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江清瑟摇头,将青吟扶起,轻声道:“你的身契我已烧了,我替你在城外寻了户好人家,你去相看相看,若是喜欢,便嫁了,若是不喜,包裹里的这些银票,也足够你安稳度过一生……”
“我已向陛下请旨,明日便去北狄和亲。”
青吟如遭雷击,猛地跪下:“小姐!奴婢跟您一起走!”
江清瑟摇头,将青吟扶起,轻声道:“你的身契我已烧了,我替你在城外寻了户好人家,你去相看相看,若是喜欢,便嫁了,若是不喜,包裹里的这些银票,也足够你安稳度过一生……”
青吟哭得泣不成声,死活要跟着她。
江清瑟却只是摇头,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青吟,听话。”
青吟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最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小姐……您一定要好好的……”
殿门合上的瞬间,江清瑟闭了闭眼。
这深宫里最后一点温暖,也送走了。
和亲前一日,谢长离推开了她的殿门。
殿内空荡,他后知后觉地问:“你那丫鬟呢?”
江清瑟低头绣着嫁衣,淡淡道:“打发她去办点事。”
谢长离并未在意,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嫁衣上:“绣好了?”
她轻轻点头,指尖抚过最后一针。
谢长离走近,柔声道:“明夜宫门口会有两顶轿子,一顶是你,一顶是慕流萤,一同抬入东宫。”
顿了顿,他又补充:“慕流萤近日胎气不稳,所以成亲那晚……孤会先去她宫中。”
“你别介意。”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江清瑟没有说话。
谢长离当她默认,转身欲走。
“谢长离。”她忽然开口。
他回眸:“嗯?”
“再见。”她轻声道。
他怔了怔,随即失笑:“瑟瑟,明夜见。”
“日后,你我日夜相见。”
江清瑟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轻声道:“日与夜,都不再见了。”
可惜这句话,消散在了关门的余音里。
翌日,出嫁的时辰到了。
东宫张灯结彩,喜乐喧天。
宫门外,两顶一模一样的喜轿并排停放。
慕流萤早已候在轿前,见江清瑟出来,红唇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今日亦是凤冠霞帔,虽为侧妃,排场却不输正室。
“姐姐。”她娇声唤道,指尖轻抚尚未显怀的小腹,“长离哥哥答应我了,今夜会来我宫中。”
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而你,只能独守空房。”
江清瑟静静看着她,眼底无波无澜。
慕流萤见她毫无反应,眼底闪过一丝恼恨,又笑道:“不过姐姐放心,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江清瑟终于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慕流萤。”
“嗯?”
“祝你和谢长离,百年好合。”
慕流萤一怔,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姐姐真是大度呢。”
江清瑟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喜轿。
“起轿——”
喜乐骤响,两顶轿子同时抬起。
没人发现,两顶轿子驶向了不同的方向。
一顶向东,驶入东宫,红烛高照,洞房花烛。
一顶向北,驶出皇城,风雪漫天,远嫁和亲。
江清瑟坐在北狄使团的喜轿上,最后掀帘看了一眼皇城。
谢长离,此去经年,
从此你我日月不相见,山海不相逢。
第十章
慕流萤从喜轿上下来的时候,脚步不稳,险些摔倒。
谢长离慌忙伸手扶住了她。
“你慢些,当心孩子。”
慕流萤娇嗔道:“长离哥哥,你不用管我,姐姐才是正妃,你理应同她拜堂。”
谢长离点了点头:“还是你懂事。”
他往远处看了看,不自觉地紧蹙眉头:“另一个喜轿怎么还没到。”
就在这时,掌事太监突然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
“殿下,太子妃半路发现喜服破了,怕不吉利,又回府更换喜服,所以误了时辰。”
谢长离的脸色更加不好了,满眸怒意:“要是误了时辰,可休怪本太子罚你们!”
一旁的嬷嬷小声提醒道:“殿下,这时辰就要到了,要不先让侧妃代王妃和您拜堂吧,免得误了吉时。”
谢长离有些犹豫,半天都没吭声。
慕流萤见状,扯了扯谢长离的衣袖:“长离哥哥,你可是不愿同我拜堂?”
说着,她便红了眼眶:“也对,我即便是怀了孩子,也不配……”
“好了……那就依嬷嬷所说,我们先拜堂吧。”
谢长离牵着慕流萤走进了正厅。
婚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两人被一众人簇拥着入了婚房。
烛高照,龙凤喜烛在婚房里噼啪作响。
谢长离坐在床沿,目光落在慕流萤被红盖头遮住的身影上。
她今日格外安静,交叠的双手微微发抖,像是紧张得厉害。
“萤萤?”他轻声唤她的小名,伸手去掀那盖头。
盖头滑落的瞬间,慕流萤仰起脸,烛光映着她精心妆点的面容,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怎么哭了?”
谢长离皱眉,拇指抚过她湿润的脸颊。
慕流萤猛地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长离哥哥,我害怕……我怕这一切都是梦……”
“姐姐才是你的正妃。我只是一个侧妃。能嫁给你真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情”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动静。
谢长离身子一僵,下意识抬眸看向窗外。
“殿下在等姐姐吗?”慕流萤察觉他的分心,声音立刻带了哭腔,“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
“胡说什么。”谢长离收回视线,将她搂得更紧,“孤只是在想朝务。”
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尝到咸涩的味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慕流萤破涕为笑,指尖抚上他包扎着的小指:“还疼吗?”
谢长离摇头,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
锦被下撒着红枣花生,硌得慕流萤轻呼一声。
“当心孩子!”
他紧张地去摸她的小腹。
慕流萤抓住他的手,引导着往下探去:“殿下摸摸,孩子好着呢……”
她的寝衣不知何时已经松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谢长离的掌心贴上去,触到一片温软滑腻。
“长离哥哥……”她喘息着唤他,双腿缠上他的腰,“要我……”
谢长离眸色骤深,俯身压下去。
唇齿交缠间,他忽然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气。
不是江清瑟身上常年带着的药香,而是浓烈的脂粉味。
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被慕流萤的呻吟冲散。
她急切地解着他的腰带,指甲刮过他结实的腹肌。
“慢些……”
他哑声劝,却换来她更热情的回应。
衣衫尽落,慕流萤在他身下绽放如花。
谢长离进入她的瞬间,她尖叫着在他背上抓出红痕。
“疼吗?”他停下来问。
慕流萤摇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长离哥哥,说你爱我……”
谢长离动作一顿。
“说你只爱我一个……”她扭动着腰肢催促,“说啊……”
烛火噼啪炸响,谢长离额角渗出细汗。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将那些追问堵了回去,身下动作却越发凶狠。
慕流萤很快忘了追问,在他身下化作一滩春水。
第十一章
翌日清晨,谢长离醒来时,身旁的慕流萤仍睡的很熟,脸上带着昨夜欢愉后的淡淡红晕。
他轻轻抽出被她压着的手臂,动作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左手小指传来。
他不禁皱了下眉。
“这个时辰,瑟瑟应该已经起身了。”
“我是不是要去看看她,从昨天到现在我都忽视了她,等下我要去好好哄哄她”
谢长离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殿门 “砰”地被人撞开。
“殿下!”侍卫踉跄着闯入,单膝跪地,声音急切而惶恐,“不好了,敌国突然入侵,边境告急,陛下紧急召见您!”
