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杞人吴小重,是一位水神;原先他的祖先们都研读《离骚》,并深刻领悟了其中幽怨的主旨,各自撰写了论序来阐述。有人说:“屈原那瘦削的面庞,源自羑里监禁的忧患,以及流放东山的飘摇生活,因此他的诗文如同厚重的卦象,纵横交错如同爻辞。其实,《离骚》的奇妙并非源自其本身,而
琐蛣杂记(石渠阁本)
卷二十
164,种愁小儿(秋心亭)
杞人吴小重,是一位水神;原先他的祖先们都研读《离骚》,并深刻领悟了其中幽怨的主旨,各自撰写了论序来阐述。有人说:“屈原那瘦削的面庞,源自羑里监禁的忧患,以及流放东山的飘摇生活,因此他的诗文如同厚重的卦象,纵横交错如同爻辞。其实,《离骚》的奇妙并非源自其本身,而是因为它植根于《易经》的奇崛之中。”又有人说:“郑袖就像是那些加害于我的众多婢女,而子兰则是那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叔孙通曾著《天问》,或许他知道我的遭遇乃是天命所归。孔子曾说‘君子不忧’,但后世若真有君子,他们或许能理解并分担我的忧愁。”还有人议论:“庄子以超脱世俗为乐,而屈原则因生不逢时而哀伤。庄子的道,即使没有列御寇也会流传;而屈原的心意,若非宋玉传扬,恐怕早已黯淡无光。可悲啊!秋日的萧瑟之气,不正是他老师的写照吗?”另有人感慨:“左丘明虽失明却仍尊王攘夷,司马迁虽遭宫刑却坚持撰写《史记》记载帝王之事。他们穷困愁苦中著书立说,身体虽不健全,却得以不朽;而屈原被流放后,投水成为水仙,就像尺蠖弯曲以求伸展,但人们常常不信他能复起,他的志向比前代的左丘明和司马迁更加悲苦。”
到了吴小重这一代,他更是虔诚地祭拜屈原的灵位,说:“汨罗江这一片水域,虽然大千世界喧嚣纷扰,却足以安葬您的英灵。长沙贾谊的痛哭,正表明了他对您的高度敬仰,他是我辈中的佼佼者。作为您长愁忧思的后裔,我甘愿成为您的奴仆。”于是,他设置了钟鱼,吟诵《离骚》,采摘兰桂的香气,恭敬地供奉屈原的亡灵。
吴小重有个姐姐心疼他过于痴迷,强迫他改变这种生活方式。小重叹息道:“如果不追求美德至此,我又怎能追随女媭(屈原之姊)的脚步呢?”有一天早晨,他准备诵读经文时,忽然《山鬼》一篇的经文飘落在地。他走近一看,发现墙下突然露出一个洞穴,经文似乎被旋风吹入了洞中。他呼唤人挖掘,挖了三尺多深,发现了一个大瓮。打破瓮后,里面竟有一个与常人大小相仿的婴儿,笑着却不啼哭。小重大惊失色:“难道这是夔或罔两之类的神灵吗?”那婴儿摇头否认。小重便让乳母收养他。婴儿三岁便能说话,他说:“我本不该长久埋于地下,受世人指摘,如今得以出世,要与大人您一起探讨疑惑。”小重问他前世的姓氏,他回答说是“陇西李氏”。小重又问:“你聪慧的舌头是否还能吟咏李氏的诗歌呢?”小儿回答:“或许我能从文章中获取灵感,但不一定能完全合乎道理,因此我不敢自夸擅长。”小重说:“我向来不轻易评论他人,你试着为我创作一首关于小孩夜啼的曲子吧,不必拘泥于道理。”小儿随即吟诵道:
巴山老兕食书死,海凫吐波活蜃子;
狐龙梦天割两耳,蝴蝶无家诉尹氏。
挥戈丈人掷九丸,碧眼滴空珠阑干;
宿云入幄星漫漫,雄声斗大士胆寒。”
吴小重听后大惊,问道:“这怎么像是李贺的诗风?”小儿回答说:“我是他的侄子,现在暂代秋心城主之位,稍微拾取他的一些遗风,希望能延续学习《离骚》的血脉。只是我的诗还显得滑而不涩,粗而不精,恐怕会坠了家族的文风。”从此,小重对待小儿如同亲生,两人闭门相守,每当听到小儿苦吟诗句,小重便心痛头疾,有时甚至会侧身而立或斜倚而坐,吃饭时忘了筷子,睡觉时辗转反侧。他常常想尽各种办法,独自推演那些深奥的诗意,想要通过解释《离骚》来表达自己的志向,直到被小儿的质疑打断才作罢。然而,他对于诗歌的痴迷与执着,仿佛害怕自己怀抱的才华无处施展,却从未想过要自我沉沦,这样的愚行也真是到了极点。
小儿七岁时,便开始厌恶谷物,能够自己捕捉老鼠,食用其肝;夜晚时分,他的精神会离开身体外出游荡,不经过门户,到了早晨又返回床上,津津乐道地讲述自己的奇遇。小重往往十句中有五六句听不懂。到了十岁,小儿的诗更加诙谐诡异,其中有一句咄咄逼人的词句:“
玉子叫,荆门惊,东门犬,桃源行,天酒不醉仙无名。龙身饥,勿鼓腹,毋霸魂,为钓逐;黄尘未满谷,安用镵刮目?”
