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镇北王中毒这天,我不再自作多情,反手将他心上人推进营帐(完)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6-10 19:33 1

摘要:她蜷缩在镇北王萧聿城的偏僻院落里,被漫天飞雪吞噬了生机。整整七昼夜后,当春阳消融冰雪,才显露出那具凝结着霜花的遗骸。

大昭最尊贵的明珠陨落了。

她蜷缩在镇北王萧聿城的偏僻院落里,被漫天飞雪吞噬了生机。整整七昼夜后,当春阳消融冰雪,才显露出那具凝结着霜花的遗骸。

断气前,她仍保持着蜷缩的姿态——右手死死护着隆起的腹部,左手竭力伸向院门方向。

可惜,天地间再无回应。

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竟与腹中胎儿一同冻成了冰雕,连初见人世的机会都被无情剥夺。

在意识消散的刹那,赵婉宁满腔悲怆。

她悔不该将满腔痴情错付于那个铁石心肠的男子,不仅赔上自己性命,更断送了孩儿生机。若有来世,定要远离这情爱樊笼……

"哭丧着脸作甚?赵婉宁,这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

脖颈传来的刺痛让赵婉宁骤然惊醒。待看清眼前景象,她瞳孔骤缩——竟是萧聿城身中奇毒那日!

前世种种如走马灯浮现。

初遇是在大昭三年一度的秋狝围场。

异姓王萧聿城策马而来,玄色劲装裹着挺拔身躯,墨发以玉冠高束,宛如出鞘利剑般耀眼。当刺客挟持她时,正是这张弓搭箭的英姿,将她从鬼门关前拉回。

那夜,沾着体温的玄色大氅裹住她单薄身躯,也裹住了少女懵懂情愫。

及笄之年,她顶着世俗眼光向这位大她九岁的藩王吐露心迹。往日温润的镇北王却骤然变色,斥她混淆仰慕与情爱。次日便请旨远赴北境,避她如蛇蝎。

她倔强跪在宫门前三昼夜,终换得圣上开恩,允她随军北上。

初到北疆时,王府众人对她毕恭毕敬,可整整月余,她连萧聿城的衣角都未触及。索性褪去绫罗,扮作寻常医女混入军营,在镇北军中当起了女医官。

转折发生在第三年寒冬。

当萧聿城毒发昏迷,她毅然踏入中军大帐,以身为解药。晨光熹微时,恰被闻讯赶来的青梅姜浅吟撞破旖旎。

那位英姿飒爽的女副将当场失控,策马狂奔出营。而她在追赶途中遭遇敌军埋伏,坠崖身亡。

魂魄离体那日,她目睹萧聿城为姜浅吟立碑追封,更见其披麻戴孝迎娶亡者牌位。流言如刀,将她刻画成用尽下作手段的毒妇。

大婚当夜,她已有孕在身。

本该绣龙凤呈祥的双手,却日日浸泡在药罐里。直到那个雪夜,她才惊觉自己不过是萧聁�城眼中钉。

三年光阴,她接连失去三个骨肉。

首子诞下三月便夭折,府医言是药毒侵体;次胎四月时因碰翻姜氏灵位,被罚跪至小产;最后那个八个月大的胎儿,竟被百年难遇的暴雪永远封存在漆黑棺椁中。

当她魂飞魄散之际,正见萧聿城将"死而复生"的姜浅吟拥入怀中,喜极而泣。而她的存在,不过是碍眼的污点。

许是上天垂怜她军中救死扶伤的功德,竟赐予重活一世的机会。此刻萧聿城毒发的帐内,她猛地将人推开,踉跄冲向帐外。

"宁大夫,您怎出来了?王爷现下如何?"守帐亲兵见她衣衫不整,个个如临大敌。

"王爷毒势危急,针灸无效,速请姜副将前来!"赵婉宁死死攥着领口,暗自庆幸北地严寒,外袍裹得严实。

"胡闹!此刻唤人岂不贻误救治?"

"若王爷有失,你担待得起吗!"

斥责声中,赵婉宁纹丝不动。直至远处传来马蹄声,利落劲装的少女飞身下马,眉峰紧蹙:"宁大夫在耍什么把戏?你处心积虑当上王爷近侍,不就是为攀高枝?如今良机当前,反倒唤我前来?"

北风裹雪扑面袭来,赵婉宁恍惚间又跌入前世濒死时的梦魇。

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如巨石压胸,教她几近窒息。

她攥紧掌心,抬眸直视姜浅吟:

"姜副将再不进去,帐中那位怕是要出大事了。"

话音未落,营帐内陡然传来声压抑的闷哼。

姜浅吟脸色骤变,长鞭破空甩出将赵婉宁抽开,旋风般掀帘闯入。刹那间,布帛撕裂声混着低沉喘息在帐中炸开,男女交缠的暧昧声响如利刃剖开寒夜,器物碎裂声更昭示着战况激烈。

"咱们王爷当真是威风不减啊……"

"幸而是姜副将在里头,若换成宁小大夫,这单薄身板儿哪经得起折腾?"

守夜亲兵的荤话似淬毒钢针,扎得赵婉宁脊背发凉。她踉跄着逃离主帐,待回到自己营帐时,终是崩溃般伏在案几上失声痛哭,仿佛要将两世委屈尽数倾泻。

主帅营帐彻夜烛火通明,赵婉宁亦睁眼至天明。

晨光初绽时,她对着铜镜整理好仪容,借着巡诊之机登上进城马车,径直往城中最负盛名的回春堂而去。

"公主怎的把自己作践成这般模样?"药铺掌柜瞧见她这副模样,眼眶瞬间就红了,忙不迭迎上前。赵婉宁低头看了眼被鞭子抽破又草草缝合的衣襟,苦笑着摇头。这位掌柜实则是皇室暗卫素月,自幼看着她长大,此刻心疼得直抹眼泪。

"烦请素姨即刻传书父皇,我要返京。"赵婉宁扑进对方怀中,嗓音哽咽。

"陛下早说过镇北王非良配,公主偏要撞南墙!"素月抚着她散乱的发髻,泪如雨下,"此番回京必得让圣上为您择个温润如玉的驸马,再不受这等窝囊气!"

往昔记忆如潮水涌来,赵婉宁记得前世离京前,父皇也曾这般苦劝。可她偏要跪在丹墀前求来恩旨,义无反顾扎进这北疆炼狱,终至魂断异乡。

"是女儿不孝,累得父皇忧心。"她攥紧素月衣袖,唇角扯出凄然笑意,"从今往后,再不会痴缠萧聿城。"

交托密信后,赵婉宁踩着晨露归营。军中履历需妥善交接,伤兵名册更要逐一核对,更有桩关乎边疆安危的军情亟待呈报。能托付之人唯有素月,她研墨铺笺,将满腹心事化作密信封存。

待诸事料理妥当,营帐帘幕忽被掀开。萧聿城斜倚在榻,玄色中衣半敞,露出腰腹间新添的刀伤,往上是纵横交错的陈年旧疤。赵婉宁瞳孔骤缩,迅速垂眸避开那片狰狞伤痕:"王爷怎会在此?"

