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天是一次普通的朋友聚会。平日里一向清冷寡言的徐来,突然间变得殷勤热络,主动为在座的每一个人夹菜斟茶。
本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撞破丈夫出轨,于我而言,竟不过是生活掀起的一层微澜。
那天是一次普通的朋友聚会。平日里一向清冷寡言的徐来,突然间变得殷勤热络,主动为在座的每一个人夹菜斟茶。
我一开始并未多想,只以为他升职心情好,便顺水推舟地配合寒暄。
直到晚些时候,我无意间听见他独自在书房喃喃自语,口中念的是《罗马假日》里赫本的那句台词:“为了握你的手,我先握了所有人的手。”
我和徐来,都来自偏远山区。那个闭塞的小城,唯一的出路就是埋头读书。
我们拼尽全力,才从成千上万的考生中脱颖而出,先后考入211本科、再攻读985硕士。
毕业后,我们双双进入体制工作,从基层干起,一路写材料、跑社区,吃尽苦头才在这座陌生城市扎下了根。
这些年,我们逐步升任为部门负责人,有了房、有了车,公积金也足以应付房贷。
回过头看,我们没有背景,没有关系,靠的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努力,才实现了从社会底层向上的跃升。
而今年,对我们来说,原本是喜事连连的一年。
年初,徐来被调任到一家企业挂职,职位更高,收入翻倍。而我,也终于怀上了孩子。
结婚六年,这个孩子来得太难。徐来家里是典型的独苗传人,却偏偏遗传了生育活力低下的问题。三十岁之后,怀孕成了越来越难的任务。
这些年,我们几乎成了医院的常客,中药西药轮番上阵,还做了两次试管婴儿。身心俱疲,吃尽苦头。
直到两个月前,我测出怀孕的那天,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把把我抱在怀里,笑中带泪,仿佛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
在这座城市,我们也交了些朋友,偶尔会小聚吃饭。那天又是一次老友聚会。
刚上桌,朋友们围着徐来七嘴八舌地夸奖他,赞他年轻有为,说他很快就能坐上副处的位置。他只是淡淡一笑,端着茶杯点头应和。
在单位里,他是出了名的“材料王”,文字功底一流,得领导赏识。他始终带着一种书卷气,做事讲分寸,从不趋炎附势。
正热闹时,有人提了一句:“画龙夫妇今天也要来。”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画龙是徐来的老同乡,前些年靠包工程挣了点钱,后来染上赌瘾,输得一干二净,沦为老赖,朋友圈子也基本断了来往。
他每次聚会不是喝断片就是闹事,上回还把朋友打进了医院,闹得人尽皆知。
“我叫他来的。”徐来放下茶杯,语气平稳地说,“以前是朋友,就算现在落魄了,也不该避而不见。”
这话说得大家也不好反驳,只能干笑着附和。
可我心里却犯了嘀咕,不是因为嫌弃,而是我怀孕初期,对烟味特别敏感。
而画龙烟瘾特别重,基本没一刻是手空的。之前我劝过几句,他还反讽我“人一有钱就变脸”。
我本想开口让徐来换个位子,刚抬头,却发现他正定定地望着包间门,眼神里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
“砰!”门被人猛地踹开,我猛地一颤——
画龙一脚踹开门,嘴里嚷嚷个不停:“停车费收我二十块,抢劫啊?”
说完还不解气,回头就冲着跟进来的女人咆哮:“吃里扒外的玩意儿!谁家媳妇不是护着自己男人,就你,净帮外人说话!”
跟在他后面的是胡莉。
她穿着一条浅灰色连衣裙,站在门边,垂着头,脸上的指印还没消,明显刚挨过打。她躲避着众人的目光,缩着肩膀,一副不敢言语的模样。
徐来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语气罕见地冲:“别在这撒泼,注意点地方!”
画龙看清是徐来,立马堆起笑脸,陪着笑往里走:“哎哟,哥你在呢!我这臭脾气发完就忘,别往心里去啊,一会我自己罚酒三杯!”
