄素罗,再以双层黑纱敷面,冠的折角亦用细竹篾编成,外用黑纱敷面,并用金片折卷成缘边。明定陵出土乌纱翼善冠的结构及材料与鲁荒王墓基本相同,亦有细微差别,两墓出土乌纱翼善冠后山、前屋部分都用竹篾编成内胎,冠外用黑纱敷面,但在折角的制作材料上有不同,鲁荒王墓出土翼善冠折角用铁丝沿边,并在折角内加多层麻为衬底,定陵出土乌纱翼善用竹篾编成形状为衬底,外敷黑纱。由此可见,两墓的乌纱翼善冠不仅在外观有变化,其制作工艺、材质亦有所不同,反映出明代翼善冠结构、材质在延续前朝的基础上进行了改变与创新。
2.2 明代翼善冠形制的演变
明代翼善冠的演变规律主要有三方面:一是前屋和后山逐渐脱离唐代造型,形成了具有明朝特色的翼善冠形制;二是翼善冠的装饰经历了由简至繁,由俭入奢的变化;三是标示功能越发凸显,突出至高无上的皇权。
2.2.1 形制由模仿到创新
根据画像及出土文物乌纱翼善冠来看,其形制变化主要有两阶段:1) 明太祖至宪宗画像中翼善冠折角呈山尖状,明孝宗画像中翼善冠折角高度有所下降,其折角由明太祖时期的尖角顶演变为圆角顶造型;2) 明穆宗画像开始,在翼善冠的后山部位添加二龙戏珠纹装饰,两龙中间有火焰宝珠纹,冠的后山正面系结、系带的装饰变为金质,折角边缘用金色布包裹。明穆宗画像中乌纱翼善冠开始加饰两龙戏珠纹,其后一直沿用至明末。明定陵墓出土两龙戏珠纹乌纱翼善冠和两龙戏珠纹金翼善冠各一顶,两顶冠形制相似,与明穆宗画像中的翼善冠形制相同。明代初期强调的“复衣冠如唐制”的古制古式的造物审美观,仅停留在模式化的思维活动中[16]。明代初期的翼善冠与唐代幞头在后山、前屋部造型相似,其造型具有唐代幞头特征,到明代中后期,翼善冠在继承唐代幞头形制基础上进行改善,后山的中间不再凹陷且左右无分瓣形状,并在后山部加饰两龙戏珠纹,前屋与后山接合处镶条带变成细条金饰,其形制逐渐脱离唐代造型,形成了具有明朝特色的翼善冠形制,如表2所示。
表2 明代翼善冠形制演变
Tab.2 The evolution of Yishan Crown in the Ming Dynasty
2.2.2 装饰由简至繁
明代帝王服饰经历了由简至繁、由俭入奢的演变,这种变化缘于明代中后期社会风尚的嬗变、岁时民俗的发达、审美意趣的演进[17]。明代早期崇尚节俭,其丝绸织造技术百废待兴,朱元璋主张“俭德开基”[7],在早期帝王画像中,服饰色彩单纯统一,纹样简洁大气。至明代中后期,宫廷服饰纹样、金银首饰多有变革,帝王服饰纹样逐渐繁杂,服饰多织有金线、孔雀羽线或为缂织,不仅是织造技术提高的表现,也反映了当时的奢靡之风[18]。明代翼善冠的由简至繁、由俭入奢主要体现在装饰上。定陵出土的乌纱翼善冠,在帽子的后山部位装饰二龙戏珠纹,龙体矫健有力,每条龙镶嵌有猫眼石、黄宝石各两块,红蓝宝石各五块,珍珠五颗,龙身、龙首、龙鳍和龙爪部位都用金丝编成,帽子的前屋和后山结合处用金累丝制作的长方形帽花,其上镶嵌着两块绿宝石,在帽子后面插有两个圆翅形金折角,折角向上插在金制扁筒里,扁筒正面各雕有一条升腾的龙纹,龙手托有万字和寿字表示万寿无疆的吉祥寓意,显得精美而华贵。明代翼善冠装饰的演变,反映了明代宫廷审美由早期简洁淳朴逐渐追求精致奢侈的变化。
2.2.3 标示功能越发凸显
