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基于创新经济学基本原理，对国内外科技金融相关的研究文献进行学习研究。首先探究科技金融的理论源起。从宏观、中观、微观维度，分别总结科技金融与结构性经济变革、科技金融与产业创新、科技金融与企业创新的主要研究发现和代表性观点。同时，对科技金融运行机制、科技金融结构、

文献来源：张明喜.创新经济学视角下科技金融理论研究综述[J].科技与金融,2025(3):57-66.

张明喜

中国科学技术发展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为掀起科技金融认知革命，推动科技金融理论与实践发展，清晰把握新时代科技金融发展新趋势与新挑战，迫切需要对科技金融理论研究的相关文献进行系统梳理。

基于创新经济学基本原理，对国内外科技金融相关的研究文献进行学习研究。首先探究科技金融的理论源起。从宏观、中观、微观维度，分别总结科技金融与结构性经济变革、科技金融与产业创新、科技金融与企业创新的主要研究发现和代表性观点。同时，对科技金融运行机制、科技金融结构、科技金融市场和科 技金融政策等重要研究主题展开分析。结合新形势，对科技金融未来研究方向提出初步思考，以期引起学术界共同探讨。

1 引言

通常而言，科技金融是指通过银行、证券、保险、创业投资、抵押、担保等金融方式，为科技创新活动提供全链条全生命周期、多元化接力式金融服务的系统安排。

本文主要根据学者公开发表的学术论文和著作（不包括学者公开演讲等），基于创新经济学基本原理，对国内外科技金融相关的研究文献进行梳理，借此引发社会各界对科技金融的思考和讨论，繁荣我国科技金融学术研究，为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建设科技强国和金融强国贡献智慧。

2 理论源起

在熊彼特早期有关创新的经济学著作中，尤其是《经济发展理论》与《商业周期：资本过程的理论、历史和统计分析》强调信用对于创新的重要性。然而在熊彼特晚期，《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和民主》则减弱信用在促进创新和经济发展方面的效能，突出企业自身对创新投资的重要性。

Hicks 认为金融市场效率对科技创新产生影响，工业革命一般需要金融革命为其提供支持。在经典的金融发展理论方面，Mckinnon 和Shaw 认为适当的金融改革促使金融体系与国家经济形成良性发展，通过技术创新提高全要素生产率，进而促进经济增长。

King和Levine 构建金融发展的内生经济增长模型，采用跨国数据实证分析后发现，通过提高储蓄率和鼓励技术创新，能够有效促进资本积累与经济增长，强调金融着重服务实体经济发展的重要功能。

佩蕾丝提出金融资本与技术创新的基本范式：在新兴技术初期阶段，尽管伴随着不确定性，但由于其展现出的巨大未来增长潜力，吸引风险资本的涌入；技术与资本的深度融合，不仅加速创新步伐，也促进资本累积。

Peneder 认为加快金融创新步伐能有效促进科技创新。

Ang 研究强调金融因素对研发活动的作用，探讨金融改革对创新活动的影响。

Borisova和Brown 发现融资摩擦对科技创新产生重要影响，但融资摩擦对科技型企业投资产生的影响尚无定论。

Arena等分析为科技创新提供资金的金融工具，发现金融工具侧重于以财务可持续方式为创业公司提供资金。

Gorączkowska和Tomaszewski 通过理论与实证分析发现活跃的金融市场有助于推动科技创新发展。

Ullah 发现正规金融更能促进创新发展，尤其对发展中国家促进作用更明显。

国内早期的科技金融研究者马希良、刘弟久指出，科技金融市场是技术市场发展的基石。为推进科技与金融的深度融合，中国科技金融促进会于1992年11月成立。

初期，国内学者对科技金融概念内涵进行探讨。赵昌文等认为，科技金融是综合性框架，包括金融工具、制度、政策和服务，是政府、企业、市场和社会中介等多主体在科技创新融资活动中的互动，旨在促进科技研发、成果转化 和高新技术产业发展。

房汉廷提出，科技金融代表技术—经济范式，科技金融是科学技术资本化和资本有机构成提高的过程。

关于科技金融的本质，多位学者给出深入见解：房汉廷指出，科技金融是创新经济学的重要分支，旨在通过深度融合技术资本、创新资本与企业家资本等要素，培育高价值产业、创造高薪岗位，提升经济竞争力。

张明喜等在继承现有科技金融概念的基础上，构建科技金融理论体系，强调其综合性、内生性、动态性、创新性和社会性，认为科技金融的本质具有多样性与多维性。

李华军基于工具论与范式论的研究，提出科技金融政策论，认为科技金融本质上是一种创新政策，政府引导对其发展至关重要， 特别是在解决中小科技企业融资难问题。

房汉廷进一步提出，科技金融3.0是基于金融科技领域的颠覆性、突破性， 具有未来产业特征和新范式使命，同时是数字经济时代信息革命的新业态。

张明喜认为，技术—金融范式变革是科技金融发展的根本动力，应对大国科技博弈是外部因素，实现高质量发展是内部动因；科技金融体系由主体群落和生态环境构成，具备融资、资源配置和监督治理等功能，具有创新性、混合性和结构性特征；科技金融是资本有机构成提高、技术资本化和资本高能化的过程，是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典型形态，其核心在于培育发展新质生产力。