说着就径直走过去坐下了,拿起筷子抓起桌上的花生往嘴里送,胡莉则被撂在了门口,无处安放。
她下意识把头发拨到一侧,似乎想把脸上的伤藏起来。大家都看到了,却谁也没说话,茶也喝得没滋没味。
我实在看不下去,冲她招了招手:“胡莉,快过来,菜都快上齐了,别站着。”
她轻轻点头,走过来时悄悄跟我说了句:“谢谢嫂子。”
坐下后,她朝徐来那边望了一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哥,也谢谢你。”
徐来没接话,垂下眼,装作在整理筷勺。
饭局开始没多久,画龙就放飞自我了,手里烟一根接一根,嘴里骂个不停,脸都涨红了。
胡莉像个伺候人的丫头,不停地替他剥虾倒酒,自己却连饭都没动过。
我正准备劝她吃点东西,余光瞥见徐来突然站起身,挨个给大家夹菜。
他先给主座上的谭哥夹了块鱼,谭哥愣了一下,笑着调侃:“徐哥今天咋这么热情?该我给你们夹才是啊!”
“老朋友了,客气啥。”徐来语气轻描淡写,动作却麻利,很快就把每人碗里都夹了点菜。
大家立刻笑成一片——
正想调侃徐来几句,却发现他眼神老往前方瞟。
我顺着看过去——胡莉正在喝汤,低着头,碎发遮住了她泛红的眼角。
她面前那碗鸡汤,不是服务员端上的,而是徐来亲自盛的,汤面浮着两个完整的鸡腿。
我在人事部门干久了,看多了办公室里的人情世故,一些细枝末节的举动总能让我嗅出点异样。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徐来今天的反常,很可能就是冲着胡莉来的。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胡莉?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两个月前,画龙老父去世,徐来回老家奔丧,和他们夫妻一块去的,一块回的。
那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为体制里的人,最怕胡乱揣测。说实话,这些年徐来对我还算体贴周到。
我们在大学那会儿,每天最早出现在人工湖边早读的总是他,我则是紧随其后的第二个。
我们太相似了——都是从小镇一路考上来的穷学生,背后是整整一个家庭的期盼。
靠的不是天赋,也不是运气,而是每天都在咬牙坚持,从不敢停下。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同行者”,就像长年在黑水中独游的鱼,猛然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正拼命逆流而上。
我一直觉得,在徐来心里,我大概也是这个角色。
聚餐那天,我一句话没说。哪怕察觉了什么,也像吞了根刺,硬生生咽了下去。
晚上临睡前,徐来抱住我,呼吸急促起来。
“妍妍,就一次,好不好?”
“才刚怀上不到三个月,医生说要特别小心。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我轻声拒绝。
他闷哼一声,从床上翻起来:“我去冲个冷水澡。”
快要入睡时,他突然又把我叫醒了。
“画龙喝醉了,在家闹事,我得去看看。”
“谁找你的?”我迷糊地问。
“……胡莉。她和孩子在电话那头哭得很厉害,看样子挺糟的。”
我瞥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都这点了你还去?真要出事她可以报警,又不是没人管。再说了,那是他们家事……”
“陈妍!”
他打断我,语气陡然一沉,像是压着火。
我一怔。
他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属于我的冷意,仿佛我说的话冒犯了他底线。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们不也一样是从小地方拼上来的?你现在日子好过了,就不记得那时候了?胡莉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要不是没办法,她会大半夜来求我?”
我盯着他看,心一点点凉下来。
这些年,我越来越不喜欢争吵——不论是工作上的摩擦,还是家里的一点鸡毛蒜皮。
因为我早明白了,吵架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情绪互相撕咬,毫无意义。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稳:“我今天的生活,是我一脚一脚拼出来的。凭什么别人的难,就要我来埋单?”
他站在床边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动容,只是冷冷地说了句:
“我还是要去。”
凌晨几点他回的家,我没听见。
第二天我一早出门,看到他鞋子歪在门口,小卧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这天单位有个重要的评议会,必须精神状态饱满,我不想被私人情绪扰乱。
我想着,这点小矛盾,晚点就能化解。
晚上下班回家,饭菜已经热好,水果切好放在盘子里,桌上还摆着个奶油蛋糕。
他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语气轻松:“刚好你回来,快洗个手,饭热着呢,我做了你爱吃的酱烧鱼。”
我微低着头,把包放在玄关柜子上,抬起头也笑了笑:“生日快乐。”
他笑着摇头:“都三十一了,老男人了。”
吃饭的时候,他像随口一提:“昨天我骂了画龙一顿,回来太晚怕吵到你,就去小屋将就了一晚。”
我点点头,没接茬。
饭后我起身收拾碗筷,忽然想起一事,回头说:“我最近晚上老睡不好,你还是继续睡小屋吧。”
他动作一顿,停了一下才说:“行。”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和徐来的日子似乎回到了正轨。
我一头扎进了单位新一批员工的招聘事务中,面试、培训、入职手续,忙得连轴转;他那边则在筹备公司一个全新的项目,时常出差,有时通宵加班。
我们都很克制,也都擅长在关键时刻隐藏情绪。
好像那些尴尬和冲突,从没发生过。
这样的相处状态,说不上甜蜜,但足够安稳。
我一度以为,和理性的人结婚,最大的好处就是遇事不闹情绪,哪怕有芥蒂,也能像拆炸弹一样小心处理,不至于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可很快,我发现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天中午,弟弟陈陆突然打来电话。
他比我小六岁,研究生刚毕业,最近一直在投简历、跑面试。
电话里他绕来绕去地说了半天,终于开口:“姐,你和姐夫……最近还好吧?”