谢长离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敌军来势如何?我军防线情况怎样?”
“边境数座城池已被攻破,我军正奋力抵抗,但形势岌岌可危。”
谢长离穿戴整齐,剑眉紧蹙,大步迈向殿外。
在赶往皇宫的路上,谢长离脑海中突然闪过江清瑟的身影。
他心想,等击退敌军,一定要好好安抚她。
毕竟在他心里,江清瑟陪他走过流放的艰难岁月,这份情他始终记在心底。
只是此刻军情紧急,实在无暇顾及其他。
皇宫大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皇帝高坐龙椅,脸色阴沉如水。
见谢长离进来,皇帝立刻开口:“太子,如今敌国来犯,朕命你挂帅出征,务必击退敌军,守住我朝疆土!”
谢长离单膝跪地,沉声道:“儿臣领旨!定不辱使命!”
领命后,谢长离马不停蹄地奔赴军营,点兵遣将,筹备出征事宜。
一切安排妥当,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向着边境战场进发。
沿途,萧瑟的秋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
他眯起双眼,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江清瑟的模样。
自昨夜成亲后,他还未来得及与江清瑟有任何交集,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战事搅乱了所有计划。
原本想着昨夜在慕流萤殿中待了一整夜,今天要去哄哄瑟瑟的。
但愿她不要为此事心有怨气。
“殿下,您在担心侧妃吗?您放心,属下打过招呼了,让东宫之中人人都不可怠慢侧妃。”
谢长离轻咳了两声:“你怎么知道孤在想着侧妃?”
侍卫的语气中充满了笃定:“东宫上下人人皆知殿下您偏爱侧妃,更何况侧妃还怀着您的长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原来自己的偏爱竟这么明显吗?
那江清瑟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军队日夜兼程,抵达边境战场时,眼前是一片残垣断壁。
远处敌军连营的火光在夜色中明灭,像一条蛰伏的毒蛇。
“殿下,探马来报,北狄大军距此不足三十里。”副将抱拳禀报。
谢长离颔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
那是江清瑟去年赠他的生辰礼,白玉雕成的并蒂莲已经出现裂痕。
“报——!”斥候踉跄奔上城楼,“北域先锋军突袭粮道,我军后方起火!”
刹那间烽火连天。
谢长离拔剑出鞘:“备马!”
铁蹄踏碎霜雪,谢长离率轻骑冲入敌阵。
弯刀掠过脖颈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成亲前那日,江清瑟和他说再见时的情形。
她那一刻的眼眸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再不见当年为他挡剑时的灼灼光华。
“铛——!”一柄长矛直刺心口。
谢长离格挡不及,左肩顿时绽开血花。
剧痛中他恍惚看见江清瑟坐在灯下绣嫁衣的模样,金线在她指尖缠绕,绣的却是北狄图腾。
“保护太子!”
侍卫的嘶吼将他拉回现实。
谢长离反手斩下敌将头颅,温热血浆溅在脸上。
下一秒,谢长离便晕了过去。
第十二章
另一边,北狄的寒风像刀子般刮在脸上。
江清瑟掀开马车帘子时,入目是一片苍茫雪原。
“姑娘,前面就是北狄王庭了。”随行的南梁使臣低声道,“北狄王赫连战亲自率众在城门外迎接。”
马车缓缓停下。
江清瑟深吸一口气,戴上厚重的面纱,在侍女搀扶下走下车辇。
风雪扑面而来,她眯起眼,看见百步外的城门前,黑压压站着一片人影。
为首的男子身形高大,披着玄色狼裘,在风雪中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那就是北狄王赫连战。
传闻他暴虐成性,曾亲手剥下叛徒的人皮挂在城门上。
江清瑟挺直脊背,一步步走过去。
随着距离拉近,赫连战的轮廓渐渐清晰。
刀削般的下颌,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江清瑟尚未反应过来,赫连战已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纱。
“妾身见过王上。”
“果然是你。”他的声音低沉,“小哑巴。”
江清瑟浑身一震。
这个称呼……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赫连战灼热的目光。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与记忆中的少年渐渐重合。
当前流放途中,她曾在一个雪夜救过一个重伤的少年。
他高烧不退,江清瑟便守了整整三天三夜,用雪水为他降温。
少年醒来后问她名字,她怕暴露身份不敢开口,他便笑着叫她“小哑巴”。
后来追兵至,他们被迫分离,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活着离开……
“王上认错人了。”江清瑟后退半步,声音平静,“妾身乃南梁丞相之女江清瑟,从未见过王上。”
赫连战眸色一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掀开衣袖。
一道月牙形的疤痕赫然在目。
“这是你为我挡箭留下的。”他拇指摩挲着那道疤,力道大得几乎要擦破皮肤,“还要否认吗?”
江清瑟呼吸微乱。
她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
“即便妾身曾救过王上,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她试图抽回手,“如今妾身来此只为和亲,望王上……”
话未说完,赫连战突然拦腰将她抱起!
“啊!”江清瑟惊呼一声,本能地抓住他的衣襟。
“小哑巴终于会出声了。”赫连战低笑,抱着她大步走向城门。
“既如此,本王更不能放你走了。”
北狄群臣哗然,却无人敢置喙半句。
江清瑟被迫靠在他胸膛上,闻到了混合着铁锈与冰雪的气息。
与记忆中那个雪夜一模一样。
北狄的婚宴持续了三天三夜。
江清瑟坐在铺着白虎皮的王座上,看着赫连战与群臣痛饮。
他喝得越多,眼神却越清醒,时不时瞥向她的方向,像是怕她突然消失。
“王后,该喝合卺酒了。”年迈的女官捧上金杯。
江清瑟刚要接过,赫连战却一把夺过酒杯,仰头饮尽,然后扣住她的后脑,将酒渡入她口中。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江清瑟呛得眼角泛红,耳边是群臣的哄笑与赫连战低沉的笑声。
“王上!”她羞恼地推开他,却被他攥住手腕。
“怎么,”赫连战凑近她耳边,呼吸带着酒气,“谢长离没教过你怎么伺候男人?”
江清瑟脸色瞬间煞白。
赫连战垂眸笑了笑,刚要开口,大祭司突然上前。
“王上,按北狄祖制,新妇需独自穿过狼群围猎的雪原,方能证明其勇气,成为真正的王后。”
赫连战淡淡开口:“本王的王后,不必经历这些。”
殿内霎时寂静。
谁都知道,北狄狼群凶残,去年就有三个贵族女子死在这项仪式中。
赫连战眼神骤冷:“大祭司是在质疑本王的决定?”
