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七月里进入了雨季,包子小姐呆在家里百无聊赖呀,成天就是在自己那间小屋里瞎转,最让她愤愤的是,陈焕章这个家伙怎么不按点上班了?大魔王抱着一摞资料坐在一楼的大沙发那,看呀写呀,他不走了!
七月里进入了雨季,包子小姐呆在家里百无聊赖呀,成天就是在自己那间小屋里瞎转,最让她愤愤的是,陈焕章这个家伙怎么不按点上班了?大魔王抱着一摞资料坐在一楼的大沙发那,看呀写呀,他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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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陈焕章在北平有房呀,他干嘛总住在咱们家。你一个当老家儿的,就不能代表咱们家人去把他轰走啊?
包子小姐的智商不稳定,时不时的还会冒出一些傻话,所以面对她的这个问题,老奶奶林黛香听了跟没听一样,接着低头,接着做自己的活计……
我跟你说话呢,奶。
包子是个直性子人,她别人不理她。所以干脆伸出两只胖手,把林黛香的肩膀抓住,跟那儿来回来去的晃。
去去,我本来就迷昏,你还晃我。脑瓜子散黄了!
放下手里的活计,把那被三小姐的屁股压住的小衣裳料子铺展好,盘着腿的林黛香这才慢慢的抬起头。对文萃说:
我怎么轰啊?家用都是人家出的, 轰走了,咱吃谁去。再者说了,老陈也不愿意去住他北平的房子,他们那所房子不大,就是两进的四合院,他若是去了,和你姐,必得把一进院给占了。后院留给他那儿子,他儿子如今又把两个小子带来了。哦,有一个太小的放在老家,带来的两个孙子,老陈说,在假期里还得请个什么先生给他们补课。这一大帮人凑在一块,铺展的开吗?更何况你姐那样的,适合给人家做婆婆吗?哼,她比人家儿媳妇还小呢。说到这里,林黛香叹了口气,然后低下脑袋,接着做活。
这无以辩驳的理由往这一放,弄得包子小姐抓耳挠腮的,不过在嘴上她还是不服。跟那自言自语的嘟囔道:
奶,咱们怎么混的这么惨啊?连个清净日子都过不上,在自己的家里愣过出寄人篱下的感觉了。
行了行了,你别跟那瞎得吧了,姓陈的不是对你不错吗?电扇,人家也给你买了一台。你瞧,连我都得到你这屋来蹭电扇。哦,对了,还给你买了几件贵衣裳。
拉倒吧,那些衣服我根本就不想穿。
包子小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粗夏布短衣裳,高傲的说:我就爱穿苏姐给我做的,不稀罕他那些绫罗绸缎,我和我姐可不一样。我不像她那么势利眼。
势利眼挣来的钱,我也没见你少花呀!
包子小姐一听这话,心里更憋屈,她也明白了,没招。于是只好又把几句豪言壮语扔了出去,以泄私愤。可惜没人听。
哎干点什么呢。包子最近对执行任务啥的,也没有什么兴趣了。老跟着那姓陈的进进出出,丢人死了。更何况也没找到啥有用的情报呀!传到她这里呀,无外乎就是上班下班。哦,还有在什么派对上和一帮人叽叽咕咕。英语粤语广东话,整个一个一锅粥。哎,哪句我也听不懂。
看着宝贝孙女跟着垂头丧气,老奶奶决定鼓励鼓励她,林黛香转过身子拉着包子的手,又使劲眨了眨,她那双干枯的小眼,随后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
三儿,你最近进进出出,是不是经常和赫家那个使唤丫头叫小玉的见面呀,我跟你说,你留点神,别老成天跟她一块儿在街上跑,回头让老陈看见起疑心。
知道知道,我又不傻,我们都是偷偷找地方见面的,您放心吧。
说到这里,包子看了看外面的雨,好像小一些了,于是她扑腾一下,跳下床就往外走,只给奶奶扔下一句话,我出去转转。上北沙滩那买点颜料画笔。
你那颜料成天都塞嘴里吃了,这一个月买八遍了,哼,又上哪儿野去呀?哎,你可别乱跑。
知道知道我不傻,我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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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傻”,这三个字,往往是傻子常说的口头禅,所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刚出门半个钟头,包子小姐就怀疑人生了呢!
