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57年1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第一个全国性诗歌杂志《诗刊》诞生。之前，因毛泽东主席曾亲笔复信支持创办《诗刊》，《诗刊》第一期（创刊号）就是以他的18首旧体诗词开篇，这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反响。在这18首旧体诗词中，有一首标注创作于1935年10月的词《清

一

1935年9月上旬，由于张国焘公开反对中共中央北上战略方针，分裂党分裂红军，毛泽东等人被迫率领右路军中的红1军、红3军和军委纵队及干部团等单独北上。9月12日，中共中央在甘肃省迭部县俄界举行政治局紧急扩大会议，决定将红1军、红3军和军委纵队等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支队，然后继续北上。9月18日，红一方面军进驻甘肃哈达铺。根据俄界会议的决定，红1军、红3军和中央直属队在这里正式改编为陕甘支队，彭德怀为司令员，毛泽东为政委。10月7日，陕甘支队翻越六盘山；19日，胜利到达陕北吴起镇（今陕西吴旗县），与红15军团会合。11月3日，中共中央决定成立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毛泽东为委员会主席，周恩来、彭德怀为副主席。同时，决定恢复红一方面军番号，彭德怀任司令员，毛泽东任政委。

1935年10月7日，毛泽东等率陕甘支队翻越长征路上最后一座高山六盘山。当他们一同健步登上六盘山主峰时，秋风带着黄土高原固有的泥土芳香迎面吹来，毛泽东停下了脚步，招呼身边的人员休息一下。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高兴地对身边的同志说：“这里可观三省，雄踞要塞，历来是兵家要地，翻过去我们就快到陕北了！同志们，胜利就在眼前！”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在六盘山上空飞翔着南去的大雁，想到走过艰难历程即将到达目的地，诗兴大发的毛泽东遂吟诵了一首《长征谣》：“天高云淡，望断南归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同志们，屈指行程已二万！同志们，屈指行程已二万！六盘山呀山高峰，赤旗漫卷西风。今日得着长缨，同志们，何时缚住苍龙？同志们，何时缚住苍龙？”当时在场的张闻天、王稼祥、彭德怀等人都说这是一首好诗。

10月8日，毛泽东等率部辗转到达彭阳县白杨城。队伍正准备吃午饭，却突遇敌机轰炸和追兵逼近。红军立即向东北方向前进，毛泽东随军于傍晚到达长城塬乔家渠一带村庄。夜宿乔生魁家窑洞内的毛泽东，在如豆的油灯下，趴在小炕桌前，记下了10月7日在六盘山上吟诵的《长征谣》。12月，毛泽东在陕北瓦窑堡完成了《长征谣》初稿。

二

后来，毛泽东这首以歌谣形式写的《长征谣》，不但在红军、八路军和新四军中广为流传，而且还被多家报刊登载。首次发表毛泽东《长征谣》（或《清平乐·六盘山》）的是在美国出版发行的《美洲华侨日报》。1941年1月29日至2月2日，《美洲华侨日报》在“人物介绍”专栏上发表了署名“叶林”，标题为《关于朱毛的片断》的文章。全文约3000字，分5次刊登。《关于朱毛的片断》一文披露的《清平乐·六盘山》，上下两阕分自然段排，内容如下：“天高云淡，望渐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作者还注明这首词“系长征中所作”。但文中没有标注题目和词牌。“望渐南飞雁”句，“渐”字应是“断”字之误，“红旗漫卷西风”句，“红旗”与定本同。至于《关于朱毛的片断》一文的作者“叶林”是“笔名”还是本名，不得而知。

接下来登载这首《长征谣》的是1941年12月5日在上海出版的文学期刊《奔流新集之二·横眉》（楼适夷、张逸候合编），题目是《毛泽东先生词〈长征时作〉》。1942年8月1日，中共淮海区党委机关报《淮海报》在副刊“文艺习作”版登载了署名昌平的文章《两首诗》。文章引录的《长征》诗（即《七律·长征》——笔者注），字句与原作比较有几个字的差异，明显属于排印错误；《长征谣》则是以歌谣形式出现。1982年8月，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我国革命文艺运动先驱者之一、太阳社主将、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发起人和领导人之一阿英的《敌后日记》，其中就有1942年8月20日阿英抄录的《淮海报》副刊登载的毛泽东的两首诗词，其中之一即《长征谣》。全文是：“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同志们，屈指行程已二万！同志们，屈指行程已二万！六盘山呀高峰！赤旗漫卷西风。今日得着长缨，同志们，何时缚住苍龙？同志们，何时缚住苍龙？”1947年8月1日，冀鲁豫军区政治部主办的《战友报》以“毛主席的诗”为题发表了“搜集到毛主席长征中所作的两首诗词”，一首是《长征谣》，一首是《六言诗·给彭德怀同志》。1948年7月1日，中共中央东北局宣传部主持出版的《知识》杂志第7卷第6期，刊载的著名诗人、时在东北大学（驻地佳木斯）任教的蒋锡金的文章《毛主席诗词四首臆释》，介绍了毛泽东的4首诗词，其中有一首就是《长征谣》，同原作相比，只有个别文字的不同。此后不久，《哈尔滨日报》根据蒋锡金的文章，改编成一篇《毛主席诗词三首》的文章发表，3首诗词中包括《长征谣》。1949年6月，天津知识书店出版的关青编著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一书的第1页，刊载了毛泽东的《长征谣》，题目改为《咏红军·长征》，竖排，分上下两段，无标点符号。字句与原作几乎无差异。在词的末尾注明了作者。1949年8月1日，上海《解放日报》公开发表了这首由毛泽东做过删改的词，使用的词牌便是“清平乐”，内容便是今天人们所读到的版本。

