鲐背女指挥，彩笔乐人间 ——喜读《拼“博”，郑小瑛》

摘要：今年96岁的郑小瑛，是中国第一位登上国际舞台的指挥家、中央歌剧院终身荣誉指挥、郑小瑛歌剧艺术中心艺术总监、厦门爱乐乐团创团艺术总监兼首席指挥......曾获法国文艺勋章、俄中友谊勋章、中国歌剧事业特别贡献奖、中央音乐学院杰出贡献奖，“金钟奖”终身成就奖、全国三

文｜赵庆庆（南京大学外语部教授）

“硬核奶奶”出书了!

《拼“博”，郑小瑛》新书发布会的链接一出，立刻破圈，留言区点赞、“拍”声不断。

今年96岁的郑小瑛，是中国第一位登上国际舞台的指挥家、中央歌剧院终身荣誉指挥、郑小瑛歌剧艺术中心艺术总监、厦门爱乐乐团创团艺术总监兼首席指挥......曾获法国文艺勋章、俄中友谊勋章、中国歌剧事业特别贡献奖、中央音乐学院杰出贡献奖，“金钟奖”终身成就奖、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优秀女职工、老教授科教兴国奖、福建省道德模范、厦门市荣誉市民等多项殊荣。

她指挥过《托斯卡》《阿依古丽》《茶花女》《蝴蝶夫人》《帕老爷的婚事》等几十部中外经典歌剧，《土楼回响》《梁祝》《黄河》大合唱与钢琴协奏曲，以及贝多芬、莫扎特、肖邦、柴可夫斯基等中外音乐巨匠的几百部作品。

在长达70多年的职业生涯中，她指挥了2000多场演出。其中，《土楼回响》在12国演出77场，创造了中国交响乐作品演出之最。

2007年4月，《土楼回响》由郑小瑛教授指挥，在欧洲的法国巴黎；德国的埃森、柏林、美因茨、安斯巴赫、斯图加特；奥地利的因斯布鲁克以及意大利的罗马四国八个音乐厅举行了轰动性的演出。

从上世纪 80 年代起，她打破了指挥在舞台上不说话的传统，为观众讲解曲目，被称道为“郑小瑛模式”。亲撰的生动讲稿，中小学音乐老师、基层音乐工作者，甚至可以直接拿来备课......而她一讲，就是半个多世纪，直至今天。

“唯乐，不可以为伪”、“阳春白雪，和者日众”、“急社会之所需，尽自己之所能”。

郑小瑛不仅挥棒指挥世界一流，挥笔写作也相当厉害，都以情真意切、中西合璧、雅俗共赏为特色。她曾当选厦门市文联名誉主席，堪称“指挥家中的作家”。

她著述丰富，专业方面，多篇文章在《人民音乐》《中央音乐学院学报》《音乐周报》《中国文艺报》《歌剧》等专业报刊上发表，有的长达万字，像一朵朵报春花，绽放在国内当时尚是荒芜冷清的音乐处女地，比如 50 年代的《我是这样向苏联专家学习合唱指挥的》《畲族山歌与“双音”》、70 年代的《友谊和音乐交流的动人篇章:听美国波士顿交响乐团访华有感》、80 年代的《年青的交响乐事业需要得到支持》《歌剧客席指挥如何工作——记考德威尔指挥》《谈谈洋歌剧的“进”与“出”》、90 年代的《激情基于理性表演体现学识——谈青年指挥应具备的素质》，进入 21 世纪后的《给音乐“假演”者指一条诚信大道》《新体制新收获——从“民办公助”的厦门爱乐乐团谈起》《让歌剧贴近大众，让大众走进歌剧》《“音乐之岛”要从大家爱音乐、爱唱合唱开始》，等等。她还将《卡门》《弄臣》《托斯卡》《费加罗的婚姻》《塞维利亚理发师》等多部西方经典歌剧译配或修配成中文，让台上台下知其意，乐其唱。

