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之所及不再是霉味熏天的逼仄猪圈,枕畔人亦未持淬毒利刃抵其咽喉,周身更无半点淤青伤痕。仿佛……她已许久未尝过这般通体舒畅的滋味。
“新嫁娘至矣,新嫁娘至矣。”
闻得此声的沈清晏倏然睁眸。
目之所及不再是霉味熏天的逼仄猪圈,枕畔人亦未持淬毒利刃抵其咽喉,周身更无半点淤青伤痕。仿佛……她已许久未尝过这般通体舒畅的滋味。
垂首凝视着身上正红吉服,又以指尖重重掐入掌心,确信非梦后方轻舒一口气。泪珠不受控地坠落,在锦缎嫁衣洇开深色痕迹。
“莫非真回到了及笄那年?回到了与温执璋缔结姻缘之日?”
身躯抑制不住地微颤,素手抚过光洁面颊与修长颈项。当触到久违的细腻触感时,她终是伏在雕花床栏低泣出声。
“落轿——”
猝然响起的唱名声惊得她浑身一震,幸而红绡盖头遮掩了泪痕斑驳的容颜。
“请新娘出轿。”
又一道唱和刺破耳膜,沈清晏贝齿紧扣下唇,满腔怨怒几欲冲破胸膛。然则垂眸望着交叠在喜服上的双手,终是将素白柔荑搭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
抗旨之罪,她担不起。
重生带来的星火希冀瞬间被现实浇熄。且不说无故退婚将遭万人唾骂,更会累及胞妹清誉。更遑论这桩婚事乃先帝金口玉言所赐,若要悔婚,无异于将整个沈家推上风口浪尖。
爆竹声炸响的刹那,周遭恭维声浪如潮水涌来。
“温公子与郡主真乃天作之合。”
“先帝赐婚,金枝玉叶配世家公子,何等佳话。”
她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方才止住的泪意又涌上眼眶。
郡主……前世自踏入温府那日起,这尊贵封号便成了摆设。
身为镇北将军遗孤、沈家嫡长女、御封的清河郡主,本该受尽夫家礼遇。偏生那温执璋是金玉其外的伪君子,整个温府皆是豺狼虎豹之辈。
忆起胞弟横死、幼妹被逼落发为尼,沈家百年基业尽数落入温氏囊中的惨状,新仇旧恨陡然化作焚天烈焰。既逃不开这囚笼,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让温家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爆竹余烬中,她任由温执璋牵引着跨过温府门槛。
待繁复礼成被送入洞房时,天光已染暮色。遣退探头探脑的孩童与打趣的妇人,雕花喜床前仅余陪嫁的嬷嬷丫鬟。
“郡主且用些茶点歇息,姑爷怕是要应酬到深夜。”
“此刻哪顾得上这些。”
沈清晏淡声应答,眸光扫过窗棂外渐浓的夜色。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脑海中交织——今夜温执璋根本不会踏足洞房。可笑她当年竟因未能圆房而惶恐不安,在嫡母王氏跟前赔尽小心。
此刻方悟,那夜醉宿书房不过是幌子。真正的温存,怕是给了已有身孕的何玉娘。正妻未进门小妾先有孕,这般丑事若传将出去……
念及此处,她指尖抚过腰间玉佩,唇角泛起森寒笑意。前世温家正是仗着那个记在她名下的“嫡子”,才一步步蚕食沈家产业。这一世,她定要斩草除根。
红烛将残时,院外终响起细碎脚步声。
“少爷醉得厉害,今夜便歇在书房了。”
小厮传话声落,半夏已惊呼出声:“洞房花烛夜竟宿在书房?”
连素来稳重的赵嬷嬷都变了脸色,唯有沈清晏倏然起身,凤冠珠玉在烛火下泛起冷光。
“便是抬也要把你们少爷抬来!”她甩开霞帔广袖,凤眸凌厉扫过院中众人,“大婚之夜夫君独宿,明日汴京城该传我清河郡主留不住夫君了。”
小厮被这番话震得冷汗涔涔,连滚带爬退去。张嬷嬷握着帕子直念阿弥陀佛,沈清晏却端坐镜前,指尖划过妆奁中并排摆放的龙凤喜烛。
半柱香后,四个婆子抬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温执璋进屋。酒气混着脂粉香扑面而来,她执起团扇掩住鼻尖,凤眸扫过他衣襟处可疑的胭脂印。
“温家好教养。”她冷笑掷扇,金玉镶边的扇柄砸在青砖地上发出脆响,“新郎官大婚之夜醉卧花丛,明日我便进宫问问太后,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第2章
"往日少爷醉得再深,也似那死猪般推搡不醒,总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睁眼。"
沈清晏轻点螓首,眸光掠过跪伏的仆婢,唇畔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温家郎君贪杯的毛病由来已久,既有前车之鉴,尔等怎的不知劝诫?由着他今夜又灌了满肚子黄汤?"
