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回忆:每当看到这张发黄的老照片,我就会想起我的学生们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6-18 14:03 1

摘要:那张照片放在我书桌抽屉最里头,已经有些发黄了。照片上是我和北大荒农场七连的孩子们,他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却笑得那么灿烂。

知青回忆:每当看到这张发黄的老照片,我就会想起我的学生们

那张照片放在我书桌抽屉最里头,已经有些发黄了。照片上是我和北大荒农场七连的孩子们,他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却笑得那么灿烂。

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我的思绪就会回到那段艰苦却充满希望的岁月。

那是一九六九年的夏天,我和同批知青刚到北大荒不久。记得下火车那天,七月的天,却冷得跟十一月似的。

我们穿着单薄的衬衫,被一阵阵凉风吹得直打哆嗦。老乡们说,这地方夏天短,冬天长,"冬天长得像棉被,夏天短得像绿豆"。

当时火车站前挤满了人,都是跟我们一样的知青,背着铺盖卷,手里拎着简单的行李,脸上写满了茫然和不安。我清楚地记得,站台上有个老乡在卖冰棍,可那天气冷得根本没人买。

我叫顾明志,是上海知青,本该去复旦读中文系的,却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被分配到了黑龙江北大荒农场七连。我爹是中学教师,娘在纺织厂做工,在那个年代,家里算是"知识分子家庭"。

我和我的同学们怀揣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热情,离开了熟悉的家乡。临行前,爹拉着我的手说:"明志啊,到那儿好好干,别给上海人丢脸。"娘什么都没说,只是往我的被褥里偷偷塞了几双厚袜子和一瓶她省下的花露水。

谁也没想到,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竟会如此之大。

七连位于农场最北边,离连部有七里地。从农场部坐拖拉机到七连,路上颠得人直翻白眼,胃里翻江倒海。那天我坐在拖拉机斗里,跟十几个新来的知青挤在一起,大家都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窗外无边的荒地,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七连的房子是用原始的草皮和木头搭起来的,墙缝里能钻进来手指那么粗的风。冬天的时候,炕上暖和,炕下冻得能把水桶里的水冻成冰。

我们当时住的房子里,墙壁上布满了冰花,睡下去就像躺在冰窖里一样。晚上睡觉前,大家都要把脸盆里的水倒掉,否则第二天早上就会看见一盆冰。洗脸的时候,要先用炉子上的火把冰块化开,那水冰得手都发麻。

第一个冬天,我的手上长满了冻疮,又红又肿,疼得钻心。老乡教我用自己的尿涂在冻疮上,说是能消肿。我一开始不敢尝试,实在疼得受不了,才试了一下。还别说,还真有点效果。这事我从来没跟家里人说过,怕他们担心。

我第一次见到连里的孩子们,是在连部的大食堂。他们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有的甚至是用麻袋改的,但一个个都精神得很。

那时候,七连共有二十七个学龄儿童,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六岁。可整个连队只有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先生在教书,而且只教到小学二年级的课程。

那位老先生姓李,大家都叫他李老头儿。他是东北老知识分子,说话一股子浓重的东北腔,腰弯得像一把镰刀,但教书特别认真。他告诉我,他年轻时在哈尔滨当过小学教师,"文革"开始后被下放到这里。

连长王大山找到我,那时他的大黑脸晒得发亮,一双粗糙的手像是两块砖头。他站在我面前,吭哧了半天才说出话来:"顾知青,听说你文化高,上海来的。俺们连里的娃娃没人教,你能不能帮帮忙?"

他那双眼睛特别诚恳,透着一股子朴实和期待。这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爹,他也是这样,对教育有一种近乎固执的重视。

我愣住了,教书?我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当老师。可是看着王连长那双期盼的眼睛,我竟然没有拒绝的勇气。

我点了点头,就这样,我成了七连的"民办教师"。一个刚满十九岁的上海知青,成了北大荒一个偏远连队的小学教师。

教室是连里空出来的一间草房,黑板是用木板刷上黑漆做的,桌椅是孩子们的父母用木头钉的,高矮不一,歪歪扭扭。

那间教室冬天冷,夏天漏雨。下大雨的时候,屋顶会滴水,我们就搬着桌椅躲着点。最严重的一次,连黑板都被雨水浸湿了,我不得不用衣袖擦干,才能继续上课。

我教一二三年级的语文和算术,老先生教四五年级。开始教书的第一天,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我的学生们也很紧张,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后来我才知道,在这些孩子眼中,上海人跟外国人差不多,都是遥不可及的。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老师,我姓顾,你们可以叫我顾老师。"我的声音有点发抖,不自觉地带着上海口音。孩子们齐声回答"顾老师好",声音响亮得把我吓了一跳。