对了,出门干啥去呢?不行。还得上西单找那个匈牙利美发师算账去。我这头,你怎么给我弄的,卷儿全都不对?好像顶了一脑袋弹簧。
雨基本停了,把伞放在大布袋里,包子小姐伸手拦了辆车,张嘴一句:西单。随后咣当一下,往车后坐那儿 一靠,车子叮铃铃的就上路了……
但是当他坐着黄包车,来到西单路口的时候,突然瞧见马路边上有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那。包子赶紧让车夫靠边,自己扑通一下,从车上跳下来,紧走几步。过去一看。呀。没错。车号0324。这是老哥哥家的车呀。再一抻头,哈哈哈,冤家路窄!是五哥,是五哥。只见后面的车窗半拉着纱帘,有一个穿着灰色衬衫的年轻人正坐在那里,手里拿个什么报纸在那看。
包子一见心中狂喜,她赶紧扑上去,咣咣咣的敲车窗,嘴里大喊着:五哥, 五哥,是我是我。
司机这会儿已经发现她了,所以转过头回去看,但问题是接下来的情景不对了。只见那个后座上的青年,略略的抬起头,然后把脑袋咯吱咯吱的转了过来,看了一眼包子小姐,随后他一挥手。哎。怎么回事?不对呀,那帘子怎么拉上了?整个拉上了,纱帘一挡,五哥不看自己了,他躲到帘子后面了。
这这这,啥情况呀!咋回事啊?五哥不理自己呀?
包子使劲揉了揉小眼,琢磨了一下刚才的画面,没错啊,就是赫从之啊,我还能认错他,他化了灰,我都能瞧得出来。正当包子跟那儿发愣的时候,只听前面的车门开了,司机出来了。哎,司机人也对呀,这不是老曹吗?他儿子是小曹,在天津,他是老曹,在北平的赫府里当差。我见过呀!
可司机这会儿也毫无表情。那个家伙只是一伸手朝着文萃公事公办的来了一句:小姐,您往外靠点,我们要开走了。
啥啥啥啥,让我外靠。你你你你。你不认识我了!这这怎么回事儿?这天还是这个天吗?这地还是这个地吗?对呀,商店也在,铺子也开,怎么搞的?我掉进爱丽丝兔子洞了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景了吗?
包子彻底傻了,蒙了。咋了?我莫不是有隐身术了?甚至于变成鬼魂了。她赶紧摸了一下自己的腰身,没错啊,又粗又壮,就是我呀。难不成我这头发上的发卷一变,整个人你们就不认识了吗?
正在包子愣磕磕痴呆呆之时,呜的一下,一溜沉烟。呀,小汽车开走了,只留下她站在马路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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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不理我了。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呆呆的包子,顿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雨给浇了,虽说天上没有几个雨点儿,但包子就是感觉此刻大雨倾盆,雷电交加。唰唰的雨跟水龙头似的,把她浇了个透湿,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呀?难不成是因为那次舞会?
包子一想到这里,便伸手,夸夸的把那个问号给撅折了?
废话,还用说吗?一定是因为那个舞会。自己打扮的那么丢人现眼,出现在大魔王身边,唉!有什么可说的?活该人家不跟你玩了!呜呜呜!
其实在那种派对上,良娼之间的界限是非常模糊的,就拿那对中西的姊妹花来说,她们早就不上学了,只不过是挂着个女学生的名头,在社交场上来回走。这种人叫交际花。对,就像是日出里的陈白露,听人家说那对姊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家道中落。但是如果嫁给一个小学教员,过着只有一个老妈子,自己还得拎着筐去买菜,去排户口米的日子,住在一个小跨院里,出门腿儿着,连坐个洋车都得算计算计的日子,这样的生活不是一个上过贵族学校的女孩子,该过的。起码那对姊妹是这么想的。
但家里破产了,父亲去世了,自己又没有什么立世存身的硬本领。那怎么办呢?于是她们便在各种派对上来回招摇,仗着模样生的俊,也上过几回北洋画报,慢慢的就成了京津两地有点名气的交际花。
看着在一些活动上,被人家丽琳小姐,爱沙小姐的叫着,但实际上呢,哼,听说那个叫丽琳的,现在和他父亲当年的一个老朋友在一起,也就是和一位叔叔辈的男人住在一起。那个人也不带他回家,也不给她买宅子,只是在天津的渤海饭店里为她租了个套房,一想到这里,关文萃觉得脑瓜皮发紧。难不成五哥也觉得自己成了那样的交际花?
唉,也是啊,自己的父亲虽然还在,但身陷牢狱,家里又没什么钱了,如今听说连家用都得大魔王出,一想到这儿,包子小姐觉得特别屈辱,鼻子一酸,那眼里的泪花呀,如同喷泉一般,唰唰的往出溅!
