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表哥砰地一声关上门,仿佛这两个字重若千斤,在我家小院里激起一片哗然。
赌气离家
"离婚!"
表哥砰地一声关上门,仿佛这两个字重若千斤,在我家小院里激起一片哗然。
六月的暑气蒸腾着院子里的杨树叶,连知了都停止了聒噪,只剩下那句话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北方小城的夏天总是这样,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像此刻凝固的气氛。
表哥周建国和表嫂春花结婚已有五年。
说起来,他们的婚姻在我们这个小县城算得上人人称羡。
表哥是县建材厂的技术员,每月工资四十多块,在厂里有一间十五平米的筒子楼宿舍,虽然简陋,但在这八十年代末的小城,已是让人艳羡的条件。
表嫂则在百货商店当售货员,每天穿着統一的蓝色工作服,站在柜台后面,笑容可掬地招呼着顾客,是商店里出了名的"微笑服务员"。
记得他们结婚那天,全厂的人都来祝贺,连厂长都送了一套茶具,上面印着"早生贵子"四个烫金大字。
婚后,他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街坊邻居都说他们是"金玉良缘"。
表哥下班后常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去百货商店接表嫂,两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有说有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可谁曾想,一场家庭纠纷竟会演变成如此局面。
事情起于半月前。
那天是周末,姨妈一个人在家拖地,不小心踩到了一摊水渍,重重地摔了一跤。
邻居听到动静,赶紧敲开门,发现姨妈痛苦地躺在地上,右腿已经肿得老高。
表嫂接到消息,立马从单位请了假,赶到姨妈家。
医院诊断结果是髋骨骨折,需要卧床休养至少两个月。
表哥当时正赶上厂里的季度考核,负责一项重要的技术改造方案,只匆匆去看了一眼姨妈,放下二十块钱就走了。
"妈,您别担心,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好好陪您。"表哥临走时这样说道。
可在表嫂眼里,这番表现远远不够。
"你妈摔成这样,你就放二十块钱就完事了?"回家路上,表嫂忍不住质问。
"我这不是有工作嘛,再说了,你不是在照顾吗?"表哥有些不耐烦。
"我是她儿媳妇,你是她亲儿子!"表嫂提高了嗓门。
"行了行了,等我忙完这阵子再说。"表哥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这一摆手,却像是引燃了一根导火索。
"周建国,你净会说等等等,我妈摔断腿了,你连一天假都请不下来吗?"表嫂脸涨得通红。
"你以为我不想啊?这季度考核关系到我能不能评上工程师,要是评上了,一个月能多拿十五块钱呢!"表哥也来了火气。
"呵,原来钱比你妈还重要!"表嫂冷笑一声。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表哥拍了一下桌子。
那声音在狭小的筒子楼里格外刺耳,惊得墙上的结婚照都微微颤动。
照片里,表哥西装革履,表嫂身着红旗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笑容在此刻显得如此讽刺。
"我不讲理?好,我现在就回娘家,看你怎么办!"表嫂说完,真的收拾起了铺盖。
"你走就走,谁稀罕你!"表哥赌气地说,却没想到表嫂真的拎着包袱出了门。
在八十年代末的小城,夫妻吵架、媳妇回娘家,这事很快传开了。
巷子口老李头摇着蒲扇,对着左邻右舍评头论足:"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小事就闹得天翻地覆,哪像我们那会儿,柴米油盐酱醋茶,再大的事也得忍着过。"
"可不是嘛,"王大妈接茬道,"春花这孩子太倔强了,摔断腿的是婆婆,又不是亲妈,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隔壁刘婶则说:"我看啊,还是建国对岳母太不上心了,媳妇心里能不难受吗?"