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排坐着一个小男孩,名叫孙铁柱,他的脸晒得黝黑,一双大眼睛特别明亮。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打了七八个补丁的衬衫,裤子短了一截,露出黑黑的脚踝。

铁柱很聪明,但也很调皮,总是会问些我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爹是七连的铁匠,他从小在铁匠铺里长大,对什么东西都好奇。每次我讲课,他都坐得端端正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好像要把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顾老师,为啥天上的星星不会掉下来?"

"顾老师,蚂蚁为啥不会迷路?"

"顾老师,为啥咱们这儿的冬天这么长?"

每次他问问题,我都得费尽心思去回答,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敷衍了事,这些孩子会立刻看出来。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答案,就老老实实告诉他:"铁柱,这个问题老师也不知道,我们一起去图书室查查书,好不好?"

第二排坐着一个小姑娘,叫张丽红,是七连拖拉机手张师傅的女儿。丽红特别文静,说话轻声细语的,但写字却是全班最好的。

她总是把自己的本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字迹工整得像印刷的一样。丽红的妈妈早逝,她常常帮着父亲做家务,手上总是有些冻伤的疤痕。

丽红有一双特别漂亮的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但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第一次上课的时候,我叫她回答问题,她站起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走到她跟前,轻声鼓励她:"丽红,别害怕,大声一点,老师听不见。"她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声音大了一点点,但还是很小。

丽红的作业永远是最干净的,我经常在她的本子上画上一朵小红花,她看到后会偷偷地笑,脸上露出少有的灿烂。

还有一个叫赵建国的男孩,他是班里最大的学生,已经十三岁了,却才上三年级。建国的父亲在抗美援朝中牺牲,母亲一个人拉扯他和两个弟弟,生活很是艰难。

建国很少说话,但特别勤奋,每天放学后还要去地里干活。他的个子很高,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一大截,肩膀宽宽的,手掌粗糙得像老人的手。

冬天天黑得早,他常常打着自制的松木火把来上晚自习。有一次,暴风雪突然来袭,我担心他回不了家,就让他在教室里过夜。他却摇摇头,说:"顾老师,家里娘和弟弟等着我呢,我得回去。"

那天夜里,雪下得很大,风呼呼地刮着,我躺在炕上,一直担心建国能不能安全到家。第二天一早,我刚到教室,就看见建国已经坐在那里了,正在翻书。他的衣服上还沾着雪花,脸被风吹得通红,但眼睛里透着坚定。

七连的冬天漫长而寒冷,气温能降到零下四十度。草房的教室里,炉子烧得通红,可还是冷得厉害。

孩子们的手常常冻得通红,握不住铅笔。我就让他们把手放在炉子上暖一暖,再继续写字。他们的笔记本是用旧报纸装订的,铅笔用得只剩一小截,还要用布条缠着才能握住。

有一次,铁柱因为家里没钱买新本子,就把写满字的旧本子用水洗了,晾干后再用。那水洗过的纸张变得皱巴巴的,墨迹也没完全洗掉,但他仍认真地在上面写字。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就从自己不多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给班上的孩子们买了新本子和铅笔。

孩子们拿到新文具的那天,个个欢天喜地,像是过年一样。铁柱高兴得直蹦高,丽红感动得眼里含着泪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建国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他们小心翼翼地摸着新本子,生怕弄脏了似的。铁柱拿到新铅笔,举着它对着阳光看了又看,然后郑重其事地放进了自己的衣兜里,说:"回家我要把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写作业的时候才拿出来用。"

那个场景,至今想起来还让我鼻子发酸。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一支铅笔,一本新本子,对这些孩子来说,竟是如此珍贵的礼物。

那年冬天特别冷,雪下得很大,有几天竟然封了门。孩子们为了来上学,得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走几里地的路。

有时候,他们的裤腿上、鞋子里全是雪,裤脚都冻硬了,咯吱咯吱响。我就让他们在炉子边上烤干,然后才开始上课。

有一次,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把整个连队都封了起来。那天早上,我正在教室里等着孩子们来上课,可等了半天,只来了住在附近的几个。

