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对不住你。咱们结婚刚五年多,如今眼看着就要留你独自一人了。我年纪大,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很对不住你。你身子弱还总生病,我又没留下什么财物,你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眼下又赶上文化大革命,谁能来管你的事儿呢?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清朝最后一位皇帝溥仪患上了肾癌,在生命即将结束之际,他特别想吸上一支烟。
可医生不让。
生命垂危之时,1959年也获特赦出狱的抗日名将杜聿明前来探望他,溥仪在喃喃低语中对杜聿明说道:
“许久没碰香烟了,我想抽,帮我点燃一根吧!”
这一时间是1967年10月,处于文革的起始阶段。
命运与人生做出了离奇的安排,抗日名将和末代皇帝以这般形式作别,杜聿明眼含泪水,给溥仪点燃了最后一支烟。
溥仪心中有诸多难以割舍之事,临终之际,他向妻子李淑贤倾诉道:
我对不住你。咱们结婚刚五年多,如今眼看着就要留你独自一人了。我年纪大,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很对不住你。你身子弱还总生病,我又没留下什么财物,你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眼下又赶上文化大革命,谁能来管你的事儿呢?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如同满清倒数第三位君主同治以及倒数第二位君主光绪一般,溥仪同样膝下无子。既无子嗣,又失江山,在1945年至1959年这十四年的牢狱改造时光里,他逐渐学会了坦然处之。不过,对于他的最后一任妻子,他投入了真挚的情感。
他放不下。
1908年,当他进入宫中继承皇帝之位时,实际年龄尚不足三岁。
那一年的11月,处于弥留状态的慈禧艰难支撑着,下旨将自己亲妹妹叶赫纳拉氏和醇亲王奕譞的孙子、当时仅有2岁9个月大的溥仪接入宫中继承皇位,此即满清以及中国的末代皇帝宣统。
载沣身为叶赫纳拉氏之子、光绪皇帝胞弟,承袭了醇亲王的爵位,他正是溥仪的生父。
不到三岁的溥仪被军机大臣接去入宫时,大哭不止,拼命抗拒。
自幼照料溥仪成长的庶祖母刘佳氏听闻溥仪即将被选入宫中,深知皇宫宛如深海般复杂的刘佳氏瞬间晕了过去。在家族里,光绪皇帝被慈禧囚禁多年,几乎与被废无异,如今孙儿溥仪又被选为继承人,刘佳氏明白,这并非家族之福。
溥仪尚年幼,并不明白事理,但在即将离开醇亲王府时,他也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后来,这位末代皇帝于回忆录里提及此事时说道:
奶妈见我凄惨,掏出奶汁喂我,这才让我停止了哭闹。这一非凡的行为给了无计可施的老爷们启示。军机大臣与我父亲(载沣)商议一番后,决定让奶妈抱着我一同前往,抵达中南海后,再交由太监抱我去见慈禧太后。
溥仪入宫后的次日,处于弥留状态的慈禧下达指令,用砒霜将她长久以来就心存不满的光绪帝毒杀,达成“我不能比你(光绪)先死”的想法后,溥仪入宫第三天,慈禧也因病情严重离世。
处理完皇帝与太后的丧葬事宜后,新皇帝需举办登基大典。在紫禁城的太和殿里,尚不足三岁的新皇帝溥仪放声大哭:
他们折腾了我好一阵子,再加上那天冷得出奇,所以等他们把我抬到太和殿,放到高大的宝座上时,我早就忍无可忍了。我父亲在宝座下面单膝侧身跪着,双手扶着我,不让我乱动,可我却边挣扎边哭喊:“我不在这儿待!我要回家!我不在这儿待!我要回家!”父亲急得满头大汗。文武百官不停地三跪九叩,我的哭喊声也越来越大。父亲只好哄我道:“别哭别哭,马上就结束了,马上就结束了!”
摄政王载沣的一番话语,引得下面的文武官员交头接耳。然而,在大清帝国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的末世里,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一丝不祥的征兆。“怎能讲‘快要结束了’呢?‘说要回家’究竟是何意?”
在登基大典上的啼哭叫嚷,很快便化作了现实。在辛亥革命的疾风骤雨中,1912年2月12日,满清以宣统皇帝遵照光绪帝的妻子隆裕太后旨意的形式,颁布了退位诏书:
我和皇帝能够退居到安闲之地,悠然度过时光,长久享受国民给予的优厚礼遇,亲眼目睹国家大治的实现,这难道不是美事一桩吗?
