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玉娘是芙蓉城里出了名的善心人,街坊四邻没有不说她好的。这姑娘二十出头,长得美,脾气好,最难得的是那副热心肠。谁家有个难处,她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哪家闹了矛盾,她也能温言软语地调解开。
周玉娘是芙蓉城里出了名的善心人,街坊四邻没有不说她好的。这姑娘二十出头,长得美,脾气好,最难得的是那副热心肠。谁家有个难处,她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哪家闹了矛盾,她也能温言软语地调解开。
"玉娘啊,你这一天到晚管别人家的闲事,就不怕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东街的王婆婆常这么打趣她。
玉娘总是抿嘴一笑:"婆婆说哪儿的话,见人有难不帮,那不是缺德嘛!"
这话说了没半个月,玉娘就遇上了一个真正难缠的主儿。
那日正午,玉娘从绣坊回来,路过城西的茶肆,忽听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响,接着就是掌柜的赔礼声:"客官息怒,小的这就给您换一壶新茶。"
"换什么换!"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这都第三壶了!你们这破店专门给人喝泔水是不是?"
玉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正拍案而起。这人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本是个端正相貌,偏生眉头紧锁,印堂发黑,一脸愤世嫉俗的模样。
茶肆里的客人纷纷皱眉,有的干脆结账走人。掌柜的苦着脸,一个劲儿地作揖。
"这位大哥,"玉娘忍不住上前劝道,"大热天的发这么大火,当心伤了肝气。"
那汉子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向玉娘。这一瞪不要紧,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姑娘身上似有若无地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满腔怒火竟莫名消了三分。
"你懂什么!"汉子嘴上虽硬,声调却降了下来,"这破地方没一样顺心的!早上被东家克扣工钱,中午吃个饭还要受气!"
玉娘见他肯搭话,便顺势在旁边坐下:"大哥贵姓?做什么营生的?"
"免贵姓马,行三,都叫我马三郎。"汉子余怒未消地道,"在城南货栈当搬运工。今早明明是我扛的最多,账房那老东西偏说我偷懒,扣了我二十文钱!"
玉娘轻轻点头:"三郎兄确实委屈。不过您想啊,若是为二十文钱气坏身子,看大夫都不止这个数呢。"
马三郎一愣,显然没想过这茬。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觉得对方说得在理。
这时玉娘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莲花的香囊:"这是我自个儿缝的安神囊,里头有茉莉、薰衣草,闻着能定心静气。三郎兄若是不嫌弃,就用着吧。"
马三郎下意识接过,凑到鼻前一闻,顿觉一股清香直透天灵,胸中那股无名火竟真消了大半。
"姑娘是谁?"马三郎脸色缓和下来。
"我姓周,家住城东槐树胡同。"玉娘笑道,"三郎兄日后若有什么烦心事,可以来寻我说说话。气大伤身,不值当的。"
马三郎黝黑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羞赧,低头道了谢。
玉娘哪里知道,就在她与马三郎说话时,茶肆屋檐下蹲着一个常人看不见的灰影。那影子形如瘦猴,双眼赤红,正贪婪地吸食着从马三郎身上逸散出的黑色怒气。
"啧啧,好纯的怨气。"灰影舔了舔嘴唇,突然盯上了玉娘,"这小娘子身上竟有驱邪的清气?有趣,太有趣了。"
若是清风观的老道人在此,定会认出这是传说中的"情绪瘟神",专靠吸食人类负面情绪为生。这孽障最喜挑那些心胸狭窄、易怒暴躁之人附身,将其变成行走的"垃圾人",四处散布怨恨。
当天夜里,马三郎回到自己破旧的茅屋,想起白天的遭遇,又忍不住生起闷气。忽然一阵阴风穿堂而过,他浑身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身体。
"都是那账房老狗害的。"马三郎自言自语,却不知自己的声音变得格外嘶哑,"还有那东家,那茶肆掌柜,没一个好东西!"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眼白已经泛起不正常的血丝。
次日一早,马三郎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城东槐树胡同。他在周家院门外徘徊良久,直到玉娘挎着篮子出门。
"三郎兄?"玉娘惊讶道,"这么早有事吗?"
马三郎支吾半天,突然爆发似的说道:"周姑娘!你说那些人凭什么欺负我?我马三郎有哪点不如人?"他越说越激动,额头青筋暴起,"昨晚上我想通了,他们就是看我老实!我非要讨个公道不可!"