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还是个干干净净的穷女孩。就算是落魄了,也有人愿意伸手帮忙。对。上次她避难在海淀,得了急性肺炎,不就是赫家老哥哥闻讯之后,立马赶了过去,把她送到了圣心医院吗?后来她还在赫府里养过一阵病呢。
但是那会儿,无论是五哥还是小玉,对自己都很好,也没有看不起自己。因为那会儿自己只是穷,手头没了钱,但现在呢,自己不但穷,而且还丑。
不是长得丑。是那种丑。
自从赵克明对关文萃说,她属于另一路美人儿之后,包子再也不觉得自己长得丑了。而且人家也有理论根据呀。星期六画报咱也上了,紫罗兰画报咱也上了。京津地区去年年底评12季名花的时候,十月份的月份牌不就是咱吗?
可问题是,虽说天生丽质,但品行不端呀。想想自己的丑态,跟着姐夫到处跑,穿着那么丢人现眼的衣服,又露大胸脯,又露大粗腿,身上挂着个大腊肠,脑袋顶着大鸡窝,和那些老男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还不理五哥,呜呜呜呜,我是罪有应得呀!
包子伸出小胖手在脸上来回涂抹着,可那个大喷泉根本按不住,水哗哗的往外呲。每一滴泪滴都非常大,得有一个银元那么大。落在地上砸个坑,落在脚丫子上能砸肿。
五哥,你要是能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就理解我了,我这心里有多疼,多疼,呜呜,可惜你看不见!
谁说看不见。这命运它是有个编剧的,躲在云彩后面的命运女神看到了包子小姐这副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她也无法忍受了,所以响指一打,在下一秒奇迹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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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
不远处来了个蹬三轮的,这蹬三轮的蹭蹭的照着包子小姐就撞过来了。 可文萃正忙着哭呢,俩眼占着呢。她就杵马路上,在那儿一动不动,这弄得旁边的人都喊起来了:
哎,躲躲,躲躲。那小闺女,你别站马路中间儿啊!看车。
听见路人的大喊,包子这才抬起脑袋来,泪眼蒙蒙的看了看四周。呀,真有辆三轮车就停在他旁边,这三轮怎么跑到马路中间来揽客了?包子一想是不是自己刚才来的时候坐的那辆车。刚才没给车钱呀?不对呀,我一出门就给车钱了,先给的!那他直奔着我来干嘛?正当她瞎琢磨的时候,突然蹬三轮的那个车夫,把大草帽往下拉了拉低声说道:
小姐,上车吗?
上车?上哪?哎,不对呀,这声不对呀!包子小姐是谁。老地下了,她叮铃一下就警醒起来了,赶紧眨了眨小豆眼儿,朝对面看去,只见那三轮车夫稍微用手指头尖儿捅了捅草帽檐。啊!天哪,是五哥。再揉揉眼再看!是五哥,真是五哥!
五哥,你?
嘘嘘。老五这会儿面沉似水,紧接着帽檐又落下来了,他挡住了脸,只能够看到他的嘴巴子,那嘴巴还跟那儿活动呢。
小姐,上车吧,到了地儿。您的事儿自然就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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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的声音低沉洪亮,是那种压的低低的怒吼。活像是一只被人捂着嘴的狮子。包子小姐,这会儿也聪明起来了,她感觉到这里面有点什么事了。小脑瓜子嗖嗖一转。哦,明白了,难不成五哥也入了组织。备不住啊!像霍小玉那种人都能传情报,何况是五哥呢,对,肯定肯定就这样。
此时,文萃那胳膊腿全都不归自己了。听五哥的。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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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爬到车子上,还没做好呢,只见那车夫已经三步两步走到包子小姐面前了。夸的一下,她把雨棚子给拉下来了,按说这会儿虽说有雨,但是非常小,路上好多人都不打伞了,就算是拉雨棚子,拉到一半也就行了,用不着拉到底,但老五不这么安排,他要把三小姐完全藏起来。藏好包子之后,老五跑到自己的工位上车,他拙劣的爬上了三轮,哎呀,这车还有点生。记得上学的时候,登过几天三轮车。那是给学校送什么考试的卷子,有人懒得走道,于是在校园里搁了一辆三轮,老五负责蹬车。
不过好久都没碰了,一上手也不是那么轻松。还不大协调,老五像个马戏团的熊,吭哧吭哧的使劲摇摆着身子,总算是把车给蹬起来了。就这样穿街过巷带拐弯,走到哪都一溜烟儿,老五不由分说,把车蹬的嗖嗖的。没一会儿就从西单一直蹬到了宣武门,一个很偏僻的胡同里口。
到了胡同口,老五一踩刹车,他下来了,看了看周围没人走上去,把棚子稍微推了推,小声对文萃说:跟我来。
