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钻声像根细针往耳朵里钻,我蹲在刚铺好的浅灰瓷砖上,膝盖抵着冰凉的砖面。周正站在我对面,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他刚给张淑兰发的消息还挂在对话框里:"妈,小满想要浅灰,您觉得呢?"
电钻声像根细针往耳朵里钻,我蹲在刚铺好的浅灰瓷砖上,膝盖抵着冰凉的砖面。周正站在我对面,手机屏幕亮得刺眼——他刚给张淑兰发的消息还挂在对话框里:"妈,小满想要浅灰,您觉得呢?"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上周地板听您妈选了深棕,厨房台面依了您妈换岩板,现在就一块客厅瓷砖,怎么就不能听我一次?"
周正抓了抓翘起的呆毛,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个茶叶蛋,还带着张淑兰早上煮的热气:"我妈不是为咱们好吗?浅灰显脏,以后有了孩子更难收拾。"
我盯着他翘起的呆毛,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见家长那天。张淑兰拉着我的手,掌心暖烘烘的,指腹有常年做家务磨出的茧:"小满啊,小正打小就听话,以后你们过日子,有什么事多商量。"那时她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慈祥,我怎么会想到,"多商量"的主语从来都是"我妈"。
那天晚上翻出装修日记,从量房开始,"我妈说"像根刺扎在每一页。书房要不要做榻榻米?周正翻着图纸画叉:"我妈说年轻人爱看书,得有书架。"主卫装浴缸还是淋浴?他摸着冷瓷浴缸:"我妈说泡澡舒服,她来住能用。"就连婚床软硬度,都是张淑兰在电话里指挥:"小正认床,得偏硬的。"
"小满,你最近怎么总生气?"周正蜷在沙发上啃苹果,球赛声音开得震天响。我刚从沙发缝里掏出他团成球的臭袜子,指尖还沾着汗酸味;茶几上的茶渍结了块,得用指甲抠才能掉;厨房的碗堆成山,碗底凝着油渣。
"上周我加班到十点,你说煮面等我,结果锅是凉的,你在打游戏。"我捏着抹布,"你说你妈来要提前三天打扫,我妈来的时候,你连双新拖鞋都没准备。"
苹果核"骨碌"滚到我脚边,周正歪在沙发上:"我妈年纪大啊,你妈才五十六,身体多好。"
我蹲下身捡苹果核,想起上个月纪念日。我提前三天订了餐厅,机械键盘的快递盒还搁在玄关,包装纸是他喜欢的藏蓝。结果他说加班,我对着冷掉的牛排扒拉两口,键盘灯在黑暗里幽幽亮着。后来才知道,他是陪张淑兰做普通体检——医院的照片里,心电图单子的日期是我纪念日的下午三点。
"你总说你妈不容易,可我呢?"我把抹布甩进水槽,"我发烧39度,你说陪你妈买年货;我痛经躺床上,你说你妈让取毛衣。周正,你到底和谁谈恋爱?"
他站起来,衬衫下摆沾着油饼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妈养我二十多年,不疼她疼谁?"
冷战第三天,周正捧着奶茶来公司。我跟着回老房子,张淑兰正往洗衣机里塞周正的白衬衫:"小正,领口这么脏,小满没手洗?"
玄关的包带勒得手腕生疼。周正脱了鞋瘫在沙发上:"妈,现在谁还手洗啊?"
"那可不行,你从小到大都是我手洗的。"张淑兰转头看我,"小满啊,小正皮肤敏感,以后贴身衣物得用婴儿皂搓。"
我捏着包带的手指泛白:"阿姨,我平时工作也忙......"
"年轻人忙点好,我们那会儿上班带孩子不也过来了?"她举着温度计在汤碗上晃,"汤晾到40度再喝,小正胃不好。"
周正捧着汤呼噜呼噜喝,嘴角沾着藕片:"我妈熬汤最拿手,你多喝点。"
那晚我在卫生间哭。镜子蒙着水汽,我抹开看见眼睛肿得像泡发的枸杞。闺蜜消息弹出来:"手洗衬衫?他当你保姆啊?"
我图什么呢?图暴雨天他在楼下等三小时,浑身湿透却把裹着塑料袋的感冒药塞给我?图他加班时点热粥,备注"少糖多葱,小满吃葱要切细"?还是图他喝多了抱着我哭,说"以后家里要装暖黄的灯,进门就暖乎乎"?
这些回忆像潮水退去,只剩满地尖锐的贝壳。
转折来得突然。上周末看钻戒,周正接完电话脸色发白:"我妈说,房子婚前买的,加你名字得签协议。"
展柜玻璃冷得刺骨,映出我发白的嘴唇:"什么协议?"
他翻出手机,协议照片边角卷着:"离婚分30%增值,工资各管各,家务AA,孩子跟我姓......"
"你家出首付,我家出装修车位,房贷一起还,现在加名要签这种?"我指甲掐进展柜边缘。
他盯着运动鞋上的水泥点:"我妈怕咱们闹矛盾......"
"那你呢?"我抓住他手腕,"你自己怎么想?"
他挣开手:"我妈养我不容易,她都是为咱们好......"
我转身就走。路过奶茶店,去年冬天他在这里排半小时队,手冻得通红却笑着说"不冷"。现在这双手,连帮我争取一点尊重都不敢。
三天后搬离出租屋,周正堵在门口,眼眶红得像揉皱的红纸:"小满,我错了,我妈说协议能改......"
"不是协议的事。"我拖着行李箱,"是你从没把我当要过一辈子的人。你妈说东你不敢西,考虑过我感受吗?"
他"咚"地跪下来,瓷砖声砸在我心上:"我改,以后咱们的事自己定......"
我蹲下来替他擦泪,指腹蹭到他胡茬,扎得慌:"你总说你妈不容易,可我呢?我加班到凌晨,生病没人陪,每次妥协都在心里划疤。这些疤,你看得见吗?"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楼道里有老太太拎着菜篮路过,瞥了我们一眼。我拖着箱子继续走,电梯门合上时,看见他还跪在原地,像被抢走糖的孩子。
现在坐在新公寓,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多肉上,叶片绒毛泛着金。手机亮了,周正消息:"小满,我妈说周末请你吃饭,她想道歉。"
我盯着屏幕,想起张淑兰第一次给我的金镯子。她说:"这是小正奶奶传给我的,以后传给孙媳妇。"那时我以为是接纳,现在才懂——她早把我当成"孙媳妇",而不是"儿媳妇"。
有时候会想,如果他在装修时说"妈,我们自己选",在纪念日推掉体检,在签协议时说"我不同意",是不是还能走下去?可生活没有如果,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我妈说",把我们的爱磨成了灰。
你说,感情里最伤人的,是不是那个本该和你站在一起的人,永远在后退?
来源:卖报纸的小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