小重询问这些词句的含义,小儿回答:“这是《离骚》的精髓所在,大人何不放下对我的诗的成见呢?”小重听后怅然若失,再次跪在屈原的灵位前祈祷:“愿我的儿子不要因呕心沥血而死,愿《离骚》的深意能在我家中发扬光大,让这份精神世代传承,香火不灭。”小重有七位朋友,都是超脱世俗、追求放诞之乐的人。他们偶尔来与小儿交谈,从早到晚,言辞少的低头哭泣,言辞多的仰天长叹,各自都不能尽兴,就像瓦石相投,最终疲惫而去。小儿十七岁时,不再吃鼠肝,只煮冰雪水,每天喝一盂。小重担心他生病甚至死去,更加郁闷无助。他问小儿还能活多久,小儿说:“我作为大人,将活满这一百年,但大人无法让我在瞬间结束生命。”说完,他唱起了《九歌》,两人在半夜里相互应答。当时正值秋天将晓,有客人来访,小儿躲藏起来。客人自称姓尸,是两位山人,来引导小重走上正道。小重问:“如何引导?”客人说:“人生在世,上下往来,无不充满感慨。你对于忧愁的执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近日无极观落成,需要寻找人间懂得忧愁的人,来掌管天明水。我和秋心城主各自举荐所知之人,他以侄子应选,我以你这位东道主应选。何不整理好精神,准备好意志,一同前往呢?”小重说:“那么,我的小儿也是志同道合之人了。”客人说:“你是延续忧愁的老子,他是播种忧愁的小儿,比起他那痴情的叔叔,他的寿命还要少十年呢。”说完,客人便不见了。小重呼唤小儿,听到门外回答:“我与大人有香火之情,已先去无极观等候。”小重大哭,庭院中地面裂开,清泉汩汩涌出,形成了一个水潭。小重抱着屈原的灵位,投身潭中,潭水随即封闭,变成了一个枯井。此后每年,井中都会升起云雾,秋天必定连绵阴雨。乡民们雕刻了小重的像,用牲礼祈求晴天,如果灵验,就像他们所祈求的那样。几年后,有人在梦中见到一位老者,为建秋心亭,每当风月三更之时,隐约能听到小重与小儿在亭中游玩,吟唱辩论《离骚》的声音。
英煦斋说:“水仙可以创造,香祝大有主人,有才的鬼魂能够吟诗,学问的传承延续到了侄子。古人虽言不死,但愁肠百结,难以尽诉;天若有情,也会为这多舛的命运增添几分怜悯。玄关在此,凡尘俗世皆非真境,契合人间与地下的因缘,参悟得道升天的果报。难道说今秋必定无主?竖子亦能成名,宁可向尸姓之人乞求灵验,也不愿让仆夫疲惫不堪。”
165,杯隐(阿㿿)
蜀都有很多夜市,来自西南各国的奸诈商人中,有人用假货交换锦缎。市场的司令官颁布规定说:“凡是在市场上交易,价值数贯钱以上的物品,必须在天亮后光明正大地进行交易;而那些价值仅百文以内的日常用品,则不加以限制。”之前,有位郿县的人从集市返回途中,在路边捡到一只陶杯,形状像酒器中的罚觥,能容纳大约五升液体。他带回家中,试着装了水浆,发现过了一个月水浆也没有减少。他开玩笑地用它来装酒,结果不一会儿酒就干了,而陶杯却自己旋转起舞。这个人认为它是妖物,便带到成都的夜市去卖,但竟然无人问津。正当他准备回家时,那陶杯突然从手中跳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这个陶杯被贫家女子曹小姑在厨房里发现,她最初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因为这个家庭供奉梓牛神,她以为是祈福所得,于是向神像磕头致谢。曹小姑带着这个陶杯进入卧室,先在里面放了一枚大钱,然后祈愿能从中获得千倍万倍的利润作为好运的开始。一天晚上,二更过后,当她准备睡觉时,突然听到神龛内有数钱的声音。她点亮蜡烛一看,只见一个书生正在里面扔钱并笑着看她。曹小姑吓得转身就跑;那书生却紧跟到她的房门口,似乎还在调笑她。曹小姑抓起灯架击打他,打破了他的脸,流出血来。但书生只是缓缓用手擦拭,并没有生气。他对曹小姑说:“我也是个讲礼义的人,并非无缘无故来求偶的,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曹小姑说:“你这邪恶之物想魅惑我,怎用人道来说服我?”书生说:“如果我真的想魅惑你,不是让你感到爱慕我,就是让你感到害怕,怎会像守株待兔般愚蠢地等待机会?我其实是个仆人,愿意为你效劳。”曹小姑说:“即便是为女子端夜壶,也违背人情常理,更何况你来自妖异?出入像个偷盗,深夜现身,又怎能算是士人之行?我不幸被不轨之人纠缠,如果邻居女来询问,我该怎么回答?”书生无奈,只好在床下拜了一拜,然后突然不见了。曹小姑看他刚才站的地方,只有那只陶杯,而且里面已经装满了大钱。于是她对着空气恭敬行礼,认为这个陶杯就是钱神的隐形形态,因此不敢移动它到其他地方。