众说纷纭中,我看着表哥一天天憔悴下去。
起初几天,他还嘴硬说:"让她去,她自己会回来的。"
可一周过去了,表嫂依然没有回家的意思。
表哥开始坐不住了,工作上也频频出错,被车间主任批评了好几次。
"哥,你去接表嫂回来吧,"我劝他,"这日子总得过,别为了一时意气,伤了和气。"
终于,在第十天,表哥决定去表嫂娘家"请"人。
我陪着表哥买了水果、营养品,还特意从集市上买了一只老母鸡,准备给姨妈炖汤补身子。
表嫂娘家是个破旧的平房小院。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在风中摇曳,像是在见证这场无言的对峙。
姨妈躺在堂屋的木板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脸色蜡黄。
表嫂坐在一旁,看见我们进来,立刻扭头看向窗外那株老槐树,仿佛窗外有什么稀奇之物。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混合着老旧木屋特有的霉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墙角的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新闻联播》,报道着最近的国际形势,却无人在意。
"春花,回家吧。"表哥放下手中的药品和水果,声音低沉。
表嫂依旧不语,只是眼圈微红。
我注意到她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围裙边。
那件围裙是表哥去年在表嫂生日时买的,绣着几朵小碎花,表嫂曾爱不释手。
此刻,那围裙仿佛成了他们婚姻的象征,被揉搓得起了皱,却依然被紧紧攥在手中。
那一刻,我明白表嫂心里的倔强与委屈。
表嫂是个要强的人,在商店里经常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可婚后她把所有的荣誉都让给了表哥。
当初表哥评职称时,她主动放弃了晋升店长的机会,理由是"不想跟你争"。
姨妈生病后,她天天请假照顾,店里的奖金也泡了汤。
这些委屈,她从未向表哥提起,却在心里积压成了一座小山。
表嫂虽然沉默,但姨妈却开了口:"建国啊,你工作忙,我理解,不用总来看我。"
"妈,对不起,"表哥蹲下身,握住姨妈的手,"我这不是来了吗?您放心,以后我会经常来看您。"
姨妈笑了笑,又看向表嫂:"春花,跟建国回去吧,我这有邻居照应呢。"
表嫂终于转过头来,声音有些哽咽:"妈,您别操心,我得在这照顾您。"
表哥深吸一口气:"春花,别任性了,咱们回家好好谈谈。"
"任性?"表嫂突然提高了音量,"我任性?我为这个家付出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表哥一时语塞,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失望。
这是表哥第五次登门相请。
从最初的软语相求到后来的沉默以对,表哥的耐心像是被一点点磨平。
他站在那里,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和眼下的青黑。
那段日子,表哥瘦了一大圈,往日挺拔的身姿变得有些佝偻。
厂里的同事都说他像变了个人似的。
"姨,您好好养着。"表哥对姨妈说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离婚。
那刹那,表嫂的脸色陡然苍白,像是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姨妈颤抖着伸手想拿那纸条,却够不着,急得直呼:"春花,快看看那是什么?"
表嫂僵在原地,仿佛被那两个字钉在了椅子上。
我尴尬地站在中间,不知该追出去劝表哥,还是留下来安慰表嫂。
"表嫂,"我犹豫着开口,"表哥他……这段时间真的很难过。"
"他难过?"表嫂苦笑一声,"他知道什么是难过吗?"
"你别这么说,他这几天都睡不好觉,厂里的工作也出了差错,差点被记过。"
"那又怎样?我妈躺在这里,我天天操心她的病,店里的工作也落下了,我就不难过吗?"
表嫂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豆大的泪珠砸在那件围裙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离开时,我回头望见表嫂望着我们的背影,眼神复杂。
天上的云层厚重,仿佛随时会压下来,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回家路上,表哥一言不发,只是机械地骑着自行车,脸上表情木然。
路过小卖部时,他突然停下车,进去买了一包"大前门",蹲在路边就点上了。
表哥很少抽烟,只有在心情极度糟糕时才会点上一支。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哥,你冷静点,别真离婚啊。"我轻声劝道。
"我冷静得很,"表哥深吸一口烟,"她不是不回来吗?那就随她的便。"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表哥打断我,"媳妇熬成婆,她总有一天会明白我的难处。"
此话一出,我不禁想起奶奶常说的那句话:"过日子如熬粥,火候轻了不熟,火候重了糊锅。"
表哥和表嫂的婚姻,此刻仿佛正在糊锅的边缘。
两天后,姨妈病情加重,高烧不退,需要住院。
当地的县医院条件有限,医生建议转到市里的大医院。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表嫂的心上。
照顾母亲还是挽回婚姻?
这个艰难的选择让表嫂陷入两难境地。
乡邻们的闲言碎语更是像蚊虫般嗡嗡作响:
"这女人心也太硬啦,为这点小事跟自家男人赌气,值当吗?"
"现在的年轻人啊,不知道珍惜,等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我看啊,这婚是离定了,建国长得那么周正,工作又好,多的是姑娘排队等着呢!"