3 科技金融与结构性经济变革

历史实践表明，经济增长过程受以下因素的驱动：持续引入新产品和新技术，资源配置从旧产业转向新兴产业。尽管受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的制约，对经济发展的整体演化研究表明，经济发展的历史路径往往被特定时代打断，通常以“通用”技术扩散为特征。很多经济发展都得益于特定产业中的创新和生产率增长，这些产业直接驱动技术范式转变（案例包括蒸汽机、电力和内燃机、信息通信技术等）。

经济发展的演化过程涉及各种制度的多样化结构，涉及企业的组织和管理模式、劳动力市场、金融与行业的关系、企业法律等。金融系统，尤其是银行体系及信用规模的扩张与紧缩，成为经济结构性变革的关键驱动力。

当代经济学家们利用多种方法研究科技金融与结构性经济变革之间的关系。一种是基于国家创新系统，主要研究劳动力和资本如何被有效配置到创新过程中的具体途径，但对科技金融所扮演的关键角色缺乏深入研究。另一种是构建技术—经济范式，主要研究创新活动和资本配置之间的交互作用，最具代表性的是Carlota Perez所著的《技术革命和金融资本：泡沫和黄金年代的动力学》，对金融和技术—经济范式之间的关系进行系统研究，更大程度上强调技术革命的影响大大超出它们的经济影响，即还包括“管理、社会，甚至意识形态和文化制度的转变”，同时研究集中于金融系统在资助创新的初始勃兴中的作用，随着经济周期转变，金融系统和生产部门之间的关系也会变化。同时，Boyan Jovanovic等研究19世纪晚期至今美国经济中股票市场和技术革命之间关系特征。

20世纪90年代以来，Romer将人力资本和技术水平引入生产函数，提出内生经济增长模型，研究表明生产率随着知识增长提升，知识增长受益于研发活动的深入，知识和研发被视为经济长期增长的源泉。

陈雨露从历史角度剖析三次工业革命、金融革命与系统性风险治理的关联，研究指出，工业革命的技术创新、经济转型和社会变革驱动金融业的演进。资本的高效流通对于工业革命至关重要，三次金融革命（现代银行、投资银行、创业投资）是重要推动力量。

赵昌文则指出，科技金融的兴起，根植于中国式现代化（即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快速推进）的独特进程，以及技术进步从模仿学习向自主创新的根本转变。作为后发国家，在面临外部约束和大国竞争时，利用“倒逼机制”和“外部压力”，通过实施积极有效的产业政策，并充分发挥超大规模市场优势，实现技术追赶和产业升级。追赶型金融工具的运用，对于促进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至关重要。

吕岩威与李禹陶根据参与主体的不同，将科技金融细分为政府科技拨款、企业研发投入、金融科技贷款三大类，深入探讨科技金融如何从不同创新动机出发，有力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数字经济是近年来宏观经济结构性变革的重要驱动力量。陈享光、王艺宣研究指出，科技金融作为桥梁，不断推动产业资本在数字化循环中的持续流动与扩张，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是实现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驱动力，科技金融通过数字技术加货币流通、信用体系、风险控制以及普惠金融四大机制，为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提供全面支持。

4 科技金融与产业创新

创新经济学家研究发现，在对比制药业与生物技术、化工业、软件业等不同产业部门的创新活动时，可以观察到行为者、创新源、制度和政策差异。这些差异不仅体现在创新过程的各个环节，还深刻影响着产业的发展和变革轨迹。

例如，制药业与生物技术领域，创新往往源自科研探索和前沿技术应用。该领域的创新行为者包括大型制药公司、生物技术初创企业、研究机构和高校等。它们之间通过紧密的合作网络，共同推动新药研发和技术突破。

此外，严格的监管政策、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以及政府资助在促进该领域创新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相比而言，软件业则呈现出更加开放和灵活的创新模式。创新行为者包括大型软件公司、初创企业、开源社区和个人开发者等。创新源主要来自市场需求、技术进步和开源软件的广泛应用。软件业创新往往更加依赖快速迭代和持续反馈，这使得该领域的创新过程更加灵活高效。开放源代码、云计算和大数据等为软件业创新提供支持。

当前的产业创新研究已经形成多个流派，这些研究从知识基础、参与创新的行为者、不同行为者间的关系以及相关制度等维度对不同产业进行深入分析。上述维度对于阐释科技金融与产业创新之间的相互作用具有重要意义。

例如，知识基础的不同会影响科技金融对创新的支持方式和效果；参与创新的行为者及其关系会影响科技金融资源的配置和流动；相关制度则会影响科技金融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例如，在美国软件产业萌芽阶段，联邦政府在培育大量软件工程师的教育与培训方面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值得注意的是，金融与创新之间的关系不仅因产业而异，即便在特定产业内部，也可能随着时间推移而展现出不同的特征。