第二天清晨,曹小姑打开门,只见那位书生走了进来,拱手作揖,风度翩翩,气质超凡脱俗,仿佛神明降临。曹小姑呵斥他离开,说:“男女之间应保持礼仪,即便是钱神也不能欺侮我。”书生说:“我还没有为你效劳,心中忐忑不安。对别人来说,招之不来,但对你,我也无法被你挥之即去。”曹小姑说:“如果你想要强行侵犯我,我宁死不屈。”书生解释道:“主人小姐,你确实恪守闺中礼仪,绝不允许下人轻侮。我因修仙有过失,所以需寄身在你家屋檐下。你家有守寡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都不能依靠女婿生活,有了我,你们一家就能活下去。”曹小姑说:“我们一家三口嗷嗷待哺,如果你以仆人的身份来供养我们,虽然未必能实现,但如果你真的走投无路,我们又怎么能养得起你这样的仆人呢?”书生说:“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只是如果你不收留我,我未必就不能有所作为。”他的言辞和神色颇为强硬,曹小姑害怕了,便说:“哪有不告知亲生母亲和弟弟,就直接以奴仆的身份威胁女子的呢?”书生说:“我也想亲自说明来意,请允许我以一句话作为介绍。”曹小姑说:“你是男仆,却让女子先来引荐,这种做法太羞耻了,就像要吐出难吃的东西却要先咽下去一样。”书生于是突然闯入内室,向曹小姑的母亲磕头请求说:“母亲您正为饥饿所苦,有我这个仆人来供养您,您觉得如何?”他又向小郎子行礼。母亲非常惊讶地说:“我家有女儿做饭,有儿子看门,你这个仆人是从哪里来的?”书生说:“我愿意为小姐效力,那么母亲和小郎子就可以不耕不织而衣食无忧了。”母亲说:“这样的事情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道理也从未见过。”于是还是将他赶了出去。曹小姑偷偷去看那只陶杯原来的位置,发现钱仍然只有一文,而陶杯已经不见了。她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母亲和弟弟,三人都哭了起来,说:“我们家已经这么贫困了,连鬼物也来轻薄我们吗?”
第二天早上,母亲起床后,发现一只杯子安然无恙地放在壁间的几案上,她叫来曹小姑一起看,曹小姑说:“这就是那个陶杯。”于是她拿起杯子扔向墙壁,墙中传来细小的声音说:“我自愿献身,却不被主人信任,这该如何是好呢!”母亲说:“如果神灵真的降临我家,请不要显示怪异,以免被术士以符咒制服。”又听到声音说:“我白天作为仆人,住在厨房旁边,听从差遣;夜晚则化为杯子,供奉在神龛前,用美酒祭奠。只要白天不要过于苛责,夜晚不要惊吓打扰,为何不答应我的请求呢?”母亲说:“小姑正值青春,神灵应当荫护她。”那声音又说:“我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辅助小姑,希望母亲不要怀疑。”随即一切归于寂静。
第二天母亲早起时,听到门外有几个人谈笑风生,伴随着敲门声。她命小郎子开门查看,只见有人送来柴米油盐等生活用品,说是你家阿㿿让我们送来的,只需付些大钱即可。小郎子回去告诉母亲,母亲远远地呼喊阿㿿的名字,前晚的书生果然从厨房一侧走出来应声道:“是。”他袖中掏出与所求相符的大钱付给对方,然后将物品拿进屋内,跪在母亲面前说:“小姑每日饮食有定数,我已计算好如何供养母亲和小郎子,我自己则只求一口饭吃。”母亲问他姓名,他回答说:“我在海上被称为曲修秀才,在人间则是澹台阿㿿。”说完后,他询问小姑有何吩咐。母亲回到内室询问小姑,只见小姑神情憔悴,正握着头发准备梳理,似乎有些害羞,她告诉母亲:“昨晚有劫匪来袭,想要置我于死地,幸亏有个磕头人拔刀刺向他,劫匪败退,还给了我一把刀让我自卫。