下人们面露惶恐,支吾半晌终是俯首认罪。
"罢了,都退下罢。"她执起铜盆中浸凉的绢帕,指腹抚过温执璋泛红的面颊,待房门阖上方才松了力道,任那方帕子坠回水面。忍冬与半夏面面相觑,却见主子执起团扇半掩玉容,眸光流转间已换了副面孔。
"这屋里连张罗汉床都无,倒叫咱们姑爷今夜睡冷地板了。"
"郡主素日最厌酒气熏天……"赵嬷嬷忙不迭圆场。
张嬷嬷如梦初醒般拍腿道:"可不是么!自打郡主及笄,王府上下连果子露都撤得干净!"说着便帮着将不省人事的新郎官又拖远三尺,口中念念有词:"姑爷海量醉倒,五尺昂藏男儿,委屈些也是该的。"
温执璋纹丝不动,沈清晏却瞥见他藏在袖中的食指微曲——这分明是强压怒火的征兆。前世他觍脸索要嫁妆时、妄图将外室子记入族谱时,总爱做这般小动作。可怜她当年被情爱迷了眼,竟将这等下意识举动当作夫妻情笃的印证。
"终究是白忙活。"她以帕掩鼻,声线染上三分怅惘,"一日未行合卺礼,我在这府里便如无根浮萍,说话办事都矮人三分。"
"郡主且宽心,来日方长呢。"忍冬轻声劝慰。
"正是这个理。"沈清晏望着地上那滩"烂泥",忽又抛出句意味深长的话:"待洞房花烛后,能诞下嫡子方是正经。届时在这府里,才算真正立住脚跟。"
这话原是赵嬷嬷常挂在嘴边的,此刻从她口中说出,倒教侍女们深以为然。唯有温执璋心头剧震——这毒妇竟想用子嗣拴住他?若叫她怀上温家骨肉,玉娘所出的长子该如何自处?
装醉的新郎官在青砖地上辗转难眠,既恼丫鬟们不知奉上锦被,更恨沈清晏包藏祸心。他暗自发狠:纵使磨到地老天荒,也绝不让这刁妇得逞!
次日天光未明,沈清晏便被忍冬唤醒。镜中映出温执璋铁青的面容,他负手而立,周身散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夫君怎的还杵着?"沈清晏径自落座,由着半夏为她梳起凌云髻,"再不梳洗更衣,怕是要误了给公婆请安的时辰。"
温执璋被这淡漠态度激得火起,三步并作两步抢到妆台前:"昨夜我为何会睡在地上?"
"这得问郎君自己才是。"沈清晏执起螺子黛的手微微一顿,"莫不是醉得忘了今夕何夕?连自己如何滚下牙床都记不清了?"
她言辞凿凿,若非温执璋存着三分清醒,险些就要信以为真。望着镜中倒影,他愈发厌恶这个满口谎言的新妇,暗道玉娘的温柔小意胜过她百倍。
正厅之上,王夫人早得了小厮禀报,见儿子沉着脸进门,当即拉下脸来训诫:"瞧瞧新婚燕尔的,怎的还这般生分?你既娶了人家,便该好生疼惜……"
"婆母教训得是。"沈清晏执起茶盏轻啜,"只是夫君昨日贪杯,这会儿怕还晕着,不如早些回房歇息?"
温执璋闻言险些捏碎手中杯盏,却听屏风后环佩叮当,一位梳着妇人髻的丽人袅娜而出。但见她身着茜色襦裙,眉眼含春,朝着温执璋递去个欲语还休的眼波。
第三章
沈清晏望着对方瑟缩的模样,唇角竟不自觉地扬起弧度。
忆起前尘往事,此刻的自己早该被王夫人一番训诫羞得无地自容,又怎会留意到那对野鸳鸯的眉来眼去。
王夫人端坐太师椅,挺直腰杆开口:"这位是玉娘,我胞妹的掌上明珠。前些日子在府中赴宴时贪杯醉倒,阴差阳错与璋儿有了肌肤之亲,如今已怀有身孕。"
"玉娘父亲乃正四品尚书左丞,再论及这层血脉亲缘,便是明媒正娶作璋儿正妻都使得。"
说到此处,王夫人眼底泛起疼惜之色。
何玉娘垂首绞着帕子,羽睫轻颤着落下泪珠:"玉娘不委屈。"
沈清晏自始至终蹙着眉心,闻言终是忍不住讥讽:"表兄妹当真天作之合,一个醉得人事不省,一个醉得爬错床榻,这般奇事倒是闻所未闻。"
"只是……"她刻意拖长语调,眸中寒芒乍现,"那日表妹醉得这般厉害,夫君怎的也不懂避嫌?"
"放肆!"王夫人猛拍案几,满面怒容,"沈家便是这般教养女儿?竟养出你这般口无遮拦的泼辣货!"