“老臣不敢。”大祭司躬身,眼中却闪着算计的光,“只是祖制不可违……”
江清瑟突然起身:“好,我去。”
第十三章
赫连战猛地攥紧她的手:“你疯了?那些狼能撕碎一头熊!”
“王上,”江清瑟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很轻,“我在流放路上,杀过二十七匹狼。”
她的眼神让赫连战想起那个雪夜,瘦弱的少女握着滴血的匕首,脚下躺着三匹野狼的尸体。
最终,他松开了手。
“给她最好的弓和匕首。”赫连战命令道,又压低声音,“若撑不住,就喊我的名字。”
江清瑟没有回答,转身走向殿外。
风雪中,她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雪原。
赫连战站在城墙上,指尖几乎嵌入石砖。
当远处传来第一声狼嚎时,他猛地抓起长弓。
“王上不可!”侍卫慌忙拦住,“干预仪式会触怒天神!”
赫连战一拳砸在城垛上。
就在这时,雪原上突然亮起一点火光,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渐渐连成一条火龙。
接着是一阵接着一阵的狼嚎声。
“她怎么会如此厉害……”大祭司脸色大变。
“王后太聪明了,竟然想到了用带火的弓射击狼群!”
赫连战却笑了:“我的王后,自然不简单。”
当江清瑟浑身是血却昂首归来时,所有北狄人都跪下了。
赫连战大步上前,当众将她抱起:“从今往后,见王后如见本王,违者——”
他瞥了眼大祭司:“喂狼。”
半月后,谢长离大获全胜,班师回朝。
他率领的军队不仅击退了北狄入侵,还一举攻下对方三座城池。
皇帝龙颜大悦,命全城百姓出迎。
慕流萤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在东宫门口翘首以盼。
见谢长离骑马而来,她不顾礼仪冲上前去:“长离哥哥!”
谢长离翻身下马,目光却越过她肩头:“瑟瑟呢?”
慕流萤笑容一僵,随即委屈道:“殿下凯旋,第一个问的竟是姐姐?”
谢长离这才收回视线,伸手抚了抚她的肚子。
“孩子可好?”
“前几日胎动得厉害,太医说是思念父亲所致。”
慕流萤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殿下摸摸,孩子知道爹爹回来了,正高兴呢。”
谢长离神色柔和了些,他揽着慕流萤往宫内走:“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慕流萤靠在他肩头,娇声道:“不辛苦,就是夜里总睡不安稳,想殿下想得紧…………”
谢长离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频频扫向江清瑟寝殿的方向。
入夜,谢长离在慕流萤殿中用膳。
她特意换了薄纱寝衣,烛光下肌肤若隐若现。
“殿下……”她斟了杯酒递到他唇边,“庆贺您凯旋。”
谢长离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却在她靠过来时站起身:“你身子不便,早些歇息,孤去看看瑟瑟。”
慕流萤脸色骤变,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殿下!您才回来就要去找姐姐?”
“她毕竟是太子妃。”谢长离皱眉,“孤多日未归,理应……”
“可她根本不在乎您!”慕流萤突然哭出声,“您出征这些日子,她从未问过您的消息,我都没瞧见她出过寝殿!“
谢长离身形一顿:“你说什么?”
慕流萤抽噎着:“我可没有骗您,太子妃连东宫的事情都没管过,一切的事宜都是我打理的。”
谢长离满眸诧异地追问道:“成亲那日之后,你没有去给太子妃请过安吗?”
慕流萤连连摇头:“她闭门不出,我去敲门她也不应,我为何还要去自讨没趣呢?”
慕流萤身边的宫女也附和道:“是啊殿下,太子妃是在正院,我们家主子在偏院,好一段距离呢。”
“主子挺着个大肚子去请安却吃了闭门羹,自然也就不愿再去了。”
“罢了。”他冷声道,“既如此,孤也不必去看她了。”
第十四章
慕流萤拉着他往床榻走:“殿下累了一天,臣妾伺候您沐浴……”
谢长离由着她解开衣带,脑海中却浮现江清瑟为他包扎伤口的模样。
那时她手指微凉,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他。
“殿下?”慕流萤不满地咬了他肩膀一口,“您在想什么?”
谢长离回神,将她压倒在床榻上:“没什么。”
他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却在进入的瞬间,鬼使神差地唤了声:“瑟瑟……”
慕流萤浑身僵住:“殿下叫我什么?”
谢长离这才惊觉失言,并未回话。
他草草结束,不顾慕流萤的挽留,起身去了书房。
烛光下,谢长离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
里面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朵小小的梅花。
那是江清瑟最爱的花。
他原本打算一回来就送给她的。
“明日吧……”他摩挲着玉簪,自言自语,“明日好好哄哄她。”
翌日清晨,谢长离拿着玉簪来到江清瑟寝殿前。
殿门紧闭,安静得有些诡异。
“瑟瑟?”他轻叩门扉,“孤进来了。”
推开门,殿内空无一人。
床榻整洁,梳妆台上的脂粉盒盖得好好的,唯有窗边绣架上的大红嫁衣格外醒目。
谢长离走近细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根本不是嫁衣,而是一件北狄样式的婚服!
金线绣着北狄图腾,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唯一的瑕疵便是盘扣坏了。
原来她那日的确回府换过喜服。
但却不是穿来同他成亲的喜服。
“这是怎么回事?!”他厉声喝道,“太子妃人呢?”
宫女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回、回殿下,太子妃一月前就、就……”
“就什么?”
“就不见了……”一个小宫女鼓起勇气道,“那日我们根本就没有看见太子妃的喜轿。”
谢长离如遭雷击,手中的玉簪“啪”地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不可能……”他声音发颤,“她明明……”
脑海中突然闪过成亲那日,江清瑟对他说“再见”时的神情。
那么平静,那么决绝。
“立刻派人去寻太子妃!”谢长离冲着一众侍卫吼道,“找不到人你们也都别回来了。”
侍卫领命离开后,谢长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江清瑟明明这么爱自己,又为何会选择和自己成亲当日离开?
难怪自己凯旋而归时,她并未一同迎接。
他一直以为江清瑟是在赌气,但从未想到,她会彻底消失不见。
谢长离将断掉的玉簪重新拾起:“瑟瑟,等我将簪子修补好,一定要亲手为你戴上。”
两日后,侍卫匆匆而归。
“殿下……属下查遍了皇城,都没有太子妃的踪迹。”
谢长离双目赤红,一把揪住侍卫的衣领:“再去找!她不可能凭空消失!”
侍卫战战兢兢地退下,谢长离踉跄着跌坐在江清瑟的床榻上,指尖触到枕下的一封信。
他猛地抽出来,指尖发颤地展开——
“谢长离,此去经年,永不相见。”
第十五章
短短一行字,再无其他。
谢长离攥着信纸,指节泛白,胸腔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恐慌。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走?!”