"宁军医乃本王随行医官,本王负伤来寻,有何不妥?"萧聿城冷笑,目光掠过她红肿的眼睑。伤口因昨夜荒唐再度崩裂,血肉模糊间隐见白骨,若是初入军营的少女,早该吓得花容失色。

赵婉宁却神色平静,自药箱取出金疮药:"请王爷宽衣。"纱布拆解时,她瞥见那道新伤边缘泛着青紫,分明是昨夜与细作缠斗所致。往昔惊惧早已化作云烟,此刻她只觉指尖发凉。

金疮药粉簌簌落在渗血的纱布上时,萧聿城漠然启唇:

"昨夜宫中传来的旨意你该听说了。本王已着人筹备婚仪,不日将迎娶浅吟过门。你既还挂着军医的名头,便安分些莫要再生事端。"

婉宁垂眸盯着药箱纹路,声线清泠泠没有起伏:"臣女谨记王爷教诲。"

"王爷"二字落地的刹那,萧聿城心尖蓦地颤了颤。

他有多久没听过这般称呼了?犹记在京中时,小丫头总爱娇声唤他"小皇叔",像条甩不脱的小尾巴似的黏在镇北王府。直到那年上元节,她捧着兔子灯撞见他与姜浅吟同游,自此便再不肯这样唤他。

男人眉峰聚起锋利弧度,正待开口,营帐门帘却被素手撩开。

"阿城,我的妆奁都归置妥当了,你可同宁姑娘说清……"姜浅吟的话戛然而止,望着帐内对峙的两人,指尖无意识绞紧帕子。

萧聿城立即侧身挡住婉宁,将未婚妻揽至身前:"不是让你在偏帐歇着?这些粗活自有下人打理。"他语气温软似三月春风,转头看向被药箱绊得踉跄的婉宁时,眸光陡然转冷:"此间离中军大帐最近,往后便作王妃居所。你即刻收拾细软,搬去西郊医帐。"

姜浅吟倚在男人怀中,贝齿轻咬朱唇:"阿城,宁姑娘在此处住惯了,我住偏帐也无妨的……"话音未落,腰间骤然收紧的臂膀让她惊呼出声。

"镇北王府的女主人,自有资格择居而栖。"萧聿城抚过她鬓边碎发,目光却如冰棱刺向婉宁:"倒是某些人,该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

赵婉宁忽然轻笑出声。

原来他屈尊降贵来这药气熏天的营帐,为的就是让她看清,这颗心永远腾不出位置给她。为的就是逼她退避三舍,好让他的掌中珠能再近他三分。

她弯腰拍去衣摆沾的草屑,脊背挺得笔直:"臣女这便收拾,绝不让王爷为难。"

左右不过再等半月,待素月姑姑的鸾驾抵达北疆,她便要永远离开这片苦寒之地。回到父皇身边,回到真正属于她的金丝笼中,再不踏足这黄沙漫天的鬼地方。

西郊医帐狭小逼仄,霉味与草药香交织成网。婉宁望着堆满墙角的药杵砂锅,忽地想起三年前初来时,自己如何缠着萧聿城哭闹,才换得主帐旁那间青砖瓦舍。如今重归旧所,心境竟比前世咽气前还清明些——

至少这漏风的营帐,总好过那夜被暴雪封门,活活冻成冰雕的破庙。

这几日军中流言纷飞,走到哪儿都能听见镇北王如何宠溺新妇。为赶在吉日迎亲,萧聿城竟将婚期定在月后,聘礼如流水般抬进姜府,更从私库拨出百担奇珍异宝充作嫁妆。红妆绵延十里,惊动整个北疆十三州。

婉宁照例跟着采药队早出晚归,偶尔遇着喜气洋洋的兵卒,还能含笑说句"恭贺王爷王妃百年好合"。

这日天未亮透,她正踩着木凳要登车,腕间忽然传来剧痛。萧聿城铁钳般的手掌将她拽离车辕,阴沉面容似要滴出水来:"赵婉宁,你在躲本王?"

"皇叔说笑了。"婉宁挣开桎梏,整了整被揉皱的袖口:"您大喜在即,臣女怎敢扰您清净?"

"不敢?"男人步步紧逼,直至将她困在车辕与胸膛之间:"身为军医却日日混在采药堆里,见了本王连礼都不行,这叫不敢?"

婉宁抬眸直视那双曾让她沉沦的凤目,嗓音轻柔却坚定:"皇叔明日栋梁,臣女诚心祝愿您与王妃琴瑟和鸣。待您携新妇归京录入玉牒,臣女定备下厚礼相贺。"

萧聿城瞳孔骤缩,这些日子积压的躁郁在此刻轰然炸开。他猛地将人推入帐中,指着案上檀木匣冷笑:"既已放下,为何将这些腌臜物留在浅吟帐中?"

婉宁望着匣中泛黄的朱红笺纸,喉间泛起腥甜。那些深夜里誊写的相思词,那些偷描的丹青小像,原该随着前世葬身火海,如今却赤裸裸摊在阳光下。

"追着本王从京城到漠北,如今说放就放?"他拈起一张笺纸,墨迹晕染处分明是未干的泪痕:"赵婉宁,你这套以退为进的把戏,当本王看不出?"

她望着那个木匣,眼眶泛酸。

里面装的是她这些年偷偷写给萧聿城的红笺,还有她悄悄画下的他的画像。

重生回来,她竟忘了这个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小秘密。

而今却被他亲手摆在她面前。

她比谁都清楚,此刻吐出"放下"二字有多荒谬。

毕竟往昔岁月里,她没少用这些拙劣把戏,只为能在他身边多停留片刻。可眼前这个男人并不知晓她曾经历过的生死轮回,自然会将这番剖白当作新一轮欲擒故纵的把戏。但她真的累了,爱不动了。

"小皇叔,我确实倾慕过您许多年。"

少女嗓音清凌凌的,像是初春未化的薄雪,可那双总是含情的桃花眸此刻却淬着碎冰:"如今您与姜副将的婚约已昭告天下,我身为皇室公主,还不至于卑劣到觊觎他人良缘。"

她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眼底交织着太多未尽之言。随后素手轻扬,将檀木箱中的信笺尽数倾倒,雪片般的纸页在萧聿城面前纷纷扬扬坠入炭盆,火舌窜起的刹那,他暴怒的吼声震得营帐簌簌发抖。

"赵婉宁!"

