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5年是拉威尔诞生150周年，Chandos厂牌为年逾耳顺的钢琴名家让-艾弗兰·巴维（Jean-Efflam Bavouzet）推出了其人生中的第二套拉威尔钢琴独奏作品全集录音。

文 | 杨罕琚

2025年是拉威尔诞生150周年，Chandos厂牌为年逾耳顺的钢琴名家让-艾弗兰·巴维（Jean-Efflam Bavouzet）推出了其人生中的第二套拉威尔钢琴独奏作品全集录音。

相较钢琴家20 余年前在MDG厂牌留下的版本（以及市面上的不少竞品），这次的全集多收录了一首一分钟长的拉威尔遗作《升c小调小步舞曲》（创作于1904年），算是真正囊括了全部的拉威尔钢琴独奏作品。

不少中国听众已在去年现场领略过巴维对于德彪西的深刻理解，而经常与德彪西并列的拉威尔，同样是巴维乃至诸多法国钢琴家烂熟于心的核心曲目。时隔20年再次录制这些内容，巴维的新录音虽未必可称惊艳出奇，但在忠于作曲家的基础上，这位名家展现出其独到的俊逸脱俗。

依旧使用他近年来偏好的雅马哈钢琴，巴维在此次录音中弹出其一贯的清新而丰富的声音。配器大师拉威尔的钢琴写作往往是交响化的——或曰尝试以钢琴塑造出媲美管弦乐团的华美音响。作为能从海顿弹到布列兹作品的钢琴家，巴维的拉威尔录音尤其体现出音色塑造之精湛多变。

像诸多前辈钢琴家那样，他的触键敏锐地随作品的需要而千变万化：《怪诞小夜曲》与《丑角晨歌》中是模仿拨弦或打击乐器的清脆骨感，《库普兰之墓》中是宛如弹古典与巴洛克曲目的圆融声音，而在《山谷钟声》与《绞刑架》中表现氤氲中的钟声时，巴维则点缀以近乎抹除钢琴打击乐器本质的“无槌”音色。

当然，巴维并不苛求多么宏大或纤美的声音，但这位法派名家懂得如何在熟悉的键盘上挖掘出贴合其个性的斑斓色彩。因此，短小但和声色彩与节奏音型变幻莫测的《高贵而感伤的圆舞曲》被演绎得恰如其分，他刻画出八支舞曲不同段落中的迥异性格，即使是“尾声”中那些闪回般的乐思瞬间也被鲜活地捕捉。这一点上，此份录音与钢琴家的德彪西也异曲同工，是多年学习与演奏心得积累的自然表达。

相比德彪西，拉威尔的许多钢琴作品贯彻了李斯特般的艰深技巧（即使拉威尔本人的手指无法如此演奏），尤其是《夜之幽灵》中的《侏儒幻影》，《库普兰之墓》中的《托卡塔》，《镜子》中的《丑角晨歌》，堪称难曲代表。

我仍记得一次现场聆听巴维演奏《侏儒幻影》的情景：彼时距他60岁还有几个月，钢琴家因手指力不从心而将乐曲弹得支离破碎，成为那场演出中的“翻车”时刻。而在此次录音中，面对《侏儒幻影》中这些绕手的轮指、大跳、右手大二度跑动，巴维的完成度终究不错，尽管未必可称挥洒自如；不过，钢琴家铺陈得当地把握着作品戏剧性脉络，把这个奇诡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这一点也体现在同样具有叙事性的《水妖》里。

在我看来，巴维的演奏最出挑的一点便是“生动”。面对那些超技难曲，这位并不以技巧著称的名家虽不能把织体中的每一个声部都弹得字字清透，但其演奏传递的效果不会令人失望——这归功于钢琴家自然而性格鲜明的乐句塑造，以及对每一作品大结构的恰当裁剪。通过精心设计的速度变化与分句气口，逐渐构建起疯狂高潮的《圆舞曲》被巴维演绎得引人入胜，听来毫无拼凑或雕凿之感，而是充满连贯的冲击力。

至于那些别有意趣的小作品中，这位法派名家演奏中的优秀品质或许体现得更为充分：虽然作品本身相当简单，但巴维将它们弹得颇有脱俗的格调，就像他演奏古典时期作品时一样。除了圆舞曲，拉威尔对于小步舞曲这一体裁同样偏爱，除了《库普兰之墓》与《小奏鸣曲》中“小步舞曲”乐章，拉威尔还单独写了好几首《小步舞曲》。巴维将这些小作品塑造得各具风味，在规整的节奏摇曳下，钢琴家以细小的弹性速度将这些旋律弹得简约优美。

类似地，著名的《悼念公主的帕凡舞曲》中，他以朴素的音色与淡雅的表情塑造出自然的歌唱性句子，动人之处，一如《镜子》中那哀而不伤的《悲伤的鸟》的精彩演绎。

而在《小奏鸣曲》中，（在谱面允许的范围内）巴维以较大的尺幅来处理拉威尔写下的那些速度变化，配合他音色丰富的婉转句子，使作品听来精练而精美。

其实，无论德彪西还是拉威尔，谱面都相对简洁，并没有像他们音乐上的继承者们那样巨细无遗的音色与奏法指示。在具体的触键与踏板处理上，除了依照音乐结构的发展逻辑，许多今天为我们所习惯的诠释多少也是长年来的层累。作为大教育家桑康（Pierre Sancan）的学生，整体观之，巴维的演绎遵循着学派的诠释传统，并不比许多经典录音“新奇”多少；而钢琴家也在小册子中提及，布列兹曾告诫他：“只弹谱上写的！”但能够把“谱上写的”变成鲜活的音乐又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 THE END -

直达音乐周报小程序电子刊

来源：音乐周报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