他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下。
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殿下!慕姑娘腹痛难忍,请您过去看看!”一名宫女神色惊慌,匆匆跑来禀报道。
谢长离冷冷抬眸,吐出一字:“滚。”
宫女吓得当即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可、可慕姑娘说,腹中孩子怕是……”
谢长离打断她,声音愈发冰冷:“孤再说一遍,滚!”
宫女不敢再多言半句,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谢长离又灌下一口酒,脚步踉跄地走到窗边。
他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疼得厉害。
“江清瑟……你究竟去了哪里?”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谢长离近乎疯魔。
他将东宫所有暗卫尽数派出,甚至不惜动用朝中势力,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四处搜寻江清瑟的下落。
然而,她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丝毫踪迹。
东宫上下因太子这番举动人心惶惶。
谢长离整日酗酒,对朝政全然不理,甚至连怀有身孕的侧妃慕流萤的寝殿都未曾踏入半步。
“殿下……”这日,慕流萤挺着隆起的肚子,跪在谢长离书房外,哭得梨花带雨。
“您已经半个月没来看臣妾了,腹中孩子也日夜盼着您……”
谢长离连书房门都未打开,只隔着门冷冷丢出一句:“别来打扰孤。”
慕流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中满是对江清瑟的恨意。
江清瑟,你走了还要阴魂不散,搅得这东宫不得安宁!
一个月后,皇帝终于忍无可忍,召谢长离入宫。
御书房内,气氛压抑凝重,皇帝面色阴沉似水:“太子,你可知罪?”
谢长离跪在地上,神色麻木。
“儿臣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皇帝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案。
“你为了一个女人,荒废朝政,整日沉溺于酒,连自己的侧妃和未出世的孩子都不管不顾!你还有半点储君的样子吗?!”
谢长离低垂着头,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冷冷开口:“朕今日召你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听到这话,谢长离缓缓抬起眼眸。
皇帝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且冰冷地说道:“江清瑟,已经去北狄和亲了。”
谢长离闻言,浑身猛地一震,瞳孔瞬间骤缩。
“……什么?”
“就在你成亲那日,她便已远嫁北狄。”皇帝冷哼一声,“怎么,她未曾告诉你?”
谢长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原来……她早就决然地舍弃了他。
原来……那日她口中的 “再见”,竟是意味着从此后再也不见。
他猛地站起身,脚步踉跄着便往外冲
“我要去北狄!我定要把她带回来!”
“站住!”皇帝厉声喝止,声音威严且不容违抗,“北狄与我朝刚刚停战,你难道要为了一己私欲,再次挑起战火?!”
谢长离顿住,那一刻,他只觉心脏像是被人生生撕裂,疼得难以呼吸,一种绝望的无力感将他彻底淹没。
皇帝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声音里有了一丝不忍。
“太子,放下吧,她已不再属于你了。”
第十六章
慕流萤此时正在东宫花园里踱步,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腹中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可谢长离却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贱人!都是那个贱人!”
她猛地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一旁的宫女吓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侧妃息怒,当心身子……”
“滚!”慕流萤一巴掌扇过去,宫女的脸瞬间红肿起来,“本妃用得着你来教训?!”
宫女捂着脸跪倒在地,不敢吭声。
慕流萤越想越气,猛地站起身,却因动作太大,脚下一滑。
“啊——!”
她重重摔在地上,腹部狠狠撞在石阶上,剧痛瞬间袭来。
“孩子……我的孩子……”
她脸色惨白,捂着肚子,鲜血顺着裙摆渗出,染红了地面。
宫女们惊慌失措,连忙去扶她,却被她狠狠推开。
“滚开!快去叫太医!叫殿下来!”
谢长离被匆匆请到慕流萤的寝殿时,太医已经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禀报。
“殿下……侧妃的孩子……保不住了。”
谢长离神色冷淡,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床榻上痛苦的慕流萤身上。
慕流萤见他如此冷漠,心中恨意更甚,挣扎着坐起身。
“长离哥哥!我们的孩子没了!您难道一点都不心疼吗?!”
谢长离终于看向她,眼神却冷得像冰。
“孩子没了便没了,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
慕流萤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长离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谢长离冷笑一声便离开了。
慕流萤彻底崩溃,抓起手边的药碗狠狠砸向一旁的宫女。
“都是你们这群贱婢!若不是你们伺候不周,本妃怎么会摔倒?!本妃的孩子怎么会没?!”
宫女被砸中额头,鲜血直流,却不敢躲闪,只能哭着磕头。
“侧妃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慕流萤眼眸里像是要冒出火星子似的:“我想起来了,你从前就喜欢跟在江清瑟身边,她待你一向不错,所以你在为她报仇是不是?”
宫女连连摇头:“侧妃,您明鉴啊,奴婢知道您这么多秘密,都一直守口如瓶,自然是向着您的啊!”
“本妃最讨厌被人威胁了,您既然知道了太多东西,那就去死吧!死人的嘴最安全!”
慕流萤拿起剪刀,刚准备捅过去,却被人一把遏制住手腕。
“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我当然是来听一听我的侧妃究竟有何秘密。”
慕流萤瞬间慌了神。
下一秒,谢长离一把捏紧了宫女的脖子:“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宫女惊魂未定,根本不敢开口。
“你要是不说的话,孤会杀了你,再让你的家人去和你团聚。”
“奴婢说、说,全都说!”
谢长离这才松了手中的力道。
“奴婢之前瞧见侧妃为了陷害太子妃,故意跳进冰湖,栽赃太子妃。”
谢长离的眉头立刻拧成一团:“你说什么?”
“还有,太子妃弹琴时,侧妃腹痛都是装的……”
“你胡说!”慕流萤将宫女推倒在地,狠狠地踹了过去,“哪里有什么太子妃,她都去和亲了,谁允许你叫她太子妃的!”
谢长离一把将慕流萤推开,甩手就是一巴掌。
“殿下!你打我?”
就在这时,侍卫闯了进来。
“殿下,属下查清楚了,那日断您手指的刺客其实是……”
“是什么!快说啊!”
谢长离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是侧妃安排的。”
谢长离顿时僵住,他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眼底杀意翻涌:“你这个毒妇!”
慕流萤被他掐得呼吸困难,眼泪直流,却仍不甘心地挣扎。
“是……是我做的又怎样?!我都是为了殿下!我爱您啊!”
“爱?”谢长离冷笑,“你的爱,就是一次次欺骗孤,陷害瑟瑟?!”
他手上力道加重,慕流萤的脸色渐渐发青,濒死的恐惧让她疯狂挣扎。
突然,她摸到床榻上的剪刀,失控地刺向谢长离。
“噗嗤!”
