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便利店的冷柜吐着白蒙蒙的冷气,我攥着手机的手被冰得发疼。屏幕上的转账记录刺得人眼睛发酸——这个月给小棠转了三次钱,最后一笔是她要换最新款美容仪的九千八。
便利店的冷柜吐着白蒙蒙的冷气,我攥着手机的手被冰得发疼。屏幕上的转账记录刺得人眼睛发酸——这个月给小棠转了三次钱,最后一笔是她要换最新款美容仪的九千八。
收银员扫码时,我余光瞥见墙上的监控屏。穿米色针织衫的姑娘踮脚够顶层的养乐多,栗色发梢扫过旁边男人手背。那是小棠的开衫,上周刚在万象城买的,她试穿时转着圈问我:“像不像裹着团云?”
监控角度偏,男人侧脸被货架挡住,可那双手我再熟悉不过——左手小指有块淡粉色的疤,像片褪色的樱花,是去年陈默帮我搬摄影器材时被三脚架砸的。
“哐当”一声,养乐多掉在地上。陈默弯腰去捡,小棠也蹲下去,两人额头“咚”地撞在一起。她笑出了声,指尖却像藤蔓似的缠住他手腕,和从前她缠我手腕的姿势分毫不差——那时她总说,这样就不怕我走丢。
手机在掌心震动,“今晚不回家吃饭啦~和圆圆约了做美甲~”还配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包。我盯着监控里两人提着塑料袋往外走,袋子里的养乐多晃得哗啦响——和上周她说“加班”时,玄关放的那个袋子,连绑绳的结都系得一样。
捏着冰可乐的手开始发抖。三个月前陈默来面试,小棠穿着我送的燕麦色针织裙,偷偷在桌下踢我小腿:“这小伙子长得像你大二时的证件照,你可得看紧点。”
他紧张得把简历拿倒了,烫金的“广告设计专业”在我眼前倒着晃。小棠憋着笑用脚尖碰我皮鞋跟:“招吧,怪可爱的。”后来他成了我助理,偶尔去小棠的花店送材料——她半年前辞了幼儿园老师的工作,说要开“会讲故事的花店”。
上个月在摄影棚住了半个月,某天凌晨两点回出租屋。玄关摆着小棠的毛绒拖鞋,床头灯却没留。摸黑去厨房找水,洗碗池里泡着两个马克杯:蓝条纹是我的,另一个印着星巴克樱花限定款,杯壁上还沾着没冲干净的咖啡渍——陈默上周刚在茶水间炫耀,说全公司就他抢到了这款。
那时我没往心里去,只当是小棠热心。现在想起,她从前最烦我带同事回家,说“客厅像男澡堂子”,有次我带副导演回来改分镜,她抱着枕头窝在卧室生了半宿闷气。
便利店的门被风撞开,几个中学生打闹着挤进来。我摸出手机翻相册,找到小棠上个月发的“花店日常”——她蹲在地上包洋桔梗,身后木质货架的反光里,露出半截藏蓝衬衫——和监控里那男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我按下通话键,手机贴着耳朵。“嘟——嘟——”第五声刚响,她接了,背景里是美甲店的吵嚷:“怎么啦宝贝?”
“你现在在哪?”
“不是说了和圆圆在美时美刻吗?”她笑,“查岗啊?”
“美时美刻在万达三楼。”我盯着窗外的路牌,“可我在你常去的便利店,看见你刚和陈默买了养乐多。”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我听见指甲打磨机“滋”地停了,她的呼吸声近了些,带着慌乱:“阿远,你听我解释......”
“回家说吧。”我挂了电话,把没开封的可乐塞回冷柜。风掀起门帘,货架上的纸巾盒哗啦作响,像极了七年前的秋天。那时我们在大学后门的打印店兼职,小棠给我递打印纸时,风掀起她的刘海,露出额角的小痣。她眨着眼睛说:“等攒够钱,我要开家花店,不卖破打印纸。”
出租屋的门虚掩着。推开门,小棠坐在飘窗上,陈默站在她身侧。茶几上摆着两排养乐多,红的绿的,是她最爱的低糖款——我从前总嫌甜,她却能喝到舌头染成粉红色。
“我们上周领了证。”小棠垂着眼睛,没涂甲油的指甲泛着青白,“本来想等你项目结束再说......”