坐在车里的文萃这会儿正紧紧的抱着自己的那个小包,对,就是霍小玉给她做的那个包,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的蜷缩在后座上, 她恨不得把自己迅速收缩成一个弹球,然后咕噜咕噜的滚到路边去,这样才能不引人注意。对。一定要小心谨慎安全活动,千万不能把化妆接头的五哥给现了。
在上级的指令之下,包子小姐下了车,然后和老五一前一后假装谁也不认识谁,他们走啊走啊,走到了胡同里,一扇漆黑的小门前,老五摸兜一掏钥匙,哗啦哗啦的把那扇门上的锁打开了,随后他又机警的看了看左右嗯,都没人,他一歪脖说:
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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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小姐还跟那抱着包站着呢,一听这话,赶紧上了台阶,三步两步,扑腾扑腾,哎哟。这户人家的门口怎么这么不平啊,院儿里也是一头高一头低。低的那面。积了好多水。高的那边,总算是能见到旱地了,几个砖头扔在了院中,看那意思是为了踩水过桥。
包子一见这情景直皱眉,就她那小短腿,就这么几块砖,哎呀,迈一下还行。两下,这第三下,她身子一摘歪,差点掉进水里。
可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把文萃给拢住了,紧接着另一双大手也出动了。一个公主抱呀,圆圆的包子两脚离地了,那个穿着灰色粗布号坎,戴着草帽的三轮车夫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一股暖流,一下子把包子那个小小的身子全都给烘干了,她顿时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像做梦一样,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暑假。太罗曼蒂克了。
腾腾腾,老五一直把包子抱到了正屋的门前,好在这地儿地势高,还是块干燥的大陆。
放下手里的包子,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大陆上。
直到这时。老五才摘下草帽,呵呵的露出他那招牌式的,憨憨微笑,他得意的抓着脑袋对关文萃说:
没想到吧,三儿。这个接头方式安全吧!我想出来的。嘿。咱灵机一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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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安全,真安全。
包子小姐此时已经跟三轮车夫坐在炕头上了,没办法。乱世枭雄英豪儿女,他们的交往就不可能按照常理出牌了,就这条件。老五一进门就搬着炉子往外走,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他打算给文萃烧点水。
你怎么有这的房子?这是哪啊?
包子小姐一直觉得自己在老五面前应当是个革命老前辈,但很显然这会儿她也蒙圈了,望着不慌不忙在外边院子墙根儿那烧水的老五,包子不由得发出了这个疑问,但是很快她又觉得后悔了,是不是这个问题不符合纪律呀?不过老五却满不在乎。他把炉子升上,把水做上,回过头来笑呵呵的说:
这是丁小叶家,记得吗?连城。我那同学,后来他改去念医学院了,他已经结婚了,他媳妇是个护士,冬天里,给你打针的那个。
哦哦,我想起来了,那,那他们家你怎么随便进呀?
嗨,我们都是瓷器。
老五说到这里,有点舔胸叠肚的意思。
前一阵他们家房漏了,我听连城无意间叨叨了一句,我就对他说,你把钥匙给我,我让人给你修房铺油毡,这不钥匙还在我手里呢!
说到这儿,包子转过神来了,还真是。墙上有一张上了色的照片,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看那意思,女的带着花,穿个红旗袍,男的穿了身西装,这就是结婚照了。再看看周围,白漆的小柜子,乳黄色的三个硬木箱子,瞧那木料还不错,花脸黄梨花,精工细作。估计这就是来自于一个落魄家族,否则像这种破四合院里,不应当出现这种大块花梨木做的衣箱,再看这个桌子,怎么瞧,怎么像医院里的。
按理说如今的时髦房子应当放个软床,可实际上这床,就是硬木床,只不过木板上面垫了层棕垫,相当于假席梦思,至于床上的床单被罩,一律都是布的,但也干干净净的绣着补花。一看就是老北京平民人家的装扮。嗯,这是个新婚之家呀!
其实同样是这间房子,霍小玉也来过,不过在那个穷人家出身的小兔子的眼里,这房子可爱极了。当然她没赶上下雨,是直挺挺走过来的,那会儿院里还有花草呢,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要修房,所以好多材料堆在院里,那些花草都让老五叫人给先搬走了。
在霍小玉的眼中,这是一个可爱的新婚小巢,但是在包子小姐眼里,嗯,就有点环境欠奉了。不过好在桌上床上,都干干净净的,于是她也就不挑眼了!
