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林秀英站在屋后的小院里，晾晒着刚洗好的衣服。五月的阳光慷慨地洒在她布满老茧的手上，那是岁月和劳作留下的痕迹。她抬头望向远处的青山，思绪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林秀英站在屋后的小院里，晾晒着刚洗好的衣服。五月的阳光慷慨地洒在她布满老茧的手上，那是岁月和劳作留下的痕迹。她抬头望向远处的青山，思绪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秀英和丈夫王志明都是普通农民，日子虽然清贫，但也算和美。他们的大儿子王小东很是聪明伶俐，是两人的骄傲和希望。

然而，命运总是弄人。小东四岁那年的一个夏日，婆婆许在照顾他时，偷空去了邻居家打麻将。小东睡醒后找不到人，独自走出家门，不慎掉进了村口的水坑里，再也没能醒来。

“不让你打麻将，你为啥就是不听啊？你赔我儿子的命！”秀英当时像疯了一般，冲着婆婆拳打脚踢，直到自己昏死过去。

醒来后，现实更加残酷——无论她怎样哭闹，怎样责怪，小东都不会再回来了。

那段日子，秀英和志明的生活如坠深渊。秀英整日以泪洗面，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就会痛不欲生。那种剜心般的疼痛，只有失去过孩子的父母才能体会。

“咱们再要一个孩子吧，这样才能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

志明比秀英坚强些，看着妻子日渐消瘦的身影，小心翼翼地提议道。秀英起初并不愿意，总觉得再有个孩子也代替不了小东在她心中的位置。

就在这样的犹豫和纠结中，他们的小儿子王小宇来到了人世。当秀英第一次看到小宇那张与小东相似的小脸，恍惚间以为是小东不忍心她痛苦，回来找她了。从那一刻起，秀英决定倾尽全力保护这个孩子，不让任何意外再次发生。

志明让秀英什么家务活都不要干，专心照顾小宇。就这样，秀英一刻不离地守护着儿子，见证了他每一个成长的瞬间。

小宇也非常懂事，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是村里人称赞的“别人家的孩子”。慢慢地，秀英和志明心中对小东的思念不再那么刻骨铭心，转而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宇身上，期待他能健康成长，有出息，将来娶妻生子，过上好日子。

“医生说是晚期肝癌，已经扩散了...”志明轻声说道，眼中满是平静和释然。那是小宇上高二的那年，志明因为持续的腹痛去县医院检查，结果却是晴天霹雳。

秀英手中的碗“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碎片四溅。她无法相信命运为何如此捉弄他们这个已经饱经风霜的家庭。

“我不治了，咱们没那么多钱。”志明捧起秀英的手，声音温和却坚决，“把钱留着供小宇上学，帮他娶媳妇、生孩子，完成这些，咱们做父母的责任就尽到了。”

秀英想反对，却被志明的眼神制止了。她知道丈夫的性格，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半年后，志明带着对妻子儿子的牵挂离开了人世，临终前再次叮嘱秀英：“一定要看着小宇成家立业...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丈夫走后，秀英既当爹又当妈，撑起了这个残缺的家。为了供小宇上学，她什么活都干——工地搬砖、街头摆摊、赶集卖菜、凌晨卖早点，比男人还能吃苦耐劳。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命苦，看着村里其他女人有丈夫依靠，心里难免消沉。但每当看到小宇那张认真读书的脸，想到他优异的成绩，秀英就又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百倍。

小宇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顺利考上了省重点大学。大学毕业后，他本想立即找工作减轻母亲的负担，但因为没有人脉关系，好工作难寻。

小宇咬牙决定继续读研，希望学历更高能找到更好的工作。研究生毕业后工作还是不如意，他又坚持读了博士。终于，博士毕业后，小宇进入了一家大医院工作，有了稳定可观的收入。

每次回到村里，乡亲们都羡慕地看着秀英：“你真有福气啊，儿子这么有出息！”秀英脸上总是挂着自豪的笑容，但只有她知道这背后付出了多少艰辛和泪水。

“妈，这是雅慧，我女朋友。”一个春节假期，小宇带回家一个漂亮的姑娘，笑容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李雅慧是亲戚介绍的，家住县城，是一名中学教师。秀英观察到儿子眼中的光彩，知道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每次秀英做了好吃的，小宇总会说：“妈，我给雅慧带一份吧。”回家时，嘴里总是念叨着雅慧如何如何，眼里满是爱意。

两人相处一段时间后，却意外地闹了分手。秀英担忧地劝儿子：“咱家条件不好，你不要太挑剔，多让着人家姑娘。”小宇却安慰母亲：“妈，你别多想，我心里有数。”

不久后，两人和好了，秀英暗自松了口气。然而好景不长，小宇的情绪开始低落，不再提起雅慧的事。秀英忍不住问：“怎么了？你和雅慧之间出什么事了？”

“我们分手了，彻底的。”小宇苦笑着说。

“为什么啊？你们不是挺好的吗？”秀英吃惊地问道。

小宇叹了口气：“她家嫌咱们条件差。”

秀英急忙解释：“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不会拖累你们的。你现在工资不低，慢慢攒钱，将来买房买车不是问题。”