这些话传到表嫂耳中,让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憔悴。
姨妈住院的事情很快传到了表哥耳中。
那天晚上,我正在家写作业,突然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表哥,手里拎着一个皮包,神色匆忙。
"我要去市医院,姨住院了。"他简短地说道。
"那表嫂呢?"我问。
"不知道,"表哥摇摇头,"也许她已经在医院了吧。"
语气里透着一丝希冀,又掺杂着浓浓的失落。
我主动提出陪他一起去,他没有拒绝。
坐在开往市里的长途汽车上,表哥一路沉默。
窗外的景色从县城的低矮建筑逐渐变成了田野,又从田野变成了高楼大厦。
两个小时的车程,仿佛跨越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市医院比县医院大多了,白色的大楼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我们按照地址找到了姨妈所在的病房,却意外地发现病房外空无一人。
透过病房的小窗,我们看到姨妈正躺在病床上,脸色比在家时更加苍白。
病床边坐着一位中年护士,正在调整点滴的速度。
"姨妈的家属呢?"表哥问值班护士。
"病人只有一个女儿陪着,刚才说是去食堂买晚饭了。"护士回答道。
表哥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轻轻推开病房门。
"妈,"他轻声唤道,"我来看您了。"
姨妈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是表哥后,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
"建国,你来啦?"她微弱地说,"春花去买饭了,你等会儿就能见到她。"
表哥坐到床边,握住姨妈的手:"妈,您感觉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没大碍,就是年纪大了,恢复得慢一些。"姨妈虚弱地笑了笑。
我站在一旁,注意到表哥眼睛里闪烁的泪光。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倔强的表哥,而是一个担心母亲的儿子。
就在我们说话间,病房门被推开,表嫂端着饭盒走了进来。
看到表哥,她明显愣住了,手中的饭盒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怎么来了?"她结结巴巴地问。
"我来看妈,"表哥平静地说,"你吃饭吧,我去走廊等会儿。"
说完,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我跟着表哥来到走廊,看着他点上一支烟,靠在窗台上。
"哥,你跟表嫂谈谈吧,别真离婚啊。"我小声劝道。
"谈什么谈,"表哥苦笑一声,"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可是......"
"行了,"表哥打断我,"你去买点水果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不敢多言,只好去了医院对面的水果店。
等我买完水果回来,发现表哥已经不在走廊上了。
病房门虚掩着,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进去打扰他们。
透过门缝,我看到表哥站在窗边,表嫂坐在病床旁,两人背对着彼此,谁都不说话。
姨妈则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病房里的寂静仿佛能够凝固空气。
我轻轻把水果放在门口的椅子上,悄悄离开了。
那晚,表哥没有回家,我猜他是在医院陪护。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去医院,只是偶尔打电话询问姨妈的情况。
表嫂总是简短地回答:"情况稳定,不用担心。"
然后迅速挂断电话,仿佛害怕我问起别的事情。
一个雨夜,我接到表哥的电话,说姨妈病情突然恶化,让我赶紧去医院。
我冒雨赶到医院时,已是深夜十一点。
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急诊室的灯光透出一丝亮色。
医生正在里面忙碌,几位护士来回穿梭。
表哥站在急诊室外,脸色惨白,手里紧握着一张化验单。
"怎么了?"我急切地问。
"妈突然高烧不退,医生怀疑是感染,"表哥声音嘶哑,"现在正在抢救。"
"表嫂呢?"
"她去缴费了,"表哥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医院照顾妈。"
我这才注意到,表哥的眼睛红肿,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哥,你也在医院陪护?"
表哥点点头:"我请了病假,这几天一直在这里。"
"那你和表嫂......"
"我们各做各的事,不打扰对方。"表哥的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就在这时,表嫂从走廊尽头走来,手里拿着收据。
她看起来同样憔悴,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也乱蓬蓬的。
往日那个精致的表嫂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费用交了吗?"表哥问道。
表嫂点点头,然后靠在墙边,闭上眼睛。
她穿着那件表哥送的围裙,上面还沾着几处油渍,显然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换。
雨点拍打在窗户上,屋内灯光映照出表哥和表嫂疲惫的身影。
走廊的灯光昏暗,却照亮了彼此眼中的复杂情感。
我坐在长椅上,看着他们各自沉默的样子,心里既难过又无奈。
这对曾经恩爱的夫妻,如今却像两个陌生人一般。
半小时后,医生从急诊室出来,表哥和表嫂同时上前。
"病人暂时稳定了,"医生摘下口罩,"但需要继续观察,你们谁留下来陪护?"
表哥和表嫂异口同声地说:"我留下。"
然后两人同时愣住了,尴尬地看了对方一眼。
"你回去休息吧,"表哥对表嫂说,"你已经连续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不用,我不累,"表嫂摇摇头,"你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请了假,没事。"
"我也请了假。"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医生看了看他们,无奈地说:"那你们两个人都留下吧,病人现在需要更多的照顾。"
说完,医生转身离去,留下表哥和表嫂站在原地,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了看表哥,又看了看表嫂,决定给他们一些空间。
"哥,表嫂,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再打电话给我。"
表哥点点头,表嫂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来,路上小心点。"
离开医院时,雨下得更大了。
我撑着伞,回头望了一眼医院的灯光,心中祈祷着一切都能好起来。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单位,就接到表哥的电话。
"姨妈怎么样了?"我急切地问。
"已经退烧了,情况稳定多了,"表哥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了许多,"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太好了,"我松了一口气,"你和表嫂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表哥低沉的声音:"我们谈了一整夜。"
"然后呢?"
