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晨六点，晨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暗影，李德忠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今天是小航高二开学的日子，他要给孙子做顿丰盛的早餐。

清晨六点，晨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暗影，李德忠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今天是小航高二开学的日子，他要给孙子做顿丰盛的早餐。

"先煮粥，再炒个青菜，最后煎两个荷包蛋。"老人边说边动手，花白的头发在晨光中泛着温暖的光。他的动作不算利索，但每一下都透着熟练和用心。

瓦斯炉的火苗跳动着，蓝色的火焰映照在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他伸手试了试锅里的温度，又往粥里加了一勺盐。这些年来，他已经把照顾小航的每一个细节都变成了本能。

"小航最爱吃荷包蛋，蛋黄要流心的。"李德忠轻声嘀咕着，小心翼翼地打了两个鸡蛋。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谁呀？"老人愣了一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早上六点二十，这个时候会是谁？

敲门声又响起来，这次更急切了。李德忠擦了擦手，快步走向门口。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妆容精致，穿着考究，手里提着一个名牌包。

"请问您是？"李德忠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我......"女人欲言又止，眼圈突然红了。

就在这时，厨房传来一阵焦糊味。"哎呀，鸡蛋！"李德忠赶紧跑回厨房，顾不上多想。等他手忙脚乱地处理完烧焦的鸡蛋，那个女人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

"您先坐，我重新煎个蛋。"李德忠招呼道，一边打开抽油烟机，一边又打了两个新鸡蛋。

女人站在那里，眼睛扫视着这个略显局促的厨房：墙上贴着小航的奖状，冰箱上固定着几张老旧的照片，料理台上整齐地摆放着调味料。一切都透着岁月沉淀的温馨。

李德忠一边煎蛋，一边回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那天，他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儿子儿媳出了车祸。等他赶到医院时，儿媳已经走了，儿子重伤昏迷，只有襁褓中的小航，躺在保温箱里，小小的拳头紧紧攥着。

"从那以后，就只剩我们爷孙俩相依为命了。"李德忠轻声说，不知是在对那个女人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女人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爷爷，几点了？"二楼传来小航的声音，打断了厨房里凝重的气氛。

"六点四十了，快下来吃早餐！"李德忠大声回答，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宠溺，"今天开学，要多吃点！"

脚步声响起，十七岁的少年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来。"爷爷，我闻到焦味了，您又煎糊鸡蛋了吧？"

话音未落，小航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陌生女人，脚步猛地顿住。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三个人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德忠看着孙子清秀的面容，又瞥见女人微微发抖的双手，心头突然涌上一阵不安。他知道，平静的生活即将被打破，但他更担心的是，这个突如其来的访客，会不会夺走他这十五年来唯一的依靠和牵挂。

"小航，快来吃早餐。"李德忠打破沉默，把两个流心荷包蛋盛进盘子里，"今天的蛋没有煎糊，你尝尝。"

餐桌上的气氛异常沉重。小航低头扒着碗里的白粥，时不时偷瞄一眼坐在对面的陌生女人。李德忠的手微微发抖，热茶撒了一些在桌布上，洇出一片暗色的水渍。

"我是小航的妈妈，张美玲。"女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

"咣当"一声，小航的汤匙掉在了瓷碗里，白粥溅到了校服上。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小航！"李德忠喊了一声，语气里既有告诫，也有心疼。

"我没有妈妈。"小航咬着嘴唇说，"我妈妈在我出生那天就去世了。爷爷说的。"

张美玲急忙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这是我和你爸爸的结婚照，这是你出生的时候......"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照片撒了一桌子。

李德忠看着那些泛黄的照片，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确实是他的儿子和前儿媳，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还记得，当年儿子带着张美玲回家，说要结婚时的场景。

"德忠叔，当年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张美玲哽咽着说，"那场车祸后，我受了重伤，被家人送去国外治疗。等我终于康复，回来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搬走了......"

"所以，这十五年，您都在找我们？"李德忠问道，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质疑。

张美玲低下头："我......我也有我的难处。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

"够了！"小航突然打断道，"如果您真的想找我们，不会找不到。这么小的县城，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张美玲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叠厚厚的钞票："这是三十万，我知道这些年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现在我想......"

"想带走小航？"李德忠紧紧攥住椅子扶手，指节发白。

此时，阳光正好照进来，餐桌上的阴影被拉得很长。李德忠想起儿子康复后的那段日子，整天浑浑噩噩，最后一声不响地走了，再也没有回来。那时的小航才两岁，整夜整夜地哭，他抱着孩子，一遍遍地唱着走了调的童谣。

"我在市里有房子，那边的学校也更好。"张美玲小心翼翼地说，"小航现在正是上学的关键时期......"