剪刀深深扎进谢长离的肩膀,鲜血瞬间涌出。
谢长离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慕流萤跌坐在床上,大口喘息,眼中满是疯狂。
“谢长离!你为了江清瑟那个贱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你活该失去她!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谢长离捂着伤口,眸光冰冷地看着她。
“来人,把她关进地牢,择日处死。”
侍卫立刻上前,拖起癫狂的慕流萤往外走。
谢长离站在原地,肩膀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瑟瑟,孤一定要把你给带回来!”
第十七章
北狄的寒风呼啸着穿过王庭。
江清瑟裹紧了身上的狐裘,站在高台上眺望远方。
三个月了,自她来到北狄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王后,外面风大。”侍女阿如手捧热茶走来,眼中满是担忧,“您身子还未完全恢复,王上吩咐过不能让您受寒。”
江清瑟接过茶盏,温声说道:“王上今日又去狩猎了?”
阿如点头:“王上一早就带着亲卫队出发了,说是要猎一头白狐给王后做围脖。”
江清瑟唇角微扬。
赫连战待她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
自她通过狼群考验后,北狄臣民对这位南梁来的王后也多了几分敬重。
但大祭司一党仍对她虎视眈眈,认为她是南梁派来的细作。
“王后!”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大祭司带着几位长老在议事厅等您,说是有关春祭的事宜。”
江清瑟眸光一沉。
春祭是北狄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历来由王后主持。
大祭司此时来找她,必是不怀好意。
“告诉他们,我随后就到。”
议事厅内,大祭司阿尔泰正与几位长老低声交谈,见江清瑟进来,众人立刻噤声。
阿尔泰微微躬身,眼中却毫无敬意:“王后,春祭将至,老臣特来请示王后准备得如何了?”
江清瑟在主位坐下,神色平静:“大祭司有何指教?”
“老臣听闻王后近日在学习北狄语,甚是欣慰,只是春祭需用古狄语吟诵祭文,不知王后可有把握?”
几位长老交换着眼色。
古狄语艰涩难懂,就连许多北狄贵族都未必精通,这明显是在刁难她。
江清瑟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大祭司有心了,祭文我已熟记,只是发音尚有不足,不如请大祭司现在指点一二?”
她随即用流利的古狄语背诵了一段祭文,发音并无错处。
阿尔泰脸色微变:“王后何时学的古狄语?”
“自入北狄之日起。”江清瑟放下茶盏,眸光清冷,“既为北狄王后,自然要通晓北狄的一切,大祭司以为如何?”
阿尔泰干笑两声:“王后聪慧过人,老臣佩服,只是……”
他话锋一转:“春祭当日需赤足踏过火坛,以示对天神的虔诚,王后金枝玉叶,怕是……”
“大祭司多虑了。”江清瑟打断他,“我既已通过狼群考验,区区火坛又有何惧?”
议事厅内一片寂静。
众人皆知那火坛温度极高,往年常有主持祭祀者被烫伤。
阿尔泰此举,分明是要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好!好!”阿尔泰拍手笑道,“王后果然非同凡响,那老臣就静候春祭佳音了。”
待众人退下,江清瑟才长舒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并非不惧火坛,但在敌人面前,她绝不能示弱。
“王后。”阿如忧心忡忡地走进来,“大祭司明显是在为难您,要不要告诉王上?”
江清瑟摇头:“不必,这是我自己的仗,我要自己打。”
夜幕降临,赫连战狩猎归来,肩上果然扛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瑟瑟,你看!”他兴冲冲地走进寝宫,却在看到江清瑟苍白的脸色时顿住,“怎么了?”
江清瑟勉强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赫连战将白狐交给侍从,大步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阿尔泰又来找你麻烦了?”
他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伪装。
江清瑟轻叹一声,将春祭的事简单说了。
“那个老东西!”赫连战眼中怒火燃烧,“我这就去砍了他的脑袋!”
第十八章
“王上!”
江清瑟拉住他的手臂:“您若因我处置大祭司,只会让北狄臣民更加排斥我,让我自己解决,好吗?”
赫连战凝视她许久,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你总是这么倔强。”他把她放在床榻上,单膝跪地,脱下她的鞋袜,“让我看看你的脚。”
江清瑟脚底细嫩的皮肤上有几处红肿。
看来她已经在秘密练习踏火坛了。
赫连战眉头紧锁,取来药膏轻轻涂抹。
“你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我必须证明自己配得上北狄王后这个位置。”江清瑟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一暖,“就像当年证明自己配得上站在太子身边一样。”
提到谢长离,赫连战动作一顿:“你还想着他?”
江清瑟摇头:“不想了,只是习惯使然……我总是想要证明什么,却忘了最该证明给自己看。”
赫连战抬头,鹰隼般的眸子直视她。
“在这里,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你是我赫连战的王后,这就够了。“
言罢,赫连战将头埋在江清瑟的颈窝处:“阿瑟……”
“王上,我脚受伤了,你今夜可不能和平常一般放纵。”
赫连战笑了笑:“我的王后怎么这样娇气,经不住折腾。”
江清瑟顿时红了脸:“明明是你!哪回不都是到天亮你才肯放过我!你……”
话还没说完,赫连战便吻了上来,将她未出口的嗔怪尽数吞没。
这一吻热烈而深沉,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额头抵着她的,气息微微紊乱。
“好,今夜便依你,只是明日,可不许你再这般推脱。”
江清瑟双颊绯红,眼中满是羞怯。
赫连战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爱意翻涌,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美好都捧到她面前。
春祭当日,北狄王庭旌旗招展。
江清瑟身着纯白祭袍,赤足站在火坛前。
熊熊烈火映照着她沉静的面容,四周是屏息以待的北狄臣民。
阿尔泰站在祭坛旁,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王后,请吧。”
赫连战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若撑不住,就停下。”
江清瑟轻轻摇头,抽回手,在万众瞩目中踏上火坛。
第一步,钻心的疼痛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咬紧牙关,面色不改。
第二步,皮肉烧焦的气味隐约可闻。
第三步,鲜血从她嘴角渗出。
观礼的人群中已有啜泣声。
“天神在上!”阿尔泰突然高呼,“王后血祭,佑我北狄!”
这本不在仪式流程中。
赫连战猛然起身,却被长老们拦住:“王上,不可打断祭祀!”
江清瑟已走到火坛中央。
她转身面对阿尔泰,突然用古狄语高声吟诵起一段禁忌咒文。
这是她在赫连战的藏书阁中偶然发现的,专门克制祭司一脉的秘术。
阿尔泰脸色大变:“你怎会…………”
话音未落,江清瑟脚下的火焰突然化作一条火龙,直扑阿尔泰而去!
“啊!”阿尔泰被火焰吞噬,惨叫着倒地翻滚。
全场哗然。
江清瑟缓步走下火坛,脚底竟完好无损。
她俯视着烧焦的阿尔泰:“大祭司,这就是你的忠心?”
赫连战冲上前将她抱起,眼中满是震惊:“你何时学会控火之术?”
