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早晨,我正在门口晒太阳,边啃着昨晚打包回来的半个馒头,边用手机看昨天村头李大娘家鸡下的双黄蛋视频,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吵架声。
儿媳带公婆住进养老院,每月只给300零花钱,院长看完家谱当场跪了!
我是荣华镇”夕阳红”养老院的保安小刘,在这干了六年了。
那天早晨,我正在门口晒太阳,边啃着昨晚打包回来的半个馒头,边用手机看昨天村头李大娘家鸡下的双黄蛋视频,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吵架声。
平日里院子挺安静的,大爷大妈们忙着下棋、练太极,偶尔因为谁家孙子考了状元,或者谁小时候见过国家领导人之类的事儿吹吹牛,也就这样了。
我顺着声音走过去,远远就看见闫院长站在阳光房外面。
闫院长穿着她那件已经洗到发白的浅绿色衬衫,领口挂着老花镜,腕上的塑料表带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红色的,和她染了一半的头发怪搭的。闫院长五十出头,长得很普通,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很和气。
这次她没笑,脸绷得紧紧的。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站在她对面,穿着名牌,染着大波浪,指甲油是亮闪闪的紫色,在阳光下晃得我眼睛疼。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爸妈住这里已经很委屈了,每个月的费用我从来没拖欠过,凭什么不让我给零花钱?”
闫院长声音很平静:“李女士,您父母的零花钱您可以给,但三百块也太少了。我们规定每位老人每月的零花钱不低于六百元。这是为了让他们能够买些日常用品和小零食,参加一些活动,保持精神愉快。”
“六百?我去年给我儿子买的耐克鞋都一千多一双,我爸妈在这里有吃有住,还要啥零花钱?他们又不出门,又不买东西!三百都嫌多!”
我站在不远处,看见阳光房里坐着一对老夫妻,安静地喝茶,好像外面的争吵与他们无关。
老头儿七十来岁的样子,头发花白,背挺得笔直,穿着干净的格子衬衫,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老太太头发全白了,披着毛线外套,手里拿着一个橘子慢慢地剥,剥好了就掰成小瓣儿喂老头吃。
我在门卫岗干了这么些年,见多了来探望老人的子女,有的每周都来,大包小包地带东西,陪老人聊天,甚至帮着洗洗涮涮;有的一年才来一两次,放下钱就走;更多的是一年四季都不露面,打个电话就算了事,老人拖着病体去医院也没人陪,最后孤零零地走了,子女们像过节似的拿了遗产就散伙。
这位李女士倒是每月都来,可一来就和院长吵架,不是说伙食不好,就是说被子不干净,要么就是嫌老人住的房间太小。她从来没在养老院多待过半小时,放下东西就赶着走。她以前开一辆宝马,最近换成了奔驰,车档次升级了,对父母的态度却一直冷冰冰的。
“我爸妈在这里待着挺好,用不着那么多钱,我们家有规矩,老人一个月就给三百零花钱,爱要不要!”李女士说着转身就要走。
我看见闫院长深吸一口气,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李女士,很遗憾,如果这样的话,可能我们无法继续为您父母提供服务了。”
李女士愣住了:“什么意思?”
“就是您得把您父母接走。”
“凭什么?我交的钱一分不少!”
“是的,您交的是基础护理费,但我们不只提供基础护理。养老院也是个家,我们希望老人在这里过得有尊严,有快乐。如果家属不能配合我们的工作,那我们恐怕无能为力。”闫院长语气很坚决。
我站在旁边,有点意外。闫院长这些年来几乎没拒绝过任何老人,就算是那些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全天候照顾的,她也都接收了,即使赔钱也要让人家安度晚年。
李女士涂着口红的嘴扭曲了一下:“拒绝我?你知道我老公是谁吗?我随便打个电话就能让这个破养老院关门!”