火光在少女瓷白的面颊上跳跃,映出对面男人阴云密布的脸色。她原以为这场焚信戏码能换来他半分释然,却不想那张俊美面容反而结出更厚的寒霜。当她疑惑自己是否看错时,冰棱般的话语已劈头盖脸砸下。

"演,接着演!赵婉宁你给本王记清楚,无论耍什么花样,我心中唯有浅吟一人!"

裹挟着怒意的声浪撞得她胸口发闷,营帐外突然传来急促军报。亲兵掀帘禀报,说附近村落遭北狄突袭,姜浅吟率部驰援反被围困,此刻正亟待救援。萧聿城脸色骤变,转身抓住她手腕时带起一阵冷风:"带着药箱,即刻随行!"

话音未落人已掀帘而出,玄色披风卷起的风雪扑在她面上。营帐里未熄的炭火明明灭灭,她却如坠冰窟。

三年来他总将她护在后方,战后清点伤员都不许她近前。说是因为公主金枝玉叶,更说战场瞬息万变,他护了十七年的小姑娘合该在安全处。可今日这番破例,竟是为着怕姜浅吟受伤无人及时救治。

婉宁咽下喉间苦涩,利落收拾好药箱。且抛开儿女私情,此刻她首先是随军医官,自当恪尽职守。

萧聿城率轻骑绝尘而去,她则跟着辎重部队缓缓行进。待抵达村落时,北狄残部早已溃逃,断壁残垣间飘着刺鼻的血腥气。她刚给个断臂士兵包扎完毕,就被亲兵拽着往村东头跑:"姜副将让流矢划了道口子,王爷指名要您亲自处置!"

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姜浅吟倚在萧聿城怀中,见她进来才慢悠悠伸出藕节似的皓腕。腕间不过寸许长的浅表擦伤,连血丝都未渗出,婉宁眉头微蹙,实在不懂这种小伤何须劳动军医。

"我都说无妨,偏他大惊小怪。"姜浅吟嗔怪地推了推男人胸膛。

萧聿城见她站着不动,语调陡然转冷:"愣着作甚?还不上药!"

婉宁抬眸扫过他愠怒的眉眼,默不作声取出金疮药。药粉落下的刹那,姜浅吟忽然轻吸冷气:"嘶——"

"很疼?"萧聿城瞬间紧张起来,转头怒视她:"你故意的是不是?"

那双凤眸里的猜忌如刀似剑,仿佛认定她借机泄愤。婉宁抿唇不语,迅速包扎完毕便要告退。再多待一刻,她怕自己会窒息在这令人作呕的温情戏码里。

可惜天不遂人愿。

当她处理完最后一名伤兵,提着药箱准备归营时,姜浅吟突然挡住去路:"大昭公主的名讳,我可没唤错吧?"

婉宁瞳孔微缩,军中除却亲卫无人知晓她的身份。不等她开口,对方已轻笑出声,尾音带着刻薄的弧度:"堂堂金枝玉叶,竟自贬为军营里伺候人的医女,整日与些粗莽汉子为伍,也不怕辱没了皇家颜面?"

怒火蹭地窜上心头,婉宁冷声道:"姜副将不也身在行伍?你我同为镇北军效力,何来高低贵贱?"

"我与你自然不同。"姜浅吟抚着腕间白纱,眼尾挑起讥诮的弧度。

婉宁无意纠缠,转身欲走时,变故陡生。姜浅吟突然跪倒在地,泪珠簌簌而落:"公主息怒!我知不该倾心王爷……您要打要杀都冲我来,千万别牵连姜氏满门……"

变故来得太突然,婉宁僵在原地。直到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她才后知后觉转身——萧聿城正飞奔而来,将梨花带雨的女子搂进怀中。

"浅吟!"他抬眸望向她的瞬间,眼底寒霜化作利刃,扬手便是一记耳光。

“啪——”

婉宁的脸猛地偏过去,耳朵嗡嗡作响。

四周仿佛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萧聿城愤怒的质问:

“赵婉宁!我就说你最近太安静了,原来背地里仗势欺人,连浅吟都敢欺负!”

这一巴掌极重,直接把她扇倒在地。

脸颊迅速肿起,嘴里泛起血腥味。

她颤抖着手摸上脸,指尖触到那火辣辣的痕迹时,眼泪夺眶而出。

这是两世以来,萧聿城第一次打她。

她抬起眼,视线模糊,只看得清他站在高处,冷眼俯视。

“天呐,宁小大夫竟然是婉宁公主?她怎么会在这儿?”

“听说她一直对王爷有意思,王爷原本在京都好好的,就是被她逼走的。”

“她要是公主,那王爷还是她皇叔?这……这不是乱伦吗?”

“真是丢了皇室的脸啊!”

……

议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婉宁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婚礼那天。

没有祝福,只有嘲讽和唾弃。

有人说她不知羞耻,给王爷下了药,怀了个孩子硬逼婚;

有人说她不顾伦理,非要嫁给父皇的好兄弟;

有人说她心狠手辣,害死了姜浅吟,只为独占萧聿城……

两辈子的声音在她脑海中交织,像魔音一样盘旋不去。

最终,全都化作萧聿城冰冷的一句命令:

“赵婉宁,向浅吟道歉!”

婉宁撑着地面缓缓站起,双眼通红。

“我凭什么道歉?”

上辈子的事,她认了。

可这辈子,她做错了什么?又凭什么去道歉!

冷风从四面八方扑来,吹得她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但她没有倒下。

她直视萧聿城,眼神倔强至极:“我没做过的事,没做错的事,我绝不低头!”

萧聿城怒火中烧:“仗着公主身份欺负人,你还理直气壮了?”

婉宁冷笑出声。

她仗着公主身份欺负人?

若她真要倚仗身份,又何必在军营里隐姓埋名三年。

这三年来,她因身份不明受尽白眼和排挤,委屈还少吗?

若她真想对付姜浅吟,又怎会等到现在!

这些道理明摆着,可惜萧聿城早已偏听偏信,满心满眼都是姜浅吟,根本不愿听她辩解。

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肯低头认错。

没做过的事,她死也不会承认。

“赵婉宁,你要本王对你军法处置吗!”他咬牙怒吼。

婉宁望着他眼中翻涌的怒意,心头一阵刺痛。

昔年那个将她护在怀里的男人,如今却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她。

就在这僵持不下时,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惊叫:

“雪崩了!”

“雪崩了,快跑啊!”

众人抬头望向村落背后的山头,只见大片积雪如山体崩塌般倾泻而下,直冲而来。

“快撤!”