我一听就觉得有事:“你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他顿了顿,才低声说:“我那个面试,没过。”
我一怔:“徐来他们单位那个?”
“嗯。”他叹了口气,“咱们学校这个专业,基本留在本地的全都进那家企业了,唯独我没通过。面试也挺顺利的,但后面说是上面没批。”
我一下子明白了。
电话挂断后,我强压住心里的怒意,稳了稳情绪,随即拨通了徐来的号码。
没人接。
十分钟后,他回过来电话。
“陈陆到底哪不合适?”我劈头盖脸问他。
他那头停了一下,缓缓回话:“妍妍……他没有不合适。”
“那为啥没通过?”
“这次上面想招一个有经验的社会人员,所以最后少了一个名额。我刚去不久,怕招你弟让人说我徇私,主动把他名字撤了。”他说话的语气,还挺理所当然。
我声音压低了:“你新到任是你的事,陈陆考这个专业是早几年定的。他就算不认识你,也能正常通过,现在倒好,反倒因为你,被刷下来了?”
“你也做人事的,该知道这种事讲规矩。”他声音开始冷了,“我这是避嫌,是分寸感。你现在情绪化没意义,这个结果已定,别再闹了。”
啪——他挂了电话。
我气得胸口发闷,肚子也一阵阵发疼,身子弯了下去。
弟弟读大学那会,就想着毕业后进这家企业,结果千算万算,没想到我成了他的绊脚石。
我心如刀绞。
之后的几天,我没再跟徐来说过话。
他倒像什么都没发生,按时上下班,吃饭照常,只是气氛冷得像一潭死水。
让我意外的是,反倒是陈陆打电话过来安慰我。
“姐,别生气,姐夫刚去单位,肯定有他的难处。我这人随便,去哪都是干活,不差这一次。”
我听着他在电话那头憨憨地笑,心里却更加难受。
两天后。
我和几个同事下班后约着去吃饭。刚点好菜,我一回头,看到一个熟面孔。
胡莉。
她正和一群男女坐在邻桌,说着家乡话,看样子是在聚老乡。
她一眼瞥见我,笑了笑,便牵着身边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嫂子,好巧啊。”
胡莉走过来,声音依旧细细柔柔。
我扬起笑脸:“确实挺巧。”
站在她旁边的那个男人一脸热情,笑得有些殷勤。
“小舅妈刚才跟我说,您是徐总夫人,我特意过来打个招呼,我是他部门下属。”
我礼貌地点点头,顺口问道:“你是哪个科室的?”
他咧嘴一笑:“我刚进来不久,还在实习期呢。这次多亏了徐总帮忙,本来公司不招非应届,是小舅妈托了关系,他才破例让我进来的。”
我垂下眼,没有接话。
指尖轻敲着杯沿,耳边却嗡嗡作响。
胡莉见我没说话,又贴了上来,笑意不减:“改天我约画龙,咱们四个人一起吃顿饭,嫂子觉得怎么样?”
桌上汤碗里浮着厚厚一层油,漂着几根葱丝,一股说不上来的腻味慢慢涌上来。
我缓缓抬眼,勾唇轻笑:“好啊。”
夜色已深,徐来推门而入时,我正靠在床头翻书。
他一进门没说话,直接从包里掏出一沓崭新的钞票递给我:“你弟刚毕业,找工作也不容易,这五千就当我这个姐夫的心意,帮他周转下。”
我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钱:“不用了。”
他眉头微蹙,声音压低几分:“你还在为面试的事不开心?我刚接手公司,权力不大,处处掂量着走,妍妍,你该理解我的难处。”
我合上书本,把它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平静:“不用,是因为陈陆不租房了,他买房了。”
他一听,明显愣住:“买房了?他哪来的钱?你爸妈那点退休金根本不够,之前不是说等他上班后攒首付……”
我抬眼望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他被我这一眼盯得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他读的又不是冷门专业,就算这次没进公司,也能找到别的工作,何至于急着买房?