闫院长很平静:“您可以试试。”
“我……”李女士气急了,啪地摔下一张银行卡,“这里有两万块,够他们用一辈子了吧!”说完转身就走。
我看见闫院长默默地把卡捡起来放进口袋,转身进了阳光房,对那对老夫妻说:“李爸李妈,别担心,您二老就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老头儿摇摇头:“不用麻烦了,小闫。我们也不想让你为难,改天我们就搬出去。”
“搬哪去啊?”闫院长急了,“我当初收留你们,就是不想让你们再吃苦了。你说过,这里比回家强一百倍。”
老太太拍拍闫院长的手:“姑娘,你好好的,别因为我们惹上麻烦。”
闫院长眼眶红了,忽然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那老两口看:“李爸,您还记得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个年轻小伙,穿着八十年代流行的喇叭裤,留着分头,笑得腼腆。
老头儿盯着照片半天,惊讶地抬头:“这不是小江吗?他……他还好吗?”
闫院长点点头:“我爸挺好的。他常念叨您,说没有李老师就没有他的今天。”
我楞了一下。闫院长的爸爸?这老头儿是闫院长爸爸的老师?
老头儿更惊讶了:“你是……小江的女儿?”
“是啊,我是小闫啊,您记不得了?小时候您教我认字,还送我铅笔盒呢。”闫院长笑着说。
我站在一旁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哎呀,那时候你才这么高,”老头儿伸出手比了一下,“现在都当院长了!”
闫院长摆摆手:“托您的福。当年要不是您帮忙,我爸连高中都上不了,更别说后来考大学、参军入伍了。”
老头儿叹口气:“你爸那是靠自己争气。当年我不过是个普通高中老师,看他是个好苗子,帮着补补课罢了。”
闫院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折旧的小本子:“李爸,您还记得这个吗?”
我凑过去看,是一本发黄的存折,上面有密密麻麻的记录。
“这是……”老头儿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突然手抖了起来,“这是当年我给小江的助学金账本?你怎么会有这个?”
闫院长笑了:“爸一直留着呢。他说这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财富,比他所有的军功章都重要。”
原来,三十多年前,闫院长的父亲小江是镇上高中的贫困生,成绩优异却面临辍学。李老师——就是现在这位老头儿——当时是学校的语文老师,不但给小江免费补课,还悄悄资助他读完了高中。小江后来考上大学,再后来参军入伍,一步步做到了团级干部。
“李爸,我爸说,您当年每个月省下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交学费,自己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却给他买了全新的教材和复习资料。他一直想报答您,可您后来调走了,他找不到您,就让我替他四处打听。”
老头儿摇摇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三年前,我偶然从同学会上得知您退休后搬来了这个城市。我爸马上让我开了这家养老院,就是希望能照顾好您。没想到您真的住进来了,还是您女婿送来的。”
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闫院长开养老院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报恩?
老头儿坐直了身体:“小闫,这些年你们父女俩……”
闫院长忽然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是个族谱。
她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名字:“李爸,您看。”
老头儿和老太太凑过去,我也好奇地瞄了一眼。那页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名字和关系,我看不太懂,但看见闫院长指着的地方写着”江闫氏”几个字。
老头儿看着看着,突然腿一软,要不是闫院长扶着,差点跪在地上。
“这……这是真的吗?”
闫院长点点头:“我爸查了族谱,发现我们家祖上和李家是亲戚。我曾祖母就姓李,是您祖父的妹妹。按辈分,我爸应该叫您一声表叔。”
老太太惊讶地捂住了嘴:“那你就是……”
“是啊,我应该叫您二老一声表伯表婶。”闫院长笑着说,眼里闪着泪光,“我们不只是师生,还是亲戚呢。”
老头儿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老太太抹着眼泪,来回抚摸着族谱的纸页,好像那不是纸,而是一座失而复得的宝藏。
“难怪,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亲切,”老太太哽咽着说,“你眉眼间和我小叔长得像。”
闫院长握着老两口的手:“李爸李妈,您们就安心住在这里。您女婿那边,我会去解释清楚的。”
“不行,不行,”老头儿摆手,“我们不能给你添麻烦。你女婿是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惹不起啊。”
闫院长坚定地说:“没事,我爸早就交代过,一定要好好照顾您,哪怕拼上这个养老院也在所不惜。况且,我们可是亲戚啊。”
那天下午,我在院子里遇到了闫院长的爸爸——那位退休的军官江叔。他穿着普通的休闲装,头发整齐地梳着,背依然是军人那种挺拔的姿态。他跟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径直走向阳光房。
远远的,我看见他走到李老师面前,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像个孩子似的扑通一声跪下了。
李老师慌忙去扶他:“小江,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李老师,这么多年,我一直找不到您,没能好好谢谢您。如果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您教会我做人的道理,比教我知识更重要。”江叔哽咽着说。
李老师也红了眼眶:“你呀,还是那么爱哭鼻子。当年考试没考好也是这样,一个大男人,多不好意思。”
我站在树后面,看见那对师生紧紧抱在一起,哭得像孩子。
第二天,李女士的奔驰车又开进了养老院。她推开车门,高跟鞋在水泥地上踩得咯咯响。
闫院长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我爸妈呢?”李女士冷冰冰地问。
“在他们房间,有客人。”闫院长平静地回答。
“什么客人?”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女士哼了一声,大步走向老人的房间。我跟在后面,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推开门,李女士愣住了。
房间里,她父母坐在沙发上,笑容满面。对面坐着的是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市政府的副市长,也就是李女士的丈夫。他正亲切地给老人家削苹果。
旁边还站着一位军装笔挺的老者,胸前挂满了勋章——那是江叔。
“爸,你怎么在这?”李女士结结巴巴地问。
副市长头也不抬:“来看望我的恩师。”
“什么恩师?”