萧聿城一把抱起姜浅吟,翻身上马,带着亲兵迅速撤离。

留给婉宁的,只剩一个冷漠的背影。

曾经在秋猎场上救她于箭雨之下的身影,此刻轰然倒塌。

如同身后奔腾而来的雪浪,将她与逃不掉的人一起吞噬……

婉宁仿佛又回到了死前那一刻。

刺骨的寒冷从四肢蔓延到心脏,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心跳也逐渐缓慢……

最终,她缓缓闭上双眼,陷入无边黑暗。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镇北王府的床上,床边坐着神情凝重的萧聿城。

见她睁眼,他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

“总算醒了。”

婉宁微微一怔,他还担心她死了?

但转念一想,便释然了。

她毕竟是公主,若真死在北疆,他也不好向父皇交代。

“一会儿浅吟会过来,你好好向她道个歉,再感谢她为你求情。”

“这次若不是你耽误大家行程,也不会遇上雪崩。是浅吟为你说话,才免了你的处罚。”

“我知道你还对我有心思,但赵婉宁,你我之间不可能。我不可能喜欢一个比我小九岁的姑娘,你我都清楚这点。”

婉宁靠在床上,心中百感交集。

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皇叔……”

她是真的,不喜欢他了。

果然如萧聿城所愿,在姜浅吟到来后,婉宁拖着虚弱的身体向她道了歉,也道了谢。

他想要的,她都做了。

至于军营,萧聿城也说她不必再去了。

如今全军都知道她是公主,再加上雪崩一事让几位将士丧命,大家都把怨气撒在她身上。

流言蜚语也开始在军营里传开……

婉宁没想到,重生一世,她仍落得个名声败坏的结局。

她只希望,父皇不要因此责怪她……

她更期盼素月能快些来接她回家……

可她终究没能等到素月。

在王府休养几日后,府中上下都在筹备萧聿城与姜浅吟的大婚,没人再管她。

她反倒清静。

直到她能下床走动的第二天,突然被人打晕。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被绑在悬崖边。

身旁的姜浅吟同样被五花大绑。

两人面前,站着两个手持弯刀的蛮夷人。

婉宁心头一震。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在王府,怎么会和姜浅吟一同被绑到这里。

她也不明白,前世姜浅吟是如何从这山崖逃生的。

那几年里,她到底去了哪儿……

山谷中寒风呼啸,吹得婉宁脸颊生疼。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姜浅吟,是认识这群蛮夷人的!

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被下了药,嗓子像被封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姜浅吟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扯出一抹冷笑:“小公主,别白费力气了。这药效不到明天不会解的,乖乖等死吧。”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看看,在真正的生死关头,他到底会选谁。”

听到这话,婉宁心头一阵冰凉。

还用选吗?

上次雪崩,他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

上辈子,就因误会姜浅吟的死,他逼得她赔上了性命。

不止一次。

不多时,萧聿城独自一人出现在悬崖边。

他目光冷厉扫过两人,最后盯着绑匪,沉声开口:

“你们想要什么,可以谈。放了她们!”

“大昭的王爷,我绑她们可不是为了谈条件。”

萧聿城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蛮夷人将刀贴在两人颈边,语气阴冷:“你们杀了我们族中不少人。听说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你的未婚妻,一个是护在你羽翼下的小公主。你只能救一个,另一个……”

他顿了顿,手上绳子微微一松。

两人身体猛然下坠,又被绳子拉住,悬在悬崖边缘。

姜浅吟吓得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却哭着为婉宁求情:

“阿城,救小公主吧!我是你的副将,本就该死在敌人手里!你救下她,陛下也不会怪你。我和孩子……也算死得其所。”

萧聿城心猛地一紧:“放了浅吟!”

答案已不言而喻。

绑匪满意一笑,姜浅吟也终于松了口气,被缓缓放下。

她流着泪,朝萧聿城一步步走去。

可萧聿城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另一边的婉宁身上。

他原以为她会崩溃、会哭喊、会绝望。

但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那副平静的模样,让他心里莫名一慌。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神情……

记忆闪回,风雪之中,一张冻得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

但还没看清,便一闪而逝。

他压下心头异样,抬手示意暗中部署的人准备行动。

可动作还未落下,一道身影猛地扑进他怀里。

“阿城,我有孕了,我差点以为我和孩子再也见不到你……”

他本能地将人搂紧。

下一秒,瞳孔骤缩——

绑着婉宁的绳子被一刀割断!

她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在狂风中直直坠向深不见底的山谷!

“婉宁——!!”

萧聿城几乎是瞬间冲了出去!

他伸手去抓她,指尖刚触到衣角——

“嘶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他掌心响起。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单薄的身影从指缝间滑落,落入深渊。

如同一朵盛开的昙花,在风中绽放,又刹那凋零。

墨色长发随风飘散,最终消失在山谷弥漫的雾气中。

那一刻,萧聿城的心仿佛也随之坠入谷底。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眼底只剩震惊与撕裂般的痛楚——

他亲手捧在掌心、哄着长大的小姑娘,就这样坠入悬崖,再无生还可能。

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跟在他身后,扯着嗓子故意喊他名字的小公主了。

是他亲手放弃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萧聿城竟真的萌生出跳下去的冲动。

“阿城!你疯了吗?这是万丈深渊,你不要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姜浅吟从背后紧紧抱住他,阻止了他的动作。

萧聿城僵硬地低头,看着满脸泪痕的姜浅吟,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终于慢慢恢复了些许知觉。

他抬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沙哑低沉:

“对不起……”

姜浅吟哭得梨花带雨,抱紧他的腰:“我明白的,阿城……婉宁公主毕竟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她这样走了,你心里一定很难受,我能理解。”

听到这话,萧聿城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是啊……那个在他府里一天天长大的小姑娘,他怎会让她落入这般境地,还眼睁睁看着她坠崖而死?

那深不见底的山谷,恐怕连她的尸骨都找不回来了……

他闭上眼,不敢再想。

可脑海里却浮现出她最后的眼神——

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情绪,仿佛她去死也毫无怨言。

可他却从中看到了滔天的怨恨。

那些仇恨像从谷底爬出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住他的心脏,缓慢绞杀。

他睁开眼,瞳孔猩红一片。

早已埋伏在林中的将士迅速行动,将两名蛮夷人按倒在地。

可当萧聿城的目光扫过去时,两人已瘫软如泥,头颅垂下,气息全无。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胆敢从镇北王府绑走未来的王妃和大昭最受宠的公主,这份胆量,已是死罪。

但更让萧聿城愤怒的是——他们竟然成功了!

怒火在他眼中燃烧,恨意愈发浓烈。

姜浅吟靠在他怀里,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掐死。

她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提前给那两人服了药,无论怎么审都查不到她头上……

可就在这时,萧聿城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把这两个畜、生拖下去,砍下脑袋挂在三军阵前示众,尸体剁碎了喂狗!”