2000多年帝制落下帷幕,大清帝国走向终结,一句“岂不懿欤”淡定收尾。在此之后,不少人对真正撰写这篇退位诏书的杨廷栋大为称赞。
封建帝制宣告终结,然而溥仪的人生以及时代的波折起伏,却才刚刚拉开帷幕。
不少民国早期的人在回忆北京时称,那时的北京划分为紫禁城、东交民巷以及真正意义上的北京城这三个部分。
彼时,东交民巷是洋人盘踞之所;紫禁城之中,末代皇帝溥仪仍居住于此。依据民国政府与满清皇室签订的《优待皇室条件》,溥仪继续住在紫禁城的幽深宫院。自1912年满清覆灭至1924年冯玉祥发动政变,末代皇帝会在此处度过12年的少年岁月。
清朝覆灭之际,溥仪仅有六岁。然而在紫禁城的幽深宫殿中,他依旧享有帝王的尊荣。隆裕太后为他聘请了状元陆润庠、翰林陈宝琛,还有通晓满汉两种语言的进士伊克坦等良师,教导他读书识字。尽管时代发生了巨大的变革,但他所研习的依旧是四书五经等儒家典籍,以及《庭训格言》《圣谕广训》《御批通鉴辑览》这类帝王文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却没有一个朋友。
他关系最为亲近之人,是最初跟随他进入宫中的乳母王焦氏,溥仪称其为“二嬷”。
“二嬷”出身于贫困家庭,16岁时嫁给了一位姓王的衙役。她刚生下儿子不久,丈夫便离世,从此开始守寡。无奈之下,王焦氏只能到醇亲王府做奶妈。没过多久,王焦氏的亲生孩子也因病去世。这位命运坎坷的女子将全部的真情都给予了年幼的溥仪。1908年,她随溥仪进入皇宫,一直陪伴溥仪到1917年,后来才被宫中的太妃们遣走。
然而溥仪对她思念深切,在紫禁城那空旷冷清的深宫里,唯有奶妈王焦氏是他心灵的慰藉。溥仪到伪满洲国之后,专门下令把“二嬷”接到了长春。1945年溥仪被苏联红军俘获,此后王焦氏流落到民间,于1946年在动荡乱世中离世。
不少人都察觉到了这位少年的孤寂。1919年,英国苏格兰籍军官庄士敦经李鸿章之子李经迈举荐,进宫成为溥仪的英语教师。庄士敦回忆道:
在我穿过神武门踏入紫禁城之际,我发觉自己已然从共和体制回到了久远的君主制度。
在和溥仪长时间相处之后,庄士敦发出感慨道:
在这世间,皇帝陛下仿若最为孤单的孩童,而紫禁城的宫墙堪称世上最高的壁垒。
一直以来仅研习四书五经与帝王治理天下之法的溥仪,在庄士敦的教导下,开始涉猎英文、数学、历史和地理等现代学科知识。受庄士敦的影响,他剪掉了辫子,换上了西装,戴上了近视镜,在紫禁城内骑车、打网球,还拥有了一个英文名字:Henry(亨利)。
之后,在被苏联红军俘获后,他依旧声称:
我叫Henry溥仪。
他原本就是个少年。
1917年6月,也就是民国六年,曾为前清两江总督的张勋以调解民国总统黎元洪和总理段祺瑞之间“府院之争”为借口,带领5000名辫子军进入北京,拥立当时只有11岁的溥仪复辟。溥仪第二次登上皇位,过了12天的皇帝生活后,随着张勋作战失败,这次“宣统复辟”以失败告终,张勋在德国人的庇护下逃进荷兰使馆。
曾妄图复辟的满清遗老们转眼间便如猢狲般作鸟兽散。
在浑浑噩噩之间,经帝王师陈宝琛等人教导,溥仪心中被种下了所谓“光复大清”的“宏大志愿”,而这在往后,成了纠缠他一生的梦魇。
然而,他依旧是个少年。
皇宫里的日子着实乏味,正值年少且叛逆的溥仪,时常与光绪帝的妃子、端康太妃等人起争执。1921年9月30日,端康太妃在被溥仪顶撞后勃然大怒,随后召见了溥仪的生母瓜尔佳·幼兰,还让瓜尔佳·幼兰和溥仪的祖母在永和宫大殿跪了一上午。
瓜尔佳乃武卫军创始人荣禄之女,生性高傲,咽不下这口气。当天回到醇亲王府后,她径直回到卧室,把鸦片与烧酒、金面儿混在一起,吞服自尽。
身为溥仪的生父,载沣没敢向溥仪说出瓜尔佳·幼兰的真正死因,仅告知溥仪瓜尔佳·幼兰死于“紧痰绝”。1908年溥仪入宫,十三年后他首次回到自己出生的醇亲王府,对着母亲的灵柩庄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直至多年以后,溥仪才知晓母亲的真实死因。
虽然被囚禁在深宫里,但年少的溥仪还是或多或少听闻了外面的事情,他甚至了解“新文化运动”,还阅读了胡适的文集。当时,紫禁城里刚安装好电话,他便打电话让“东兴楼饭庄”送外卖,又打电话捉弄当时有名的京剧演员杨小楼,接着模仿京剧的腔调说道:
前来之人莫不是杨小楼?