"我不需要。"小航冷冷地说，"我们这里的学校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我从来没有给爷爷丢过脸。去年我还考了全校第一。"

李德忠听到这话，眼眶湿润了。他想起小航每次考试拿回成绩单时，都会先偷偷藏起来，等晚上他睡前喝药的时候，才笑嘻嘻地拿给他看。那些写满分数的红笔字，仿佛能照亮整个房间。

"可是......"张美玲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外的自行车铃声打断了。

"糟了，我要迟到了！"小航看了看墙上的钟，抓起书包就往外冲。

"等等！"张美玲急切地站起来，"让我送你去学校吧，我开车来的......"

小航头也不回地骑上自行车："不用了，我习惯骑车上学。爷爷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看着小航远去的背影，李德忠的眼神变得坚定。他转向张美玲："这些年，你都去哪了？为什么现在才来？三十万，就想买断这十五年的亲情吗？"

张美玲的眼泪夺眶而出："德忠叔，您听我解释......"

夕阳西下，小航放学回来时，发现张美玲还在家里。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而李德忠正在厨房里忙活晚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

"回来了？"李德忠探出头来，"快去换衣服洗手，待会吃饭。"

小航默默地上楼，脚步声特别重。片刻后，他换了身家居服下来，脸色依然阴沉。

"小航，能听我说说话吗？"张美玲站起来，声音轻柔，"这些年，我一直很愧疚......"

"有什么好说的？"小航打断她，"您不是已经用三十万表达了愧疚吗？"

"不是这样的，"张美玲急切地解释，"那场车祸后，我被家人送去美国治疗。等我恢复意识，已经过去半年了。我立刻要求回国，但......"她哽咽了一下，"我父母不同意，他们觉得这是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厨房里的李德忠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记得当年在医院里，的确有人说张美玲被转院了，但具体转去哪里，没人告诉他。那时他忙着照顾重伤的儿子和嗷嗷待哺的小航，也没精力去追问。

"后来呢？"小航冷冷地问，"这十五年，您就一直在美国享受新生活？"

张美玲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结婚了，有了新的家庭。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每年你的生日，我都会独自庆祝，买一个蛋糕，插上蜡烛......"

"真感人啊。"小航讽刺地说，"那您现在来，是良心发现了？"

"我......"张美玲欲言又止，眼神闪烁。

李德忠端着一盘青菜走出来："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饭桌上的气氛格外压抑。小航机械地扒着饭，一句话也不说。张美玲几乎没动筷子，一直偷偷观察着儿子的表情。

"小航，"张美玲终于开口，"我在市里买了房子，那边的学校是重点高中。如果你愿意，可以转学过去。我会给你最好的教育资源......"

"我不需要。"小航放下碗筷，"我在这里过得很好。爷爷虽然没什么钱，但他把我当命根子一样疼。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我做早饭，风雨无阻地接送我上下学，生病时半夜还要照顾我......"

李德忠听着孙子的话，眼眶湿润了。这些年来，他从没奢望过小航能理解他的付出。

"可是我是你妈妈啊！"张美玲哭着说，"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弥补？"小航突然站起来，声音发颤，"您知道这些年爷爷是怎么过来的吗？您知道他的关节炎犯了，还要坚持给我洗衣服吗？您知道他省吃俭用给我买学习资料，自己感冒了都舍不得买药吗？"

张美玲愣住了，泪水模糊了她精心化的妆容。

"更重要的是，"小航继续说，"爷爷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您和爸爸的坏话。他总说，人这一生，难免有难处。他教我要理解别人，要宽容。"

李德忠放下筷子，颤抖着说："小航，别这样说你妈......"

"您还护着她？"小航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爷爷，您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最怕您也像爸爸妈妈那样丢下我。每次您咳嗽，我都特别害怕。您以为我晚上学习到很晚，其实我经常偷偷起来，看看您是否还在......"

这番话像一把刀，同时刺痛了张美玲和李德忠的心。老人站起来，想要拥抱孙子，却被小航躲开了。

"我去写作业了。"小航擦了擦眼泪，快步上楼，"张阿姨，不用麻烦了，我们家挺好的。"

夜深了，小航的房间还亮着灯。李德忠端着一杯热牛奶，轻轻推开房门。

"这么晚了还不睡？"老人的声音里满是关切。

小航合上课本，接过牛奶："马上就睡，爷爷您先休息吧。对了，那个...张阿姨走了吗？"

"她说明天还会来。"李德忠在床边坐下，犹豫了一会儿说，"小航，也许我们该给她个机会......"

"爷爷！"小航打断道，"您就这么想把我送走吗？"

李德忠赶紧摆手："不是的，爷爷只是觉得，她毕竟是你妈妈......"