2006年，77岁的郑小瑛在资深记者张国锋的“忽悠”下，开通新浪博客。开博首日，即有 8 万人浏览，留言几百条。老指挥家喜得音乐普及新招，从此勤耕博园，三更半夜更新、回复，10 年贴出博文 367 篇，图文并茂，达几十万字，包括执棒岁月(25 篇)、音乐讲坛(28 篇)、乐团演出(66 篇)、土楼回响(6 篇)、老而弥坚(11 篇)、媒体报道(79 篇)、生活点滴(27 篇)、老伴作品(15 篇)。篇篇优美流畅，亲切幽默，当然也有“金刚怒目”时。

郑小瑛教授的部分博客文章

十几年后，在张国锋的铁嘴游说下，她终于松口，同意他整理出博文 133 篇，结集为《拼“博”，郑小瑛》。书名一语双关，“博客”+“拼搏”，既表示该书由博文组成，也暗指博主一生坚守艺术。这是 96 岁郑小瑛首次公开出书，也是贵州大学出版社的年度重点出版项目。美妙的是，该社社长闵军就是上个世纪 80年代郑小瑛“高雅艺术进校园”活动的受益者......

无独有偶，也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北京师范学院(今北京师范大学)的大男孩蒋力，只因听过一次郑小瑛讲解，便迷上歌剧，后来成为中央歌剧院研究员、中国歌剧研究会理事，也成了郑老师的忘年交。蒋力就建议，汇编他人写郑小瑛的文章，出版郑小瑛“文集”，出版她的郑式指挥法、合唱指挥法等专著——都是无与伦比的音乐瑰宝，生命结晶啊!

现在，独一无二的《拼“博”，郑小瑛》上架了!

贵州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拼“博”，郑小瑛》

能否想象，年过九旬的大指挥家，深夜在电脑上创作，身边是一堆堆音乐总谱，墙上挂着“苦学炼宝”的书法？

能否想象，她一生驾驭着音符的千军万马，鼓动着文字的滔滔江河？

新书中有标志性的“郑小瑛模式”导赏，诸如《音乐应当给听觉以享受》《现代音乐要来回听》《令我惊诧的“科达伊教学法”》《理查·施特劳斯最会煽情》《音乐会会前、会中和会后的大众礼仪》，文如其人，娓娓道来，干货满满，就仿佛和你面对面讲解一样。

比如，在指挥德国浪漫派作曲大家理查·斯特劳斯作品前，郑小瑛发了《理查·施特劳斯最会煽情》博文导赏:

交响诗这个体裁，在李斯特手中产生，在理查·施特劳斯手里发展到最高峰。

明晚要上演的理查·施特劳斯的《死与净化》虽然只有二十七、八分钟，却把主人公一生都写出来了。它很庞大、复杂，把乐队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同时也是作曲家最美的作品之一。在这二十几分钟里，你会发现每一个小节都有故事，从死前的回忆、激烈的病痛、童年情景的再现到死后的升华，包容了一个人的一生。

如果说韦伯是浪漫主义初期的代表作曲家，李斯特是浪漫主义中期的代表者，那么理查·施特劳斯就是浪漫主义晚期的代表人物，他把乐队推到了巅峰，像明晚的《唐璜》，是每一个乐队招考的必考题，无论弦乐的什么声部都要奏，用来考核乐手能不能胜任，难到了极致，也就成了经典的考乐队的作品。同时，理查·施特劳斯也很会煽情，是一个旋律大师，他的作品中，总有许多感人的旋律让人难以忘怀。

书中有她指挥歌剧、热爱歌剧，旨在“让歌剧贴近大众，让大众走进歌剧”的点点滴滴。自称“歌剧老兵”的她，倾诉肺腑之言，如《歌剧：抹不去的情结》《是什么妨碍中国大众走进歌剧》《指挥：歌剧的主帅》《“样品已有三出” 厦门歌剧期待买主》《通过“洋戏中唱” 推广歌剧车间》《带动了第一支业余歌剧合唱队》......