有一日,胡适忽然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开口便说:
“您就是胡博士呀?太巧啦,您猜猜我是哪位?”
胡适自然是没法猜出,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大笑,紧接着说道:
别瞎琢磨啦,我直接说,我就是宣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可我还不清楚你长啥模样。你要是有空,就到宫里来,让我瞧一瞧。
留洋归来的哥伦比亚大学哲学博士胡适,被宣统皇帝溥仪召见。
胡适同样满是好奇,在和溥仪的英文教师庄士敦取得联系并核实此事之后,胡适前往宫中拜见了溥仪。这大约是溥仪居住在紫禁城的倒数第二个年头,也就是1923年发生的事情。
于是新闻闹得满城风雨,称胡适居然进宫拜见了废帝溥仪,然而胡适十分坦然,他在报纸上发表了一篇名为《宣统与胡适》的文章:
一个人去拜访另一个人,其实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清宫中有个十七岁的少年,他的处境既孤寂又可怜。在这孤寂的状态下,他想找个勉强能算作少年的人聊聊天,这也是人之常情。怎奈中国人头脑中的帝王观念仍未彻底清除,于是这件原本充满人情味的事,到了新闻记者那里,就变成了一条令人诧异的新闻。
胡适察觉出这位年少的废帝身上的天真与孤寂,而后,胡适于日记中,以白话文创作了一首名为《有感》的诗:
无法轻易咬开、难以捶碎的果核
核儿里面的那点生机是关不住的;
百丈的宫闱高墙,千载的传统礼教
一个少年的心无法被锁住!
溥仪无疑是寂寞的。于紫禁城之中,唯有奶妈王焦氏、师傅陈宝琛以及英文老师庄士敦是他最为信任之人。自1917年奶妈王焦氏被驱逐之后,他愈发孤独。
身为一名外国人,庄士敦留意到了相关情况,随后他给李经迈写信,李经迈是举荐他任教的李鸿章之子。
我觉得有必要给您提个醒,皇帝当下所过的这种不真实的生活,对他的健康状况、身体素质、智力成长以及品德塑造均极为不利……虽说他贵为皇帝,可他本质上首先是个孩子,要是忽略了这一点,未来三四年可能会出现糟糕的结果。
溥仪极其渴望离开紫禁城,然而皇宫中的太妃、前朝旧臣以及太监们却老是跟他讲:外面乱糟糟的,全是革命党,一旦出去便会有性命之忧啊!