玉娘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三郎兄,咱们边走边说好吗?我正好要去集市。"
一路上,马三郎滔滔不绝地数落着所有让他不满的人和事。玉娘耐心听着,时不时劝解几句。奇怪的是,每次玉娘说话,马三郎的怒火就会暂时平息,但很快又会变本加厉地爆发。
如此过了七八日,马三郎几乎每天都要来找玉娘倾诉。他的怨气越来越重,甚至开始怀疑玉娘也看不起他。
"周姑娘,你该不会也觉得我是废物吧?"这天傍晚,马三郎突然盯着玉娘问道,眼神阴鸷。
玉娘心头一颤,强笑道:"三郎兄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想想怎么改变。"
"改变?怎么改变!"马三郎猛地捶桌,"你这种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懂我们穷人的苦吗?"
玉娘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晚她辗转难眠,决定暂时疏远马三郎,让他冷静几日。
谁知这一来竟惹出了大祸。
三天后,玉娘在河边洗衣裳,忽听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马三郎双目赤红,喘着粗气向她走来。
"躲我?连你也嫌弃我?"马三郎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却尖锐如刀刮玻璃,"枉我对你推心置腹!"
玉娘倒退两步,不慎踩到湿滑的石头,跌坐在浅滩上。马三郎步步紧逼,面容扭曲得不似人形。
"三郎兄!你醒醒!"玉娘惊呼,"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河面突然卷起一道清风,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人踏水而来,手中拂尘一挥,口中喝道:"瘟神孽障!安敢害人!"
马三郎身体一震,发出非人的尖啸:"臭道士!少管闲事!"他转身扑向老道,却在三步之外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
老道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面铜镜对着马三郎一照。镜中赫然映出马三郎身体里纠缠着一个狰狞的灰影。
"周姑娘,快念《正气歌》!"老道急声道。
玉娘虽惊不乱,当即朗声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随着清朗的诵读声,马三郎体内的灰影开始扭曲挣扎。突然,他转身就要逃跑,老道拂尘一甩,一道金光如锁链般缠住灰影。
眼看瘟神就要伏诛,变故陡生!那灰影突然分出一缕黑气,如箭般射向玉娘心口。老道救援不及,惊呼出声。
谁知黑气触及玉娘胸前时,她随身佩戴的香囊突然绽放清光,将黑气消弭于无形。原来这香囊用的线是浸过雄黄酒的,香料也是按古方配制的避瘟药材。
瘟神见暗算不成,发出凄厉的哀嚎,竟自断一臂挣脱金光,化作一道灰烟遁入河中。
马三郎如梦初醒,茫然四顾:"我,我这是怎么了?"
老道扶起玉娘,对马三郎叹道:"施主被情绪瘟神附体多日,险些酿成大祸。幸得这位姑娘正气凛然,才保得性命。"
马三郎想起这些日子的言行,羞愧难当,跪地痛哭:"周姑娘,我、我不是人!"
玉娘连忙搀扶:"三郎兄快别这么说,瘟神作祟,非你本意。"
老道捋须微笑:"善哉善哉。周姑娘以善心感化,马施主迷途知返,这场劫数倒成了造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马三郎,"这是《清静经》,每日诵读可修身养性。"
又对玉娘道:"姑娘心善固然可嘉,但也要懂得量力而行。情绪瘟神最喜纠缠善心人,因其产生的怨气更加纯净。"
玉娘恍然大悟,郑重谢过。
三个月后,芙蓉城多了个脾气最好的搬运工。马三郎不仅干活勤快,还常劝工友们莫要动怒伤身。有好奇者问起转变缘由,他总是笑而不语,只是摸一摸怀中那本《清静经》。
至于玉娘,依然热心助人,但学会了分辨哪些忙能帮,哪些忙需要适可而止。她与马三郎成了好友,常常一起探讨修身养性的道理。
而那条河里,偶尔还会泛起诡异的漩涡。有人说那是瘟神在养伤,也有人说是有仙人设了阵法将其镇压。只有清风观的老道人知道,这孽障迟早还会出来害人。
"情绪之毒,甚于蛇蝎。"老道人常对香客们说,"修身先修心,制怒如防洪!"
故事完。
来源:乡间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