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3年,学者吴敢在《经典或伪作——颜真卿〈颜勤礼碑〉辨伪》一文中提出颠覆性观点,质疑此碑系清代伪刻,由此引发学界持续论争。
颜真卿的《颜勤礼碑》自1922年于西安重见天日,被奉为唐代楷书典范。
2013年,学者吴敢在《经典或伪作——颜真卿〈颜勤礼碑〉辨伪》一文中提出颠覆性观点,质疑此碑系清代伪刻,由此引发学界持续论争。
吴敢的质疑聚焦于碑文记载颜杲卿谥号“忠”与官方史料的矛盾。
据《新唐书》明确记载,乾元元年(758年)朝廷议谥时因颜杲卿官职未达宰辅级别,初拟单字谥“忠”遭非议,最终定为双字谥“忠节”。
【名品】
颜真卿《勤礼碑》书法拓片完整一套四张
(非印刷品)
拓片
更关键的是,早于《颜勤礼碑》的《颜杲卿碑》(大历九年,774年)与晚于它的《颜家庙碑》(建中元年,780年)均采用“忠节”谥号。若《颜勤礼碑》立于大历十四年(779年),其独用“忠”字显系纰漏。
《颜勤礼碑》所署颜真卿官职“节度采访观察使”实际存在于大历十四年五月至建中三年八月(779-782年)。
碑文载颜勤礼卒于显庆六年(661年),按古代“两甲子立神道”礼俗,立碑合理时间当在建中元年(780年)前后,恰在《颜家庙碑》之后。
对比两碑中颜真卿子侄官职可见升迁轨迹。颜颢从常熟县令(从六品上)升蓬州长史(正六品下)。颜頍自太子洗马(从五品下)迁郑王府司马(从四品下)。颜翽由县主簿(正九品下)任县丞(正九品上)。
拓片
此升迁符合建中年间颜氏家族得宠的史实,证明《颜勤礼碑》应晚于《颜家庙碑》。
若此说成立,则碑文未载建中三年(782年)朝廷追赠颜杲卿司徒之职,恰可佐证立碑时间早于该年。
谥号书“忠”非但不伪,反可能反映颜真卿对“一字谥”,其《请复七圣谥号状》明确主张“质之数极於一”,推崇单字谥的至简古意。
吴敢指出碑文中“长卿、晋卿、卿、充□、质,多元禄早世”的“世”字未避唐太宗名讳,而颜真卿其他碑刻如《麻姑仙坛记》《颜家庙碑》均作缺笔处理,此系重大礼法失误。
拓片
反对方认为:
据《唐会要》卷二十三,武德九年(626年)已规定“世及民两字不连续者,并不须避”。
褚遂良《雁塔圣教序》、怀仁《集王圣教序》避“民”不避“世”;欧阳询《皇甫诞碑》避“世”不避“民”;虞世南终生未改“世”字。
颜真卿本人碑刻中,《郭虚己墓志》《东方朔画赞》《争坐位帖》等多数作品亦不避“世”字,避讳行为并不统一。
可见“世”字避讳在唐代执行宽松,颜书中的避讳差异更可能源于刻工习惯或个人临时选择,不宜作为真伪判据。
拓片
碑文“温大雅在隋与思鲁同事东宫……事具唐史”一句被指不合唐代语境。
吴敢认为唐朝未亡时不可能出现“唐史”定名,而晚一年的《颜家庙碑》相同内容写作“事具国史”。
清代黄本骥校勘《颜鲁公集》时曾改“国史”为“唐史”,故此处系作伪者沿袭清人误改。
反驳者从唐代史料定名惯例反驳:
长安三年(703年)敕令修史明确称“修唐史”(《唐会要》卷六十三)。
史官柳芳所著编年史命名《唐历》,证明以“唐”冠名当朝史书实属常见。
碑中提及的柳芳出身河东柳氏,与颜勤礼夫人同宗,参与碑文撰修时采用“唐史”之称符合历史语境。
若作伪者为清人,其能否知晓唐代“唐史”称谓的隐秘用例,反而成为支持真实性的反证。
拓片
《全唐文》所录《颜勤礼碑》释文与现存碑刻差异多达十余处,如碑刻“《齐书·黄门传》”释文作“学书黄门传”;“孝友”作“考友”;“锡羡”作“锡美”等。吴敢视此为“石不符文”的作伪破绽。
研究指出这些差异恰证《全唐文》的传抄讹误:
“齐书黄门传”指向《南齐书》列传,释文篡改致文意不通。
“孝友”为颜氏子弟名讳,改为“考友”失其本义。
“锡羡”(赐予福禄)、“婴孩集蓼”(幼遭苦辛)皆为经典典故,释文作“锡美”“集慕”显系不识典故而误。
历代文献转录中累增讹误实属常态,碑刻原石文字反而为校勘提供了一手依据,其权威性不应被后世误本否定。
拓片
颜氏家族自安史之乱中殉国者众多,建中年间更受德宗褒彰。
颜真卿书写《颜勤礼碑》时官居二品,其家族立碑既为追溯先祖功业,亦为彰显当下荣宠。
碑文详述颜勤礼曾孙辈官职,恰与《颜家庙碑》形成递补关系,后者记颜真卿父祖,前者叙高祖事迹,两者共同构建家族史体系。
在此情境下,颜真卿对谥号、史实的书写必极审慎,所谓“疏漏”更可能蕴含未被今人尽察的历史逻辑。
【更多精彩,敬请期待】
来源:汉府古文化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