于是,少年时期的废帝常常登上紫禁城的城楼与假山,遥望外面的世界。他还使用皇宫中的望远镜来观测天空,试图寻觅英文教师庄士敦所说的火星。
庄士敦于致友人的信函里提及:
瞧,他的兴致不单单是在别的国家,还涵盖了其他世界。
溥仪极为信任庄士敦,后来在其回忆录中,溥仪这样记述道:
从他5岁起,陈宝琛便开始做他的老师。“原本陈宝琛是我仅有的精神支柱,然而庄士敦来了之后,我又有了另一个精神寄托。”
年少的溥仪心生向往,十分渴望前往英国留学,庄士敦还为他筹划了逃离紫禁城的方案。然而,计划泄露,溥仪的留学之梦破灭。
然而不久之后,他就不得不离开紫禁城了。
3清朝入关后的首位皇帝顺治帝福临,即位时仅有5岁;而清朝的最后三位皇帝,同治帝即位时5岁,光绪帝即位时4岁,宣统帝溥仪即位时还不到3岁。
能够这么讲,在权臣与后宫干预朝政的强大态势下,满清在入主中原之后的统治,起始于幼童,终结于幼童。而那些深陷权力与时代漩涡难以脱身的帝王们,最终也会用自身的青春与生命,为最后的帝制时代陪葬。
就此而言,自1908年溥仪进宫起,这类悲剧的种子便已种下。
在清朝覆灭12年之后,1924年10月,冯玉祥带领军队开进北京并发动了政变。彼时,北京警备总司令鹿钟麟遵照冯玉祥的指令进入紫禁城,要求溥仪务必在两小时内离开。为了吓唬溥仪,鹿钟麟装作对军警讲话:
赶紧去!告知外面的部队,先别开炮,再限定二十分钟的时间。
没办法,溥仪只好在清室优待条件修正案上签字,离开前,他交出“皇帝之宝”与“宣统之宝”两方印玺,逃到自己出生之地醇亲王府躲避灾祸。
针对此次逼宫事件,冯玉祥跟鹿钟麟讲:“于中华民国的疆域内,乃至在国都所在之处,竟仍有一个废清小朝廷留存。这既为中华民国的一大耻辱,也是中外政治阴谋家随时可利用的祸根。如今稍有见识的人,都把留辫子视作羞耻之事。让溥仪留在故宫,就如同给中华民国留了条辫子。这是何等令人蒙羞的事啊!”
1924年,18岁的溥仪离开了紫禁城。我们难以揣度,倘若溥仪始终留在紫禁城中,历史会朝着何种方向演进。然而,历史没有假设可言。这场猝不及防的变故,即将大幅改变这位在紫禁城中悠然度日的少年日后的人生轨迹。
因担忧革命党人可能对自己不利,溥仪接着从醇亲王府偷偷跑到日本公使馆,之后辗转到了天津租界,还先后住进张园和静园。
在天津生活期间,这位少年时期的废帝依旧如同在紫禁城时一般,极其盼望能前往英国留学。在和英国《伦敦每日新闻》记者凡尔农·麦克尼兹交谈时,溥仪提及他很想与英国的瓦利斯王子见面,还期望能和英国首相乔治·劳合、当时的著名演员查理·卓别林、美国总统胡佛以及当时享誉世界的德国飞行员林白尼会晤。
然而,英国驻华大使馆迅速给溥仪的英文老师庄士敦作出回应:“英王陛下政府对溥仪的朝廷毫无兴趣。”
英国记者凡尔农·麦克尼兹同样看得十分明白:“当下,他(溥仪)在全球范围内已不具备任何重要意义。看样子,他也绝无可能再度拥有显赫的时光。”
溥仪还打算东渡前往日本,然而彼时的日本外相币原声称:“要是溥仪来日本,肯定会以隆重之礼相待,不过按帝王规格接待实在有困难。”
彼时,国内由北洋政府执政,段祺瑞宣称,要是溥仪以“个人身份”前往日本或是到欧美各国游历,北洋政府“都不会加以限制”。
但溥仪没钱出国。
溥仪离开紫禁城后,因没了每年400万元的“清室优待岁费”,只能靠着售卖从紫禁城带出的珍宝,以及接受满清遗老的进贡来维持生计,甚至有时还会拖欠身边侍从的工钱。
溥仪的生父载沣,以及溥仪最为信赖的老师陈宝琛,都强烈反对溥仪东渡日本。在陈宝琛等人眼中,一旦溥仪东渡日本,就必然会舍弃帝王尊位,沦为普通百姓,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外国人“收养”溥仪。
在陈宝琛心中,他依旧苦苦追寻的,是期望与彼时的北洋政府展开谈判,使溥仪能够“复号还宫”,恢复皇帝的尊号以及原先的优待条款,待回到紫禁城之后再慢慢图谋复辟“大业”。
