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家说了,一来是谢谢老二的救命之恩,二来...相看相看!赶紧拾掇拾掇,别让人家姑娘觉得咱家邋遢。"说完就急匆匆走了,说是还要去隔壁村说另一桩媒。
张婶风风火火地闯进院子时,娘正带着我在奶奶家等消息呢。
“成了!成了!老王家的闺女明儿个就来!"还没进门,张婶就心急火燎地喊道。
听她这样说,全家人都赶紧跑了出来。
“人家说了,一来是谢谢老二的救命之恩,二来...相看相看!赶紧拾掇拾掇,别让人家姑娘觉得咱家邋遢。"说完就急匆匆走了,说是还要去隔壁村说另一桩媒。
张婶前脚刚走,院里就炸开了锅。
“老三!"奶奶扯着嗓子喊,“去代销点扯两刀窗户纸!西屋那扇窗户都烂了!"
三叔嘟囔道:“咋?二哥要娶媳妇了吗?"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奶奶一笤帚疙瘩:“就你话多!顺道去你春生哥家借两张条凳!"
娘在灶台前急得直转圈:“白面就剩一碗多,蒸馍馍肯定不够...总不能让人家第一次来就吃高粱馒头吧?不成,我得想点法子。"
“想啥法子?麦子倒是还有点,不过那都是留给过年的。”爹闷声闷气的说道。
“你这人就是死脑筋,家有三件事还得先紧着要紧的办呢?要是这门亲事成了,过年的时候人家肯定还要来,那时候还得用白面招待。那就先留着吧,我回后面(姥姥家)看看。要是有的话就先舀上两碗。”说完她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三叔临出门的时候,看见二叔正在扫屋子,就故意晃板凳嬉皮笑脸的和二叔开起了玩笑:“二哥,新媳妇还没进门就灰头土脸的?"
“去你的!"二叔跳下来就要揍他,被爷爷喝住:“闹啥闹!赶紧干活,门口也得拾掇拾掇,下了雪都是泥,老三,待会儿你回来了在炉子里面掏点灰垫上。"
听爷爷这样说,三叔不高兴了:“二哥娶媳妇,凭啥我干的活最多?”
“懒鬼!一让你干活就耍嘴皮子,你等着吧,等你结婚的时候,看谁帮你?”二叔笑着回道。
二姑拿着抹布擦完柜子后,奶奶把她叫了过去:“去小卖部买点糖,顺便问问有红纸没。要水果糖,再...再称二两瓜子。钱不够就别买瓜子了。"
日头偏西时,全家终于闲了下来。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爹背着我,娘抱着弟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新家走。
“这下可算放心了。老二这事要是再不成,我这心里..."娘突然开了口。
“谁说不是呢。用了老二的钱盖房,我这心里也一直不踏实。"爹接茬道。
“后沟那家姑娘嫌咱家穷的时候,我整宿整宿睡不着,就怕耽误了老二..."
“好在老天有眼。"爹叹了口气。
“可不是嘛。老二救了她,这就是缘分。就是不知道明天..."