"再不知礼数,总好过暗通款曲之辈。"沈清晏从容应答,这话如利刃刺得满堂人肝火大盛。
温执璋怒目圆睁,何玉娘惊呼着扑进他怀中:"表哥,我腹中还有孩儿……"
"玉娘当心!"温执璋慌忙护住佳人,转头厉声斥责,"瞧你说得这些混账话,惹得母亲动如此肝火,还不速速跪下赔罪!"
沈清晏冷眼看着这出闹剧,胸中竟泛起扭曲的快意。那快意如星火燎原,恨不能将这滩浑水搅得更浊。
王夫人捶胸顿足,指着她哭喊家门不幸。温老爷铁青着脸,古板面容浮现明显厌烦。
"玉娘既失清白,璋儿自当负责。仅纳作妾室已是给你留足颜面。"
王夫人连声附和:"正是如此!玉娘为妾已是委屈,温家嫡长孙岂能是庶出。左右她月份尚浅,待产子后便记在你名下,权当是你亲生。"
"夫君纳妾我无异议,但这孩子断不能留。"
"胡闹!"温执璋与何玉娘异口同声。
"你这毒妇!竟要害我孩儿性命!"何玉娘泪如雨下,身形摇摇欲坠。
"毒妇!"温执璋将佳人护在身后,"这是温家血脉,你怎敢如此狠毒!"
王夫人未料她态度强硬,只得提高嗓门:"你不得夫君欢心,若再无所出,温家香火岂非断在你手中?这般蛇蝎心肠,是要我们温家绝后吗!"
沈清晏冷笑拂袖,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哪是什么软弱可欺,分明是被这家人算计得再难生育!忆起前世被迫接纳何玉娘之子时的寒心,她眸光愈冷,语调森寒:
"休要妄图用歪理说服我。今日便把话撂在此处,何玉娘腹中孽种绝不能留!"
她缓步踱至门边,忽又驻足回眸:"诸位莫忘,本郡主与长公主的情分。若让长公主知晓今日这出尊卑颠倒的荒唐戏码,届时要的可不止是胎儿性命,怕是连何玉娘都难留全尸!"
言罢径自离去,徒留满室咒骂。
"家门不幸啊!"王夫人捶胸痛哭,"我儿怎娶了这般妒妇!不敬公婆夫君,善妒成性,实乃祸星!"
温老爷长叹:"不如……先依她所言?"
"父亲!"温执璋急得双目充血,"那可是您的长孙!"
"糊涂东西!"温老爷猛拍桌案,"你当那长公主是摆设?她母亲与长公主手帕交,这郡主封号还是长公主亲求的!"
满堂寂静中,何玉娘瞧出端倪,掩面奔出厅堂。温执璋追至后花园,在八角亭拽住佳人。
"玉娘!"
"表哥放手!"何玉娘甩开他,泪眼朦胧,"他们要杀我孩儿,你竟由着那毒妇作践我们母子!"
"长公主,长公主。你们这般惧怕长公主,既如此畏惧,何苦来招惹我?"
温执璋将她拥入怀中,急切宽慰道:"我并非惧怕那位金枝玉叶,只是担忧风声走漏会损了你的清誉。"他长叹一声,指尖拂过女子鬓边碎发,"玉娘,暂且忍耐些时日罢。长公主若要发难,整个温府都护不住你。我实在不愿再失去你了。"
何玉娘眸中泛起涟漪,指尖攥紧男子衣袖:"若我日后有孕,郡主仍要斩草除根该如何?"她警惕地环视四周,压低嗓音道:"你莫不是忘了当初承诺?沈家那笔泼天富贵……"
"噤声。"温执璋以指抵住她朱唇,"此事我自有计较。"他揽着何玉娘往僻静处踱步,唇角扬起冷笑,"早先我便盘算过,若她终身无子,咱们的骨肉便能名正言顺承袭家业。"
何玉娘瞳孔骤缩,指尖抚上小腹:"你是说……她当真不能生育?你当真舍得?"