虽然由于经济等诸多因素被滞留在天津,但从1925年至1932年,溥仪反倒在此期间度过了他人生中最为自在的一段时光。
摆脱了紫禁城的禁锢,尽管手头十分拮据,然而溥仪却借此得到了他一直渴望的自由。
英国记者凡尔农·麦克尼兹于《被放逐的皇帝》里记述道:
溥仪身处天津,没了那高耸宫墙的遮挡,得以接触街市的热闹喧嚣,这让他觉得十分新奇。他时常独自上街,有时还会带着(皇后)婉容和(淑妃)文绣,去珠宝店、百货店、服装店和餐馆游玩。虽说变卖珍宝所得以及遗老们的进贡收入并不多,但溥仪依旧是看到喜欢的东西就大肆花钱。
溥仪竟亲自前往理发店理发,而后又到开明戏院观看梅兰芳唱戏,这一举动引得满清遗老、溥仪在天津的大管家胡嗣瑗上奏称,外界对皇上您在天津四处闲逛一事“议论中多有轻慢之意”,以至于胡嗣瑗“说着说着不禁落泪”,并要求辞职隐退。溥仪于是赏赐了一件貂皮,“以表彰其忠诚正直”,这才把胡嗣瑗挽留了下来。
然而在天津的时光并不平静,1928年8月,军阀孙殿英盗掘清朝东陵,掘开了乾隆皇帝与慈禧的陵墓。溥仪为此悲愤交加,每日于天津的住所摆放乾隆和慈禧的香案进行祭拜,还立下誓言“若不报此仇,就不配做爱新觉罗的子孙”。
因手中既无兵力又无权力,溥仪等人便把希望寄予当时北伐获胜的国民政府。然而,蒋介石将此事托付给阎锡山去查办。彼时天下战乱纷扰,且军阀们各自独断专行,此事没过多久便没了下文。先是1924年冯玉祥逼迫溥仪离开皇宫,后是1928年孙殿英盗掘东陵,这让溥仪以及满清的遗老遗少们对民国政府满怀仇恨。复辟以及借助外部势力东山再起的念头,在溥仪和满清遗老们中间变得越发强烈。
1931年8月25日,当溥仪和那些清朝遗老正忙着与日本势力相互勾结时,溥仪的“淑妃”文绣佯装出门放松心情,接着便离开了溥仪居住的天津静园,还和溥仪打起了离婚官司,这一事件在历史上被称作“妃子革命”。
“妃子”提出和“皇帝”结束婚姻关系,这桩前所未有的事情,很快在当时的整个民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因溥仪的妃子文绣将其秘密公开,溥仪存在阳痿问题且无法生育一事逐渐为人所知。
依照文绣彼时的公开表述,自1922年她嫁给溥仪,直至1931年,溥仪都未曾和她有过性行为,这使得她在结婚九年后,依旧是处女。
侍奉皇帝九年,未曾得到一次宠幸;独自拥着孤枕,哀愁的泪水暗自流淌,遭受虐待,实在难以忍受。
为尽早终结这桩皇室丑闻,在律师与中间人的斡旋下,溥仪无奈向文绣支付了55000元赡养费作为补偿。1931年10月22日,双方最终签订了离婚协议。
为挽回颜面,溥仪颁下一道“废淑妃(文绣)为庶人”的“谕旨”,此“谕旨”中称:
传谕淑妃,擅自离开行园,公然违背祖制,应撤销原封位号,废为平民,遣返母家反省过错,钦此。
文绣由此重获自由,此后,文绣于北平(北京)先后担任中小学教师,甚至在街头售卖过香烟,也在华北日报社做过校对工作。1947年,经他人介绍,文绣与当时国民党的少校军官刘振东结为连理。1953年,文绣因心肌梗塞离世,年仅44岁。
1931年,文绣离开溥仪出走还未满一个月,“九一八事变”便爆发了,没过多久,东北全部沦陷。
在日本特务土肥原贤二的牵线搭桥之下,1931年11月11日,也就是溥仪和文绣签订离婚协议后的第十九天,他秘密离开天津,潜入东北妄图复辟。溥仪抵达东北后的第二年,即1932年3月1日,在日本人的扶植下,溥仪建立了伪满洲国,还声称“受到满洲国三千万民众的殷切期盼”而担任伪满“执政”。
后来在回忆录里,溥仪表示:“(1925年)抵达天津以后,我愈发坚信,日本人会是我未来复辟的首要外部援助力量……我通过拉拢军阀、收买政客、任用幕僚等方式都没有成效后,日本人在我心中的地位就愈发关键了。”
在溥仪等人恳请以及日本人操弄下,1934年3月1日,溥仪于“新京”长春举办登基仪式,把国号由“满洲国”更改为“大满洲帝国”,还自称为“皇帝”,改年号为“康德”。
