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引用本文:石志红, 高丽, 王广东, 等. 雷暴哮喘及其引发的思考[J]. 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 2025, 48(1): 14-17. DOI: 10.3760/cma.j.cn112147-20240909-00535.
通信作者：孙德俊，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 国家卫生健康委慢阻肺诊治重点实验室
引用本文:石志红, 高丽, 王广东, 等. 雷暴哮喘及其引发的思考[J]. 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 2025, 48(1): 14-17. DOI: 10.3760/cma.j.cn112147-20240909-00535.
摘要
雷暴哮喘是极端天气下发生的支气管哮喘（简称哮喘）急性发作的暴发，患者可因重度哮喘发作及医疗资源挤兑而危及生命。近年来，全球变暖、温室效应、碳排放增加导致过敏原浓度上升，哮喘等过敏性疾病发病率升高；同时，气候变化致雷暴事件频现，其危害日益显著。因此，亟需研究防控机制，建立跨部门协作，实时监测极端天气和过敏原浓度；搭建预警平台，联动医疗救治和疾控部门，实现信息共享与调度，最大限度预防雷暴哮喘并降低患者死亡风险。
随着全球气候变化，我们面临的环境挑战日益严峻，这其中包括支气管哮喘（简称哮喘）及其他过敏性疾病的发病率显著升高。2022年，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第六次评估报告证实，气候变化对呼吸系统健康构成直接威胁，特别是导致哮喘发病率增加［ 1 ］ 。这种影响主要体现在空气污染、花粉等过敏原增加、极端天气事件频发。例如，随着全球温室气体的增加和地表温度升高，花粉负荷增大、花粉季节持续时间显著增长，增加了哮喘的发生率和急性发作率。这种由环境变化直接触发的健康问题在雷暴哮喘现象中表现得尤为明显。雷暴哮喘是一种在雷暴天气中或紧随其后出现的群体性哮喘急性发作或加重的现象。自1983年7月英国伯明翰首次报道后［ 2 ］ ，全球共报道了近30起雷暴哮喘事件，导致超过7 000例患者住院，其中18例患者死亡。我国先后记录了3起雷暴哮喘，分别发生在2018年9月陕西省榆林市［ 3 ］ 、2022年9月宁夏回族自治区［ 4 ］ 、2023年9月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 5 ］ 。雷暴哮喘因其突发性、群发性及可导致危及生命的哮喘发作，越来越引起公众的关注。在历次雷暴哮喘中，影响最大的是2016年澳大利亚墨尔本雷暴哮喘［ 6 ］ ，此次事件正值当地春季，黑麦草花粉浓度达到年度峰值。在雷暴期间，湿气和强电场作用促使花粉吸水爆裂，生成大量微小的致敏颗粒。这些颗粒在下沉气流的作用下扩散至空气中，显著提高了吸入性过敏原的浓度，导致近万人紧急就医，并造成10例患者死亡。同样，2018年榆林、2022年宁夏、2023年呼和浩特的雷暴哮喘均发生在秋季蒿草花粉活跃时期，类似的气象条件加剧了花粉破裂和微粒传播，为雷暴哮喘的暴发创造了有利条件。目前人们对雷暴哮喘的认知仍然有限，在雷暴哮喘的发生机制、预警机制、有效防控措施等方面依然存在很多盲区。正确认识雷暴哮喘，对预防其发生、有效控制及降低敏感人群死亡风险，具有重要的价值。
一、雷暴哮喘概述