早晨寻找时,却发现只是一文钱在床上。我正想找一个锦囊来佩戴这钱,却转眼间失去了它,现在我没有防身之物了。何不派人去寻找它呢?”母亲把这话转告给阿㿿,阿㿿说:“那一文钱本是小姑自己的,何须向外寻找?小姑因恐惧而心生幻象,恐怕会生病。我要叫医生来赶快治疗。”不到半天,小姑果然开始呻吟不止。阿㿿到了傍晚就不见了踪影。母亲命令小郎子到雷神龛前查看陶杯,发现它依然在那里。母亲亲自把酒倒入杯中,祈祷说:“这些忙碌的钱币啊,庇护着我们老幼,你们真是辛苦了,请允许我以三杯酒作为酬谢。”于是,那只容量一斗五升的酒杯,在三次倾注后三次干涸,随后它突然跳起,落在梓牛神的角上,旋转着遮住了神像的眼睛,神像也因此摇晃起来。母亲连忙带着小郎子退开。等到天亮时,一位医生来访,带着所需的药物。阿㿿向医生描述了小姑的病情,说:“幸好来得及时,现在治疗还来得及,否则那些钱币若深入膏肓之间,又怎能祛除呢?”母亲询问医药费需要多少,阿㿿回答说:“我所贩卖的药物,已经寄存在他家,让他取来给小姑治病,怎么能再向家长索要药物的钱呢?”医生离开后,阿㿿亲自调制药剂,请求母亲让小姑服下,三天后小姑就痊愈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母亲正在用酒祭奠神前的杯子时,杯子突然说话道:“最近天门有禁止饮酒的命令,又因为石学士起草的酒令不合圣意,被贬了两级。我应当戒酒三十天,以避开仙官的考察,同时也能为酒曲曹减少四石五升的酒税。”
又过了一个月,正当白天时,有两个奴仆拿着山姓人家的名帖来,说是为小姑做媒的。他们说:“小姑的父亲,最近在酆都县的中都村新居,看中了我们家的二郎肖儿,喜欢他年轻且擅长作诗,因此想将小姑许配给他。今年我家老主人两口准备回阳州,打算迎接小姑与肖儿完婚。”母亲和小郎子都惊愕不已,不敢说一句话。小姑呼唤阿㿿站在门外,哭着哀求说:“父亲去世已久,我们兄妹俩都还没有成家,而这些川东的鼠辈,竟然用鬼话来欺骗我们,太过分了!神灵来到我们家,难道不保护我们吗?现在在哪里?”阿㿿安慰她说:“那两个鬼奴,哪里是我的对手?请让我来对付他们。”
五天后的夜晚,小姑点亮灯火,在床下画了一条蛇的泥土中,找到了之前丢失的那枚钱刀,紧紧握着它不放。阿㿿对小姑说:“如果见到手就砍,危险或许可以免除。”小姑连连点头。随后,阿㿿出门对那两个奴仆说:“原主人确实有婚约盟誓之义,谁敢违背呢?只是女方不能前去,男方自然可以前来。约定在五天后,新郎前来迎娶,我也会充当赞礼使者。”两个奴仆高兴地离开了。母亲对阿㿿说:“阿㿿!你突然之间就像强盗一样安排婚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你竟然还与他们约定了日期,这是不想让小姑留在家里了吗?这样做还不如当初就不给她吃喝,不给她治病来得更好。”阿㿿笑着说:“小姑腹中有鬼胆,脚后有鬼骨,所以鬼新郎才会来侵扰。我的饮食和医治,都是为了养她的正气,让她用钱化刀,再以刚来克制邪恶,还有什么能伤害她呢?母亲不要害怕,看我如何像儿戏一般擒住鬼新郎,鞭打他,以供家中取乐。”母亲还是有些怀疑。
到了约定的日子,两个奴仆带着山肖儿来到,送上了丰厚的金银财宝,并向母亲和小弟行礼。阿㿿出来与他们见面,山肖儿神色显得有些沮丧。他询问母亲这位仆人是从哪里来的,母亲说:“婚礼的筹备,多亏了这位仆人的帮助,你问他做什么呢?”山肖儿说:“以我的观察,恐怕这是山水之妖,会危害人类。”阿㿿回答道:“在郎君的喜庆之堂上,妖鬼自然会退避三舍。而且人又不是痴聋之辈,我不容于物,又怎能期望物能容我?”山肖儿点头表示道歉。小姑不愿出来拜堂,通过阿㿿传话给两个奴仆,山肖儿也接受了。母亲说:“女婿自己进去找新娘吧。”于是让他进入寝室。山肖儿进入内室,只见小姑手执利刃坐在床头,山肖儿对她呼唤也不应答。他试着用手去拉她,结果手被刀刃割断了一根手指,疼得他狂叫不已,随即大骂道:“我原本就知道,这闺房女子私下里与仆人勾结。还赠送刀子,我身为丈夫,怎能忍受这样的屈辱?”骂声未停,突然飞来一个巨大的杯子,像帽子一样戴在了他的头上。