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现在乡下，很少有种麻的人家了，我家也不例外，没有再种麻。只是在离家不远的一处荒丘上，有一块不到十平方米的地，母亲说，那里有一个麻蔸子，是我家以前种麻的地方。

张强勇

现在乡下，很少有种麻的人家了，我家也不例外，没有再种麻。只是在离家不远的一处荒丘上，有一块不到十平方米的地，母亲说，那里有一个麻蔸子，是我家以前种麻的地方。

每年三月，麻蔸会自然生长出麻苗来。小时候，母亲念叨“麻一寸人好困，麻一尺人好吃”的话。其实也是，三四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了，人确实是好困还好吃。

八月，麻叶枯黄，麻花结籽，乡下双抢结束，农事相对闲淡。乡亲们各自拿了竹条，找到自家麻蔸，打麻叶，砍麻秆，挑麻担，刮麻皮，晒麻线，搓麻绳，纺麻纱，织麻布。乡村里的麻事可热闹了。

老家门前有一口小水塘，母亲会将麻秆放到水塘里，没有水塘的邻居也会将捆好的麻秆放入我家的小水塘，各自做好记号。用大石头压住麻秆；或是用一根长竹竿抵住水塘的两头，将麻秆一齐压入水中。母亲说这是“沤麻”，就是将麻秆沉入水塘，浸泡三五天，等到麻皮和麻秆自然松落。母亲说这是给麻发酵，提高麻皮的纯度，增强麻皮的韧力。只有经过这样的工序，麻皮才结实有韧劲。

从水塘里捞出来的麻，味道难闻，整个村子都发出沤麻的气味，是那种既馊又臭的味道。麻皮与麻秆已经脱落，松松散散。力气大的男子合手拿起一把麻秆，用力地甩三五下，麻皮与麻秆自动分离，麻皮顺势脱落。又将麻皮捋顺，一把一把地扎好，到清水里刷洗干净，放置到竹竿上。母亲说这是起麻分麻。

分了麻皮，接着就是刮麻。将晾晒在竹竿上的麻皮取下来，拿刮刀，一根根地刮。母亲说，麻皮不能混搭，头是头，尾是尾，那样才好刮，将麻皮表层的膜刮去。刮了麻膜的麻就是麻纱了，母亲将麻纱洗净，又是一根一根地晒在竹竿上。到了晚上，母亲拿了一片旧瓦放在右膝盖上，将一根一根的细麻纱在瓦片上搓成麻线。宋朝范成大《四时田园杂兴》有“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的诗句，写的就是农人白天耕田，夜晚搓麻线的情景。而更早的《诗经·豳风·七月》记载着“八月载绩，载玄载黄”的事儿，就是八月纺麻，将麻布染成玄色、黄色的农事。麻事在中国农村有着几千年的历史。

现在，塑料绳、编织袋取代了麻绳、麻线和麻袋。母亲做的布鞋，也不再是用麻线扎成的布鞋底，而是换成了塑料鞋底。村里种麻的人家少了，麻地改种了其他农作物，有的由着麻蔸自生自灭。

我家的麻地，二十年了，母亲没去打理，没有给麻蔸松土、施肥。可年年三月麻会长，八月，母亲去收麻刮麻，搓成麻线，以备时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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