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糖醋排骨的甜香裹着姜蒜的辛味，从厨房门缝里钻出来时，林小夏又找了个借口起身——“我去阳台接个电话”，筷子往桌上一放就往外走。

糖醋排骨的甜香裹着姜蒜的辛味，从厨房门缝里钻出来时，林小夏又找了个借口起身——“我去阳台接个电话”，筷子往桌上一放就往外走。

客厅里，我妈正夹着排骨往她空碗里堆，跟二姨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小夏最近瘦了，肯定是操心默子公司的事，这丫头啊，比亲闺女还贴心。”

茶几上，她的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蓝光刺得我眯眼——“酒店确认了，下周三场地空着。”发信人备注“周总”，对话框里还躺着几条未读：“协议我让人重新拟了”“这次别再犹豫”。

“哥，发什么呆呢？”弟弟陈阳踢了踢我鞋尖，手里的玩具车撞在茶几上“咔嗒”响，“妈说排骨要凉了，赶紧把嫂子叫回来。”

我捏着手机往外走。楼道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远远看见林小夏背对着我，肩膀绷得像根弦，声音压得比呼吸还轻：“周总，再宽限两天行吗？真的只差最后三万……”

她猛地挂断电话，手机往兜里塞时差点掉地上。风掀起她额前碎发，我这才注意到，她鬓角竟添了几缕白发，在暖黄灯光下刺得人眼疼。

“手机借我看看。”我伸手抽走她兜里的手机。

她慌了，指甲刮过我手背：“陈默你干吗！手机有隐私知不知道？”

“周总是谁？”我点开那条微信，“下周三订酒店，办同学会还是……办婚礼？”

她脸色刷地白了，指甲深深掐进我手腕：“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默，你听我解释！”

“开饭喽！”我妈端着青花瓷盘从厨房出来，糖醋排骨在油亮酱汁里泛着红光，“小夏快过来，你最爱的排骨，我特意多放了糖。”

林小夏的手慢慢松开，眼尾红得像被揉碎的桃花，勉强扯出个笑：“来了阿姨。”那笑比哭还难看。

我盯着她牵强的笑，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那天我应酬到凌晨两点，推开门就看见她缩在沙发角落，肩膀抖得像被雨淋湿的猫。手机冷光映着她哭花的脸，短信提示音刺得人心慌：“尾号1234账户逾期15天，剩余需还280000元。”

她听见动静猛地按灭手机，手忙脚乱擦眼泪：“刚……刚看剧太感人了，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后来我刷二手平台，刷到个九成新的香奈儿，配图里那枚珍珠扣跟她上周背的包一模一样——原来她不是买了新包，是卖了旧的。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事要说。”我端起酒杯，玻璃碰在桌沿发出脆响。

客厅霎时静得能听见空调“滴”的一声。我妈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排骨盘里，酱汁溅在她蓝布衫上，晕开个深褐色的疤。

“我和小夏……打算离婚。”

“默子你疯了？”我妈声音发颤，“小夏多好的媳妇，你们前两天还说要二胎……”

林小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陈默，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什么？”我把手机拍在桌上，转账记录刺得人眼疼，“解释你跟周总商量酒店办婚礼？还是解释这半年你找他借了三十万？”

亲戚们凑过来看手机，七嘴八舌的议论炸开来。二姨的声音最尖：“小夏啊，咱有难处跟家里说啊，怎么能跟外人借钱呢？”

“不是借款！”林小夏突然站起来，碰得玻璃杯叮当响，“那是我求周远帮忙的！他是我高中同桌，他爸开建材厂的……”

“周远？”我冷笑，“备注从周总改成名字，关系够亲的啊。”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去年你车祸住院记得吗？医生说手术费要三十万，你妈把养老钱都凑上了还差十万，是周远……他说可以先垫，但要我跟他假结婚！”