"有何舍不得?"温执璋嗤笑,"若非先帝赐婚,谁愿娶这孤女?她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待她百年之后,沈家万贯家财自当归咱们孩儿所有。"
何玉娘垂眸不语。虽舍不下腹中胎儿,然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待沈清晏绝育之事坐实,她再诞下的麟儿便是板上钉钉的嫡长子。思及此处,她面上浮起红晕,揪着男子衣襟娇嗔:"可她那两个弟妹……"
"几个黄口小儿能掀起什么风浪?自当从根子上掐灭祸患。"温执璋握住她柔荑,目光灼灼,"玉娘,我定要扶你坐上温家主母之位,让咱们的孩儿堂堂正正继承沈家产业。"
听雨轩内,沈清晏屏退左右,只留四位陪嫁心腹在侧。
"赵嬷嬷是母亲留下的老人,张嬷嬷哺育我长大,忍冬半夏更是自幼伴我左右。这世间,唯你们四人可信。"她望着四位仆从,眼底泛起酸涩。这四人皆签了死契,连带着家眷都住在沈家庄园,前世却个个不得善终。
张嬷嬷抹着泪笑道:"老奴能得郡主信任,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清晏示意四人落座:"温府这潭浑水你们也瞧见了,如今我回沈家探望嘉宁、沈安都难如登天。嘉宁才十岁,沈安八岁,终究是孩子,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赵嬷嬷脸色骤变:"沈家没有主母主持中馈,底下奴才最会欺上瞒下。"
"正是这个理。"沈清晏颔首,"前些日子那被除名的二叔频频登门,总让人心里不踏实。"
"二爷早被逐出族谱,谅他不敢造次。"
"防人之心不可无。"赵嬷嬷沉下脸,"二小姐与小少爷纯善,最易被花言巧语蛊惑。"
沈清晏指尖轻叩案几:"若只损些钱财倒也罢了,怕就怕被带坏心性,沾染恶习。"
此言一出,四人皆变了脸色。忍冬与半夏更是以帕拭泪,屋内气氛凝滞如冰。
赵嬷嬷突然起身,郑重行礼:"老奴愿回沈家,替郡主照看两位小主子。"
张嬷嬷紧攥其手,泪眼婆娑。沈清晏心如刀绞,却不得不强作镇定:"忍冬,取我信物来。"
她将青铜钥匙交予赵嬷嬷:"这是母亲留下的庄子钥匙,沈家产业还需嬷嬷多费心。"
赵嬷嬷哽咽道:"老奴每半月定送信笺账册来报。"
沈清晏提笔疾书,将信笺封存:"将此信交予长公主,就说我后日要与温执璋回门探亲。"
赵嬷嬷愕然,旋即恍然——长公主当年收郡主为义女,此番回门合情合理。她暗赞郡主聪慧,匆匆收拾行装去了。
张嬷嬷相送老姐妹,沈清晏唤来忍冬:"去打听何姨娘近况。"
未几,忍冬回禀:"适才见府医端着堕胎药往西院去了。"
沈清晏眼底寒光乍现。那孽障前世偷走沈家信物,日日在她茶水中下毒,此番定要亲手了断!
"既如此,我便去送那孩子最后一程。"她提着裙裾,步伐凌厉如刀。
何玉娘被灌下汤药时,凄厉惨叫穿透雕花窗棂。温执璋嫌恶地退后半步,望着地上蜿蜒血迹,竟挤出两滴鳄鱼泪:"玉娘,我们的孩儿……"
"我的儿啊!"何玉娘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如索命厉鬼,"沈清晏!你不得好死!"
沈清晏以绢帕轻拭眼角,声线颤抖:"玉娘如此悲恸,倒叫本宫心生怜悯。"
温执璋愕然回首,似在质问:这毒妇怎敢惺惺作态?
沈清晏不给他开口机会,径自道:"明媒正娶方为正室,私相授受终是下贱。若你早纳玉娘为贵妾,何至今日?如今她无名无分怀胎,实乃温府之耻。便贬作贱妾吧。"
第五章
"贱妾?"
何玉娘的嗓音因过度惊愕而走了调。
温执璋的面容瞬间扭曲变形,"贱妾都是些下九流的戏子娼妓,你怎敢让玉娘屈居此等身份?"
沈清晏轻挑眉梢,"有何区别?"
"至少该给个良妾的名分。"
温执璋咬紧后槽牙,强压着怒火作出让步。何玉娘听闻此言险些背过气去,奈何此处根本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良妾?"沈清晏嗤笑出声,"倒真没瞧出何姑娘哪里配得上'良'字。"
"罢了,良妾便良妾吧。不过——"她拖长语调,"你的名字可进不了温家族谱。"
"凭甚如此?"何玉娘不甘地尖叫起来。她在温家住了数月有余,就等着正室夫人过门后将自己的名讳堂堂正正写入族谱。
沈清晏偏过头,眸中泛起讥诮,"你莫非想让全京城都知道,温家新妇刚进门,夫君就急不可耐纳了外室?"
何玉娘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楚楚可怜地望向温执璋。后者心虚地避开视线,何玉娘终究是以表妹身份暂居温府,这层窗户纸万万捅破不得。温执璋可不想背负宠妾灭妻的骂名毁了大好前程,只得默许了这个安排。
见对方应允,沈清晏这才施施然起身,"后日随我往长公主府回门,记得拾掇齐整些,莫要坠了本郡主的颜面。"
温执璋闻言急得跳脚,"你要回长公主府?"