“别想那么多。"爹打断道,“老二人实在,手艺也好,老王家人要是明事理,就不会光看家境。等开春,我想法子多挣几个工分,实在不行咱就养头猪。"
“嗯。"娘轻轻应着,“我娘家还有几棵核桃树,明年结果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爹娘就往老院赶。
奶奶正在案板前揉面,昨晚发的面团鼓得老高,泛着一股淡淡的酸味。
见娘来了,奶奶赶紧开了口:“秋喜啊,还是你来揉吧。我这老眼昏花的,不是碱大就是碱小。"
娘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她揪了一小块面,放在灶火前的铁盖上烤。不一会儿,面团鼓起来。
“碱正好。"娘松了口气,把烤好的面疙瘩掰开闻了闻,“要是碱大了,蒸出来的馒头黄澄澄的;碱小了,馒头死面疙瘩似的,不喧腾。"
娘把发好的面揉光,擀成一张大面片。她往面片上撒了把葱花,又倒了点油,用刷子抹匀,最后撒上些盐。把面片卷成长条,切成小段,每段扭两下就成了花卷。
蒸锅里的水烧开后,她把花卷摆进了笼屉里。
二十多分钟后,蒸汽就带着葱油香弥漫开来,花卷的香味飘满了整个灶房。
“嘿!秋喜这手艺,比县里食堂的大师傅还强!"奶奶惊呼一声。
二姑蹲在灶台边削土豆皮,削得薄薄的,连一点儿土豆肉都不舍得浪费。
案板旁边摆着个小瓦罐,里头是奶奶入冬前腌的芥菜丝——把地里收的芥菜疙瘩切成细丝,用油炒香闷在罐子里,吃的时候滴两滴香油,撒一把葱丝,又脆又下饭。
“肉切薄点儿,好熟,也好看。白菜心炒了待客,老帮子留着咱自家吃。"奶奶自言自语地说道。
三叔蹲在院门口,时不时朝巷口张望,手里还攥着把扫帚,把门口的浮土扫了又扫。
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三叔突然扯着脖子喊了起来:“来了来了!”
张婶领着人刚到院门口,奶奶就赶紧迎了上去:“哎呦,可算来了,路上冻着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老嫂子,你看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赵秋英一边往院里走一边把篮子递给了奶奶:“我那傻闺女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说,要不是张大妹子昨儿个去,我和他爹还蒙在鼓里呢?那天还真多亏了你家二小子,要不是他,我们家春兰可就麻烦了。”说着,赵秋英就把春兰叫到了身边。
“这孩子就是春兰吧?"奶奶打量着王春兰,“长得真俊。"
王春兰羞红了脸,小声叫道:“婶子。"
二叔站在屋门口,搓着手不知道该说啥。爹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傻站着干啥?还不赶紧让人进屋!"
进屋坐下后,赵秋英打量着屋子:“屋子虽然不大,可收拾得挺干净。"
“庄稼人没啥讲究,就是图个利索。"奶奶说着,给客人倒上热水。
赵秋英正和奶奶说着话,突然看见娘端着茶壶从灶房出来。她愣住了:“哎?这不是那天去我们村打听亲戚家的大妹子吗?"
王春兰也认出来了,惊讶地捂住嘴:“娘,就是这位嫂子..."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婶子,自从那天晚上见了你们家春兰后,我们家老二就像是丢了魂似的,说看上春兰了,咱当嫂子的别的忙帮不上,就想着先提前去看看。"
赵秋英乐了:“我说呢!那天你们走后,我和春兰还纳闷,哪来的远房表妹啊!"她转头对奶奶说:“老姐姐,你们家媳妇可真是机灵,编得有鼻子有眼的,还非要留两个鸡蛋。"
奶奶笑了:“秋喜这孩子就是实心眼,为了老二的事可没少操心。"
“亲兄弟的事情,当哥嫂的不操心,那还指望谁操心?老二这孩子老实巴交的,我这个当嫂子的要是不替他张罗,他怕是连姑娘家门往哪开都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我这倒是显得有点多余了!"娘笑着说道。
“这不叫多余,这叫缘分!"张婶在一旁插话:“要不是老二救了春兰,要不是秋喜去打听,哪有今天这好事?"
见二叔还站在那里像个门神似的不知所措,张婶赶紧对着他说道:“老二,我们几个女人说话,你一个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去去去,带春兰到外面转转!”
二叔红着脸,低着头就往外走,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王春兰低着头跟在后面,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后,奶奶赶紧对赵秋英解释:“老嫂子,我们家老二就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可这孩子心眼实在,干活也勤快。"
赵秋英笑着点头:“老实点好,过日子实在。我家春兰也是个闷性子,俩人倒是般配。"
张婶接话:“可不是嘛!你们两家都是本分人家,孩子也都勤快,这门亲事要是成了,那可真是天作之合。"
娘给赵秋英添了杯热茶:“婶子,您看这事..."