在某些产业中，在一个时期内是新进入者驱动创新，但随着时间推移，创新特征发生变化，逐渐被已有企业支配。由于这些演化的结果，金融资源以及科技金融制度安排对于产业创新具有不同影响。William Sahlman&HwardStevenson认为，风险资本家和股票市场在1977—1984年间在该产业中大量过度的投资，对金融的回报和创新产生负面影响。但Bygrave等的研究否认上述观点。

在全球经济格局深刻重塑与技术创新持续迭代的复杂大环境下，构建中国式现代化产业体系被赋予重要战略价值。谢捷和陈柳钦通过实证研究，强调科技金融在推进产业现代化进程中的核心作用，深入解析其背后的运作逻辑与机制；科技金融通过加速新质生产力的广泛传播，有力地促进产业升级，增强技术创新能力，为现代化产业体系的构建注入推动力。杨城强系统评估科技金融政策对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影响，研究发现科技金融政策通过建立现代化产业体系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

在当前阶段，稳定就业与推动就业结构升级是我国关键议题，其实现均依赖于产业链与供应链的强韧支撑。周立宏等基于科技金融与劳动力就业关系的理论研究框架，从产业链供应链角度剖析科技金融对劳动力就业产生的具体影响。

5 科技金融与企业创新

企业是实现创新和技术变革的核心行为体。企业创新能力受用于创造和获取价值的技能、程序、组织结构以及决策规则等因素的影响。企业家必须能够抓住机遇、创建商业模式以将机会资本化并重置其组织机构，有时还需要根据商业环境与技术转移进行战略调整。

埃迪斯·彭罗斯在其著作《企业成长理论》中阐述，企业成长的核心机制在于企业内部组织学习的动态演变。然而，对于旨在优化金融资源配置的组织学习过程如何影响投资及其回报。亟待解答的基础问题包括：组织学习的进程以及如何决定创新型企业的投资需求规模。为将组织学习催生的创新成果转化为商业应用，企业还需借助金融资源来开发或获取必要的补充资产。

R&D投资的主要产品——知识和技术，仅对特定企业具有意义，与房产、机器设备等抵押物相比，可重新配置功能较弱，使科技企业难以通过负债实现融资。

Blass&Yosha对以色列科技公司的研究发现，注册在美国并上市的科技公司更多使用股权作为资金来源，在以色列本土注册的科技企业更依赖银行和政府借贷作为融资渠道。前者的盈利能力和成长速度均超过后者，证实负债融资不适合科技企业的发展。

Brown&Petersen指出科技企业的部分资产随着员工离职自动丧失，沉没成本和调整成本较高，依靠高现金储备水平维持现金流稳定是美国科技企业的普遍共识。高现金流要求导致技术密集型企业的资产结构较为单一，仅通过股权融资和自有资金保持较高现金流比例，随时满足研发项目的资金需求。债务融资相对股权融资的税收成本优势难以在科技企业发挥，同样提高科技企业的融资成本。

经过梳理，可以得到科技金融与企业创新关系的部分结论。Bloom区分技术溢出效应和产品市场竞争效应，这两种效应均对企业的创新活动产生积极影响。技术溢出效应通过提升行业生产效率来间接促进创新，而产品市场竞争效应则通过帮助企业争夺市场份额来直接推动创新。

钱水土和张宇的研究发现，科技金融发展对企业研发投入具有显著的正向激励效应，且这种效应通过多种渠道实现，包括缓解研发融资约束、增强产品市场竞争以及拓宽非融资渠道等。

具体而言，研究细分为以下研究方向：

（1）科技金融政策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例如刘少波和吴玥的研究表明，科技金融政策显著提高试点地区科技型中小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主要通过资金融通机制和成本降低机制实现。

（2）科技金融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例如康艳玲等的研究发现，科技金融试点政策有利于企业的实质性创新，而非策略性创新。这表明科技金融政策在引导企业开展高质量创新活动方面发挥积极作用。此外，该政策还通过融资约束渠道和财政科技投入渠道促进企业创新。

（3）影子银行在科技创新中的作用，例如田轩等揭示影子银行在支持科技创新和赋能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中的关键作用。这表明替代性融资在科技创新领域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为科技金融发展提供新视角。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健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体制机制。新质生产力的核心特征在于创新，而科技型中小企业正是这一创新浪潮中的主力军。尹振涛的研究指出，推动瞪羚企业和独角兽企业的发展，是深化科技金融实践、建设金融强国的重要路径和必要手段；我国从政策扶持到金融赋能，为瞪羚企业和独角兽企业提供优质的成长与竞争环境，构建更加卓越的创新生态系统。

康艳玲等从创新角度出发，探讨科技金融推动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方式：引导银行增加对科技信贷的支持力度；设立专门的科技金融机构；支持企业在多层次的资本市场中进行融资；提高与创新相关的税收优惠和创新补助政策。（未完，完整内容，请订阅杂志。）

来源：科技与金融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