"当年先皇册封我为郡主,既因家父军功赫赫,更因长公主收我作螟蛉义女。"沈清晏傲然挺直脊背,"沈家素来低调,倒叫温郎君这般惊诧。"
温执璋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待那抹倩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他才慌忙蹲下身查看地上蜷缩的何玉娘。
"你可听清了?她竟是长公主的义女。"温执璋后怕地拍着胸口,"幸亏孩子没保住,幸而我们未曾开罪天家。"
这番庆幸之语却如利刃刺入何玉娘心口,她虚弱地攥住温执璋的衣袖,"长公主义女又如何?终归要给我们作垫脚石。执璋,你要借她的势,让我,让我们的骨肉,让整个温家平步青云。"
温执璋展颜而笑,眼底闪烁着野心,"这是自然,我定要踩着她的肩膀攀上青云。"
回门这日,温执璋盛装打扮得堪比新郎官。他反复整理衣襟发冠,生怕有半点不妥。沈清晏冷眼旁观,温家人惯会捧高踩低,前世便仗着她这层关系向长公主讨要官职。更可恨温执璋胞妹温婉心,竟怂恿她去长公主跟前说项,欲嫁与长公主独子。事败后非但离间了她们的母女情,还让自己沦为京城笑柄。
忆起前世温执璋与驸马合谋害死长公主的恶行,沈清晏恨不得将这对奸夫淫妇挫骨扬灰。
两辆马车分驶至长公主府前,雕梁画栋的府邸占据整条朱雀街,对街驸马府相较之下竟如芥子。更不必说那些环绕四周的别院,皆是长公主豢养面首之所。这位天家贵女,当真是活得恣意妄为。
"郡主可算来了。"守门侍从见沈清晏下车,忙不迭迎上前,"长公主等候多时了。"
沈清晏颔首示意,全然不顾被冷落的温执璋,径直往内院行去。后者正要发作,却被门房拦住去路。
"温公子留步。"小厮面无表情道,"府中尚有未出阁的贵女,外男不便入内。"
温执璋涨红着脸嚷道:"我是郡主夫婿,算得上是长公主半子!"
小厮纹丝不动,只机械地重复:"请温公子移步马车歇息。"
正僵持间,驸马府走出个锦衣玉带的青年,摇着折扇笑道:"温公子若不嫌弃,不妨到寒舍小坐?"
温执璋抬眼望去,但见驸马府门前立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眉眼含春似笑非笑。他怒气稍减,暗忖见不到长公主,能与驸马攀谈也是好的,当下拱手随那人入府。
且说沈清晏穿过九曲回廊,刚踏入正殿便见主位上端坐的华服妇人。积压多年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颤声唤了句"干娘",泪水已夺眶而出。
"这是哪个杀千刀的欺负我家清晏?"长公主疾步下阶,将少女搂进怀中,"快与干娘说说,我定要剥了他的皮!"
沈清晏倚在温暖的怀抱里,贪婪地凝视着长公主的容颜。四十余岁的妇人眼角添了细纹,却难掩天潢贵胄的威仪。这般鲜活生动的模样,让她想起前世长公主为替自己周旋,最终莫名暴毙的惨状,心中钝痛更甚。
"不过是想干娘了。"她强颜欢笑,将脸埋进长公主锦绣披帛。
"你这孩子,自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长公主轻抚她后背,"昨儿收到你的信,气得我整宿没合眼。温家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敢这般作践你!"
"干娘息怒。"沈清晏直起身,"当今圣上初登大宝,此时若推翻先帝赐婚,恐惹朝臣非议。"
长公主闻言更添怜惜,执起她的手叹道:"你总是这般识大体。须记着,天底下没人能给你气受,便是温家老太君来了,也得给你行礼问安。"
第六章
沈清晏眼底浮起一丝澄明,若前世能参透此中关窍该多好。然重活一世,她自当斩断所有优柔。
"母亲安心,清晏已非稚子,必不会让温府轻贱了去。"
长公主微微颔首,素手轻扬,一位靛青锦衣束发女子如青烟飘然而至。
"此乃霜降,本宫暗卫营中翘楚,武艺心智皆属顶尖。你且收在身边,日后行走后宅也多了倚仗。"
沈清晏眸中骤然绽出星芒,重生以来日日悬心的危机终得破解。她未作推辞,爽利欠身应下。
长公主冷峻面容忽绽笑靥,连眉梢都染上暖意:"来人,取新沏的牛乳茶并栗子糕来。"
"干娘竟还记着儿时嗜好。"沈清晏惊喜交加。
"怎会忘却?"长公主执起绣帕轻拭她嘴角糕屑,"那年你与晟珣为着最后一块栗子糕大打出手,直把御书房的青玉镇纸都掀翻了。"
提及幼时糗事,沈清晏双颊飞红,嗔道:"分明是晟珣哥哥不知谦让。"
"他那个莽夫,除了带兵尚可,旁的竟似缺了根弦。"长公主轻点她额头,"你不明言要吃,他怎懂得相让?"