我正担心着,教室门突然被推开,铁柱和丽红冻得瑟瑟发抖地走了进来,身上全是雪。铁柱的嘴唇冻得发紫,丽红的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冰。

"顾老师,我们来了!"铁柱兴奋地喊道,好像完成了什么伟大的壮举。我赶紧让他们到炉子边烤火,倒了热水给他们喝。

"你们怎么来的?外面风雪这么大。"我问道。

"我爹不让我来,说太危险,"铁柱边搓手边说,"可我想着今天老师要教新课,不能落下,就偷偷溜出来了。路上碰见了丽红,我们就一起来了。"

丽红点点头,小声说:"我怕铁柱找不到路,就跟着他一起来了。我们手拉着手,这样就不会走丢了。"

听着他们的话,我既感动又心疼。这些孩子,为了不落下一堂课,竟然冒着风雪前来,这种求知的渴望,让我深受触动。

那天,我只给来到的几个孩子复习了旧课,没有教新内容,以免让没来的孩子落下。课后,我坚持送铁柱和丽红回家,一路上,风雪呼啸,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

铁柱的爹见到我们,又惊又喜,一把抱住了铁柱:"臭小子,吓死爹了!"然后又朝我深深鞠了一躬:"顾老师,谢谢你把娃送回来。"

丽红的爹正骑着自行车在雪地里找她,看见我们,立刻冲过来,一把抱起丽红,大声说:"闺女啊,你可吓死爹了!"然后又朝我连连道谢。

看着这一幕,我突然明白,在这片苦寒的土地上,父爱和师爱,都是温暖孩子的阳光。

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那次期末考试。为了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我和连长商量,给考试成绩好的学生发奖品。

可是连队里能拿出来做奖品的东西实在有限。王连长挠着头皮说:"顾知青,咱连里穷啊,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

我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吧,我上次从农场部带回来几本笔记本和几支铅笔,还有一块香皂,就用这些做奖品吧。"

最后,我们决定把奖品定为每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铅笔,成绩最好的还能得到一块肥皂。对城里人来说,这些东西不值一提,但在那个年代的北大荒,却是稀罕物。

考试那天,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铅笔在纸上沙沙的声音。孩子们全神贯注,生怕做错一道题。

铁柱写得飞快,时不时还挠挠头;丽红慢条斯理,一笔一画都很认真;建国皱着眉头,思考得很用力,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那次考试的题目并不难,主要是考察孩子们的基础知识。语文考了生字、词语和一篇短文,算术考了加减乘除和简单的应用题。

考试结束后,我熬了一整夜改试卷。那时候没有电灯,我点着煤油灯,一份一份地改。孩子们的答卷字迹参差不齐,有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有的字写得工工整整。

我特别记得铁柱的卷子,他的算术题全对了,但语文错了几个字。他在卷子最后还画了一个笑脸,旁边写着"顾老师辛苦了",看得我心里一暖。

丽红的卷子几乎全对,字迹漂亮得像印刷的一样。她在试卷的空白处画了一朵小花,画得很认真,还涂了颜色。

建国的卷子有些题目空着没答,但做的题目大多是对的。他的字很用力,几乎要把纸张戳破,可以想象他答题时的专注和认真。

第二天一早,当我宣布成绩的时候,整个教室沸腾了。丽红得了第一名,建国第二,铁柱第三。

丽红拿到那块肥皂时,高兴得脸都红了。她小心翼翼地把肥皂放在口袋里,说要带回家给爸爸洗手用,因为爸爸修拖拉机,手上总是有擦不掉的机油。

建国拿到笔记本和铅笔,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他说要把笔记本分成三份,给两个弟弟也用。

铁柱拿到奖品,高兴得直跳,但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顾老师,我下次一定要考第一名,争取得到肥皂!"他的上进心,让我忍不住笑了。

那年春天,我带着孩子们在连队后面的空地上种了一片菜园。我们种了白菜、萝卜、豆角,还有几棵向日葵。

孩子们从来没有管理过自己的菜园,个个干劲十足。铁柱负责浇水,丽红负责拔草,建国和其他大一点的孩子负责翻土。

我还记得播种的那天,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孩子们围着我,看我如何把种子撒在土里,然后轻轻盖上一层土。

铁柱好奇地问:"顾老师,种子为啥要埋在土里?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吗?"