山肖儿大声呼救,杯子从头顶滑落到肩膀,瞬间他的脖子就被一条皮绳般的东西缠绕住,仿佛有人牵着他走出房间,将他绑在庭院前的柱子下。母亲和小郎子仔细观看,只见山肖儿的眼睛特别明亮,但口鼻耳朵都模糊不清了。直到鸡鸣时分,山肖儿才向母亲求饶,想要离开。这时听到阿㿿说:“先写下认罪书,然后再放你走。”山肖儿立刻认罪说:“我作为山鬼来愚弄,所以遭到神人惩罚。天亮后,恐怕我连鬼的面目都保不住了,真是悲哀啊!”不久,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只见柱下绑着一只无角的黑羊,闭着眼睛,屏息不动。阿㿿起身向母亲请求允许他鞭打这只黑羊。黑羊发出人声说:“我确实遭到了毒手。等我恢复原状后,六甲天神下凡来取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就逃走了。再去看那被砍断的手指,已经像烂皮一样。而那些金银财宝,也全都是用树皮纸粘成的。
小姑感激阿㿿的恩德,佩服他的神通。她向母亲表达了自己愿意嫁给阿㿿以侍奉他的心意。母亲叫来阿㿿,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和请求。阿㿿说:“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侍奉小姑,并非想要和她成家。而且我已有使命在身,怎能轻易改变?”小姑自己请求说:“只要我们能像家人一样相处,保持礼节而不失庄重,似乎并不会妨碍你的修行。”阿㿿皱眉说:“我行事谨慎无过,三年后谪期满了,就可以在海岳之间自由游行。但如果成为你的丈夫,就只会徒有虚名,无法顺应世俗的喜好,而且还会在红丝姻缘册上留下记录,这将会毁掉我仙人的身份。希望你不要让我陷入这样的境地。”小姑和母亲、弟弟都不理解阿㿿的话,但还是把他的床榻移到了小姑的房间。阿㿿向空中稽首行礼说:“又一次堕落了,但这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我知道它会来,却无法避免。”说着流下了眼泪。他又对小姑说:“从此以后,你可以像对待丈夫一样对待我,但不必把自己当作妻子,这也是你的意愿吧。”小姑同意了,于是他们开始同床共寝,但始终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和礼节,没有任何私密的亲昵行为。有时在秋夜,小姑隔着帷幔偷看,只见榻上坐着两个人,各自手执一个陶杯对饮而无语。等到天亮仔细一看,却发现只有阿㿿一个人躺在床上。
过了半年,阿㿿清晨早起,向小姑辞行说想要离开。小姑哭泣着拉住他。阿㿿说:“我并非想要舍弃你而去别处,但催促我离开的力量日渐增强,今晚我必须走了。”母亲、小郎子和小姑都围坐在一起,守候着他。太阳渐渐西斜,一阵风从西北方向吹来,随即雷雨大作。有人连着好几声呼唤阿㿿的名字,声音急促而有力。在雨中,有四个女郎走进屋来,向阿㿿行礼,阿㿿也回礼了。然而这四个女郎突然出手,反绑住了阿㿿的双手。阿㿿笑着说:“仅仅凭一封简短的召唤信,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我吗?”四女郎回应道:“你在这人间享乐,不再思念山中的清幽,妾身四个也时常受到想念你的饥渴之苦。难道曹家小姑能独占你这位夫君吗?”小姑愤怒地说:“我与他是夫妻,岂能容忍你们用绳索束缚他?”阿㿿嘱咐小姑说:“你的修行基础已经稳固,只要继续利用我给你的药物和钱刀,你便能隐形遁世,达到神仙的境界,不会沉沦于世。”小姑听后痛哭不已。四女郎簇拥着阿㿿走出庭院,突然一声霹雳响起,只见一个陶杯被抛向空中,众人怀疑那正是阿㿿的精气所化。母亲和小姑悲痛欲绝,哭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失落。
孕山氏说:“元放【左慈】能掷杯化鹤,那杯子虽幻而鹤却真实存在。和尚木杯渡江的故事中,杯子大而让江水显得渺小。而今这个故事里,从杯子幻化出奴仆、夫婿,最终又化为杯子;其情节曲折离奇,文字却真诚可信。若非那些穷究天地奥秘、通达万物变化的士人,又怎能详尽地描绘出这其中的始终呢?”