沈清晏执起茶盏的手微滞:"此番出征,不知哥哥何时归期?"
"这才走月余,怕是要待来年秋日了。"长公主掐指算着,"倒是你那两个表妹日日闹腾,前儿为着蜀锦新裁的衣裳,昨儿又争起东珠头面。"
正说着,侍女端着食盒袅袅而入。沈清晏拈起金丝嵌贝的糕点,忽闻长公主冷声问道:"今日当值的不是兰心么?"
跪地回话的宫女垂首道:"兰心姐姐腹痛难耐,特特央了奴婢代班。"
沈清晏执杯的手骤然收紧,前世那幕血色场景轰然撞入脑海——正是这兰心与驸马暗通款曲,在长公主药汤中下毒!
但见那桃红缎面襦裙的宫女袅袅而来,发间珍珠步摇轻晃,哪有半分病容?更遑论她腰间苏绣香囊精巧异常,隐隐透出异香。
"你身上熏的可是西域巧袭香?"沈清晏执起帕子掩鼻。
有伶俐宫女近前细闻,惊呼道:"果真是西域进贡的巧袭香!"
满室哗然中,长公主重重搁下青瓷茶盏:"好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竟敢偷用本宫御赐香料!拖出去杖责五十!"
兰心花容失色连声告饶,却被侍卫如拖死狗般拽了出去。长公主余怒未消,执起沈清晏的手:"瞧见没?这起子刁奴最会看人下菜碟,你掌家时定要立下规矩。"
沈清晏反握住长公主的手,目光掠过案头水仙:"治家如养花,根子烂了,再精心浇灌也是徒劳。若那花茎自己生了蛀虫,纵是巧匠也难回天。"
长公主凤目微眯,周身泛起寒意:"本宫不管她存着什么龌龊心思,只要敢在本宫眼皮底下作妖,管她面首驸马,统统发落了事!"
沈清晏暗松口气,转而说起温府琐事:"温家虽非高门,三房同住却也热闹。往日有温老夫人镇着,如今老夫人仙去,大夫人王氏当家,二房三房日日吵着分产。"
她执起银匙搅动牛乳,泛起层层涟漪:"说是分家,偏又不肯搬出祖宅。二房要掌中馈,三房要分田产,整日里鸡飞狗跳。"
长公主沉吟片刻,忽问:"你的嫁妆铺子田产,可还攥在手里?"
第7章
沈清晏颔首,“自是在的,我日后也不打算交出去,谁来求我我都不给。”
长公主满意至极,“这才对了,嫁妆就是你日后立身的工具,也是你最大的底牌。”
话又扯回管家之事上,长公主道,“你是儿媳,想在温家过的舒坦,便是越早拿下管家权越好。可你又是晚辈,想管三房的事便有些僭越。不如分了管家权,你再夺管大房的权力,这样便可徐徐图之了。”
沈清晏听着,心中便生出来一计,对日后的事情也有了些许规划。
前世她是没有争过管家权的。因此也就一直活在王夫人的掌控之下,想要个炭火吃食都要看别人颜色。
可这一世,她不仅要这管家权,还要用这管家权将温家这一潭死水搅活、搅乱。
两人用完午膳,又聊了一会过后,时辰便已经不早了。
沈清晏没再多停留便向长公主请辞,出府后又得知温执璋去了驸马府。
心中感叹着两人勾结在一起的时间倒是早了不少,但面上却是没有多说。给温执璋留了一辆马车,自己便指使着其余人打道回府了。
已经到了深秋,天黑的愈发早了不说,就连晚风也更加刺骨了。
可过几日便是中秋节,是一家团聚,欢歌宴请的日子。因此这街上便也还有来往的不少人。
路过一个卖花的摊子,沈清晏叫了停,从那摊上买了许多野花野草。
回到府中,也没有不识相的人来拦她。沈清晏便将那许多花都养在了听雨轩的院子里。
又过了一会,府中的李嬷嬷来唤她,说是让沈清晏待会去前厅用晚膳。
沈清晏这才想起温家每几天便要三房一起团聚用餐,美其名曰是为了家族和谐。
然事实上,前世沈清晏每次参加这温家聚餐,总是会被挤兑,弄得心情不畅。这说是聚餐,实则也与鸿门宴无异了。
重活一世的沈清晏自不会有分毫畏惧,若是谁敢在宴上让她吃不下饭去,她便掀了整个宴席,让整个温家都不安宁。
沈清晏坐在镜前梳妆,想着内心的抉择,便发现自己愈发肆意妄为,想做的事与长公主也差不多了。
“与干娘多相处的好处便在于向她学习,让自己活的快活些。”
沈清晏喃喃,这话被半夏与忍冬听了去,自然也是无比赞同。
“郡主便是要快活的过完一生才好呢。”
沈清晏心悦,没过一会便提前收拾好去了正厅。
此时尚不到用膳的时候,家中女眷都在西侧房喝茶聊天。原本快乐的说笑声在沈清晏进去时却熄了声。
沈清晏熟视无睹,便自觉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嫂好。”
还是三房尚有些年幼的小姐温常乐先开了口,向沈清晏唤了声大嫂。
沈清晏露出个笑来,向她点头示意。
三房的白夫人见状便也主动开了口。
“清晏今日去长公主府回门了?长公主可安好?”