那咬牙切齿的语气,恨不得将人挫骨扬灰才解心头之恨。

姜浅吟脸色一白,强压下心头的不安。

紧接着,萧聿城又下令:

“张副将,去镇北王府,把所有人带到军营!本王要亲自审问,到底是谁,把蛮夷放进本王的王府!”

整整三天,军营里那间审讯营帐内始终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那天起,所有曾在镇北王府逗留过的人,都被萧聿城下令严刑拷问。

可他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这三天里,他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不断浮现婉宁坠崖的画面,还有她最后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她明明是大昭最受宠的小公主……

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世上。

萧聿城又想起三年前在北疆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她比在京都时瘦了一圈,肤色也晒黑了不少,让他既心疼又好笑。

他在京都时日日好吃好喝地养着她,结果她竟敢跑到北疆吃苦!

再想到她对自己生出的心思,他更是一肚子火气,索性把她丢在王府不管不顾。

但他没想到,她竟会出现在军营里。

那个曾经在他面前无法无天的小丫头,被军医训斥得一声不敢吭。

他懒得理会,想着她在军营吃点苦头,迟早会哭着回京。

再加上陛下曾来信叮嘱,只保她性命便可,其余由她自受。

于是他放任得更彻底。

可谁也没料到,那个连喝药都会皱眉的小公主,竟能在军营里撑了整整三年。

从闻到血腥味就呕吐、看到伤口吓得睡不着,到后来熟练地为他包扎、熟悉每一味药材。

他是亲眼看着她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甚至一度觉得,就算她要在北疆待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反正他是她的皇叔,护她一生又有何难?

可他万万没想到……

小公主这一生,竟如此短暂。

他曾经许下的承诺,终究没能兑现。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主帐,他掌心里仍紧紧攥着那一片从她身上撕下的碎布。

冷峻的脸上还残留着他人溅上的血迹,一颗泪滑落,混着血痕,仿佛他脸上落下的一滴血泪。

直到亲卫在外禀报,他才缓缓睁开双眼。

“王爷,王妃说她受到惊吓,腹中胎儿有些不稳,请您前去探望。”

萧聿城掀帘而出,仿佛没听见亲卫的话。

“可有从他们口中问出什么?”

亲卫摇头。

他望着满身戾气的萧聿城,欲言又止。

萧聿城冷冷扫了他一眼,迈步离去,直奔那间仍在行刑的营帐。

亲卫跟在他身后,远远便听到了营帐内的惨叫声。

但整个军营无人议论,也无人劝阻。

哪怕那天被绑走的不是婉宁公主,而是王府里的普通人,也是镇北军的奇耻大辱。

堂堂镇北王府,竟让蛮夷人闯入如无人之境,岂能容忍!

所以这三天,尽管血腥味冲天,却没人制止。

甚至有人恨不得亲自上阵,亲手处置那些胆敢伤害公主的畜、生。

萧聿城没想到,整整三天,竟从没人嘴里撬出半点线索。

他亲手培养的人,个个都是硬骨头。

可他更没想到,自己的府卫中,竟也藏着叛徒。

这一次,他没有进营帐。

只是抬了抬手,让人把其中四人拖出来。

能让蛮夷悄无声息地从王府绑走人,必定有内应接应。

哪怕有人嘴硬不说,也能从别处查出蛛丝马迹。

这三天里,他并非只盯着这几个人。

他还派人彻查了所有人背景,最终拎出这四人——嫌疑最大。

按当日轮值时间来看,正是他们在巳时换岗。

更巧的是,他们家中不是还清了赌债,就是买了新衣、换了家具……日子不知好过了多少。

虽然极力掩饰,但终究逃不过萧聿城的深挖。

四人被押到他面前,仍咬牙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承认是失职。

“还嘴硬!”

萧聿城一声令下,亲卫将他们的家人全部带来。

一个个被反绑着,堵着嘴,跪在他们面前。

他冷冷开口:“你们收了银钱,想必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若是为了这点钱赔上全家性命,你们觉得值得吗?”

话音落下,亲卫扯开几人口中的布。

哭声瞬间炸裂开来。

“爹!我不想死啊,你说我的命是卖了妹妹才换来的,我不想死……”

“儿啊!你认了吧!大人说只要你认了,爹娘和弟弟们就能活下来……”

“夫君,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你别再傻了……”

“哥!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求你了,我不想死……”

哭喊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烦意乱。

萧聿城抬手示意,亲卫再次堵住众人的嘴。

他们只能在地上挣扎扭动,只为争一条活路。

他望着这一切,脑海里却浮现出婉宁的身影。

她被绑在悬崖边时,连一句求救的话都没说。

那双平静的眼睛,仿佛早就知道他会选择放弃她,去救姜浅吟。

她似乎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想到这里,萧聿城胸口一阵绞痛。

他站起身,正想拿一两人泄愤,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哭诉声。

“阿城!都三天了,你还不能放过自己吗?”

他回头,看到姜浅吟单薄的身影站在风雪中。

周围将士向她行礼,低声唤了一句“王妃”。

这是他在公布婚事后特意安排的称呼。

可此刻听来,却格外刺耳。

他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姜浅吟红着眼眶走近:“再过三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可你却把王府上下都抓来刑讯,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未婚妻吗?”

“姜浅吟!”萧聿城第一次对她发火,“婉宁的头七还没过,你竟还在意这些婚事!你怎就如此冷血!”

“阿城……”

她扑到他跟前,泪水滑落,一手抚着肚子,一手紧紧抓着他衣袖。

风雪中,她看起来格外柔弱可怜。

“我不是故意打扰你……我也难过婉宁公主的死。可她与你并无血缘关系,她的头七真的比我们的婚礼更重要吗?你明明说过,要尽快把我娶回王府的……”

“如今我才刚查出有孕,若再拖延,叫我一个未嫁女子如何自处?你知道这世道对女人多苛刻,难道你要逼得我无路可走,让姜家名誉尽毁吗?”

她泣不成声,声音哽咽,句句带血。

她在赌。

赌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比赵婉宁那个死去的人更重要。

悬崖那一日,她已经赢了。

当听到萧聿城选择救她时,她心中早已得意至极——

赵婉宁贵为公主又如何?

她终究还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只是她没想到,赵婉宁一死,萧聿城竟像疯了一样。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把所有漏洞都堵上了,却没料到萧聿城会把这些人全家都抓来审问。

一个人可以嘴硬,但一群人,总有扛不住的。

此刻,姜浅吟只恨自己当初没把这些人都灭口。

嫌麻烦,只用金钱和性命威胁他们守口如瓶。

现在,她只能赌——赌萧聿城心软,愿意终止这场审讯!