咱俩是夫妻,你现在又怀着孩子,别老揪着这些事不放。你把这钱给他,他又怎么可能有三十多万买房?”
我靠着枕头,语气不急不缓:“原本他确实没有,是我借他的。我给了他三十万,赶上二手房价格松动,付个首付刚刚好。”
徐来猛地一怔,眼神变得不敢置信:“你说你借了三十万?你怎么能不跟我商量就……”
我斜靠着,看着他那脸涨得通红的样子,淡淡问:“怎么不能?你忘了两年前你姐离婚,你也是拿了三十万去帮她买房,之后才告诉我。我们现在不是刚好扯平?”
他脸色骤变:“那哪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平静看着他。
“她是被婆家赶出来,实在没地方住,我也是事后和你沟通过,你同意了才——”
“可你那是事后通知,不是事前征询。”
我截断他的话,“陈陆刚毕业,本来也没想那么早买房,是因为这次被你刷了,被迫改变了打算。既然你说我擅自决定,那我现在不是正跟你说了吗?你同意不同意?”
他站在那里,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来,我能理解你姐姐的难处,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弟弟考虑一次?还是说,在这个家,我根本没有资格做这种决定?”
我望着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
三年恋爱,六年婚姻,我对这个人再熟悉不过。
他习惯性冷静,遇事时表面沉着,但真正的反应往往早就刻在眼神和表情里。
他能在第一时间暴露出真实情绪,然后迅速压下,开始权衡利弊,做出最“合理”的反应。
但这件事已经发生,钱已借出,改变不了。
陈陆的机会,是被他斩断的;我出手,只是把事情拉回了本来的轨道。
换句话说——公平得很。
卧室一时安静下来。
他站在床前,脸上神情变了几轮,最终又恢复到那副熟悉的温和模样,甚至还露出一点笑意。
“妍妍,这话说得太见外了。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当然有权利为家人做主。陈陆是你弟弟,也不是外人,我们帮一把理所应当。”
我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好了,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你也早点歇着吧。”
他点点头,转身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又回头说:“还有件事。画龙他们请吃饭,如果你不想去,我就自己去。”
我轻声应下:“我会去。”
聚餐定在画龙家。
我和徐来到的时候,他正靠在阳台上压着声音讲电话,听语气像是在应付讨债的老熟人,语气里带着敷衍的无奈。
是他儿子开门的,小家伙今年九岁,面无表情,低着头进了屋,连句“叔叔阿姨好”都没说。
画龙听见开门声,急忙转身,看到我们立马迎了上来,脸上强笑堆得僵硬。
嘴里还冲厨房喊:“胡莉,怎么眼睛长屁股上了?人都进门了你也不知道!”
胡莉正端着一碗汤出来,听见这话手一抖,热汤洒在了手背上,皮肤一下红了一大片。
“够了!”
徐来把手里的礼品袋“咚”地一声放在桌上,语气重得吓人,“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看你骂老婆的。”
胡莉抿唇一笑,垂下眼睑:“我没事的,他最近压力大,让他说几句也就过去了。”
徐来盯着她红肿的手,眉头紧皱。
我心里一动,忽然察觉到,他似乎格外关注她的手。
她确实是个肯吃苦的人。
这顿饭桌上,十几个菜,几乎全是她一个人操持出来的,洗菜、炒菜、端汤,忙得团团转。
吃饭时,徐来终于按捺不住,对画龙开口:“你啊,也得有点数。她天天给你做饭洗衣,还照顾孩子,你就不能有点良心?
别再动手了,那是家暴!这事闹大了你得吃官司的,明白不?”
画龙嘴里嘟囔着“知道了”,一边喝酒一边点头如捣蒜。
胡莉却淡淡一笑:“哎呀,不就吵几句嘛,谁家没有?男人在外辛苦挣钱,心烦也正常。他不在我面前发火,还能去哪儿发火?我多做点,多忍点,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我正低头喝汤,听到这话,不由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而坐在我旁边的徐来,竟轻轻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像是动了真情。
画龙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地冲我们笑:“兄弟,你老婆能干是能干,可说到伺候人,还是胡莉行啊——床上那点事儿,更是让你——”
“画龙!”
徐来脸色一变,猛地拍了下桌子,“喝多了就去睡,别在这丢人现眼!”
