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个长1.37米、宽0.86米、重达215公斤的大家伙,曾在安徽合肥的农家院落里默默充当了近百年的马槽,直到1950年才重见天日,成为轰动考古界的国宝。
在国家博物馆的展柜里,静静地躺着一件看似普通却意义非凡的青铜器-----虢(guó)季子白盘。
这个长1.37米、宽0.86米、重达215公斤的大家伙,曾在安徽合肥的农家院落里默默充当了近百年的马槽,直到1950年才重见天日,成为轰动考古界的国宝。
"虢季子白"青铜盘的铭文共111字,记载了西周宣王十二年(公元前816年)虢季子白奉命征伐北方游牧民族猃狁(匈奴先祖)的战功及受赏过程。
铭文原文如下:
隹(唯)十又二年正月初吉丁亥,虢季子白乍(作)寳盤(宝盘)。
不(丕)显子白,壮武于戎工,经维四方。
搏伐猃狁,于洛之阳。
折首五百,执讯五十,是以先行。
桓桓子白,献聝于王,王孔加子白义(仪)。
王各(格)周庙宣榭,爰飨。
王曰:“白父,孔显又(有)光。”
王赐乘马,是用左(佐)王;赐用弓,彤矢其央;赐用戉(钺),用 政(征)蛮方。
子子孙孙,万年无疆。
却也引发了学术界持续百年的争论:这份3000年前的“战功报告”,究竟是信史实录,还是带有权力宣传的夸大叙事?
故事要从清道光年间说起,在陕西宝鸡虢川司的一处农田里,农民们在耕作时偶然挖出了这个巨大的铜盘。
当时的人们并未意识到它的价值,只当作实用器皿使用,直到1864年进入淮军将领刘铭传的视野。
刘铭传率军攻入常州护王府时,在马厩中发现了这个被当作饮马槽的青铜器。
据《刘铭传日记》记载,他初见此盘时,“见其形制古朴,纹饰奇伟,内壁隐约有文字”,凭借敏锐的文物直觉,判定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古物。
随后他命人将铜盘秘密运回合肥老家刘老圩。
从此这件国宝开启了长达86年的惊险守护历程:清末民初的军阀混战中,无数权贵觊觎此物,甚至有土匪多次At t e m pt t o r a id刘家老宅;抗战时期,日寇得知消息后,曾派部队包围庄园强行索要;解放战争后期,国民党军队也试图将其劫往台湾。
刘铭传的第四代孙刘肃曾在回忆录中写道:“祖父临终前叮嘱,此乃国之重宝,纵遇灭门之祸,亦不可使其外流。”
刘家四代人遵守祖训,历经磨难,甚至将铜盘深埋地下,表面种上果树掩盖痕迹。
直到1950年,刘肃曾响应国家号召,将这件历经沧桑的青铜器献给人民政府。
当文物工作者清理盘内泥土时,那些沉睡千年的铭文终于重见天日,一段尘封的西周历史也随之苏醒。
要解读虢季子白盘的铭文,必须先回到公元前9世纪的西周晚期。
此时的周王朝已不复“成康之治”的盛世景象,北方的游牧民族猃狁(即后世匈奴的前身)频繁侵扰,成为西周最大的威胁。
根据《史记・匈奴列传》记载,猃狁“居于北蛮,随畜牧而转移”,其社会组织以部落联盟为主,“逐水草而居,士力能弯弓,尽为甲骑”,具有极强的机动性。
1980年出土于陕西长安的多友鼎铭文,为我们提供了猃狁军事力量的实证。
铭文中记载,周厉王时期,猃狁大规模入侵关中,“寇逐王驭方,至于厀”,周军与之展开连续15天的激战,最终“俘获戎车127辆,斩首三百余级”。
这个数据令人震惊:春秋时期的“千乘之国”已属大国,而猃狁一次战役便能投入上百辆战车,其军事组织程度可见一斑。
面对这种威胁,周宣王即位后推行“宣王中兴”,试图重振王室权威。
在西周的权力格局中,虢国作为姬姓宗室诸侯,肩负着镇守西北门户的重任。
虢季子白作为虢国的重要贵族,其率军出征猃狁的行为,既是家族使命的延续,也是王室巩固边疆的战略部署。
正如历史学家许倬云在《西周史》中指出:“西周晚期的边疆危机,本质上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冲突,这种冲突贯穿了中国古代史的始终。”
虢季子白盘铭文以四字韵文写成,读来朗朗上口,其内容可分为三部分:首先叙述虢季子白在周宣王十二年率军与猃狁作战,“折首五百,执讯五十”;其次描述献捷仪式,“是以先行,王赐乘马,是用左王;赐用弓,彤矢其央;赐用钺,用政蛮方”;最后是对虢季子白的赞美之辞,“子子孙孙,万年无疆”。
这段文字看似清晰的记录,却引发了史学界的激烈争论。
考古学家张忠培指出,“折首五百”的记载在西周金文中极为罕见,在此之前的青铜器铭文中,战功记录多为模糊表述,如“王伐某方,克之”。
这种量化记录是否可信?