“阿城……婉宁的事我们都很抱歉。可她身为公主,死在蛮夷人手里,也算是……”

她顿了顿,又挤出几滴眼泪。

手缓缓落下,轻轻覆在他掌心,再滑向自己的小腹。

“阿城,就为了我们的孩子,别再沾染血腥了好不好?你已经审了三天,什么都没问出来。难道要靠这些侍卫家人的命,逼他们认罪吗?”

她想把所有责任推给蛮夷人。

哪怕有人开口指认她,她也能说是被逼的。

毕竟在悬崖上,那两个蛮夷人亲口承认是为族人报仇才绑架她们。

而她,可是被绑在悬崖上的“受害者”。

她还怀着镇北王的孩子,怎么可能亲自涉险?

萧聿城垂眸看着她,眼神深沉。

片刻后,他猛地将她的手甩开,语气冷得像冰。

“婚事我自有安排。你放心,本王既已认下你,就不会让旁人议论你。”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地上的血人身上,声音低哑:“你们,真的一句都不肯说?”

风雪中,他挥手示意,亲卫立刻拖上来一个五岁孩童,并取下了他的布条。

稚嫩的哭声瞬间撕裂军营的寂静。

谁也没想到,那个从不在战场上杀老弱病残的镇北王,竟会为了审讯,把一个孩子带上刑场。

有人看不下去,低声劝道:

“王爷,王妃说得也有道理。婉宁公主是被蛮夷人所害,侍卫失职也受了罚,何必再牵连无辜?”

“公主死在蛮夷人手上,也算死得其所。王爷若心中挂念,改日带兵踏平敌营,替她报仇便是!”

“是啊,王妃还怀着身孕,若造下太多杀孽,怕是于她不利……”

话音未落,萧聿城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议论声戛然而止。

他没想到,在将士们眼中,婉宁的死竟然如此轻描淡写!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她在军营三年的点点滴滴。

因为他的忽视,所有人都把她当作一个卑微的小军医。

这些在北疆待久了的粗人,眼里只有将领,哪会在乎什么皇室尊贵?

而他,从未真正护过她。

想到这里,胸口一阵剧痛。

他睁开眼,眸中燃烧着怒火,正欲开口训斥,一道尖利的女声忽然刺破人群——

“婉宁公主在军中三年,不知道救了多少将士的性命!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如此轻视她!”

众人纷纷回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黑衣、头戴白花的女子,手执尚方宝剑,一步步走来。

她每走一步,周围将士便自动退开,为她让出一条路。

来人不是别人——

正是一个多月前,被婉宁托付边关要事、独自回京的素月。

素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回京一趟,再回来时,竟已见不到那位她从小护到大的小公主。

若早知如此,她死也不会离开北疆!

“萧聿城!”她怒声质问,“我原以为你就算不喜欢公主,也不会不顾她的性命安危。你告诉我,她在军营三年,从未踏出过军营半步,到底是怎么死在北疆的!”

“你说啊!”

若不是亲眼看着这三年里,婉宁不是跟着他身后转圈,就是在营帐里学医救人,她也不会放心回京送那封密信。

可如今,那个从不外出的小公主,竟然被人绑去悬崖,活生生坠入深渊!

她眼底泛红,死死盯着萧聿城,恨不得将他撕碎!

萧聿城沉默良久,终是缓缓开口:“……是本王没有护好她。”

“呵……”素月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亏得小公主还念着你们这群人的命,让我回京求陛下调沧州兵马,守住虎跃关!结果呢?换来的竟是你们对她的轻视与诋毁!”

她话音一落,众人面露疑惑。

唯有姜浅吟脸色煞白,几乎站不稳。

她嘴唇微颤,却不敢直视素月的眼睛。

“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低声问道。

萧聿城也皱眉看向素月,但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

那是沧州总兵麾下将领宋时御,去年两军演练时,他曾见过一面。

宋时御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沧州奉陛下军令,腊八前驰援虎跃关,以防蛮夷突袭。七日前,孙帅命末将率兵前往,果然撞上了与细作接头的蛮夷人!”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虎跃关乃北疆咽喉之地,连孩童都知晓其重要性。

一旦失守,北疆必陷战乱。

即便是战神般的萧聿城,也不敢保证能守住。

而如今,却是由一个沧州副将来告诉他们——虎跃关已有内鬼!

萧聿城瞳孔紧缩,怒火中烧!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北疆将士都不愿相信。

有亲卫忍不住质疑:“宋将军,你说的是真的?”

“虎跃关若有细作,我们怎会毫无察觉?”

“沧州派兵,为何不先通知王爷?”

“还是说……你是假借圣意,实则另有目的?”

质疑声在姜浅吟一句话后达到顶峰,气氛瞬间凝重至极。

打破僵局的,是一声冷笑。

宋时御冷冷扫了姜浅吟一眼,抬眸望向萧聿城。

“我奉军令而来,是否别有用心,王爷心中自有判断。至于沧州递来的军报,我也想问问王爷——七日前就传到北疆的消息,为何至今未见回复?”

他说着,递上一块军中信物。

这是大昭军中专设的传递凭证,用于溯源核实军情。

萧聿城接过,目光沉了下来。

这块信物确实无误,上面标注的日期也清晰可见。

算时间,七日前就该送到他手中。

可他,从未收到过。

如果说这三日萧聿城忙于清理内鬼,无暇顾及军务,

那七日前,他清楚记得——根本没有任何来自沧州的消息。

想到自己曾因细作设局而中毒,如今又听闻虎跃关竟有奸细与蛮夷勾结,萧聿城周身戾气陡然暴涨!

他接过宋时御递来的信物,指节收紧,声音低沉如雷:

“不知道宋将军,在虎跃关与蛮夷勾结的奸细是谁?”

宋时御嘴角微扬,语气意味深长:“王爷总算问到重点了。”

周围将士屏息凝神,纷纷将目光投向他。

他缓缓扫视一圈,最终停在姜浅吟身上。

下一秒,他拔剑而出,锋利的剑尖直指她眉心!

“在虎跃关与蛮夷勾结、意图里应外合屠村十三处的,正是姜家!”

“如今姜家姜盛之、姜景同、姜景舒等十余人皆已认罪伏法!”

他冷声质问:“不知这位残害我大昭公主、通敌卖国的姜副将,何时愿意低头认罪?!”

剑光一闪,众人皆未反应过来。

姜浅吟几乎以为这一剑会直接刺穿她的咽喉。

直到一缕碎发飘落,她才惊魂未定地开口:

“宋将军,说我勾结蛮夷,也得讲证据吧!”

“整个北疆都知道我和姜家关系恶劣,甚至断绝来往。他们叛国,与我何干?”

“其二,你说我残害婉宁公主,可当日我也是被绑之人!若我真与蛮夷联手,为何要让自己陷入险境?”