“但她等不及，”小宇摇头道，“她每天跟闺蜜们比，人家男朋友都有房有车，家里条件好，觉得跟我在一起太苦了，要奋斗太久。”

“东西是人置办的，钱是人挣的，”秀英说，“我保证不会跟你们一起住，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小宇苦笑：“不只是房子车子的问题。他们嫌咱们是单亲家庭，农村出身没根基，你没有退休金，担心将来会成为负担...总之就是看不上咱们这样的家庭。”

秀英愕然：“当初不是都知道咱家情况的吗？那时候怎么没说什么？”

“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小宇解释道，“感情是感情，现实是现实。我对她说了，车房我可以想办法，但我妈妈只有这一个。我妈为我付出那么多，你要是接受不了我妈，就是触碰我的底线。所以，我们分手了。”

听到这些，秀英心如刀绞。她拼命生活，把儿子培养成才，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成了儿子婚姻路上的绊脚石。她既心疼儿子，又愧对已故的丈夫——她还没能完成他的遗愿啊。

小宇消沉了一段时间后，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和生活。秀英以为那段感情已经过去，便开始催促儿子重新找对象。毕竟他已经三十出头，同龄人的孩子都上小学了。

“小宇，村里张叔家的侄女不错，在城里银行上班，人家说愿意相亲，要不...”

“妈，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小宇总是这样敷衍过去，却始终不见行动。秀英急在心里，却也不好过多责备。

一个周末，小宇休假回家，给秀英带了新衣服和各种营养品。看着儿子又是一个人回来，秀英忍不住说道：“你真得抓紧找个对象了，妈等着抱孙子孙女呢。”

小宇放下手中的东西，神情严肃地看着母亲：“妈，我决定不结婚了。”

秀英惊讶得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地上：“什么？为什么不结婚？还因为雅慧那事儿？”

“那都过去了，”小宇平静地说，“是我自己想通了，不想结婚。”

“是因为咱家条件不好吗？”秀英担忧地问。

“不是，”小宇摇头，“结婚要满足女方一堆要求，将来还要面临那么多责任和压力，太复杂了。现在这样挺好，咱娘俩生活简单自在。”

秀英急了：“不结婚，将来老了怎么办？”

小宇微笑道：“等我为您养老送终后，就随遇而安，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去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

“说得容易，”秀英伤心地问，“那谁给你养老送终？孤独终老多可怜啊！”

“现在社会福利这么好，养老服务也完善，不用担心这些。再说，如果我都不在人世了，还需要操心那些吗？”

秀英不甘心：“你爸爸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成家立业，你真的不打算完成吗？”

小宇语气坚定：“爸如果知道您为了完成他的心愿每天吃苦受累、省吃俭用，根本不会那样要求您。他最希望的是我们幸福。”

秀英继续劝说：“现在咱家条件好多了，不是每个姑娘都像雅慧那样要求高的。你是不是被伤害过一次，就不敢再尝试了？”

“不管您怎么说，我已经决定不结婚了，”小宇固执地说，“我就想和您相依为命，简简单单过日子，没必要给自己套上婚姻的枷锁。”

他们又争执了许久，秀英从开始的苦口婆心到最后的大发雷霆：“如果你执意不结婚，就别再回来看我了！我死后没脸去见你爸爸！”

秀英气得把小宇带来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甚至把他推出门外：“以后一个人就别回来了，什么时候带媳妇回来，什么时候再踏进这个家门！”

小宇想要解释，但秀英直接打断：“不听不听！孝顺我就赶快找对象结婚，让我完成你爸的心愿！”

小宇离开后，秀英独自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思绪万千。

村里的老媒婆曾经说过，现在的年轻人找对象，什么都要考虑——男方家里有房有车是基本，父母有没有医保、退休金也成了衡量标准。

当时秀英只当是笑话听听，如今却真切地体会到了其中的现实。她这个上了年纪、没有保障的农村母亲，竟成了儿子婚姻路上无法回避的“负担”。

“我和志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宇身上——希望他健康善良，希望他事业有成，希望他娶妻生子。前两条他都做到了，为什么最后一条他却坚决不肯完成呢？”秀英对着丈夫的遗照喃喃自语。

照片中的志明慈祥地微笑着，仿佛在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太苛求自己和孩子。”

秀英拿出一张泛黄的全家福，那是小宇十岁生日时拍的。志明壮实的身躯站在后面，她和小宇坐在前排，三人都笑得那么灿烂。那时候，他们的未来似乎充满了无限可能。

“是我太落后了吗？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秀英自问道。一直支撑她努力生活的动力突然消失了，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所有的奋斗、所有的坚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夜深了，村庄陷入寂静。秀英起身，收拾了被她扔在地上的衣服和水果，小心地整理好。她忽然记起小宇小时候问她的一个问题：“妈妈，月亮为什么会跟着我们走？”那时的她笑着回答：“因为月亮喜欢看着好孩子啊。”

如今，那个天真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和选择。而她，却仍然停留在过去的期许中，无法自拔。

秀英打开手机，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给小宇发信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坚持，是否该放手，是否该接受现实...

她只知道，自己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那个曾经放在摇篮里冲她笑的孩子。

“我一切的努力还有意义吗？”秀英望着窗外的月光，无声地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来源：忙忙碌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