我解释道:"种子需要土壤的养分和水分才能发芽,如果直接放在地上,风一吹就会被吹走,鸟儿一来就会被吃掉。"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那份种子埋进了土里,还用小手拍了拍,生怕它们跑了似的。

每天放学后,孩子们都要去菜园看看,观察种子有没有发芽。铁柱常常趴在地上,眼睛几乎贴着土壤,仔细观察。

丽红则会轻声和种子说话,好像在鼓励它们快点长大。建国不爱说话,但每天都会默默地给菜园浇水,细心照料每一株幼苗。

终于,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种子发芽了,小苗一天天长高。孩子们看着自己种下的植物慢慢长大,脸上洋溢着成就感和喜悦。

菜园里的第一批萝卜成熟的那天,孩子们兴奋得不得了。铁柱拔出一个红彤彤的萝卜,高高举过头顶,得意地喊:"看,这是俺种的!"

丽红小心地摘下一片菜叶,放在嘴里尝了尝,甜丝丝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建国默默地把最大的几个萝卜挑出来,说要带回家给妈妈和弟弟们尝尝。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萝卜叶,脸上满是温柔。

那个夏天,我还教孩子们唱歌。虽然我的嗓子并不好,五音不全,但孩子们却听得津津有味。

我教他们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小燕子》,还有《北大荒人的歌》。孩子们一开始唱得有些羞涩,声音小小的,但很快就放开了,唱得越来越响亮。

每到傍晚,我们就坐在教室外面的空地上,对着落日唱歌。孩子们稚嫩的嗓音在旷野上回荡,那声音比任何音乐都动听。

铁柱特别喜欢唱歌,嗓子亮得像个小喇叭。他常常自己编歌词,唱一些连队的新鲜事。

有一次,他编了一首歌,唱连队里的老母猪生了十二只小猪崽的事。他唱得有模有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丽红虽然胆子小,但声音甜美,每次合唱都由她领头。她最喜欢唱《小燕子》,每次唱到"我家在哪里"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思念的光芒。

建国不爱开口唱,但总会用手轻轻打着节拍,眼睛里闪烁着欣赏的光芒。有一次,在大家的鼓励下,他终于开口唱了一首《东方红》,声音低沉有力,唱得特别认真。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和这些孩子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精神上的富足成了我们最大的财富。

孩子们的单纯、勤奋和对知识的渴望,深深地感染了我。他们让我明白,教书不仅仅是传授知识,更是传递希望和力量。

记得有一次,铁柱发高烧了,可他硬撑着来上学。他满脸通红,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我发现后,立刻让他回家休息,还亲自送他回去。铁柱的家是连队最简陋的一间草房,里面除了一张土炕,几乎没有其他家具。

他爹是铁匠,常年在铁匠铺里干活,很少回家;他娘早年因病去世,家里只有他和爹两个人。铁柱虽然调皮,但很独立,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照顾自己。

我帮铁柱烧了水,又用自己的工分换了几片退烧药给他吃。他虚弱地躺在炕上,却还惦记着课堂上的内容:"顾老师,我今天没听课,会不会落下很多?"

我摸摸他的头,说:"没事,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老师再给你补课。"他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又去看他,发现他已经能坐起来了。他看见我,虚弱地笑了笑,说:"顾老师,我明天就能去上学了吧?"

我点点头,心里却酸酸的。这个小小的生命,对知识的渴望竟如此强烈,让我既感动又心疼。

丽红的情况也不好。她爹是连队的拖拉机手,一个人带着她。家里条件艰苦,但丽红从不叫苦。

她每天早早起来,帮爹做好饭,收拾好屋子,才来上学。放学后,她还要去地里帮忙。尽管如此,她的学习成绩始终是班上最好的。

有一次,我去丽红家家访,看见她正在灯下写作业。那盏灯是用易拉罐改装的煤油灯,光线很暗。

丽红趴在一个木头箱子上,专注地写着字。见我来了,她赶紧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顾老师,我这就写完了。"

我看了看她的作业本,字迹工整,没有一处涂改,心里既心疼又感动。我注意到,她的手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还包着布条。