“其三,我是未来的镇北王妃,婚期一个月前便已定下。我又怎会放弃荣华富贵,去做一个乱臣贼子?”

宋时御神色不动,只淡淡道:“这些辩解,留着去审讯堂上再说。”

“姜家叛国已是铁证如山,仅凭你姓姜,就足以将你收押。”

他说完,转向身旁杀气四溢的萧聿城。

“王爷,末将所言,是否合情合理?”

姜浅吟立刻转头望向萧聿城,眼中含泪,声音哽咽:

“阿城……你我相识相伴这么多年,你不信我吗……”

但这一次,萧聿城没有像从前那样为她挡下一切。

他的眼神冰冷,和看那些敌国细作时毫无差别。

姜浅吟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咬紧牙关,使出最后一张底牌:

“阿城,我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子……它才一个月啊!你就任由此人羞辱我们母子吗?”

萧聿城眉头微动。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姜浅吟的哭声如此刺耳。

若是往日,他定会毫不犹豫站在她身边。

可此刻,脑海里却不断浮现那一幕——

他选择了她,放弃了婉宁。

紧接着,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婉宁倒在王府后院,鲜血染红衣裙;

她跪在祠堂,血从身下流出,苍白着脸倒下;

还有她挺着肚子,在雪地中跪着爬行,嘴里喊着“救救孩子”……

当那张冻成冰雕的脸庞清晰浮现时,

他喉头一甜,一口血猛然喷出!

双眼猩红,满是恨意地看向姜浅吟。

高大的身躯猛地倒下,众人惊呼四起——

萧聿城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同样被细作下了药。

但解药的人不是姜浅吟,而是婉宁。

娇弱的姑娘在他身下隐忍哭泣,他却毫无怜惜之意。

如同夏日暴雨,夹杂着雷鸣与狂风,狠狠击打着锦绣帷帐。

将那瘦小的身影折磨得动弹不得。

次日醒来,药性已解,婉宁仍沉睡未醒。

可就在这时,姜浅吟掀帘而入,目睹一切,悲愤离去,最终被蛮夷追杀,坠入悬崖。

他亲眼看着她跳了下去。

回到军营后,他假意要娶婉宁,却什么都没查,就把姜浅吟的死、把毒药的责任,全都推到她身上。

他故意散播流言,毁了她的名声——

说她不知羞耻,竟敢爱上自己的皇叔;

说她不顾礼法,在婚前主动爬上他的床榻。

当婉宁发现自己怀孕时,他故意拖延婚期,让她挺着肚子出嫁,坐实那些污蔑。

他逼皇帝下旨,剥夺了她的公主封号。

他将她囚在镇北王府整整三年,借姜浅吟的“死”,折磨了她整整三年。

三年间,她失去了三个孩子,也失去了和他的最后一个骨肉。

最后,她在寒冬雪夜中冻死在王府角落。

大雪停歇那天,原本坠崖的姜浅吟却“死而复生”,与他紧紧相拥。

可他的小公主,却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萧聿城从梦中惊醒。

这一次,不是片段,不是幻影,而是完整清晰的记忆。

那梦中的自己,就是真正的他。

他亲手害死了婉宁。

再一次。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攥了三天的碎布,心如刀割。

他终于明白——

为什么这一世,婉宁看他的眼神总是那样悲凉;

为什么她在军营里总对他避而不见;

为什么她会写信托素月带回京都,请求陛下调兵支援虎跃关……

原来……

她早就死过一次。

昏暗的营帐中,萧聿城泪流满面。

他悔恨,他痛苦,他怨天不公。

若早一点想起这一切……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他猛地起身,拔剑冲出营帐!

守在外面的军医刚想上前询问,却被他一剑推开。

他目光猩红,声音嘶哑:“把姜浅吟带过来!”

白日里,因他突然晕倒,姜浅吟已被暂时关押。

姜家虽叛国,但她终究是镇北王亲自选定的王妃,哪怕素月手握尚方宝剑,也不能擅自处决。

可当萧聿城见到她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挥剑刺去!

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那一剑,堵住了她准备好的所有辩解。

她眼中还带着不甘与不信,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音。

“阿城……为何……”

她仍旧不死心,含泪望着他。

“难道你也认为,我是个通敌卖国的人?”

萧聿城冷笑一声:“不是本王认为,而是你本就是!”

那个梦里,他什么都看到了——

是她亲手把烈药放进他的酒杯;

是她安排人救走自己,藏于蛮夷之中;

是在他折磨婉宁的三年里,她却在敌营享乐,与蛮夷苟且;

是她因为忍受不了苦寒,才又“死而复生”,回到他身边。

还有虎跃关的事……

她从未真正背叛姜家,她只是隐藏得太深。

与这一世不同,上一世因姜家勾结蛮夷,虎跃关失守,周围十三个村落尽数遭屠,血流成河!

想到这些,萧聿城恨不得一剑捅死梦中的自己。

他竟为了姜浅吟这种女人,压下姜家通敌的证据,还为她求来“将门之后”的名号!

他真是瞎了眼,糊涂透顶!

“你给本王下了重药,偷走虎跃关军情,收买王府侍卫……哪一件是我冤枉你?!”

姜浅吟脸色骤变,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说漏嘴了。

萧聿城目光如刀,恨意更深。

他几乎要扑上去乱剑斩死她,却又强忍怒火,不愿让她死得太痛快。

他要她生不如死,要她偿尽所有罪孽!

他深吸一口气,举剑直指她胸口。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是你害死了婉宁!”

姜浅吟自知大势已去,索性破罐子破摔。

“萧聿城,是我要她死吗?明明是你没选她!把所有罪都推到我头上,你还算个男人吗?”

“你还敢说!”

他怒吼一声,挥剑刺入她腹部,声音几近癫狂:“若不是你让人绑她,她怎会死!”

“呵……我绑她?如果不是你不送她离开,你以为我会绑她?”

姜浅吟吐着血,眼神里全是不甘。

“我原本都打算让我爹收手……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我没想害她。”

“是你,是你萧聿城!”

“你明明爱上了她,却不敢承认!你怕世俗伦理,怕天下人骂你不知廉耻,爱上比你小的公主!”

“所以你把一切怪在她头上。你爱她,又恨她,你才是最恶心的那个人!”

“闭嘴!”

心底最深处的阴暗被她撕裂开来,萧聿城怒不可遏,又是一剑刺入。

“我闭嘴?我偏不!”

姜浅吟知道他的手段,见过他如何折磨人至疯癫。

所以她故意激怒他,只求速死。

她放声大笑,满眼怨毒地盯着他。

“我凭什么闭嘴?你嘴上说着爱我,不过是因为不敢爱赵婉宁!”