与后世史料对比,《史记》记载的长平之战秦军坑杀赵军40万,经现代考古发现,实际埋骨坑数量与骨骼鉴定显示,死亡人数可能不足20万。
古代战争中,斩首数往往与论功行赏挂钩,存在虚报的动机。
西周时期虽有“司勋”之官负责统计战功,但在通讯手段落后的情况下,如何确保数据的准确性?
铭文中详细描述了虢季子白向周王献馘(割取敌人左耳)的场景,这与《周礼・夏官・大司马》中“若师有功,则左执捷(斩获的敌人首级),右执聝(割下的左耳),以先恺乐献于社”的记载相吻合。
但值得注意的是,周宣王称虢季子白为“白父”,这里的“父”并非血缘意义上的父亲,而是西周时期对贵族的尊称,如“尚父”姜子牙。
这种称呼出现在周王与诸侯之间,暗示了王室对军事贵族的依赖。
有学者认为,这反映了西周晚期“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权力现实,王室权威已开始衰落。
铭文的文学价值备受推崇,其押韵工整、叙事简练,与《诗经》的风格极为相似。
但这也引发了质疑:作为官方记录的金文,是否存在文学修饰?
历史哲学家海登・怀特在《元史学》中提出,历史叙事本身具有文学性,任何历史记录都不可避免地带有主观建构的成分。
虢季子白盘铭文作为贵族彰显功绩的载体,是否在事实基础上进行了美化?
比如,将一场普通的边境冲突夸大为“用政蛮方”的重大胜利,以提升家族声望。
抛开战功真伪的争议,虢季子白盘如同一块多棱镜,折射出西周文明的多个侧面。
其铭文结字疏朗,线条圆转流畅,布局整齐而富有变化,被书法界誉为“西周金文之冠”。
与同时期的毛公鼎、散氏盘相比,虢季子白盘铭文更具规范性,笔画粗细均匀,起笔收笔均为圆笔,已开《石鼓文》之先河。
书法家启功曾评价:“此盘铭文虽为实用文字,却展现出高度的艺术自觉,堪称中国书法史上的早期典范。”
关于铜盘的用途,学界争论不休。
传统观点认为是盛水器,但215公斤的重量和近半吨的容积,让这种说法难以服众。
上海博物馆研究员胡嘉麟提出“丧器说”,他结合《周礼・天官・凌人》中“大丧,共夷盘冰”的记载,认为此盘可能用于存放冰块,在贵族葬礼中起到防腐作用。
这种推测与西周严格的丧礼制度相契合,为研究周代礼制提供了实物证据。
猃狁作为匈奴的前身,其与周王朝的互动不仅是战争,更是文明的碰撞。
铭文中“用政蛮方”的表述,既体现了周人的华夷之辨,也暗示了边疆地区的族群融合。
考古发现显示,西周晚期的青铜器中出现了游牧文化元素,如动物纹饰、骑马形象等,这表明两种文明在冲突中逐渐走向交流。
刘家四代人守护虢季子白盘的故事,本身就是一部微缩的中国文物保护史。
从晚清到民国,再到新中国,这件青铜器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紧密相连。
它见证了战乱年代的文化劫难,也见证了和平时期的文明觉醒。
正如文物学家郑振铎在《中国历史参考图谱》序言中所说:“每一件文物都是历史的证人,它们沉默却有力地诉说着民族的记忆。”
回到最初的问题:虢季子白的战功是否被夸大?
或许这个问题本身就需要超越简单的是非判断。
在史学研究中,“求真”是永恒的追求,但绝对的真实往往难以企及。
青铜器铭文作为一手史料,其价值不在于提供精确无误的记录,而在于揭示当时的社会观念、权力逻辑和文化心理。
虢季子白盘告诉我们,历史既是客观发生的事实,也是后人不断阐释的过程。
当我们凝视这件布满铜绿的青铜器时,看到的不应只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三千年前的刀光剑影、鼓角争鸣,是一个王朝在危机中的挣扎与奋进,是中华文明在冲突与融合中的传承与创新。
那些刻在盘壁上的文字,不仅是对一场战役的记录,更是一个民族对历史的敬畏与思考。
或许,这才是虢季子白盘留给我们最珍贵的遗产。
在历史的长河中,关于真实性的争论从未停止,也不会停止。
但正是这种争论,让我们不断接近历史的本质。
正如德国历史学家兰克所说:“历史的魅力在于,它让过去的一切重新焕发生机,在今人的思考中获得新的生命。”
虢季子白盘的故事,仍在继续书写着属于它的历史。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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