1. 雷暴哮喘的机制：尽管雷暴天气在很多地区并不罕见，但只有在特定条件下，雷暴才会引发哮喘大规模暴发。研究发现雷暴诱发哮喘发作的可能机制主要包括以下三个关键环节［ 7 , 8 , 9 ］ ：①几乎所有的雷暴哮喘均发生在花粉高峰季节［ 10 ］ 。例如2016年墨尔本雷暴期间，牧草花粉浓度达102粒/m³，已超过100粒/m³的“极高”标准，对敏感人群造成严重风险［ 11 ］ 。②出现极端天气事件，即雷暴。雷暴天气时，空气湿度增加，真菌茁壮成长，导致空气中的真菌孢子增加。雷暴中心强烈的上升气流，可以聚集过敏原（包括花粉、真菌孢子等）使之浓度更高，并将不易吸入下呼吸道的过敏原颗粒卷入富含水汽的空中。通常完整的花粉颗粒直径在35~40 μm，多数可被鼻毛阻挡，无法进入下呼吸道。然而，这些较大的颗粒在渗透压及雷击的作用下破裂，生成大量直径为0.5~2.5 μm的致敏微粒，并可能带有电荷，过敏原微粒会随大风及降雨散播在人口密集地区［ 12 ］ 。有研究发现一些雷暴哮喘患者对真菌的皮肤点刺试验呈阳性，且血清中特异性IgE抗体升高，提示真菌可能在雷暴哮喘中起作用［ 13 ］ 。③具有过敏性疾病基础的人群，接触及吸入大量高致敏性的过敏原微粒，导致哮喘急性发作及过敏性疾病的急性加重。由于过敏原及雷暴极端天气共同出现是雷暴哮喘的必需条件，为预防雷暴哮喘发生，进行过敏原浓度监测和雷暴天气预警则成为最重要的方法。
2. 雷暴哮喘的临床表现、诊断与鉴别诊断：雷暴哮喘的主要表现为不同程度的喘息发作，成人大多数患者为轻度［ 3 ］ ，儿童患者重度发作占比较高（可达65%）［ 14 ］ ；超过半数雷暴哮喘患者既往无哮喘病史，但多数报告有过敏性疾病史［ 15 ］ ，包括变应性鼻炎、食物过敏、药物过敏、特应性皮炎等。雷暴期间出现以突发喘息、咳嗽、气促或胸闷为表现的患者，尤其是群体发生时，需要警惕雷暴哮喘的可能；发作时双肺闻及呼气相哮鸣音有助于雷暴哮喘的诊断；部分患者可出现极度呼吸困难，表现为呼吸音减低、哮鸣音消失的“寂静胸”，需要提高警惕，及早识别和诊断重度及极重度哮喘发作。血常规嗜酸性粒细胞计数、呼出气一氧化氮、诱导痰嗜酸性粒细胞升高，支气管舒张试验阳性，胸部影像学无异常或仅有肺容积增加等，有助于诊断雷暴哮喘。雷暴哮喘需注意与其他引起喘息的疾病，如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急性加重、心源性哮喘、过敏性肺炎、社区获得性肺炎等相鉴别。
3. 雷暴哮喘的救治：雷暴哮喘的主要易感人群为具有过敏性疾病基础的人群。既往研究提示，吸入性糖皮质激素（inhaled corticosteroid，ICS）吸入不足、控制不佳的哮喘、较长时间暴露于过敏原，是雷暴哮喘需急诊或重症监护病房（intensive care unit，ICU）就诊的主要危险人群 ［ 16 ］ 。
雷暴哮喘的及早识别、诊断和分层管理，可最大程度提高医疗机构运行效率，降低死亡风险。对于哮喘急性发作的患者，监测和维持血氧饱和度至关重要。对于出现讲话断续、呼吸频率增快、辅助呼吸肌参与呼吸、心率>120次/min、血氧饱和度［ 17 ］ 。对于不伴随基础疾病及低氧血症的轻中度哮喘发作者，给予雾化或气雾剂吸入SABA、全身应用糖皮质激素，维持血氧饱和度>93%，直至喘息缓解。
雷暴哮喘发作后的治疗，应遵循中国哮喘防治指南［ 18 ］ 及全球哮喘防治创议［ 17 ］ （global initiative for asthma，GINA）建议，依据患者急性发作的表现，选择以ICS为核心的联合治疗方案，并纳入哮喘长期规范管理。4. 雷暴哮喘的预防：过敏人群需日常关注天气预报以及气象部门发布的“花粉过敏指数”。雷暴发生时，尽量减少户外活动，关好门窗，待在室内。外出时戴好口罩、帽子、防护眼镜，减少花粉暴露。有研究证实，雷暴哮喘的发生与哮喘患者既往治疗不规范，尤其是ICS使用不足有关。因此，对于哮喘人群，以ICS为基础的规范治疗是预防雷暴哮喘的关键措施二、我国3次雷暴哮喘情况