“否则那日雪崩,你抱我时为何手抖?又为何看到她倒下时,立刻扔下我冲过去救她!”

“萧聿城,是你害死了她!”

“本王让你闭嘴!”

他再也无法忍受,长剑猛地刺入姜浅吟心口。

女人嘴角终于露出一丝解脱,缓缓倒下。

临死前,她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但萧聿城看懂了她最后的话——

她说:“你活该。”

你活该……两世害死了自己的公主。

关于萧聿城是怎么发现姜浅吟是细作的,军营中无人知晓。

但所有人都清楚一点——他是对的。

王府里揪出的那几个侍卫,的确被姜浅吟收买,才让蛮夷人悄无声息地潜入府中,绑走婉宁公主。

在萧聿城晕倒、姜浅吟被押走后,他们便全都招了。

素月是在第二天赶来的。

看到一夜之间白发苍苍的男人,她愣了一瞬。

随即,心中竟泛起一丝快意。

——他活该。

她那样好的小公主,敢爱敢恨的小公主,凭什么在他手里受尽折磨?

若是在以前,她还不敢怨恨萧聿城。

毕竟那时婉宁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死了也只能怪她自己。

可明明一个月前,她看着长大的姑娘亲口说要离开北疆回京。

她说等她把军营里的伤患安排好,就等着素月来接她回家。

小公主已经决定放下了,可还是被他害死了!

要素月说,他白了头还不够。

凭什么他还活着,而那样好的公主,惦记着百姓、护着将士的小公主却没了?

凭什么!

但她什么也没说。

一来没必要,二来没资格。

她来找萧聿城,只为告别。

“婉宁公主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今日,我便带着她的遗物回京。”

“往后,镇北王就在北疆,好好守着吧。”

婉宁被蛮夷人绑架、坠崖的消息早已传到京都。

皇帝的旨意也在今日送达。

得知公主死讯,帝王震怒又悲痛。

那是他与亡妻晚年得来的掌上明珠,在京都时他捧在手心疼着,生怕她受半点委屈。

没想到,竟惨死于北疆。

他咽不下这口气。

但萧聿城终究是陪他征战沙场的兄弟,他不能因儿女情长夺了他的王位。

最终只下旨:

“镇北王此生不得入京,违者斩!”

这已是得知婉宁死讯后的结果。

若再过几日,得知她之死全是姜浅吟所为……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这些,已不是素月需要操心的事。

她巴不得萧聿城更惨一些。

她甚至不希望他轻易死去。

最好是流放北疆最苦的地方,断手断脚,余生饱受折磨。

那才叫真正的报应。

素月一边想着,一边拎起婉宁早早打包好的行李,翻身上马,离开北疆。

她没能接回小公主。

但她想,若是小公主还在,大概也会这样——

提着不多的衣物,和她一起策马离去。

启程时,军营不少人前来送行。

有人低声道歉,说对不起婉宁。

曾因姜浅吟的缘故,看不起那个娇弱的女子,觉得她是累赘。

加之她从未上过战场,只在营帐里照顾伤兵,便从心底对她存有偏见。

如今回想起来,难道婉宁救的人还少吗?

她在军中三年,何曾有一丝懈怠?

可他们直到她死后,才肯挪开那些偏见。

才意识到,一个瘦弱的军医,竟能撑起整个军营的命脉。

也有人不曾骂过她,真心感谢她。

尤其是虎跃关一战,更是意义重大。

连北疆孩童都知道虎跃关的重要性,军营里的人又怎会不知?

正因如此,才明白那封密信有多关键。

但素月谁都没理会。

她恨这些人。

若不是那封信,她早就带小公主回京了。

他们的生死,与她何干?

她只是公主的暗卫,没有公主那样的家国情怀。

她自私。

她只想小公主活着。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她绝不会让她留在北疆。

可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往后,她大概会带着小公主送给她的玉雕,走遍大昭。

她还记得,小公主在及笄时许下的愿望。

一愿,大昭国泰民安,她能游遍大昭;

二愿,父皇母后康健,万岁千岁;

三愿,萧聿城喜欢她一点点吧。

......

番外:

萧聿城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回京的机会。

自婉宁离世后,京都便传来旨意——命他此生镇守北疆,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他知道,这是皇兄能给他的最大宽恕。

他也早已做好准备,余生在悔恨与孤独中度过。

他日日夜夜做噩梦。

梦里是上辈子婉宁的惨死,是她死后仍被姜浅吟陷害的画面。

他看见那个曾经的自己,最终落得个不得、好死的结局,心中竟有一丝痛快。

只恨,那梦中的自己死得太轻。

若是更惨些,或许他才能安心一些。

可醒来后,空虚和痛苦却更深。

两世,他都失去了婉宁。

这一次,他终于明白皇兄召他回京的用意。

原来,是有人要成亲了。

一位公主,将在京都大办婚礼。

他想着,若婉宁还活着,按素月临走前所说,她或许也嫁给了一个合适的人,拥有一场风光大婚。

而不是像前世那样,被万人唾弃,被毁尽名声,甚至被皇室除名。

思及此,他鬼使神差地踏上了归京之路。

他太想念她了。

北疆已无她的痕迹。

所有东西都被素月带走,连她写给他的诗词、偷偷为他画的画像,也都付之一炬。

若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对她那样狠心。

也不会让她,把一切都烧了。

他想回京,回到他在京都的王府。

那里还有小公主长大的影子。

有他亲手做的秋千,有他曾买给她的衣裙,有她为他雕刻的玉佩……

有太多他们的回忆。

他想回去看看。

回到京都后,他才知晓那位即将出嫁的公主是谁。

竟是当年从悬崖坠落、被人救起的婉宁。

如今,她被封为“安宁公主”。

而她的驸马,是在山谷中将她从水里救起的采药人。

据说,婉宁坠崖后失忆,被那人所救,悉心照料多年,两人情愫暗生。

待她恢复记忆后,并未选择回宫,而是带着他一同返京。

皇帝龙颜大悦,下旨赦免天下罪囚,赐封安宁公主,另建公主府。

如今,整个京都都在传唱她的故事。

说她在边疆治病救人,说她送信回京救虎跃关,说她与蛮夷斗智斗勇……

而最轰动的一段,莫过于她与驸马的姻缘。

“这驸马真是走了大运!听说以前在战场上杀过人,村里人都不敢把女儿嫁给他。”

“可不是,比公主还大九岁呢,没想到竟能娶到公主!”

“可见这是天注定的缘分!大九岁又如何?命中注定等的就是我们安宁公主!”

那一年,安宁公主与采药人的爱情佳话传遍大昭。

那一天,万人空巷,只为一睹公主盛大婚典。

【全文完】

来源:玉台新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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