“那日偷看王上练功时。”江清瑟虚弱地靠在他怀中,“现学现卖罢了。”
赫连战大笑,转向众人:“从今日起,王后与本王共掌北狄!”
第十九章
春祭过后,江清瑟的威望在北狄达到顶峰。
这日,她正在药圃采摘草药,阿如匆匆跑来:“王后,南梁派使团来了!”
江清瑟手中药篮落地:“可知领队是谁?”
“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率队。”
江清瑟面色一白。
三年了,没想到他会来北狄。
只不过,她现在已经彻底放下他了。
还是不要相见为好,免得徒生事端。
“告诉王上,我去雪山采药,三日后回。”
她刚转身,就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赫连战捏住她的下巴:“躲什么?本王陪你一起见。”
大殿内,谢长离一袭墨色锦袍,比三年前更加清瘦冷峻。
当他看到与赫连战携手而来的江清瑟时,瞳孔骤然收缩。
“瑟瑟!”
谢长离忍不住准备冲上去抱住她。
可江清瑟却后退了两步,微微颔首:“太子殿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疏离的称呼让谢长离心如刀割。
他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她身上。
北狄的王后服饰衬得她愈发高贵明艳,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本王听闻南梁欲与北狄互市?”赫连战搂住江清瑟的腰,示威般收紧。
谢长离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正是,此外…………”他挥挥手,侍从捧上一个锦盒,“这是当年瑟瑟的嫁妆,父皇命我亲自送来。”
赫连战正要接过,江清瑟却道:“不必了,那些东西,就当是给慕侧妃的贺礼吧。”
谢长离脸色煞白:“她已被我处死。”
殿内一片死寂。
江清瑟轻笑一声:“那真是可惜了,不知太子殿下可还有事?”
谢长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这三年来我日夜悔恨…………”
江清瑟一把甩开了谢长离的禁锢:“太子殿下自重,我可是北狄王后!”
谢长离瞬间眼尾通红:“瑟瑟,你知不知道孤有多想你!”
赫连战立刻冷下脸来:“太子殿下,她是我的女人,你不该叫的如此亲热吧?”
谢长离根本没有理会赫连战,他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江清瑟。
“瑟瑟,你为何不愿做孤的王妃,只身一人跑来这北狄。”
江清瑟不想多言,便转向赫连战:“王上,我累了。”
赫连战揽着她起身:“太子请回吧,互市之事,与左贤王商议即可。”
看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谢长离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北狄的夜风裹挟着砂砾拍打在王庭的帐幔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江清瑟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南梁使团驻扎的营地。
“还在想他?”
赫连战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头,声音低沉。
江清瑟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抚上窗棂。
“只是在想,他为何亲自来北狄。”
赫连战轻哼一声,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不管他为何而来,你现在是我的王后。”他粗糙的拇指抚过她的唇瓣,“明日互市谈判,你不必出席。”
“不,我要去。”江清瑟抬眼直视他,“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如何站在你身边,而非他的身侧。”
赫连战眸色一暗,猛地低头吻住她。
江清瑟回应着他,手指插入他浓密的发间,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分开。
赫连战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明日跟紧我,不许离开我半步。”
第二十章
翌日清晨,互市谈判在王庭外的草原上举行。
江清瑟身着北狄王后的盛装,金色头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挽着赫连战的手臂,缓步走向谈判的营帐。
谢长离早已等候在那里,一袭墨色锦袍衬得他愈发清瘦。
当看到江清瑟与赫连战亲密无间的模样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恢复平静。
“北狄王。”他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江清瑟身上,“瑟瑟……王后。”
江清瑟神色如常:“太子殿下远道而来,辛苦了。”
谈判进行得异常顺利,谢长离几乎对赫连战提出的所有条件都点头应允。
午时,众人移步至草原上的宴席处用膳。
“王后可否借一步说话?”谢长离突然开口,眼中带着恳求,“就当……告别。”
赫连战眉头一皱,正要拒绝,江清瑟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王上,我去去就回。”
她随谢长离走到不远处的小溪边。
“三年了,”谢长离声音微颤,“我每日都在悔恨中度过。”
江清瑟望着远处的雪山,神色平静:“殿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谢长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你还是我的太子妃,我可以当什么都被发生过……”
“放手!”
江清瑟猛地抽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我现在是北狄的王后!”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取江清瑟心口!
“小心!”
谢长离惊呼一声,下意识要去拉她。
然而一道黑影比箭更快,赫连战如猛兽般扑来,一把将江清瑟护在身下。
箭矢深深扎入他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却仍稳稳地将江清瑟护在怀中。
“有刺客!保护王上和王后!”北狄侍卫的喊声四起。
霎时间,数十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箭矢如雨点般射向赫连战和江清瑟。
赫连战一把抱起江清瑟,身形灵活地躲避着箭雨,同时抽出腰间弯刀,将来袭的刺客尽数斩杀。
“是阿尔泰的余党!”赫连战咬牙道,后背已被鲜血浸透,“还有南梁的人!”
江清瑟闻言,震惊地看向谢长离:“你——”
谢长离脸色惨白:“不是我!我绝不会伤害你!”
混乱中,一支泛着幽蓝光芒的毒箭悄无声息地射向江清瑟的后心。
赫连战瞳孔骤缩,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用身体挡在她面前。
“噗嗤!”毒箭深深没入他的胸膛。
“阿战!”江清瑟尖叫出声,看着他踉跄着跪倒在地。
赫连战强撑着站起身,将江清瑟推到赶来的侍卫身后。
“带她走!”
说完,他转身冲向刺客群中,弯刀所过之处,鲜血飞溅。
江清瑟被侍卫强行带离战场,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赫连战浑身浴血的身影。
王庭内,烛火通明。
江清瑟跪在床榻边,双手紧握着赫连战滚烫的手掌。
他已经昏迷三天了,剧毒侵蚀着他的身体,北狄巫医束手无策。
“王后,您该休息了。”阿如红着眼眶劝道。
江清瑟摇摇头,轻轻为赫连战擦拭额头的冷汗。
“他不会有事,他答应过要保护我一辈子。”
第二十一章
江清瑟取出银针,再次为他施针解毒。
这是她结合南梁医术和北狄巫术研究出的方法,虽然冒险,却是唯一的希望。
银针刺入穴位的瞬间,赫连战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青筋暴起。
江清瑟咬紧下唇,继续施针,直到他渐渐平静。
“王上体内毒素太深,”巫医叹息道,“就算醒来,恐怕也……”
“闭嘴!”江清瑟厉声喝道,“他一定会好起来!”
夜深人静时,江清瑟疲惫地趴在床沿小憩。
突然,她感觉到手指被轻轻勾动。
“阿战?”她猛地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眸。
赫连战虚弱地勾起嘴角:“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江清瑟这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她扑进他怀里,又怕压到他的伤口,只能小心翼翼地抱着他。
“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一次次挡在我前面!”