胡莉脸颊刷地红了个透,神色慌张,像是被人当众揭了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下意识地想化解尴尬,眼神飘向徐来,勉强挤出一丝笑,语气仓促地岔开话题:
“啊对了,徐哥,我那远房侄子的事……真的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开了口——”
“你记错了。”
徐来语气陡然一紧,打断她的话,音量不高,却透着冷厉。
“我不认识你侄子,也没帮什么忙。你弄错了。”
胡莉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僵住了,眼神里透出几分不解,似乎没明白他怎么突然翻脸。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饭桌上鸦雀无声。
我笑了一下,缓缓放下筷子,语气轻柔:“胡莉,你确实应该谢他,不过也别忘了谢我。毕竟,你侄子那个破格的名额,是徐来把我弟弟刷下去才腾出来的。”
话音刚落,胡莉猛地睁大眼,徐来的筷子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回家的路上,我没有说话,连呼吸都尽量压到最轻。
进门后,我没换鞋,直奔卧室,从柜子里拖出行李箱,开始一件一件往里收衣服。
徐来在客厅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走了进来,站在门边,语气放缓:“陈妍,这事确实有点误会,我希望你能听我解释。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我没理他,低头继续收衣服,节奏不快,却毫不犹豫。
他站了一会,声音低了下去:“关于陈陆的事,我不狡辩,是我考虑不周。我刚上任,局面很敏感,怕别人说闲话。我不是不认亲,是想把可能的麻烦提前截断。”
“而那个名额,既然空着,我想着做个人情。刚好胡莉提起来,我一冲动就答应了。”
他顿了顿,又低声说:“我承认,我是有点心软……那次回老家,我亲眼看见画龙和他妈怎么对她,动不动就骂,有一次还推她。我想起我姐当年受的那些气,实在忍不住……”
我将拉链缓缓拉上,合上箱子。徐来下意识走上前,想劝我停下来,却被我一个动作拦住。
他伸手拉住我手腕,声音带了点急:“妍妍,你听我说完,这件事确实不光彩,可我不是有心害陈陆。你借钱给他买房,我也没拦你。
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你还怀着孩子,我们都这么多年感情了,你就要因为这点事,把我一棍子打死吗?”
他声音哽咽了,眼角也红了,情绪压了太久,终于失控。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有些波动,却没有改变主意。我慢慢抽回手,语气淡淡的:“我去培训。”
他盯着我,眼神带着审视与质疑:“培训?你前几天不是说,怀孕了就不打算跑培训了吗?”
我掏出手机,递过去给他看:“临时决定的。本市的,我母校那边办的,四天。单位通知刚发,我想参加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知,眼神停滞了一瞬,却还是低声问:“你这是……想冷静一下?”
“我就想一个人待会。”我没说愿不愿意原谅,也没说还要不要继续,只是面无表情地加了句:“我累了。”
培训那天,我自己开车去了母校附近的宾馆,办了入住手续。
第一天一整天,徐来像疯了一样,电话一个接一个,一天打了九个。
微信十几条,我一条都没点开,也没有回。
第二天一早,徐来发来微信,说他这季度拿了五万奖金,陈陆刚买房还要装修,钱已经转了过去,说是给他“添个喜气”。我看了一眼消息,依旧没有回复。
第三天,他又发来一条,说胡莉那个远房侄子因为实习期考核没过,被公司劝退了。
现在,空出的名额正安排其他落选人员递补。语气轻描淡写,但明显是在试图表明立场。
第四天一早,他问我:
“培训结束了吗?要我来接你吗?”
我简短地回了一个字:
“好。”
当天晚上,陈陆也来找我。刚进公司,他特意来聊了一次。他一直是个敏感又细腻的人,我们姐弟之间从来不需要多余的客套。
我记得小时候,我在放学路上被高年级男生堵过几次,陈陆才五六岁,却总是哭着拦在我前面护着我,嘴里喊着“你快跑!”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弟弟也能成为靠山。
他看着我,一脸认真:“姐,你和姐夫是不是吵架了?”
我轻轻摇头:“没有吵。你知道的,我不擅长争执。”
他皱眉:“可姐夫这态度转变太快了,还主动给我打钱,我总觉得不太踏实。姐,要是因为我让你们俩之间出了问题……我宁愿放弃这份工作。”
我抬手轻轻拍了拍他头发:“傻孩子,你得到的,是你早该拥有的。徐来只是把事情拨回了正轨。至于那些钱,就当是一种补偿而已,不用有心理负担。”
陈陆眼神一凛,认真点头:“姐你放心,借的钱我一定还你。谁也不能说你是扶弟魔。”
我笑了:“不过你倒是让我挺好奇的,他那样的人,是怎么松口的?”