去年的雨幕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那天我为了躲横穿马路的老人打偏方向盘，撞上路沿石的瞬间，我听见玻璃碎裂的响，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过来时，我妈红着眼睛攥着我的手：“默子，钱凑够了，手术能做。”林小夏守在床头，眼睛肿得像两颗紫葡萄，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

“他说只是假结婚，等钱还上就离婚。我签了协议的，连结婚证都是假的！”她急得眼泪直掉，“我真没想骗你，你刚做完手术时总说‘要是我死了，小夏怎么办’，我哪敢说钱是这么凑的？后来公司资金链断了，你整宿整宿睡不着，我想着等熬过这阵就告诉你……”

“所以你宁可跟别的男人签假结婚协议，也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喉咙发紧，“你当我是纸糊的？连自己老婆为我借钱受委屈都扛不住？”

“我怕你自责！”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住院时拉着我的手说‘小夏，要是我死了，你怎么办’，我哪敢说钱是拿这种方式凑的？我想着先把债还上，等你好了……”

“还上？”我抓起她手机翻转账记录，每月五千的还款记录像刀扎进眼里，“你每个月还五千，得还五年！周远是慈善家？他图什么？”

林小夏突然不说话了。她低头盯着左手无名指，那枚我们攒了半年工资买的铂金戒指，内侧还刻着歪歪扭扭的“陈默&林小夏”——那是我们在首饰店自己刻的，她当时说“这样才独一无二”。现在戒指内侧多了道划痕，像道伤疤。

“上周他说……”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只要我陪他出席个商务晚宴，剩下的债就不用还了。”

“啪！”我妈突然站起来抽了她一耳光，响声在客厅里炸开：“你糊涂啊！咱们家就是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也不能干这种事！”

林小夏捂着脸后退，撞翻了椅子，膝盖磕在桌角上：“阿姨，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当时医院催款单一张接一张，我跑了七家银行都贷不到款……”

“够了！”我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明天去民政局。”

“陈默！”林小夏扑过来拽我衣角，指甲抠进布料里，“我求你再信我一次，我现在就去跟周远说清楚，不签什么协议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我望着她哭花的脸，想起七年前的婚礼。她穿着我攒了半年工资买的白纱，头纱被风掀起时，眼睛亮得像星星：“陈默，以后不管多难，咱们都手拉手过。”

可现在，她宁可跟别人签假结婚协议，也不肯拉我的手。

“放手。”我掰开她的手指，每根都掰得生疼，“我陈默穷是穷，但没穷到要靠老婆卖婚来换命。”

我走出家门时，身后传来“哐当”一声脆响——是我妈摔了林小夏去年送她的青花瓷碗，碎片混着糖醋排骨的酱汁，散在地上像朵破碎的花。

楼道声控灯随着我的脚步次第亮起，手机在兜里震动——是林小夏发来的消息：“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你手术时我写的日记，你看看再决定好不好？”

我靠在楼梯间的墙上，摸出烟点燃。火星在黑暗里明灭，像极了那年ICU外的夜。当时我刚做完手术，迷迷糊糊听见护士说“家属去外面抽”，就看见林小夏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抽烟，烟头扔了一地。我醒过来时她眼睛红得像兔子，却笑着给我剥橘子：“医生说你没事，就是要多补补，我给你熬了鸡汤。”

现在，我突然想起她最近总捂着胃说“吃多了不消化”，想起冰箱最里层那盒快吃完的胃药，想起她衣柜里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毛衣——袖口磨得起球，是我大学时用兼职工资给她买的，她从前总说“再贵的大衣都没这件暖”。

烟烧到手指，我疼得一抖，才发现已经抽完了。我掐灭烟头，转身往回走。

楼道声控灯突然全亮了——是我踩响了最后一个台阶。林小夏蹲在门口，怀里抱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皮上有她的字迹：“陈默手术日记”。她抬头时脸上还挂着泪，睫毛上沾着碎光：“我没骗你，真的没骗你……”

风掀起她的刘海，我这才看清，她鬓角竟添了好些白发，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银白。原来这半年，她不只是瘦了，连头发都熬白了。

来源：就是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