“长公主身子健康,自然是安好的。”
沈清晏答完,便不再言语。白夫人也是个笨嘴拙舌不会说话的,便也张了口却不知说些什么,落了话茬。
温执璋的嫡亲妹妹温婉心从方才便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看着沈清晏。见屋内没了声,便又冷哼出一口气,幽幽开口怨道。
“嫂嫂好大的能耐,将我哥一人丢下自己先回来了。这不是摆明了让外人看你与哥哥夫妻不和吗。”
沈清晏挑了挑眉,看向那个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的小姑子,调笑说道,“婉心还是幼稚了些。旁人只会觉得是驸马看重夫君,故而将他多留了些时间,怎么会觉得我们夫妻不和,感情不好呢。”
说罢,便又立刻咄咄逼人的问道,“俗话说心里想的什么,看到的便是什么。难不成婉心想让我与你哥哥关系不和,所以才在这等小事上处处挑刺。”
“我哪里挑刺了?我只是……算了,不与你说了。牙尖嘴利,哼。”
温婉心口无遮拦,又正是有大小姐脾气的年龄,便嘴上愈发没个尊长的意思。
王夫人不在屋中,二房的夏夫人素来与王夫人不和,便毫不犹豫的开口教训道。
“大嫂便是这样教女儿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便什么都往外蹦,也亏是没有旁人,否则还不定让人家怎么笑话呢。”
被长辈训斥,又遭了沈清晏嘲笑。温婉心面上自然是挂不住。跺着脚起了身,便跑出去与王夫人告状了。
沈清晏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抿了口热茶,又咂了两口。
“陈茶,府中竟是连上好的茶水都拿不出了?”
白夫人也拿起了手中的茶盏,端详一番后又宛如和事佬般说道,“许是下人一时失误,拿错了茶水。”
“这下人做事也忒马虎了些。看来还是那管家的人不够用心。”
夏夫人冷哼一声,便将手中的茶泼到地上。
白夫人胆小不敢吭声,沈清晏反倒丝毫不避讳着管家之人是王夫人,应和说道。
“是呀,母亲管着这么大个温府,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也是难免的。若是有人能帮衬着母亲,或者……应当会好些。”
夏夫人听出这话中的意味,便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瞧瞧。我与你不是想到一起去了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却又言尽于此,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屋内的其他人便如同聋了似的,一声也不敢吭,直到有人来叫她们去正厅用膳。
出门时,温执璋的庶妹温秀莲就走在沈清晏身旁。
她悄摸着凑近了沈清晏,轻声说道,“嫂嫂放心,我不会告诉母亲的。”
沈清晏瞥她一眼。
眼前人正是豆蔻年华,生的好看,尤其是一双慧眼,总闪着若有若无的精光。
温秀莲是柳姨娘的孩子,柳姨娘是个机灵会说话的人,她的女儿便也有她的几分灵巧心思。
“我可听不懂妹妹在说什么。”
沈清晏没有接话,反倒笑着将这话岔了过去。
因着是一家人用膳,也就不再顾及男女大防,准备了一桌子饭菜。
沈清晏刚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便感受到一阵极为直白的目光朝自己投来。
沈清晏知道,那是温家三老爷,上一世,他便用这样恶心的目光盯了自己一辈子。
第8章
心中最不愿意回想起的记忆在此刻被揭开。
那日被下药的屈辱与愤恨,其余人的唾骂与厌恶又再度浮现于脑中。
沈清晏颤抖着双手握着了帕子,努力去适应那渗人的感觉。
温家三老爷,温家三老爷……这个恶心的下流东西。
温三老爷是在太医院当值的,更会调配那些迷药春药的腌臜东西。
前世,沈清晏就是被府中几人联手毁了名誉,成为人人喊打的荡妇。
沈清晏想着,只是让温家一家人都毁了还是太便宜了他们。便是让他们每个人都生不如死才好。
在下人的伺候下洗了手,又等着温老爷说了几句话,几人才动了筷子。温家也算得上是钟鼎之家,自然也有那些食不言的规矩。因此等众人都吃饱喝足,撤了饭菜后,才到了说正事的时候。
温家大大小小所有主子,除了何玉娘,全都聚到了正厅里。
温老爷咳了一声,又有些别扭的看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倒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十分自然的开了口。
“这府中的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家也不能只有三个老爷在朝廷上撑着。像是执璋和毅成,也都该更进一步了。可官场打点需要银子,府中压力大,倒有些入不敷出。”
温毅成是三房的儿子,白夫人听了这话自是高兴的想为自己儿子谋前程,笑着开口道,“我愿意多拿些嫁妆银子出来,还希望大哥能替我们毅成在官场上多打点打点。”
温老爷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将目光投向了沈清晏。
沈清晏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目光,笑着说道,“白夫人大气。可咱们都是一家人,就算你不拿出这嫁妆银子来,父亲也定会在官场上帮家里人打点的。”
“说的轻巧,可这人情世故、往来送礼,哪不要钱?我们温家世代清官,府中不比旁人富贵,媳妇用嫁妆帮衬着些也是应该的。”
沈清晏听后冷笑,这话就差没直说让她出银子给温执璋买官了。
买官?用银子买他的命还差不多。
沈清晏不屑想着,便毫不客气的装傻充愣。
“母亲说的有理,不知母亲是要拿出多少嫁妆银子来给夫君买官呀。”
“你!”