我语气温和:“用什么方法不重要,只要能解决问题,那就是对的方法。吵闹没意义,关键是让对方明白你底线在哪儿。”
……
时间过去一个月,我和徐来的相处没有发生明显变化。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激烈的争执,哪怕是再大的分歧,也总能在日常里被掩盖,被消化。仿佛那场风波从未真正存在。
他对胡莉只字未提,也不再和画龙来往。
他照旧上下班准点,回家做饭、洗衣、嘘寒问暖,照顾我怀孕期的饮食和情绪都细致入微。
三个月后,我食欲突然好转。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每天研究菜谱,琢磨营养搭配,周末还会去菜市场专挑新鲜的食材。
日子,好像真的恢复了“正常”。
除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我有天洗衣服时,从他裤子口袋里翻出一张发票,金店的。数额很显眼——28888元。
我拍了照,专门去那家金店问过。
店员看了照片,满脸笑意:“我记得这位先生,说是要给妻子个惊喜,买的是一款定制金镯子,样式很特别,很多人都喜欢呢。”
我笑了笑,没解释,也没多问。
第二件,是上周。
我的车在4S店保养,这几天都是徐来接我上下班。
那天下大雨,我提前跟他说好下班地点,等了整整四十分钟,衣服都湿透了,给他打电话也总是显示通话中。
他赶来后,一脸歉意:“单位临时安排我接个重要电话,来晚了,你怎么不先打车?”
我打了个喷嚏:“下雨天哪那么容易打车。”
当时我信了。
直到昨天,我去朋友蛋糕店拿定制甜点。她一边帮我装盒,一边闲聊:“那天暴雨,你老公的车停在我店门口老久,我还纳闷,怎么一直不开门。我以为没人呢,结果突然发动走了,原来一直在车里打电话啊。”
我动作顿了顿:“你记得大概几点的事吗?”
朋友想了想:“五点多吧,快六点。”
我转过头,看向蛋糕店门口的街角。
那儿离我那天淋雨等他的地方,只隔着一个转弯。
也就是说,那天,我站在瓢泼大雨中,撑着破了洞的伞等了他四十分钟,他却在拐角那头的车里坐了近一个小时,只为了打一通电话。
我记不清那天的风到底有多大,只记得冷风灌进脖子,衣服早已湿透,鞋子里都是水。而他,明明只需要多踩两脚油门,就能看见我。
他却没有。
那天晚上,我路过书房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罗马假日》。
屋里没开灯,只亮着屏幕的微光。
我听见他喃喃念出那句台词:“为了和你握手,我先握了所有人的手。”
声音低沉,像在回味什么。他眼神微眯,嘴角带着一点淡淡的弧度。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像个演员,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剧本中。
……
母校培训的最后一天,我独自去了人工湖。
坐在湖边长椅上,看着水面波光粼粼,脑子却空得厉害。
风吹过脸颊,有点冷,却让我清醒不少。
我在犹豫。
在动摇。
这时,手机响了。是妈打来的。
“妍妍,妈腿脚不好去不了你那儿,但你得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别生闷气,怀孕了,心情好最重要。”
刚挂断,婆婆的电话也进来了,语气亲昵得很:“妍妍啊,我和你爸想过去陪你住一段时间,你想吃啥我提前准备!”
紧接着,徐来的微信也发了过来——
“培训结束了?我去接你。”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着手机屏幕,最终回了一个字:“好。”
……
徐来这个人,确实有很多优点。
聪明、稳重、能吃苦,目标感强。重要的是,他前途光明。
这一点,在现实中是非常关键的。
他的缺点我也不是没见识过,自我、急躁、虚荣……
但说到底,那些都还在人性范畴之内。
只要被合理驯服、妥善放置,不至于成为生活的灾难。
但现在我开始怀疑了——
新职位带来了新圈子,新圈子就意味着新的诱惑、新的风险。
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人,第一次站在足够高的位置,真的能扛得住那种从未经历过的风浪吗?
我想得出神,却没料到命运会这么快给我下了一记重拳。
……
就在我拿回自己的车的前一天,我去参加了一个市妇联组织的会议。
会议结束得早,我打了辆出租车打算早点回家。
没想到,在高架桥上,我们的车被一辆卡车追尾。
车子翻滚着撞向护栏,司机拼命打方向盘,但已经无济于事。
我记得车翻的那一瞬间,我下意识护住了肚子。
然后是天旋地转的撞击,玻璃破碎的声音混杂着尖叫。
我头昏眼花,只记得肚子隐隐作痛。
恍惚中,听到了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
等我睁开眼时,车窗外是一片混乱,灯光、警笛、喧哗混成一团。
司机正在和医护人员说着什么,手指着我这边,很快,两个急救人员跑向我这边。
我以为终于安全了。
直到,我看到徐来。
他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了现场,此刻站在救护车旁,挡住了医护人员的去路。
他的神情冷峻,声音铿锵有力:“先救孩子!”