在1908年、1917年之后,这是溥仪又一次登上“皇位”,第三次“称帝”。
然而,溥仪不过是日本人的傀儡罢了。
1937年,因和“皇后”婉容关系不睦,溥仪迎娶了第三位妻子“祥贵人”谭玉龄。由于溥仪存在生理方面的问题,谭玉龄曾痛苦地向他人倾诉:“这辈子,我是没法生孩子了……”
溥仪对外宣称,谭玉龄仅是他“有名无实的妻子”,是一个“牺牲者”,是他“为了惩戒婉容,同时也为了有个必要的装点之物”。
虽然对外是这样宣称的,但溥仪对谭玉龄依旧投入了感情。1942年,谭玉龄骤然离世,对此溥仪始终怀疑是日本人下的毒手。当时日本人一直企图迫使溥仪迎娶一位日本女子为妻,可溥仪始终委婉回绝。谭玉龄去世后,溥仪一直将她的相片带在身边,还在相片背面亲手写下“我的最亲爱的玉龄”。
1940年,为摆脱日本人的掌控,溥仪暗中派人联络萨尔瓦多外交代表团成员,企图逃往萨尔瓦多。然而事与愿违,此事最终泄露,导致日本人对溥仪的防范更为严密。
然而,溥仪对复辟大清“大业”依旧抱有幻想。1942年5月,彼时已投靠日本人、担任伪“中华民国政府主席”的汪精卫前往伪满洲国访问。出于双方共同的政治利益考量,溥仪亲自会见了汪精卫。要知道,早年间在清末,汪精卫还是个“革命青年”时,还曾试图刺杀溥仪的父亲——摄政王载沣。
然而在溥仪眼中,不存在永远的敌手与忤逆之臣,世间仅有利益的差别。
在日本和德国、意大利结成“轴心国”同盟之后,溥仪对德国元首希特勒极为艳羡,他时常私下里模仿希特勒的模样与动作。有一回,溥仪特意穿上军装和马靴,还刻意把头发往额头处梳拢,接着询问在场的人说:
“我看上去像希特勒吗?”
手下纷纷阿谀道:“极为相像!当真极为相像!”
然而,日本人崩溃的速度,大大超出了溥仪的预料。对此,溥仪的五妹韫馨私下对她丈夫万嘉熙说道:
死亡即将降临,你恪守忠孝,心中毫无愧疚。我期望日本早日覆灭,也可以说期待我们走向死亡,毕竟唯有如此,我们的下一代才有望成为真正的中国人。
1945年8月6日以及8月9日,美国先后在日本广岛与长崎投下原子弹;同年8月9日,苏联百万大军分四路对驻守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发起全面进攻。在这样的形势下,同年8月11日,溥仪随关东军开始撤离,八天之后的1945年8月19日,溥仪在准备逃往日本时,于沈阳机场被苏联红军抓获。
溥仪之弟溥杰事后回忆道,当瞧见一队队端着冲锋枪的苏联红军迎面走来时,他内心极度消沉,暗自寻思“一切都完了!溥仪怕是会落得和(沙皇)尼古拉第二一样的下场,我们还得平白无故陪他送命”。
当溥仪等人被苏联红军俘获之际,“皇后”婉容先是一路奔逃,之后又折返长春。然而,婉容的家族中没有亲戚愿意接纳这位末代皇后。1946年,婉容在延吉病逝,彼时,溥仪正被苏联方面囚禁于苏联伯力战俘营。
1950年8月时,溥仪和263名伪满洲国“战犯”一道,由苏联移交给了中国政府。此后,他在辽宁抚顺战俘营接受了将近十年的思想再教育与劳动改造。
他在战俘营中的身份编号为 981。
抚顺,乃是满清开创者努尔哈赤兴起之处,最终,这里又成了关押改造满清末代皇帝的地方。
5当溥仪正处于被关押改造的阶段,自1945年起便和溥仪断了联系的溥仪第四任妻子、“福贵人”李玉琴,最终抵达了抚顺。
鉴于溥仪存在生理方面的问题,1943年李玉琴嫁给溥仪后,二人实际上并未有真正意义上的夫妻生活。最终,1957年时,年仅29岁的李玉琴坚持与溥仪办理了离婚手续,打算去寻觅“正常人的生活”。此后,李玉琴和吉林省广播电台的一名工程师结为连理,还育有一个儿子。2001年,身为最后一位末代皇妃的李玉琴在长春因病离世。