王夫人被气的一哽,可沈清晏就这么无辜的望着她,硬是装作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
在座的其余人也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就没有哪个世家大族,敢要新婚媳妇的嫁妆。说回去恐都会让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沈清晏笑着把玩着腕上的玉镯,浑然不顾身旁已经怒目而视的温执璋。
温婉心环顾四周,不明白氛围为何如此僵硬。又看向装糊涂的沈清晏,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所谓的郡主竟也如此听不懂话?你就不会拿自己的银子出来补贴补贴府中?亏得还是我们家八抬大轿迎进来的呢,一点都不知道给家里分忧。”
温婉心这般大胆无礼之言,自是惹得沈清晏频频皱眉。
“婉心,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温老爷这才开口。
可温婉心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现在装模作样的呵斥又装给谁看。
沈清晏没有被蒙蔽,可话都说到这份上,其余人又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盯着自己。她便不得不出来表态说几句。
沈清晏袖子下的手悄悄掐了自己一把,强逼着自己眼中泛出酸意,这才拿着帕子抹起泪来。
她带着哭腔,开始哭起穷来。
“哪个媳妇不希望自己夫君好的,他当了好官我也跟着沾光不是?我自然是想拿银子帮衬夫君,可我们沈家的庄子铺子年年亏损,家里又要养着一群下人婆子,还要给两个弟妹请教养先生,这银子花的也像是流水似得。我的嫁妆没有多少,也就堪堪够补贴家用。就算全都拿出来,也买不到一个九品芝麻小官。”
沈清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再者说了,夫君可是出了名的才子,又是吟诗作赋的好手。有此才华,就算是不买官打点,也定能靠自己走出一番事业来。俗话说,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夫君自然是那块金子的,对吧?”
王夫人自是不信沈清晏这番话,可话都说到这份上,她都已经如此哭穷了,再说下去,反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温执璋更是想要开口却又无处言说。
他自是想要沈清晏的银子的,可又不想承认自己是那等需要买官才能升职的纨绔子弟,就只能咬着牙先认下沈清晏的话。
“清晏说的有理,我定会凭借自己,在朝堂中做出一番事业来。”
“不错,这才是我们温家男儿的气魄。”
温老爷倒是高兴的大笑起来,可座下其余的人脸色却都不好看。
此次谈话到最后也是不欢而散了。
众人散去,沈清晏出了屋,便走到小花园逛逛。
刚走几步,一转身便看见了一旁的柳姨娘与温秀莲两人。
柳姨娘主动向前与沈清晏打了招呼,沈清晏便也没有冷脸,三人便这样聊了起来。
话说着,就扯到了温秀莲身上。
重活一世,沈清晏却对这温秀莲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还算是个好运之人,上辈子也嫁了个不错的官宦人家。
只不过,先前温秀莲那刻意讨好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沈清晏察觉出了她没表面上那么人畜无害。
“秀莲明年便要及笄,也到了该相看人家的时候了。老爷总说将此事交给王夫人,我也插不上手,便只能干着急。”
柳姨娘貌美的脸上生出几分慈爱,温秀莲则是一脸娇羞的微微捂住了脸,似是对这个话题很不好意思。
沈清晏拉着温秀莲的手,又端详她好一会,这才笑道,“柳姨娘何必忧心,秀莲这容貌可是与您十成十的像,这么个俊俏人,定能找个好人家。”
温秀莲身材纤细高挑,一双桃花眼更是美的勾人心魂,正是男子最喜爱的妩媚模样。温家的几个女儿里面,温秀莲算是容貌最为出众的一个了。
可柳姨娘听了这话,非但没有高兴,反倒又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秀莲美貌,我才忧心。倒也不瞒着郡主,我自己是个为人妾室的,能知道这伏低做小的不好受,所以一心只想让秀莲当个正头娘子,哪怕男方身份低些也是无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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