"她告诉我,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医院照顾妈,几乎没合过眼。"
"嗯,我看出来了,她很憔悴。"
"可我不知道的是,"表哥的声音有些哽咽,"原来每天晚上都是她一个人照顾妈,从不间断。"
"啊?那护工呢?"
"护工是我雇的,每天下午五点到第二天早上五点,这样表嫂白天可以休息。"
"可她没有休息?"
"是啊,她怕护工照顾不好,每晚都偷偷回来,躲在走廊里盯着。"
我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场景,表嫂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
原来,她一直都在默默守护。
"那你呢?"我问。
"我每天下班后就来医院,让护工休息一会儿,我来照顾妈。"
"表嫂知道吗?"
"不知道,她总是在我来之前就离开了,"表哥苦笑一声,"我们两个,就这样错过了。"
听着表哥的叙述,我仿佛看到了这对夫妻在医院里上演的默剧:
表嫂白天照顾姨妈,傍晚离开;
表哥下班后赶来,让护工休息,自己照顾母亲;
深夜,表嫂又悄悄回来,在走廊里默默守望;
天亮前,表嫂离开,表哥也准备上班……
就这样,他们轮流守护着姨妈,却始终错过彼此。
"后来呢?"我迫不及待地问。
"昨晚我们都留下来照顾妈,终于有机会好好谈一谈,"表哥的声音变得柔和,"她告诉我,其实她不是赌气不回家,而是放心不下妈。"
"那离婚的事......"
"哪有什么离婚,"表哥笑了,"那只是气话罢了。"
放下电话,我长舒一口气,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
三天后,姨妈终于出院了。
表哥和表嫂一起将她接回了家。
不是表嫂娘家,而是他们自己的家——那间十五平米的筒子楼。
表哥专门腾出了一张小床,就放在他们的卧室里,方便照顾姨妈。
"建国,这多不方便啊,"姨妈有些为难,"你们小两口住这么小的地方,再加上我......"
"妈,没关系的,"表哥笑着说,"等您腿好了,我们再想办法。"
表嫂在一旁整理着姨妈的衣物,听到这话,抬头看了表哥一眼,眼神里满是感激。
那天晚上,姨妈早早睡下了。
表哥和表嫂坐在窗边的小桌旁,喝着茶,聊着这段时间的经历。
我借口送水果来看望姨妈,正好看到这一幕。
表嫂终于摘下了那件沾满油渍的围裙,换上了一件淡蓝色的家居服。
表哥刮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他们脸上的倦容依然在,但眼神却明亮了许多。
"你们和好了?"我笑着问。
表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表哥则搂住她的肩膀:"哪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们从来都没分开过。"
表嫂靠在表哥肩膀上,轻声说:"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表哥亲了亲她的额头,"以后我们有什么事情都好好商量,不要憋在心里。"
那张写着"离婚"的纸条,终究没有变成现实。
一个月后,姨妈的腿慢慢好转,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走动了。
表哥如愿评上了工程师,工资涨到了六十多块。
表嫂也被提拔为百货商店的柜组长,每月多了十块钱的津贴。
他们开始筹划着买一台缝纫机,表嫂打算利用业余时间给邻居们做些衣服,贴补家用。
那个夏天的风波,像一场大雨过后的彩虹,短暂而绚烂,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生活总是这样,柴米油盐酱醋茶,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婚姻不是童话,而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小舟,在生活的长河中相互扶持,共渡风雨。
正如姨妈病愈后常说的那句话:"过日子啊,看的不是一时的风光,而是一世的情義。"
这话,用姨妈的老家话说,就是:"日子不在红火,贵在长久。"
表哥和表嫂的故事,在我们小城里传为美谈。
每当邻居家的小两口吵架时,老人们总会说:"你们啊,别学周建国和春花,闹到要离婚才知道珍惜。"
而表哥和表嫂则会相视一笑,眼神中流露出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
那张写着"离婚"的纸条,表嫂一直留着。
她把它压在了结婚照的相框下面,偶尔拿出来看看,然后轻轻摇头。
"这是我们的记忆,"她会这样告诉好奇的邻居,"提醒我们,再大的事情,也要一起面对。"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表哥和表嫂的头发已经花白。
他们的儿女都已成家立业,姨妈也早已仙逝。
但每当我看到他们手牵着手在小区里散步的身影,依然能想起那个雨夜,他们在医院走廊上相对无言的样子。
生活就是这样,平淡如水,却也如水般不可或缺。
来源:怀旧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