“我看挺好。"赵秋英抿了口茶,“不过还得看孩子们的意思。"
奶奶赶紧说:“那是那是,现在不兴包办婚姻了。"
......
院门外,二叔和王春兰站在门口。
二叔搓着手,眼睛盯着地上;王春兰则抬头看着树上的喜鹊窝,两人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
最后还是王春兰小声说了句:“那天...谢谢你啊。"
二叔的耳朵"唰"地红了,结结巴巴地回道:“没、没啥...换谁都会..."
墙根底下,二姑和三叔猫着腰偷看。
三叔憋着笑,用胳膊肘捅了捅二姑:“你看二哥那傻样,说话都结巴了。"
二姑瞪了他一眼:“小点声!让人听见多不好。"
到后来,躲在墙后的三叔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晌午时分,娘把饭菜端上了桌。
四个菜摆得整整齐齐——炒土豆丝、猪肉炖白菜、小炒肉、凉拌芥菜丝,还有一笸箩刚出锅的花卷。
“来,趁热吃。"奶奶招呼着,给赵秋英夹了一筷子肉,“尝尝我们家秋喜的手艺。"
赵秋英尝了一口,连连点头:“香!这白菜炖得真入味。"
张婶笑着接话:“那是,老陈家做饭的手艺在村里可是数得着的。"
饭桌上,大人们说着家常,二叔和王春兰却只顾低头吃饭,偶尔目光对上,又赶紧错开。
三叔在桌底下踢了二叔一脚,二叔差点把筷子掉地上,惹得王春兰抿嘴偷笑。
吃完饭,张婶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奶奶连忙说:“急啥?再坐会儿,喝口茶。"
赵秋英摆摆手:“不了不了,家里还有活儿呢。"临走前,她拉着奶奶的手低声道:“老姐姐,这事儿我看行,回头我跟春兰她爹商量商量。"
奶奶眉开眼笑:“那敢情好!"
......
三天后,张婶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院子,还没进门就喊:“老嫂子!成了!王家答应了!"
全家人一下子围了上来。
张婶喘着气说:“老王说了,看中的就是老二的人品。聘礼什么的都好说,只要两个孩子愿意就行。"
爷爷说:“大妹子,咱们这儿讲究腊月不定亲,正月不娶亲。等出了正月,还得请你帮忙把这事儿定下来。"
“没问题,不就是跑几趟腿的事情吗?”张婶没有一点犹豫。
爷爷转头对二叔嘱咐道:“过年的时候,你去春兰家拜个年。割二斤肉,再带包点心,别空着手去。"
二叔红着脸点头答应。
张婶走后,全家人围坐在堂屋里继续说着话。
“老二这婚事定了,可房子咋办?西屋那间房,前些日子雪化了还漏水呢。"奶奶叹了口气。
爷爷想了想说道:“等开春了,我把房顶拾掇拾掇。"
“修修补补多少回了,"奶奶摇头,“要我说,干脆拆了重盖。可这大冬天的..."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就在这时,娘开口了:“爹,娘,要不...让老二他们先住我们新房子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
二叔猛地抬头:“嫂子,这..."
“那四间新房,我们一家住东边两间,西边的两间拾掇出来咋也不比旧房子强吗?老二反正有手艺,盘张炕按个窗户就能住人。等老二他们攒够了钱,再盖新房也不迟。"
奶奶的眼圈一下子红了:“秋喜啊..."
爹拍了拍二叔的肩膀:“你嫂子说得对,先这么着吧。"
二叔的喉结动了动,想说啥又咽了回去。
三叔在一旁插嘴:“那我呢?我也要娶媳妇啊!"
奶奶破涕为笑,拿起笤帚就要打:“你个猴崽子,媳妇影儿还没有呢就惦记房子!"
来源:王叔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