166,四美堂(夫人侍儿)
在北方的旅店里,店家们常常以蓄养歌妓的姿色高低来作为吸引客人的标准。然而,这些旅店的主人自己往往没有能力准备宽敞的房屋来容纳这些娇艳的女子,只有那些即将参加兵部试的县城士绅,以及当地有权有势的家族,才能在家中安置一两个姬妾,以此来向那些恶少炫耀。
赵地有个名叫鼂无方的人,因事暂居柏乡,他深深爱慕着此地的名姝,却无力将其招致身边。名姝们的高门槛,使得他只能远远地思念,这份情感怎堪忍受?某日,鼂无方走进一家画店,发现一幅旧绢画,长约四尺多,上绘有四名女子。旁边题有唐人韦安道的字迹:“这四位美人都是某夫人的侍女,我曾因在宫中见过她们的美貌而印象深刻。夫人命我研习绘画,这是我初学时的作品,算得上是闺阁中的第二幅佳作。但历经世代流转,难免生出许多虚构之词。或许有卷中之人化为妖魅的可能。毕竟安道不仅技艺精湛,更得夫人亲自指点,其眼神顾盼之间,汇聚了天人之秘,全都凝聚在这画中。日后即使想让其归于寂静,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旁边还附有一首诗:“
全收云雨入山眉,妾有心情君自知。
看杀少年何以报,美人新入四愁诗。”
画中,持歌扇的女子名为“阿殳”,调脂粉的女子叫“巴娘”,手弄珊瑚枝的是“囮子”,而数念珠的则是“秀之”。韦安道的名字也被注于右侧。
鼂无方对这幅画爱不释手,画店主人索要四十贯钱。鼂无方请求减至三十贯,店主却说:“美人居于房中,不过是土木之形;而在画中,却化作了永恒的丹青之影。即便十倍于这个价格,也难以比得上其价值。这些美人以超凡脱俗之姿,出于写生高手之手,即便她们的红颜已逝,但那份灵气与香气,依旧如同生前一般,令人敬仰。这实乃珍宝,岂能轻易讨价还价?以四十贯出售,已如同珍贵的琴鹤被焚毁一般令人痛惜。而您却还吝啬于这点钱财,难道您不怕那四位美人抱着画卷哭泣吗?”鼂无方听后颇为激动,倾其所有,恰好凑足了四十贯钱,买下了这幅画,带回家中。
夜深人静,二更已过,鼂无方忽然听到院中有女子笑语声。其中一个说:“我们被封闭了数百年,如今终于从画纸中走出,这世间的风物真是大不相同了啊。”另一个道:“鼂郎的细心拂拭,比韦郎的吹嘘夸赞更为让人心动,他真是我们的知音。姐妹们,我们该如何感谢他呢?”第三个女子说:“有一事我不解,为何我们这些无烟的仙子,会沾染上香粉的俗气?我们既不是真正的仙人,也无法成为鬼魂,难道是夫人传下的秘方,惠及我们这些侍女吗?”最后一个女子则道:“此事虽显虚幻,但我们必须让鼂郎不疑。明日就由殳姐姐带领,我们先行展现我们的贤淑与美好,然后相互扶持。我们四人就借鼂郎之名,与世间交往,待兴尽之时,便再回到画中,归于那幽冥世界。”
鼂无方第二天清晨醒来,发现门外停着一辆小牛拉的车,车上下来一名奴仆,向鼂无方行礼问候。鼂无方询问车中是谁,奴仆回答说:“是女郎阿殳,从邯郸远道而来拜访您,说是您的旧识。”鼂无方连忙请她进屋。阿殳发髻如云,眼眸清澈明亮,身着柳绿兰香的衣裳,美得让人心醉,与她相比,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美人简直不值一提。阿殳向鼂无方致谢道:“承蒙您让我重见天日,我愿意以我这身子,专属于您一人的爱。”鼂无方惊讶地问:“你我是如何相识的,你又为何特意前来呢?”阿殳说:“我已成仙,如同南岳的真真一般,被韦安道画入画中。如今这幅画已归您所有,您自然就是我们的主人了。您不妨展开画卷看看,画中是否还有我的身影?”鼂无方连忙从箱中取出画卷,展开一看,那手持歌扇的女子果然不见了踪影。鼂无方欣喜若狂,问阿殳是否能再回到画中,阿殳笑道:“出画已是不易,入画更是难上加难。”说着,她举起扇子唱道:“
传闻灵鹊噪琪花,真诰新颁两丽华;
谁遣唤回尘海梦,云軿不忆帝王家。”
歌声凄楚动人,庭院中的花草仿佛也随着歌声轻轻摇曳。鼂无方好奇地问这歌是谁所作,阿殳回答:“这是群仙归命词中的第十二首,出自吕洞宾弟子崔生之手。我喜爱它的深邃奥妙,所以唱给你听。”
鼂无方想叫奴仆坐牛车离去,以示慰劳,阿殳却笑道:“那车和奴仆都是虚幻之物,何须遣散?”鼂无方一看,果然如此,于是留下阿殳朝夕相伴,视她为仙妻而不再称呼其名。他叹息道:“如果仙人能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愿就此终老。”阿殳说:“我在郑地还有个妹妹,姿色绝丽,和她相比我如草芥,将来她若来见你,你可要好好待她。”鼂无方连忙说:“我可不是那种得陇望蜀之人。”阿殳笑道:“骏骨能招致千里马,好物自然聚于所好之人。我在你身边,就如同雉媒引鸟,她怎会不来呢?”