2018年9月，陕西省榆林市记录一起了儿童雷暴哮喘事件。在榆林市儿童医院收治的 56 例雷暴哮喘患儿中，超半数为首次发病（29例，51.8%），有过敏性疾病史占85.7%（48例），过敏原包括蒿（44例，78.6%）、尘螨（31例，55.4%）、霉菌（28例，50.0%）等［ 3 ］ 。2022年9月8日晚，宁夏回族自治区大范围出现雷暴天气，随后24 h内多家医院因呼吸系统症状就诊的患者较同期明显增加，共有320例最终诊断为雷暴哮喘，其中52.7%（174例）在雷暴发生后的1~4 h内就诊，有13.8%（44例）患者既往有哮喘病史，78.1%（250例）合并变应性鼻炎，遗憾的是未对患者行过敏原检测［ 4 ］ 。2023年9月1日，呼和浩特市发生了极端雷暴天气，随后哮喘人数激增。呼和浩特市第一医院收治的155例患者中，54.8%（85例）患者无哮喘病史，在接受过敏原测试的82例中的75例（91.5%）对蒿草花粉过敏［ 5 ］ 。值得注意的是，这3起事件均发生在我国北方秋季蒿草花粉活跃时期。我国过敏性疾病患者众多［ 19 ］ ，患病率（40%）高于恶性肿瘤（36%）、高血压（23%）等。其中，变应性鼻炎的患病率从2005年的11.1%上升至2011年的17.6%，20岁以上哮喘患病率达4.2%［ 20 ］ 。同时，我国幅员辽阔，各地环境气候迥异，过敏性疾病的地区患病率存在一定差异；北方地区受花粉传播影响，过敏性疾病季节性明显；南方地区潮湿多雨，适合螨虫、真菌生存，使之成为南方主要的过敏原。我国雷暴高发区域主要集中在南方，年均雷暴日数在70 d以上，而北方地区雷暴频次较低，年均雷暴日数不足30 d，夏季是雷暴的高发期。我们注意到国内记录的雷暴哮喘均在9月花粉浓度较高的北方地区，对雷暴高发的南方地区尚缺乏相关的记录。三、雷暴哮喘的公共卫生策略
1. 建立雷暴哮喘防控的常态化及预警机制：雷暴哮喘的发生是外因与内因联合作用的结果。外在因素中的过敏原（主要是花粉）浓度增加、极端天气事件是雷暴哮喘发生的必备条件。因此迫切需要建立跨部门联合协作机制，以预防雷暴哮喘为目标，联合气象预报、医疗管理、公共卫生、交通运输等部门，建立对过敏原浓度及极端天气事件有效动态监测及实时预警平台；联动新闻媒体及医疗机构，对大众进行健康教育，提高全民健康素养；医疗机构加强对危险人群的识别和规范管理，最终形成防控雷暴哮喘的常态化机制，及预测雷暴哮喘发生的预警机制（ 图1 ）。
图1 建立雷暴哮喘防控常态化及预警机制示意图
2. 有效应对雷暴哮喘，提高雷暴哮喘应急处置能力：雷暴哮喘的救治过程中，激增的患者可导致医疗挤兑，尤其是呼救系统、院前救护系统的应急处置不足、管理部门与医院之间的信息沟通不畅、医院间、医院内信息不畅通等问题突出，凸显了信息互通及调度平台缺乏的问题。因此有必要建立更有效的院前救护与医疗机构信息共享和调配平台，实现合理分层、分流机制，有助于医疗资源的充分利用；同时医疗管理部门和医疗机构提前制定应急救治流程，并对各级医务人员进行哮喘急救的理论及技能培训；对雷暴哮喘预警，充足的医务人员和急救设备、药品的储备、及时有效的分层救治及信息发布，更有助于降低事件造成的医疗挤兑，最大限度控制及避免哮喘死亡。
总之，对雷暴哮喘发病机制和影响因素的认识，揭示了进一步加强过敏性疾病，尤其是哮喘的识别、诊断和长期规范管理的紧迫性；为预防雷暴哮喘的发生及降低死亡风险，迫切需要建立跨学科协作机制，以医疗管理为核心，联合气象、疾控等部门，搭建实时极端天气、过敏原浓度监测和预警，以及医疗信息共享、调配平台，实现雷暴哮喘常态化防控及预警、应急救治一体化系统，有效防控和降低雷暴哮喘的危害。
参考文献（略）
来源：呼吸科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