赫连战艰难地抬手,擦去她的泪水:“因为……你是我的王后啊……”
话音未落,他又陷入昏迷。
江清瑟惊慌地呼唤巫医,却发现他浑身滚烫,伤口开始溃烂。
“毒发了!”巫医面色大变,“必须立刻剜去腐肉!”
江清瑟接过匕首,手却抖得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来。”
刀刃划开皮肉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赫连战即使在昏迷中也痛得浑身痉挛,汗水浸透了被褥。
江清瑟一边落泪一边为他清理伤口,敷上特制的药膏。
“你不能死……”
她哽咽着在他耳边低语:“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北狄最美的雪山……你还说要教我骑马射箭……你不能食言……”
整整七日,江清瑟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当她终于累得趴在床边睡着时,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发丝。
“我听见了……”赫连战声音嘶哑,“你说的每一句话……”
江清瑟抬起头,看到他虽然虚弱,但眼神已经清明。巫医检查后惊喜地宣布。
“毒已经解了!王上会好起来的!”
这一刻,江清瑟终于崩溃大哭。
“别哭了……”赫连战轻吻她的发顶,“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江清瑟捶打他的胸膛,又怕弄疼他,力道轻得像羽毛,“如果你死了,我……”
赫连战握住她的手,眼中闪烁着期待:“你会怎样?”
江清瑟望着他深邃的眼眸,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会随你而去。”她轻声说,泪水滑落,“因为我爱你,赫连战。”
赫连战眼中迸发出惊人的光彩,他强撑着坐起身,不顾伤口的疼痛,将江清瑟紧紧搂入怀中。
“再说一遍。”
“我爱你。”江清瑟仰头吻上他的唇,“从今往后,生死相随。”
第二十二章
赫连战康复期间,谢长离多次求见,都被拒之门外。
直到一个月后,江清瑟才同意与他见面。
谢长离憔悴了许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当他看到江清瑟与康复的赫连战十指相扣时,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刺客不是我派的,”他哑声道,“是慕府的人,他们恨你……不过也怪我……”
“我知道。”江清瑟平静地说,“赫连已经查清了,慕流萤死了,他们自然怀恨在心。”
谢长离上前一步:“瑟瑟,跟我回去,南梁需要你,我……更需要你。”
赫连战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江清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让我来处理。”
她走到谢长离面前,神色平静如水:“太子殿下,你我之间早已结束。”
“从你为了慕流萤剜我心血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谢长离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太迟了。”江清瑟摇摇头,“我现在爱的是赫连战。”
谢长离突然跪倒在地:“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放弃太子之位。”
江清瑟垂眸:“殿下,请回吧,南梁需要你。“
赫连战走上前,搂住江清瑟的肩膀。
“太子,互市条约已签,明日我派人护送你回南梁。”
谢长离抬起头,看着眼前恩爱般配的两人,终于明白自己彻底失去了她。
他缓缓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江清瑟一眼。
谢长离回到南梁的那一日,京城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他独自站在东宫最高的楼阁上,望着北方的天空,任由雪花落满肩头。
身后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提醒:“殿下,该用膳了。”
“滚。”
谢长离的声音比冰雪还冷。
太监吓得跪伏在地,不敢再言。
自从太子从北狄归来,整个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暴戾无常,闲来无事就动辄打骂宫人。
雪越下越大,谢长离的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
他想起江清瑟最后看他的眼神。
平静如水,没有恨,也没有爱,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瑟瑟……”
他喃喃自语,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握住一把冰冷的空气。
“殿下!”侍卫急匆匆跑来,“陛下急召!”
御书房内,皇帝面色铁青地摔碎了一只茶盏。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朕还怎么放心将这江山交到你手上!“
谢长离跪在地上,眼神空洞:“儿臣知罪。“
“知罪?“皇帝冷笑,“北狄使团送来的国书上说,他们的王后有孕了!赫连战特意写信感谢朕送了个好王后给他!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谢长离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毯上。
“儿臣……恭喜北狄王。”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皇帝长叹一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太子,朕已为你物色了几位世家贵女,你……”
“不必了。”谢长离打断他,“儿臣此生,不会再娶。”
“荒唐!”皇帝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你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没有子嗣,这江山要传给谁?”
鎏金烛台上的火苗猛地晃了晃,谢长离抬起头。
他望着父皇憔悴的面庞,想起三日前在太医院瞥见的脉案。
龙体亏空,药石难医。
第二十三章
“那就让江山易主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冰锥。
记忆突然漫过眼帘。
那年流放路上,江清瑟背着他蹚过结冰的江面,粗布鞋底与冰层摩擦发出 “咯吱”声。
她单薄的脊背压得弯成弓,却还能听见带着笑意的喘息。
“殿下没事就好。”
皇帝踉跄着扶住龙椅扶手,喉头腥甜翻涌,一口鲜血喷在青玉地砖上。
“逆子……你这个逆子……”
话音未落,皇帝整个人瘫软在龙椅里。
守在门外的太监们蜂拥而入,谢长离看着太医们手忙脚乱地抬起龙辇。
他缓缓起身,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狼藉。
千里之外的北狄王庭,鎏金帐幔在晨风中轻扬。
江清瑟斜倚在熊皮软垫上,月白襦裙裹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赫连战大步跨进帐内,玄铁盔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他径直跪在榻前,将脸贴在她腹上:“今日朝会拖得久,孩子们没闹吧?”
“阿战,别闹。”
江清瑟笑着推他。
赫连战却不肯起身,睫毛扫过她的衣料。
“我听见他们说话了!儿子说想骑马,女儿说要学阿娘射箭。”
“胡说八道,才五个月大,哪会说话。”
赫连战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入怀中:“阿瑟,谢谢你。”
帐帘被掀开,侍女阿如捧着铜盆止步:“王上,王后,该用膳了。”
阿如将膳食摆在雕花矮几上,青瓷碗里盛着刚熬好的鹿胎羹,氤氲热气裹着药香漫开。
赫连战接过碗,用银匙轻轻搅动,待温度适宜才递到江清瑟唇边。
“太医说这补汤最养胎。”
江清瑟抿了一口,忽然皱眉。
“太腥了。”
赫连战耐心地哄着:“那你喝一口,我喂你一颗蜜饯,可好?”
江清瑟垂眸轻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对了,我想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哪儿?”
赫连战满脸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雪鬃马踏碎薄雾,载着两人往山谷深处疾驰。
“阿战,到底去哪儿?”
江清瑟倚在他怀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松木香。
赫连战下巴蹭过她发顶:“带你去看会冒热气的湖。”
石阶蜿蜒而下,蒸腾的白雾中隐约传来潺潺水声。
赫连战解下披风铺在青石上,扶着江清瑟缓缓坐下。
“小心烫。”
他蹲身试水温,指腹掠过她脚踝时故意轻挠,惹得她惊呼着缩脚。
温热泉水漫过小腿,江清瑟望着湖面飘着的金红枫叶,突然想起南梁的枫香阁。
那里的枫叶总被谢长离捡来夹在书页里,却从未为她熬过半盏枫糖。
“在想什么?”