过了几天,一个女子径直走进鼂无方的居所,阿殳从内室迎出,说:“妹妹来了,何不拜见我的郎君?”那女子拉着鼂无方的手,凝视良久,笑道:“这位郎君曾经想用二千五百文钱买我们姐妹,姐姐你不怪他小气吗?”阿殳说:“真正的知己不会因利益而动摇,即使他说我们一文不值,我们姐妹除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呢?”鼂无方仔细打量这位新来的女子,只见她风姿迷人,温柔自若,不争妍斗艳。他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相视一笑。女子对鼂无方说:“我这次来,是想为两位妹妹牵线搭桥,难道只是为了陪伴姐姐吗?”鼂无方笑道:“按人数来算,应该是四位美人。但娘子你魅力无穷,连勇猛之夫都会胆寒,我们还是稍作休息吧。”阿殳与女子一同说道:“禽鸟占木而巢,不是损害树木的想法;鱼儿寻莲而戏,没有伤害莲花的心思。你又何必以一阳之身挑众阴,自寻烦恼呢?”鼂无方笑道:“无欲无求固然是妙境,但取舍之间也要顺应时势。我为了你们,甘愿牺牲一切,从不后悔。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正当他们谈笑风生之际,后门突然大开,又有两名女子悄悄进入。阿殳拍手笑道:“三妹和四妹真是性急,不等通报就闯了进来,难道不怕两位姐姐吃醋吗?”三女说:“我们顾不得那么多了。甘愿承受世人的非议,也不愿做那枯鱼之肆中的弃物。主人是位贤人,自然会把我们当作仙妻来宠爱,就像对待二姨一样。”鼂无方向两位新来的女子行礼问候,只见她们都是美貌非凡,光彩照人,仿佛翠羽明珠之气溢满了整个房间。阿殳催促鼂无方再次打开画卷查看,只见画中剩下的三位女子也如乌贼鱼吐墨一般,渐渐消失在画中。
鼂无方想起画上题写的韦安道的词句,呼唤那三名女子问道:“你是巴娘吗?”“你是囮子吗?”“你是秀之吗?”她们都一一应承。从此,她们四人轮流陪伴鼂无方度过每一个夜晚,彼此间并无争宠之嫌。鼂无方自然沉浸在这份泛爱之中,转眼间已过了十多天。一天,巴娘问鼂无方:“我在姐妹中排行第二,实际上也扮演着谏议的角色。您亲近我们,是出于宠爱;而我们侍奉您,则是为了报恩。然而,如果尤物不显露于世,就会失去其被宠爱的价值;同样,如果放纵之人遭遇灾祸,也会辜负了这份恩情。为何不私下里珍惜我们,表面上却装作抛弃,让天下人知道您是非凡之人,我们也是非凡的姬妾呢?”鼂无方听后似懂非懂,便去询问阿殳。阿殳回答说:“你是想让我们去掌管那些倡家女子,寻找那些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儿吗?这样做可以吗?”鼂无方叹息道:“你们并非世人所说的歌妓,而我则成了世人眼中的放荡之徒。我深知这样做不妥,但要我抛弃你们,我又如何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情感呢?如果按你们所说行事,你们的恶名固然不会因我而起,但我的名声也难免被你们所累。古人说‘中冓之言’,有幸运的也有不幸的,难道唯独我是个例外吗?”