书中有惊世绝章《土楼回响》诞生和国内外排演的手记，十几篇，累计数万字，堪称中国乃至世界音乐史上独一无二的“活化石”“国宝级记录”！起始、经过、内幕、实情，70多岁带团拼搏世界，由她这位亲历者道来，就格外有趣，有分量，有感染力，当然也有她若不说就无从知晓的“讨钱”的艰难和辛酸！

书中有她的怀尊忆旧，思念知音，一派纯朴、炽热、天然，她与文中主人公相交相望几十年。像《为“爱乐女”的“大管家”庆祝八十大寿》《庆贺黄飞立先生 90华诞，中国五代指挥家聚首》《呜呼!石夫老弟走好!》《缅怀杰出声乐艺术家蒋英》《拜谒导师在天之灵》等，都是这样的赤诚之作。

比如，《呜呼！石夫老弟走好!》是她对好友、作曲家石夫骤然逝世的痛悼!上个世纪60年代，郑小瑛从留苏载誉回国，指挥中国第一部交响性歌剧《阿依古丽》时，就与曾在新疆7年、收集有3000首民歌的石夫愉快合作，奠定了他们终生友谊的基础。她缅怀道，那个初出茅庐的石夫，言语不多，却胸有成竹，一首首优美激情中国风格的“咏叹调”，一曲曲生动又充满活力的合唱，一段段极富戏剧性的配乐，都从那个小个子的头脑里，如泉水般汩汩流出，甚至有时出于大导演的某些不尽合理的苛求，天生性格谦让的石夫，也能按时交卷，只是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眼中又增添了不少血丝......

石夫去世后不久，她在执棒的音乐会上，特地加演《阿依古丽》的序曲，为创造它的父亲送行。前几年，90多岁的她“复活”《草原之歌》《阿依古丽》《护花神》这三部精品民族歌剧时，她对着印有石夫手迹的《阿依古丽》谱本，扬手大声唱“阿依古丽!阿依古丽!”，然后，亲了一下总谱说，“哇，石夫一定开心！”

2023年5月13日，郑小瑛教授在《民族三歌剧精粹表演音乐会》上亲自指挥《阿依古丽》序曲

书中还有她的爱憎分明，侠肝义胆；对行业不良现象直言针砭，对不尊重艺术的行为良言劝诫。《请别让艺术家伴宴》《完全支持章红艳拒绝假奏的严正立场！》《自我曝光:我“假挥”了!》《音乐会晚了1小时10分钟》《一个只有3位听众的全国性论坛》......单看这些标题，就不难想象作者的“块垒”和艺术良知。而她的人民之爱、祖国之恋，又是那么纯洁而深沉，《我成了奥运火炬手》《2008年5月8日，我竟大哭起来》《用心交流》《博客让我们心灵沟通》《再见了!我亲爱的厦门爱乐乐团!》......无一不跳动着一位老艺术家的赤子之心，日月可鉴，山海动容。

133篇博文中，还有几十篇是郑小瑛高能的演出行程、工作日志和记游，《厦门爱乐乐团的又一个新纪录:两天奏了24首协奏曲》《为“三八”100周年南北飞奔》《最近几天要做“空中飞人”》《又做了一次“空中飞人”》《又一个忙碌的年关》《又一次超负荷的演出大巡回》，等等，原生态地记录了耄耋指挥家忙碌的日常，有如“追剧”，尤值细读。

郑小瑛的开门大弟子，吴灵芬(中国音乐学院指挥系首任系主任和教授、国家大剧院合唱团首席指挥)撰写了书跋。她年逾八旬，像郑老师一样，笑眯眯地奔忙在音乐第一线，以激情指挥合唱的视频和“唯有热爱不可阻挡”的金句，为中外粉丝喜爱和敬仰。两人亦师亦友 60 年，“小吴”“老郑”的互称令人忍俊不禁。“小吴”80来岁执棒郑小瑛歌剧艺术中心的中文版《茶花女》和《费加罗的婚姻》，90 来岁的郑老师还像以往给她上课一样，指导排练，交她一张张改进的“小纸条”，张罗她的生日惊喜……师生一样“拼”，也爱“拼”。吴灵芬在书跋中深情写道，“郑老师说，指挥没有权利生病，生命因有艺术而绽放。她对艺术的精致的追求是一种信仰，坚不可摧。不在乎年龄，不在乎病痛，不在乎流言蜚语，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