李老师咳嗽了一声:“你女婿大学时是我带的学生。那时候我在省城任教,他是我班上的困难生,我资助他读完了大学。”
李女士震惊地看着丈夫:“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副市长终于抬起头:“你也从来没告诉过我,你父亲就是当年帮助过我的李教授。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你连你父母的工作都没详细说过,只说是普通退休工人。”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爸不让说,怕给你增加负担。你嫁给了市长家的公子,我们怕配不上人家,所以隐瞒了身份。”
“爸……妈……”李女士眼里闪着泪光。
副市长站起身,严肃地说:“亲家,从今天起,您二老就搬到我们家住。给您老添了这些麻烦,实在是我们的不是。”
李老师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和你丈母娘在这住得挺好。小闫是我的学生,也是我们的亲戚,她照顾得很周到。”
“亲戚?”副市长惊讶地看向闫院长。
江叔走上前,拍了拍李老师的肩膀:“我们祖辈是一家人。我母亲那边和李教授家是亲戚。”
副市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就更应该好好照顾二老了。”
李女士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半个月后,我在院子里看见一个奇怪的场景。
李女士穿着朴素的衣服,挽着老太太的手在花园里散步。她不再涂艳丽的指甲油,头发也简单地扎在脑后。她一边走,一边细心地为老太太讲解花草的名字。
另一边,副市长和江叔陪着李老师下象棋,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闫院长站在我旁边,看着这一幕,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
“闫院长,”我忍不住问,“你真的是李老师的亲戚吗?”
闫院长笑而不答,只是递给我一沓宣传单:“小刘,帮我贴到镇上去,今年我们养老院又要扩建了。”
我接过宣传单,看见最上面写着:“夕阳红养老院——让每一位老人都有尊严地生活。”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闫院长给李老师看的族谱,是她和她爸连夜做出来的。为了让那对老人有个安稳的晚年,他们不惜”创造”了一段亲缘关系。
而更让我吃惊的是,副市长后来主动捐款,帮助养老院扩建,还在市政府推动了一系列关爱老人的政策。每到节假日,他都会带着全家来养老院,不但看望岳父岳母,还给其他老人带来礼物和欢乐。
再后来,李女士辞去了公司高管的职位,来养老院做起了志愿者。听说她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帮着做早饭,陪老人聊天,教他们使用智能手机,带他们做康复训练。每次我路过活动室,总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
有一天,我在院子里扫落叶,看见李女士蹲在地上,帮一位老人系鞋带。阳光洒在她的背上,她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我忽然想起闫院长常说的一句话:
“人这辈子啊,最重要的不是你赚了多少钱,住了多大房子,开了多豪华的车,而是你心里装了多少人,你愿意为多少人付出。那才是真正的富有。”
养老院的老槐树下,一对白发老人安静地坐着,阳光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老头儿拿着把蒲扇,轻轻地给老太太扇风,嘴里哼着陈旧的曲调。老太太眯着眼睛笑,脸上的皱纹像春天里盛开的花。
我突然明白,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从来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
来源:小柒萌物Sh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