"这是怎么了?"我问道。

丽红低下头,小声说:"没什么,就是帮爹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

后来我从她爹那里得知,那天丽红在地里帮忙收麦子,一不小心被镰刀划伤了手,但她没哭也没闹,自己包扎好了伤口,还坚持干完了活。

丽红的爹说起这事,眼眶红红的:"闺女太懂事了,让她受苦了。她娘要是还在,哪会让闺女吃这苦啊。"

我安慰他:"丽红是个好孩子,您把她教育得很好。她的学习很出色,将来一定有出息。"

他点点头,眼里闪烁着泪光和希望:"顾老师,全靠您了。俺就盼着闺女能多学点知识,将来不像俺们这样受苦。"

建国的家庭情况最困难。他娘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靠做工分勉强维持生活。

建国是老大,从小就懂事,放学后总是主动帮娘干活,照顾两个弟弟。有时候,他会因为家里的活太多而缺课,但每次回来,他都会主动找我补课。

有一年冬天,建国的娘病了,他不得不请假在家照顾。一连几天没来上学,我很担心,就去他家看望。

建国正在灶台前忙活,见我来了,赶紧擦擦手,不好意思地说:"顾老师,对不起,我这几天没去上学。"

我看了看他的娘,脸色苍白,躺在炕上。建国的两个弟弟也在炕上,穿着单薄的衣服,冻得瑟瑟发抖。

屋子里冷得出奇,炉子里的火很小,几乎没有什么热气。建国告诉我,家里的煤快用完了,他正在想办法。

我二话没说,把自己带的药给建国娘吃了,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糖给他弟弟。

我还帮建国劈了一些柴火,把炉子烧得旺旺的,屋子里很快暖和了起来。临走时,我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披在建国肩上:"你娘病了,你得多穿点,别冻着。"

建国眼圈红了,但没有哭,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的坚毅和感激,心里既心疼又敬佩。

回到宿舍后,我把自己的一些粮食和煤块送去了建国家。他娘感动得直流泪,一个劲地说:"顾老师,你太好了,你太好了..."

建国站在一旁,眼里含着泪,但挺直了腰板,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顾老师,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您的。"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们在艰苦的环境中成长,而我也在教学中成熟。

那时候,我们没有正规的教材,很多书都是自己手抄的。我经常熬夜备课,把能找到的所有资料都整理出来,做成简易教材。

有时候,我会从农场部借来一些课外读物,给孩子们讲《西游记》、《水浒传》这些经典故事。孩子们听得入迷,铁柱常常问:"顾老师,孙悟空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丽红则会小声问:"顾老师,林黛玉为什么总是哭?"我知道她看过一本残缺的《红楼梦》,那是她从邻居家借来的。

建国很少提问,但他总是认真听,有时会默默地记下故事的情节,回家讲给弟弟们听。他告诉我,他的弟弟们最喜欢听《岳飞传》,每次听到岳飞打胜仗,小弟弟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

孩子们的学习热情高涨,常常围着我问这问那,我有问必答,生怕误了他们一个问题。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确定答案,就会老实告诉他们:"这个问题老师也不太清楚,我们一起去查资料吧。"

那张照片,就是在我教书的第二年春天拍的。那天是植树节,我带着孩子们在连队后面种树。

大家干得热火朝天,连长看见了,就找来一台老旧的相机,说要给我和孩子们拍张照。孩子们兴奋极了,一个个把脸洗得干干净净,衣服也整理得服服帖帖。

拍照的时候,大家都挤在一起,想要在照片里占据一个位置。铁柱甚至踮起脚尖,生怕自己因为个子小而被挡住。

照片上,我站在中间,穿着打了补丁的军绿色上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铁柱站在我右边,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丽红站在我左边,扎着两个小辫子,腼腆地笑着;建国站在后排,高高的个子,严肃的表情中带着一丝笑意。

其他孩子围在周围,一张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纯真和欢乐。背景是我们刚种下的小树苗,还有远处连绵的黑土地。

那一刻,仿佛定格了我们最美好的时光。每当我看到这张照片,就会想起那段艰苦而又充满希望的岁月,想起那些纯真勇敢的孩子们。

后来,我在七连一待就是五年。五年里,我教了两届学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孩子。

有的考上了中学,有的留在了连队当了拖拉机手,有的去了更远的地方。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我相信,那段在北大荒的时光,那种对知识的渴望和对生活的热爱,将会伴随他们一生。