1959年12月,溥仪获特赦出狱。出狱之后,溥仪先前往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植物园报到工作。到了1964年,溥仪又被调至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担任资料专员一职,同时还出任第四届全国政协委员以及中央文史馆馆员。
在被特赦后的次年,即1960年11月26日,取得公民身份的溥仪,一本正经地穿上了仅在会见外国宾客时才穿的中山装,和同事们共同参与了社区的选举活动。当他投下选票之际,激动得泪水夺眶而出。后来,溥仪记录道:
1960年11月26日,我拿到了写着“爱新觉罗·溥仪”的那张选民证,我认为即便把我这辈子所拥有的全部珍宝汇聚起来,都比不上它珍贵。我将选票投进了那个红色票箱,就在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我和中国六亿五千万同胞一道,成为了这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主人。
1961年,曾被驱逐出紫禁城的溥仪与当年执行驱逐任务的鹿钟麟(左),还有打响武昌起义首枪的熊秉坤(右)一同合影留念,不禁感叹世事变化之无常。
1962年4月30日,在历经多番相亲之后,溥仪与在北京朝阳关厢医院任职护士的李淑贤(1925 - 1997)步入婚姻殿堂。后来,溥仪回忆道:
往昔,我压根儿不晓得友谊究竟是何物,更不明白爱情到底意味着什么。有的只是“君臣”“主权”,而无“夫妻”“朋友”。如今,我结识了朋友,拥有了真心的伴侣。1962年的五一劳动节,我和李淑贤组建了温馨的家庭,这是我有生之年头一回拥有真正的家。
溥仪对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任妻子投入了真情:那时,李淑贤偶尔会在医院值夜班,溥仪常常一整晚打好几回电话关切问候,甚至亲自搭乘电车前往朝阳门外的关厢医院探望,时而送件衣裳,时而带些吃食。
李淑贤因身体欠佳常常前往医院,鉴于此,溥仪常常凌晨四点就起身前往医院为妻子挂就诊号。对于这位以往连生活自理都一窍不通的末代皇帝而言,唯有源自内心深处的真爱,才会促使他这般奔波劳碌。
1963年夏日,北京降下一场暴雨,城市交通陷入拥堵。溥仪下班后赶忙撑起雨伞去接妻子下班,然而并未接到。在返程途中,溥仪发现一处下水道口井盖缺失,积水过深,人们根本看不到下水道口。溥仪生怕李淑贤路过时不慎掉进去,于是在瓢泼大雨中,他撑着伞,如一名站岗的警卫般笔直地守在下水道口旁,痴痴地等待妻子归来。
之后李淑贤回忆时提到,溥仪曾对她讲过这样的话:
我向来不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直至与你相逢,我才知晓世间竟有如此甜美的事物。
1966年“文革”开启之后,溥仪得到了保护,没遭受什么冲击,不过他的身体状况还是每况愈下。因癌症与尿毒症同时发作,1967年10月17日凌晨2点30分,溥仪于北京离世,终年61岁。溥仪去世时,正值动荡时期,家属仅能买到一个价值5元人民币的小骨灰盒,用它安放了这位中国末代皇帝的骨灰。
在溥仪离世28年之后,溥仪的遗孀李淑贤最终做出决定,把溥仪的骨灰迁移至清西陵北侧的华龙皇家陵园。陵园的选址位于陵园自选区的正中心,此地距离溥仪名义上的父亲、清朝倒数第二位皇帝光绪的崇陵宝顶仅有三四百米之遥。
在那个地方,溥仪只要抬起头,便能够看到光绪。
参考文献:
爱新觉罗·溥仪所著《我的前半生》,由群众出版社于2011年出版。
(英)庄士敦所著的《紫禁城的黄昏》,由上海三联书店于2020年出版发行。
王庆祥所著《名家说清史:宣统皇帝》,由故宫出版社于2016年出版发行
阎崇年所著的《清朝十二帝》,由故宫出版社于2010年出版发行。
来源:历史那些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