陈默喉结动了动,手指抠着沙发缝:“哥,对不起......”他藏蓝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那道淡粉色的疤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我扯了扯领带,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墙角的绿萝是去年她从花市淘的,当时说“这盆草没出息,就知道往下长”,现在藤蔓垂到地板,叶片上沾着灰,倒像在替谁低头认错。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你记不记得三月初?”小棠捏着养乐多吸管,指节发白,“我发烧到39度,给你发消息说难受,你回‘忙着呢,自己叫外卖’。是陈默下了班买了白粥来,陪我去医院打点滴,在急诊室守了我一夜。”
我想起来了。那天项目组拍珠宝广告,灯光师临时请假,我盯着模特脖子上的钻石,怕拍不出火彩。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又震,我看都没看就按了静音——后来她发消息说烧退了,我回了个“好”,连句“多喝热水”都没说。
“后来我发现,”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记得我对芒果过敏,会在我痛经时煮红糖姜茶,甚至知道我挑洋桔梗要挑第三层花瓣——因为外层会蔫,里层没开。这些,你有多久没做过了?”
我想起上个月她生日,我订了法餐厅却记错时间,赶到时牛排已经冷透,黑椒汁凝在盘边像块结痂。她当时笑着说“没关系”,我还夸她懂事,现在想来,她眼里的光大概就是那天灭的。
陈默突然开口:“哥,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是真的......”
“够了。”我打断他,转身去卧室收拾行李。衣柜里挂着小棠的真丝睡裙,是去年巴黎出差时买的,标签还没拆——她总说“等结婚那天穿”。抽屉最底层的戒指盒还在,卡地亚的钻戒在绒布里闪着光,我准备等项目结束就单膝跪地。
“你要去哪?”小棠跟进来,眼泪砸在我叠好的衬衫上,晕开一片水痕,“对不起阿远,我真的......”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拉上行李箱拉链,金属齿发出刺耳的响,“这两年我总觉得,赚够钱就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可我忘了,你想要的从来不是花店,是有人陪你包花时,帮你擦掉鼻尖的花粉;不是美容仪,是有人在你敷面膜时,给你剥颗葡萄。”
玄关的镜子上还贴着拍立得,是前几年贴的:我们在海边举着冰淇淋,在迪士尼坐过山车,在打印店吃泡面——后来我嫌乱,一张张撕了,说“影响看时间”。现在镜子里映出三个人的影子,小棠的发顶刚到我下巴,和七年前一样。
我拖着箱子出门时,陈默追上来要帮忙。我摇头:“不用了,以后花店搬花泥、换水桶,你多搭把手。”他眼眶发红,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机场安检时,手机震了。是小棠发来的照片——便利店监控截图,她和陈默蹲在地上捡养乐多,头顶的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根交缠的芦苇。配文是:“其实上周就想告诉你,只是没勇气。”
我盯着照片里小棠的笑,和七年前在打印店时一模一样——那时风掀起她的刘海,露出额角的小痣,她说“等攒够钱,要开家花店,不卖破打印纸”。原来不是她变了,是我太久没认真看她笑了。
飞机爬升时,我望着窗外的云。广播说米兰有小雨,春天该是湿漉漉的。不知道小棠的花店,今年春天会卖什么花?或许是洋桔梗,她从前说那花像星星,落进花瓶里就不会掉下来。
落地时手机弹出陈默的消息:“哥,花店营业执照下来了,名字是‘星落’。”
我盯着屏幕,突然想起两年前的深夜。她窝在我怀里翻花谱,摇着我胳膊:“帮我想个名字嘛~”我盯着电脑改方案,随口说:“星落怎么样?你说花像星星,落进瓶子里就不会掉下来。”她眼睛亮得像灯,在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就叫星落!”
原来有些东西,我从来都记得。只是后来太忙,忙到忘了怎么把记得的事,变成落在实处的温暖。
现在的问题是,我用七年时间,把爱人养成了别人的星光。那要多久,才能学会在没有她的夜空下,重新看见星星?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