铁柱后来考上了哈尔滨的一所中学,成了七连第一个走出去的孩子。临走前,他来找我,眼里含着泪,说:"顾老师,我不会忘记您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学习,将来回来建设家乡。"他使劲点点头,像是在做一个庄严的承诺。

丽红没能继续上学,她爹生病了,她不得不留在连队照顾爹。但她一直保持着学习的习惯,常常借书来看。

后来,她成了连队的会计,用她那一手漂亮的字迹,记录着连队的账目。每次见到我,她都会害羞地笑笑,然后低声说:"顾老师,我还在坚持学习呢。"

建国也留在了连队,接替他娘的工作,成了一名拖拉机手。他的两个弟弟在他的督促下,都完成了学业。

每次见到我,他都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顾老师,要不是您,俺家两个小子可没这出息。"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握着我的手,传递着无言的感谢。

一九七四年,我接到返城通知,可以回上海了。离开的那天,全连的人都来送我。

孩子们围着我,有的哭,有的拉着我的手不放。铁柱从哈尔滨专程赶回来,给我带了一本精装的《水浒传》,那是他省吃俭用买的。

丽红送了我一条亲手绣的手帕,上面绣着"感谢恩师"四个字。她的眼睛红红的,但一直强忍着不哭,只是紧紧地抱了我一下,低声说:"顾老师,谢谢您教我认字。"

建国什么也没说,只是使劲握了握我的手,那双因为长期干活而粗糙的手,传递着无言的感谢。他的眼睛湿润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像是怕被人看出软弱。

连长和连队的老乡们也来送我,他们带来了自家种的土特产,说是让我带回上海给家人尝尝。王连长拍着我的肩膀说:"顾知青,你干得好啊,俺们七连的娃娃,让你教得明白了。"

我走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雪。连长和我同行,送我到火车站。他那张黝黑的脸上也有了不舍,拍拍我的肩膀说:"顾知青,你是好样的。俺们七连的娃娃,让你教得明白了。"

火车缓缓启动,我趴在窗口,看着站台上越来越小的人影,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一刻,我知道,无论走到哪里,我的心都会有一部分留在北大荒的土地上,留在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身边。

回到上海后,我成了一名中学教师,但我始终忘不了七连的孩子们。我常常给他们写信,了解他们的近况。

铁柱后来考上了大学,学的是农学,毕业后回到了黑龙江,成了一名农业技术员,为改善北大荒的农业生产贡献自己的力量。

丽红嫁给了邻连的一个小伙子,生了两个孩子,依然在连队当会计。她的孩子们都很爱学习,据说长女的字写得和妈妈一样漂亮。

建国成了连队的技术能手,还当上了副连长。他的两个弟弟一个成了医生,一个成了教师,都实现了他的心愿——让弟弟们走出农村,过上更好的生活。

岁月如梭,转眼间,知青下乡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我已从教师岗位上退休,鬓角添了白霜。

但每当我翻开抽屉,看到那张发黄的老照片,看到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我的心就会变得温暖而充实。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拥有的是精神上的富足;在那片贫瘠的黑土地上,我们播下的是希望的种子。

如今,那些种子已经长成参天大树,那些曾经的孩子们,已经成为社会的栋梁。他们或许已经忘记了我教过的知识,但我希望他们没有忘记那段艰苦而又充满希望的岁月,没有忘记那种对知识的渴望和对生活的热爱。

每次同学聚会,我都会拿出这张照片给大家看,讲起那段在北大荒的经历。有人会感叹我的奉献精神,有人会惊讶于那个年代的艰苦。

但我常常说,那些孩子教给我的,远比我教给他们的多得多。他们教会了我坚韧、勇敢和对生活的热爱,这些品质,支撑着我走过了人生的种种困难。

现在,我已年过古稀,但每当看到这张发黄的老照片,我的心仍会为之一颤。我时常想念那片黑土地,想念那些孩子们纯真的笑脸,想念那段艰苦而又充满希望的岁月。

我常常想,人生在世,能够点亮一盏灯,照亮一片天,不是很有意义的事吗?那些孩子给了我信心和力量,而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他们生命中的一盏灯。

每当夜深人静,回忆起那段在北大荒的岁月,我总会思考:是我改变了那些孩子的命运,还是他们,那些纯真、勤奋、坚强的孩子们,改变了我的一生?

来源:丫丫旧梦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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