从《长征谣》到《清平乐》，经过毛泽东的多次改动，尽管内容没有实质性变化，却删去了一些反复出现的呼语和重复句。句中除了将“屈指行程已二万”的“已”字删掉以符合词的格律外，还将“望断南归雁”的“归”字改为“飞”字，将“赤旗漫卷西风”的“赤旗”改为“红旗”，将“今日得着长缨”改为“今日长缨在手”。

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5年5月，人民出版社编辑出版的《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长征记》一书，再次收入了这首词。其题目被改为《毛泽东同志长征词·清平乐》。1957年1月《诗刊》创刊，毛泽东在应邀将这首词抄录发表时，题目为《清平乐·六盘山》，又把词中“红旗漫卷西风”的“红旗”改为“旄头”，并写下了横、竖两幅手书，供《诗刊》选用。

1959年9月，北京人民大会堂建成。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意见，以全国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的名称命名会议厅。此后，人民大会堂管理局决定，各地会议厅分别由自己设计布置。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委员会办公厅的同志在布置“宁夏厅”时，提出了这样一种方案：把毛泽东的《清平乐·六盘山》刻在宁夏特有的贺兰石上，再配上一幅主席长征过六盘山时的画。时任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委员会秘书长黑伯理，先给董必武写了几封信，后又登门拜访，希望请董必武出面邀请主席再写一幅《清平乐·六盘山》。被黑伯理的诚意感动，董必武于1961年8月25日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信中说：“我受了宁夏（回族）自治区人委一位同志之托，他要我转恳你把你在六盘山作的清平乐词写一纸给宁夏，那里的同志将把它刻石立碑于六盘山上以留纪念。受托很久了，总觉得这样的琐事麻烦你太不应该。日前，宁夏来信催问，无奈，只得请你原谅，费神随笔一挥为盼！我从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你的诗词十九首中录出清平乐一词如另纸供阅，以省记忆！此致敬礼！”

1961年在江西庐山召开中央工作会议期间，毛泽东在开会之暇泼墨挥毫写了《清平乐·六盘山》。不知出于什么考虑，这次书写时，毛泽东又把“旄头”写成了“红旗”。同时还于9月8日给董必武写了一封信，信中说：“遵嘱写了六盘山一词，如以为可用，请转付宁夏同志。如不可用，可以再写。顺祝健康！”黑伯理从董必武处取到《清平乐·六盘山》的手书墨宝回到银川，9月30日《宁夏日报》在头版套红刊发了毛泽东的《清平乐·六盘山》手书墨迹，同时还发表了一篇《不到长城非好汉》的社论。

1986年12月28日，《解放军报》登载的军旅作家李敏杰的文章写道：兰州军区党史资料室征集人员曾专访过当年跟随毛泽东翻越六盘山的警卫员陈昌奉。陈昌奉回忆说：“翻过六盘山后，我们到达了陕北的吴起镇，与红25军胜利会师了。1935年12月的一天，毛主席没有开会，也没看书，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前，认真推敲，反复吟诵，挥笔写下了这首词（指《清平乐·六盘山》——笔者注）。”

《读书》杂志1993年第8期登载郁之的题为《大书小识之十五》的文章写道：“杨静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曾任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主席等职）曾当面问过毛主席《清平乐·六盘山》这首词是否长征途中所写。毛主席说，长征时千难万险，哪里有时间写！这是在延安感怀长征时的情景时写的。”

1993年12月出版的《毛泽东年谱》，在1935年10月7日条下写道：“率陕甘支队顺利地越过六盘山主峰，继续向环县与庆阳之间前进。随后，作《清平乐·六盘山》词。”

综上所述，因为毛泽东在六盘山写的是歌谣体的“自由诗”《长征谣》，直到1949年8月1日上海的《解放日报》登载经毛泽东修改的《清平乐·六盘山》，之前一些报刊刊登的均为自由体歌谣《长征谣》。因为毛泽东在延安把《长征谣》修改为《清平乐·六盘山》未公布于世，无人知晓。这就是说，毛泽东的《清平乐·六盘山》是由《长征谣》演化而成的，最后定稿是在1961年的9月，严格地说不是在六盘山写就。

四

最后附带4点说明：

一是现在所见毛泽东《清平乐·六盘山》最早的手迹是1938年11月毛泽东在延安书赠李公朴的。其刊于1983年6月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由邓颖超题名的《李公朴纪念文集》一书前的插页，全文是：“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旄头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索书旧作一首以应公朴先生之嘱毛泽东”手迹竖写，无标点符号，未写词牌词题，上下阕之间用空一格表示。因李公朴生前一直未把毛泽东的《清平乐·六盘山》手迹公布于世，所以后来一些报刊登载的均为《长征谣》，或无题，或用别的标题。

二是1958年12月27日，毛泽东曾在文物出版社同年9月刻印的大字本《毛主席诗词十九首》的书眉上，对“何时缚住苍龙”一句中的“苍龙”（本意是指凶神恶煞）在词中的具体含义进行了批注：“苍龙：蒋介石，不是日本人。因为当时（前）全副精神要对付的是蒋不是日。”

三是1957年1月《诗刊》第一期（创刊号）刊发的《清平乐·六盘山》的最后一句“何时缚住苍龙”句末用的是“！”，到1963年12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发行《毛主席诗词》时，“！”改为“？”，并一直沿用至今。

四是2005年，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在隆德县境内的六盘山上，修建了红军长征纪念馆，由纪念馆、纪念碑、纪念广场、纪念亭、吟诗台5部分组成。是为对革命前辈的特别纪念。

来源：河北政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