明代帝王服饰作为儒家以礼治国的重要内容,不仅是建立社会意识形态的重要工具,而且是构建以皇权为中心的等级秩序的重要手段[4],其服饰依据以礼治国的核心纲要进行制定,达到以礼定尊卑、定贵贱。明朝宋濂《洪武圣政纪》中记载:“昔帝王之治天下,必定礼制,以别贵贱,明等威……贵贱无等,僭礼败度,此元之所以失政也。”[19]清代傅维鳞《明书》中说“服物所以辨等也……明兴,酌古定制,上下之等甚辨,而中外之信孔昭,诚可为后世法”。为了构建等级秩序,明代帝王服饰具有很明显的社会标识作用,基本实现了“贵贱有别、望而知之”的效果[20],在明代后期画像中服饰来看,其服饰的标识作用越发凸显。例如,在黑色翼善冠后山部位装饰金色龙纹,黑色与金黄色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在视觉上有很强的识别性,能够标识帝王的皇权,彰显帝王身份与地位;在服装上采用十字形对称排列的方式,严谨有序地排列十二团龙纹和十二章纹,使纹样在服装的视觉中心部位,具有醒目凸显的效果。笔者认为,明代龙纹和十二章纹样都是帝王专属纹样,把龙纹和十二章纹样放置在服饰醒目位置,其目的就是用服饰标示人的社会地位的尊贵,不仅体现帝王服饰的特殊性,而且体现了皇权的至高无上。
明代翼善冠的传播
服饰是帝王形象在各类艺术中传播的重要载体之一,明代帝王服饰因为地位的特殊性,体现在服饰上具有独特性,而这些帝王专属的服饰穿戴逐渐成为各类艺术载体中皇权象征符号。明代是开展“服饰外交”较多的朝代,根据按朝中分封原则,把附属国划分不同等级颁诏封王,并赐给他们相应的官印服饰及财物,构成了所谓的“藩属”关系[21]。
3.1 戏剧及文学艺术中的传播
明代翼善冠是帝王常服佩戴的首服,作为皇权象征符号之一,广泛流传于各类文学作品中。明朝灭亡后,其服饰制度也随之消失,因清朝政府实施“十从十不从、娼从而优不从”政策,翼善冠的名称和形制经过改变后,其基本形制及符号象征意义在文学和戏剧领域仍旧保留下来。随着明朝的灭亡,明代翼善冠名称发生了改变。《西游记》中第十一回:“戴一顶冲天冠,穿一领赭黄袍……好一个清平有道的大唐王,起死回生的李陛下。”《红楼梦》中白静王的描写“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红鞓带”。簪缨意指权贵的服饰,银翅是指翼善冠上翘的折角,在《红楼梦》中被称是银翅。《红楼梦》中用簪缨银翅王帽指代翼善冠,既体现了身份尊贵,又巧妙地表达了翼善冠折角的造型特征。
明代翼善冠的形制经过改变后被挪用到戏剧舞台、绘画上,其符号象征意义通过戏剧形象及图形图像等艺术形式被传播。在京剧、越剧、昆曲等传统戏剧中的王帽,仍旧保留了明代翼善冠的基本形制,王帽的前屋、后山及折角结构与明代翼善冠差别不大,如图3(a)所示。在明清的书籍插图及版画中,亦可以看到明代翼善冠的身影。收藏于英国大英博物馆的一张清代版画中,一个王者模样的人跟一个女子在下棋,头上的帽子是一顶明代翼善冠的改装模样,帽子的前屋、后山及折角等结构与明代翼善冠基本相同,不同之处是其帽子的正前端加了一个缨球,如图3(b)所示。
图3 戏剧、版画中的王帽
Fig.3 The emperor’s hats in plays and prints
3.2 对附属国的传播
明代翼善冠对当时东亚朝鲜、安南、琉球等国服饰制度的有直接影响,是附属国模仿明朝衣冠体系的标志之一。明代时期,朝鲜远承周礼、近袭明制,编订《国朝五礼图》,奠定了朝鲜典制的基础[22]。《朝鲜太宗实录》详细而真实记载了潘文奎入朝,赐明朝冕服的情况及细节,“帝遣鸿胪寺行人潘文奎来,赐王冕服……”。《国朝五礼图》记载了明朝赐给朝鲜的两套冕服,并会有插图,朝鲜以赐服为蓝本制定了冕服制度。《国朝续五礼补序列》记载王世子戴翼善冠,并有相应配图。虽然没有明确的历史资料记载朝鲜翼善冠的由来,但从朝鲜冕服的制定来看,可以推断朝鲜翼善冠来源于明朝永乐年间的赐服[23]。