"她不是！"小航倔强地说，"在我心里，她永远都不是。"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德忠和小航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诧异。

"这么晚了会是谁？"李德忠起身下楼。

门外站着张美玲，她的眼睛哭得通红，妆容有些凌乱。身后还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看起来和小航年纪相仿。

"德忠叔，小航，对不起......"张美玲的声音哽咽，"我有话必须今晚说清楚。"

小航也跟着下了楼，看到陌生少年时愣了一下。

"这是我现在的儿子，小峰。"张美玲拉着少年的手，"他...他得了重症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骨髓移植。"

屋子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所以，您是来找骨髓的？"小航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不是什么母子情深，也不是良心发现，就是为了救您现在的儿子？"

张美玲跪了下来："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自私。但小峰真的快不行了，这半年我们找遍了所有可能的供体......"

"原来如此。"李德忠深深地叹了口气，"所以那三十万，是想买小航的骨髓？"

"不！不是这样的！"张美玲痛哭失声，"我是真心想弥补这些年的过错。骨髓的事情，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

小航走到张美玲面前，目光平静得可怕："张阿姨，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张美玲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

"人心，到底值多少钱？"小航一字一句地问，"三十万够吗？您觉得这些年爷爷的付出，能用钱来衡量吗？"

张美玲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还有啊，"小航继续说，"如果我不是您亲生的，您会来找我吗？如果小峰不需要骨髓，您会想起我吗？"

李德忠心疼地看着孙子，想说什么，却被小航制止了。

"其实我都明白，"小航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人这一生，难免有难处。这是爷爷教我的。"

他转向一直沉默的小峰："配型成功的几率是多少？"

小峰怯生生地说："医生说是百分之二十五......"

"够了！"张美玲抓住小航的手，"我不该这样，我真的不该这样......"

"张阿姨，"小航轻轻挣开她的手，"您不用这样。我愿意去医院配型检查，如果配型成功，我也愿意捐骨髓。但不是因为您是我妈妈，而是因为爷爷教我要善良。"

李德忠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小航......"

"但是有一点，"小航的语气变得坚定，"我不会跟您走。我要留在这里，和爷爷在一起。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医院的走廊上，李德忠焦急地来回踱步。手术室的红灯依然亮着，这是小航配型成功后第三天，进行骨髓捐献的日子。

"德忠叔，您先坐会儿吧。"张美玲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医生说了，这个手术很安全的。"

李德忠摆摆手，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老人的白发镀上一层金边。这些天来，他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

"德忠叔，这段时间真是太感谢您了。"张美玲低声说，"小航能长成这样懂事的孩子，都是您的功劳。"

李德忠转过身，看着张美玲："你知道吗？当年你们出事后，我整夜整夜睡不着。不是因为累，而是怕小航半夜哭，没人听见。那时候他才两岁，经常半夜惊醒，喊着要妈妈......"

张美玲的眼泪又流下来："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李德忠的声音很平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我只是心疼小航，一个孩子，不该承受这些。"

走廊的另一端，小峰的父亲王志强也在焦急地等待。这个成功的企业家，此刻却显得那么无助。

"叮"的一声，手术室的灯灭了。几位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手术很成功。"主刀医生说，"两个孩子都没有问题，休息一会儿就能转回病房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张美玲扑过去握住医生的手："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半小时后，小航被推回病房。他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但看到爷爷的瞬间，还是努力笑了笑："爷爷，我没事。"

李德忠抓住孙子的手，说不出话来。

"小航，谢谢你。"王志强走过来，深深鞠了一躬，"如果没有你，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航轻轻摇头："举手之劳而已。小峰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情况很好。"王志强激动地说，"等你们都恢复了，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们。"

张美玲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德忠叔，小航，我想通了一些事。"

所有人都看向她。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给孩子最好的物质生活就是爱。"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看到你们爷孙俩，我才明白，真正的爱是陪伴，是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她走到病床前："小航，我不会再要求你跟我走了。但是，能允许我经常来看看你吗？"

小航看了看爷爷，见老人微微点头，才说："可以，不过......"

"我知道，我知道。"张美玲赶紧说，"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我就是想多了解了解你，补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

"那三十万......"小航欲言又止。

"我们家不需要钱。"李德忠打断道，"但这钱可以存着，给小航将来上大学用。"

张美玲感激地看着老人。这时，护士推着小峰的床也进来了。两个少年的病床并排放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年轻的脸上。

"小航，"小峰虚弱地说，"等我们都好了，能做朋友吗？"

小航笑了："当然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要好好孝顺你爸妈。"小航认真地说，"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亲情更珍贵的了。"

李德忠听到这话，转身擦了擦眼泪。他知道，经过这次事情，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情无价，亲情无价。有些东西，就像小航说的，永远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病房的每个角落。窗外的树上，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庆祝新生活的开始。

来源：往事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