鼂无方在柏乡借了一大笔钱,自己开了间旅店,做店主人。他在另一座院子里装饰房屋,题名为“四美堂”,专门接待那些喜好狭邪之事的过客。柏乡的人们对此颇为忌惮,议论纷纷:“他既不是富绅,也不是有权有势的官吏,却在家中养了一群莺莺燕燕,还堂而皇之地称为‘四美堂’,这不是要网罗天下美女,视我们柏乡如无物吗?”他们便告知看门人,要侦查四美的来历,并准备构陷鼂无方。囮子得知此事后,拿出奁中的珍宝贿赂看门人,这才得以平息风波,保得安宁。
一日,有位唐公子带着三位门客来到鼂无方的旅店投宿,他们对鼂无方说:“我们四人自称为‘四恶’,需要你家中的‘四美’来调剂一番。”鼂无方大喜,便带他们来到四美堂,呼唤四美出来相见。唐公子等人一见之下,大为欢喜。唐公子贪利,秀之便用盘中珠为他分析利弊,施展朝三暮四的手段。唐公子说:“你真是我的知音啊!”门客中的卫生好色,巴娘便使出浑身解数,百依百顺,姿态万千,以博取他的欢心。卫生被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另一位秦生贪财,囮子便在床上摆放金玉,厕所也装饰得锦绣斑斓,奇丽夺目,连五都的商铺也无法与之相比。秦生看得眼花缭乱,疲惫不堪,却仍欲罢不能。还有一位吴生好声,阿殳便用鼻孔吹奏,用脚尖拨弄乐器,春天模拟百鸟齐鸣,秋天则模拟万虫合唱,不仅歌唱得好,连音律也极为精准。吴生听得如痴如醉,赞叹不已,说:“能打动我情感的人能改变我的性情,能愉悦我耳朵的声音能荡涤我的灵魂,我愿随你而去。”鼂无方向唐公子等人拱手说道:“我家的这四位美人,足以与你们四位公子相抗衡了吗?”唐公子笑道:“主人您真是有真正的大美人啊!”四位门客在旅店中逗留了数月后才离去。从此,“四美”的名声大噪,燕赵之地的人们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登四美堂,难作有情郎。”
西域有个名叫梵诃的僧人,住在县城的神化寺中,他其实是个邪门的法师。听说鼂无方家中四女行为异常,便对他的施主说:“城中有妖女作祟,若不速速治理,必将酿成大祸。需由我老僧出手降伏,以彰显道法。”有人将此事告知了鼂无方,鼂无方听后只是哂笑:“我以白银换得美人,来此县城定居,何来妖女之说?即便真有妖,也未见其害人。这和尚自来找事,由他去吧。”他私下里将此事告知四女,四女皆笑道:“那无行僧人是自取其辱罢了。”
不久,有几个无赖小子领着梵诃来到鼂无方的住处。梵诃拿出两张符咒,图形形似飞廉【风伯】,大喝一声:“捉拿四女妖,违者如律令!”说罢,他呼出一口气吹向符咒。四女正围坐一起下棋,突然见到两个巨大的鬼影持索而来欲缚她们。阿殳和巴娘各自用手按住两个巨鬼,让它们背靠着墙动弹不得。囮子对秀之说:“我们姐妹得治治这个和尚。”秀之从袖中抽出一把三尺长的刀掷出,正中梵诃胸口;囮子则吐出一颗巨大的贝壳,钉在梵诃的光头上。梵诃痛得念咒求解脱。四女骂道:“我们即便涉足幻境,又与你这秃驴何干?你竟敢用法术戏弄我们?既已受罚,还想逃跑吗?”梵诃求饶道:“我本意并非如此,是乡人们硬拉我来的。但这并未伤害到诸位仙女,何不放我一马?”鼂无方拍手大笑,对四女说:“这和尚也够可怜的,就饶了他吧。”囮子和秀之分别收回了刀和贝壳,梵诃这才得以脱身。阿殳和巴娘取来墙上的符咒烧掉,众人哗然,都以为这四位女子是下凡的神女。从此以后,凡是来四美堂的人,都不敢再有亵渎之心,只是以见面为乐,谈笑风生,各自安歇。四女仍然轮流与鼂无方共度良宵。
一年多后,鼂无方因事外出,归来时发现家中空无一人。询问婢女仆人,他们都说:“四位女子都留下了告别的话,说:‘我们依附鼂郎已有两年,得以与世人接触,如今缘分已尽,应当隐去。愿郎君自爱,不要挂念,以免损伤心神。’说完后,她们就缓缓从后门离去了。”鼂无方听后既悲痛又惊骇,他再次展开画卷,发现四女仍在画中,笑容嫣然。在韦安道的题词下方,还多了一首诗:“
忽地神鸡枕畔游,蝶裙毒雾不堪收。
仙凡历劫俱无有,请向沧桑觅尽头。”
不久,鼂无方去世,家人为他料理后事时,发现被褥间似有物在动。掀开一看,原来是那幅四女画卷。他的婢女仆人哭着以画卷为他殉葬。
周宿航说:“有人说张僧繇画龙点睛,韩干画马病足,画中之物仿佛有了生命。那么,像周昉这样擅长画人的大师笔下的人物,理应更加栩栩如生。然而,屏上的美人,你呼唤她们却不见现身,反而被误认为是杨国忠那样的妖孽。画仕女图的人,怎能不谨慎呢?看看四美堂中的情景,她们现身如花叶般绚烂,证了臙脂果,这大概就是仙女吧?但我认为,这其中必有灵异之物依附。不是依附于作画之人,而是依附于观画之人。鼂无方,真是个妖士啊。他与画同化,则无不成仙;与女同化,则无不成鬼。如今他两者皆混淆,这便是所谓的‘妖’了。”
琐蛣杂记(石渠阁本)
卷二十完
琐蛣杂记(乾隆本·石渠阁本)合称《六合内外琐言》)共二十卷
全书完
来源:飛伦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