赫连战突然从身后环住她,掌心贴着她隆起的小腹。
胎儿像是感应到父亲的触碰,轻轻踢了一下。
“在想……”
江清瑟转身搂住他脖颈,鼻尖相抵时睫毛扫过他滚烫的面颊。
“在想北狄的温泉比南梁的药浴舒服多了。”
第二十四章
赫连战低笑,喉结擦过她锁骨。
“那是自然,这可是灵泉,听说对腰酸最有效。”
他的手滑向她后腰,不轻不重地揉捏。
“最近总见你半夜翻身,可是累着了?”
雾气氤氲中,江清瑟的耳垂渐渐染上绯色。
她将脸埋进他肩窝,闷声说:“还不是因为某人,非要抱着睡。”
“不抱着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踹被子?”赫连战扳过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唇瓣,“上次你着凉咳嗽,可把我吓坏了。”
他的吻落下来时带着温泉的暖意,辗转缠绵间,江清瑟听见他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
侍卫的声音穿透雾气:“王上!有要事禀报!”
赫连战皱眉,江清瑟却按住他欲起身的手:“去处理吧,我在这儿等。”
她舀起一捧泉水泼在他脸上,“带着一脸春情去议事,倒显得我不知轻重了。”
赫连战咬住她指尖轻吮:“等我回来,我们继续。”
他大步离去时,江清瑟望着他背影轻笑。
水面倒影里,她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起昨夜胎动时赫连战紧张得差点打翻药碗的模样。
暮色降临时,赫连战带着酒坛归来。
他扯开衣襟跃进温泉,水花溅湿了江清瑟的裙摆。
“南梁皇帝病重,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他将她揽进怀里,温热的酒液喂进她口中。
江清瑟动作微顿,随即仰头饮尽残酒:“与我何干?”
她翻身跨坐在他腿上,水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倒是王上,今夜打算怎么赔罪?”
赫连战喉结滚动,手掌贴上她发烫的脊背。
“用北狄最烈的酒,和最野的篝火。”
他抱起她走向岸边铺好的熊皮毯,身后温泉翻涌如沸,将漫天星子搅成碎金。
枫叶飘落在江清瑟发间,赫连战俯身吻去时,听见她在耳畔轻笑。
“原来会冒热气的不只是湖。”
山风卷着酒香掠过山谷,远处传来狼嚎,却惊不散相拥的两人。
这一夜,温泉水沸,情浓似火,比南梁所有的月光都要滚烫。
与此同时,南梁皇宫的宫墙内,哀乐如泣。
谢长离跪在龙榻前,望着父皇枯槁的面容。
皇帝气若游丝,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袖。
“朕要走了,太子,你若再为情所困……南梁必亡……”
喉间涌上的血沫堵住了未尽之言,龙袍下的手无力垂落。
登基大典那日,谢长离身着九重冕旒,却仿佛身披千斤重枷。
他望着丹墀下跪拜的群臣,恍惚间竟将为首的丞相看成了江清瑟的父亲。
三年前,老丞相得知女儿远嫁北狄,一病不起,临终前只留下一句:“此生,我无女。”
深夜,谢长离独坐在东宫旧殿。
案头摆着那支断成两截的玉簪,裂痕处缠着金丝,却终究回不到最初的模样。
他摩挲着簪头的梅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金缕梅纹的桌布上,晕开朵朵妖冶的红梅。
第二十五章
北狄的草原迎来第十场春雪时,江清瑟在鎏金帐内诞下龙凤胎。
赫连战握着她汗湿的手,听着新生儿的啼哭,眼眶竟比当年战场负伤时更红。
他亲手剪断脐带,将裹着貂皮的孩子抱到她面前:“你瞧我们的女儿,多像你。”
江清瑟眼眸温柔:“你啊,一看就偏心女儿。”
“谁让女儿更像你!”
江清瑟被逗笑,牵动伤口轻哼一声。
赫连战立刻紧张地俯身:“可是疼了?太医!”
“阿战,我没事。”
她握住他的手,指尖抚过他掌心的茧子:“倒是南梁……近日可有消息?”
赫连战的脸色沉下来。
斥候前日回报,南梁新帝不理朝政,各地藩王拥兵自重,流民遍野,饿殍载道。
“谢长离他……”
他顿了顿,终究没说出口。
那个男人整日将自己关在旧东宫,对着一幅画像枯坐,据说已形销骨立。
三日后,南梁边境燃起烽火。
赫连战身披玄甲,在王庭前誓师。
他将虎符塞进江清瑟手中:“北狄交给你,等我踏平南梁,便回来陪你看新种的芍药。”
江清瑟踮脚吻去他眉间的忧虑:“阿战,若谢长离肯降……”
“我知道。”他低头轻啄她的唇,“为你,我会留他全尸。”
马蹄声如雷,三十万铁骑踏碎晨雾。
江清瑟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登上望京台,看着赫连战的背影消失在草原尽头。
南梁都城外,谢长离扶着城墙眺望。
下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北狄军旗猎猎,赫连战的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陛下!北狄军已破三道城门!”太监尖叫着跑来。
谢长离却笑了,他望着北方天际,仿佛看见江清瑟在北狄的帐中逗弄孩子。
唯有她,不顾家族反对,执意追随他而去!
「而殿」“打开城门。”他轻声道。
当赫连战的马蹄踏入朱雀大街时,谢长离正坐在龙椅上。
他骨瘦如柴,却仍维持着太子时的端方仪态。
见到赫连战,他伸手取下玉簪,放在龙案上:“替我交给她。”
赫连战拾起玉簪,指尖触到金丝缠绕的裂痕。
“你早知今日?”
“从她离开那日起,我便知道,这江山守不住。”
谢长离咳嗽着,血沫溅在龙袍上的金线蟠龙纹。
“告诉她……我从未后悔爱上她,只是后悔,一直爱而不自知。”
三日后,南梁旧宫被付之一炬。
赫连战抱着江清瑟登上废墟,远处是北狄士兵重新竖起的旌旗。
江清瑟望着焦土上萌发的新绿,将龙凤胎递给赫连战:“阿战,给南梁起个新国号吧。”
赫连战低头亲吻孩子们的额头,声音响彻天地。
“就叫‘承平’,愿你二人此生,承万世太平。”
翌日,新帝登基大典在原南梁皇宫举行。
江清瑟身着凤袍,珍珠缀成的流苏垂落肩头。
赫连战执起她的手,将玉玺郑重按在她掌心:“这江山,你我共掌。”
殿外烟火冲天,照亮了承平元年的夜空。
而那个永远停留在旧时光里的太子,最终化作了史书上一句寥寥记载。
【梁末帝长离,无嗣,国亡。】、
来源:优雅风筝故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