“我要求你们,先救孩子!”
我心头一颤。
就在他身后,我看见了胡莉。
她怀里抱着小虎,孩子的腿在流血,哇哇大哭,哭声嘶哑得撕裂人心...
救护车的鸣笛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高架桥的夜色里反复切割着空气。我隔着破碎的车窗,看见徐来挡在医护人员面前时,后背挺得笔直,那是他在会议上据理力争时惯有的姿态。可此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灼热的、不容置疑的命令。
“先救孩子!” 他又重复了一遍,目光越过担架,直直落在我隆起的小腹上。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他抱着孕检单哭红眼眶的样子,想起他每天凌晨偷偷摸进卧室替我盖好被子的轻手轻脚。可这份记忆刚泛起,就被胡莉怀中孩子的哭声撕碎了 —— 小虎的裤腿浸着血,胡莉用围巾紧紧按住伤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抬起头看向徐来的眼神,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徐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虎腿动不了了……”
徐来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对医护人员低吼:“我太太怀孕七个月,你们听清楚,先确保胎儿安全!” 他的皮鞋碾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发出刺耳的声响,而胡莉抱着孩子退到了警戒线外,雨水混着血水从她发梢滴落,在路灯下映出惨白的光。
我被抬上担架时,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模糊的视线里,徐来始终跟在旁边,他的手悬在我肚子上方,却不敢触碰,指尖微微发抖。“妍妍,撑住,” 他的声音贴着我耳边,“医生说过你胎盘低置,不能有事……”
他没说完的话里,藏着我们这六年婚姻里最沉重的秘密 —— 两次试管失败的深夜,他躲在阳台抽烟的背影;第三次成功时,他在产房外对着岳母下跪的模样。可此刻,我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想起上周他藏在西装口袋里的那张金店发票 —— 店员说那只定制手镯上刻着 “莉” 字的缩写。
急诊室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B 超探头滑过腹部时,我听见医生低声说:“胎儿暂时稳定,但孕妇有内出血迹象,需要立刻手术。” 徐来在同意书上签字的手快得几乎要划破纸张,他反复叮嘱主刀医生:“一定要保住孩子,钱不是问题,我马上调款……”
他的手机在这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 “胡莉” 两个字。他看了我一眼,迅速划到静音,塞进白大褂口袋里。可那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我强撑的平静。
“让她进来。” 我扯住他的袖口,声音因为失血而沙哑,“小虎受伤了,你去看看。”
徐来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蹲下身,双手捧住我的脸:“别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 他的拇指擦过我眼角的泪痕,指腹上有淡淡的烟味 —— 他明明说过为了孩子戒烟了。
手术室的门关上的前一秒,我看见胡莉站在走廊尽头,怀里的小虎已经包扎好,正趴在她肩头睡着。她的目光越过人群,与我对视的瞬间,飞快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一条细链 —— 那链子的款式,和我大学时送徐来的生日礼物一模一样。
麻醉剂推入静脉时,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回到了人工湖边的清晨,徐来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捧着《线性代数》等我。他说:“陈妍,我们得拼命往上爬,才能摆脱那些烂泥。” 那时他眼里的光,像此刻监护仪上跳动的绿线,清晰而灼热。可后来呢?是从他挂职后开始,还是从画龙带胡莉出现在聚会上开始?或许更早,早到我们在体制内站稳脚跟,他第一次穿上定制西装的时候?
再次醒来时,病房里一片漆黑。腹部传来阵阵坠痛,床头柜上的保温桶还冒着热气,是徐来熬的鸽子汤。我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其中十七个来自徐来,十个来自陈陆。陈陆的最后一条微信停在凌晨三点:“姐,我在医院楼下,徐哥说你没事,让我先回了,但你醒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而徐来的微信对话框里,除了询问病情的消息,还有一条凌晨两点发来的转账记录 —— 五万块,收款方是 “胡莉”。
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凉。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徐来端着水盆走进来,看见我醒了,立刻放下东西过来:“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孩子保住了,是个男孩。” 他的眼底布满血丝,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看起来疲惫不堪。
“小虎呢?” 我掀开被子,试图坐起来。
徐来按住我:“腿骨骨裂,已经做完手术了,胡莉在陪着。”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这个…… 本来想等你出院给你的。”
盒子里躺着那只 28888 元的金镯子,镯身上刻着细密的藤蔓花纹,却没有任何字样。“店员说这款卖得最好,” 他替我戴上,镯子的重量压在手腕上,冰凉刺骨,“你喜欢吗?”