朝鲜通过“请衣冠”来显示与明朝的亲近和臣服,同时,明代衣冠是构建以皇权为中心的等级秩序的重要手段,能够“别贵贱、明等威”[19],附属国借助明代衣冠制度实现统治者以礼治国的目的。朝鲜申淑舟在《进国朝五礼图仪笺》中说:“(国朝五礼图)等威严而有序,文物皆然可观……治国易如指掌,礼乐明而天地官。”附属国承袭明朝衣冠制度,不仅是外交策略及统治的需要,更是对汉文化的认同和推崇。诸多朝鲜文集中记录了文人们对明代衣冠的文化认同,朝鲜尹凤九在《屏溪集》中说:“既今天下,我独周矣。大明衣冠,惟此可见。”越南《钦定越史通鉴纲目》记载:“自清帝入中国、剃发短衣、一守满洲故习。宋明衣冠礼俗为之荡然……沿边之亦不得效其声音衣服、违者罪之。”服饰在明代已成为国家的一种有效的外交工具,间接地推动了明代服饰的对外传播[21],即使明代灭亡后,其服饰制度在附属国依然延承了下来。
朝鲜翼善冠有紫红色、青色或黑色,其翼善冠经历了由承袭明代形制到形成本国特色的演变。从《朝鲜太祖常服画像》《朝鲜英祖画像》及韩国国立故宫博物馆馆藏英亲王翼善冠中,可以明显反映出不同时期朝鲜翼善冠形制演变,如图4所示。朝鲜翼善冠变化规律主要有以下两点:一是翼善冠折角的变化,《朝鲜太祖常服画像》头戴翼善冠,穿四团行龙袍,翼善冠的折角呈山尖状且小,与明代早期的翼善冠形制相同,之后折角逐渐变宽大,造型由山尖状变成圆角状,高宗时的翼善冠的折角又变小;二是翼善冠后山逐渐变高,《朝鲜英祖画像》中翼善冠后山部位拉长,后山的高度最高,之后逐渐变矮,形制上则固定,被沿用到明代朝鲜末期。《朝鲜英祖画像》中翼善冠后山部位拉长,折角由山尖状成圆角状,前屋、正面系结、系带,表面用黑纱,冠的上面用绳子做成的结饰从两折角中间垂到冠上,与明代翼善冠有明显区别。
图4 朝鲜翼善冠形制演变
Fig.4 The evolution of the Korean Yishan Crown
越南阮氏王朝时期,宫廷礼服、帝王、大臣的朝服,与中国明代宫廷服饰相似。越南帝王戴得九龙通天冠形制保留了明代翼善冠的基本特征,越南博物馆馆藏保大皇帝九龙通天冠一顶,如图5所示,高28.5 cm,宽26.6 cm(加上博山桥),有前屋、后山、金笏、博山桥四部分组成。其特征如下:前屋和后山结构呈前低后高阶梯状,表面用黑纱敷面,黑纱上装饰了许多龙纹;金笏是由黄金打造,插于后山背面朝上,形制类似明代翼善冠的折角;博山桥位于前屋和后山的结合处,表面敷黑纱,黑纱上装饰有龙纹。
图5 越南九龙通天冠
Fig.5 Kowloon Tongtian Crown, Vietnam
结论
明代按照唐代帝王幞头、圆领、革带、乌靴配套的常服式样为参考制定了帝王的常服,早期翼善冠造型受唐代幞头影响较大。明代中后期翼善冠前屋和后山结构逐渐摆脱唐代造型,形成明代特色,其装饰由简至繁、由俭入奢,并赋予吉祥寓意,不仅体现了明代宫廷审美的变迁,也反映出明代中后期,随着帝王集权的不断加强,服饰上更凸显帝王权力及正统性。明代翼善冠在明朝灭亡后,其基本形制及符号象征意义在文学和戏剧领域仍旧保留下来,在汉族“以服治天下”传统服饰观念的影响下,附属国承袭了部分明代衣冠制度。明代翼善冠经过改良后传播至朝鲜、越南等附属国,并在附属国延存及发展。
发布:浙江理工大学杂志社新媒体中心
来源:古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