我看着镯子在月光下泛出的冷光,想起胡莉脖子上那条旧项链,想起徐来在书房看《罗马假日》时的低语。“徐来,” 我忽然开口,“你那天在车里,到底在给谁打电话?”
他帮我掖被角的手猛地停住,脸上的疲惫瞬间凝固成僵硬的面具。“不是说了吗?单位的紧急电话。”
“是吗?” 我掀开被子,露出手腕上的镯子,“那胡莉为什么会在蛋糕店门口等你?她脖子上的项链,又为什么和你弄丢的那条一模一样?”
空气瞬间降到冰点。徐来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沙哑:“你都知道了。”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知道什么?” 我撑着床头坐起来,腹部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知道你把陈陆的名额让给胡莉的侄子?知道你偷偷给她转钱?还是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桓数月的猜测,“小虎根本不是画龙的孩子?”
徐来猛地转过身,烟头掉在地毯上,烫出一个焦黑的洞。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你跟踪我?”
“我不需要跟踪。” 我拿起手机,点开那张金店发票的照片,“你给她买的手镯,刻着她的名字,对吗?而给我的这个,是店员口中‘卖得最好’的款式。徐来,你连敷衍我都懒得花心思了吗?”
他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沉闷的低吼:“是!小虎是我的!画龙那个废物根本不行,胡莉嫁给她就是跳进火坑!我第一次回老家奔丧,看到她被画龙他妈按在地上打,我……” 他的声音哽咽了,“我想起我姐当年被婆家欺负的样子,我不能不管她!”
“所以你就管到了床上?” 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管到了用我弟弟的前途去换她侄子的工作?徐来,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从小地方拼上来的同行者,可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同行者?你不过是把我当成你向上爬时,需要擦得锃亮的皮鞋!”
“不是的!”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有泪光闪烁,“妍妍,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我打断他,指着门口,“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车祸现场,你看到胡莉和小虎受伤,第一反应是先救‘我们的孩子’?是怕这个孩子没了,你就没法用他来巩固你的形象了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颓然垂下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的呼吸声。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那只金镯子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我看着徐来蜷缩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疲惫。那些年我们一起啃过的冷馒头,一起在图书馆熬到深夜的日子,一起在出租屋里畅想未来的时刻,此刻都像褪色的老照片,失去了原有的温度。
“徐来,” 我轻声说,声音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我们离婚吧。”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妍妍,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离婚。” 我掀开被子,忍着腹痛下床,走到他面前,“孩子我会生下来,但是这个家,我不想要了。”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九年、陪了六年的男人,他的聪明、他的野心、他的懦弱、他的背叛,此刻都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或许从我们选择拼命往上爬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在某个路口走散 —— 他选择了用捷径换取安稳,而我,只想守住内心的那片湖光山色。
“陈妍!”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你忘了你爸妈当初嫌我穷,是我……”
“我没忘。” 我打断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所以我才给过你机会。从你替胡莉侄子刷掉陈陆开始,从你在大雨里看着我淋雨却在车里打电话开始,从你买那只刻着别人名字的手镯开始,我都给过你机会。”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洒在我脸上,有些刺眼,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徐来,你总说我们是从烂泥里爬出来的,但你忘了,烂泥里也能长出干净的莲花。而你,只是让自己陷得更深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我知道,这场婚姻走到尽头,不是因为胡莉,也不是因为小虎,而是因为我们早已在追逐不同的风景时,弄丢了当初那个愿意和对方一起蹚过黑水的自己。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陈陆打来的。我接起电话,听到弟弟焦急的声音:“姐,你怎么样?徐哥说你没事,但是……”
“我没事,” 我打断他,语气平静而坚定,“陈陆,你来接我出院吧。顺便,帮我找个好点的律师。”
挂了电话,我没有再看徐来一眼。我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只金镯子,轻轻放在桌上。镯子碰撞桌面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碎了我对这段婚姻最后一点幻想。
窗外的人工湖在晨光中泛着粼粼波光,我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清晨,徐来站在湖边对我笑,说:“陈妍,我们会好起来的。”
那时的我们,都以为 “好起来” 是一起走到山顶,却没料到,有人会在半山腰,转身走向了另一片迷雾。而我,该继续往前走了。
来源:草莓泡芙狙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