五哥,我想你呀。
热茶上来了,老五早从玻璃柜里拿了一个小铁片盘子,里面放了几块牛轧糖,这是丁小叶他们用来待客的,此时他把这些都摆在了包子小姐面前,然后,伸出手来安慰这位小妹妹。到了这会儿,包子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哭了!
我想你,我想你们,我想你们大伙,五哥,你知道吗?我现在可苦了,我这日子过的装神弄鬼的,连个家都没有了。呜呜呜。我家让大魔王给占了,他害得我四处跑!
知道,我知道三儿,你太不容易了。
老五用自己的大手把包子的小肉手覆盖住了。随后他也湿了眼眶,那天二哥都跟我说了,你可把赫家给救了,我怎么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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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到晚,从大到小,缠缠绵绵,淅淅沥沥。外面的雨还在下,但是依然无法阻拦这一天,成为美好的一天。
接完头之后。回到家里,往炕上一躺,老五觉得特别痛快,哎呀,他都佩服起自己了:
赫从之,你怎么这么聪明呢?大庭广众之下不便接头,这样会让三儿不安全,你呢!钻进小胡同,特地叫了一辆三轮车,把车夫那么一扣,把钱那么一给,穿上他的号坎。急急火火蹬出去,再去找小包子。呵呵呵,连接头地点都安排好了,那叫什么来着?安全屋是吧?哎呀,本事,本事人呀。
与此同时,三小姐也躺在炕上美呢,她这会儿刚刚洗完了澡,浑身铺满了痱子粉,翘起一只脚在昏黄的灯光下,她也觉得自己怎么那么高明呢。
她心情畅快。看着自己那五个脚豆,都觉得长得都非常顺眼了,圆圆的,肉肉的。
“水妞水妞,先出犄角后出头。你爹你妈,给你买的羊肉火烧,羊肉头儿。”
美美的文萃跟那哼哼起了幼时的儿歌。她甚至于憧憬起未来的生活了。
就这样吧,挺好的,自己的那个热恋的劲儿已经憋回去了。现在看五哥就是个大哥哥了。但愿他能够和小玉幸福的过一辈子。而自己呢,要去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用画笔做武器,去完成自己这有意义的一生。做一辈子女孩。与此同时我还有家人,还被好朋友惦记着,呵护着,嗯,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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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不同的是有的人要穷尽一生去追求,而有的人现在就住在巅峰。
这会儿,在天津英租界那幢灰白色的连体小洋房里,年轻的小姑娘莱西正坐在柚木小书桌边,拉开抽屉,取出一支派克金笔。她打开笔帽看了看,这是最新款的钢笔,大少爷从美国带来的,笔胆是橡胶的,可以把墨水吸上来,然后直接书写。哎呀,真高级。不像以前的笔,还得蘸一蘸,难怪这东西要十块大洋呢。
如今,在莱西的身边充满了许多可爱的玩意儿,书桌边的那个五斗橱上,一只小猫趴在那里。这小白猫团是三天前才来倒这个家,但是已经很习惯了,这会儿它正躺在那,呼呼大睡呢。还时不时的伸伸爪子?好像是在做梦。
它淘了一上午的气,这会儿终于老实了。莱西此时坐在书桌边,轻轻地打开了抽屉。翻翻找找。小抽屉里有许多琐碎的小东西,个个都很可爱。这是她从各种专门招待女学生的铺子里精心选来的。
比如说这个。银色的豆蔻小盒子里装着一个印章,写完信之后可以扣上。还有,一个小小的木方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槽,固定着一瓶墨水,那墨水是紫罗兰色的,写出来的字就像是开在墙角的鸢尾花。
还有这个,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竹绷子,可以用来绣手绢。最可爱的是这个雪绒花的镇纸。一个大大玻璃球,把它倒过来再倒过去,你就看吧,淅淅沥沥的雪花从天而降,尖尖的红房子里住着个小姑娘,四周全是小松树,圣诞的花环,挂在他的小窗下。
莱西想着,要是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她就把那些玫瑰花藤子全都用绿色的毡子包裹起来,然后在前面摆上一排瘦高的小松树,再做一个大大的圣诞花环,挂在门上,下面坠个铃铛,这样,承树回来的时候,哗愣愣,铃铛就响起莱了。
手边那个粉缎面的小本子,是小主妇的账本。她的每一笔花销都记在账上,比如说买了套瓷器,是那种喝茶用的瓷器,镶着金丝的边儿,还有。她买了一架小小的梵额灵,正在跟着老师学拉琴,以前她是会拉胡琴的,但这种叫小提琴的西洋乐器,是第一次碰。那声音刚拉出来,吱吱呀的。承树总笑话她,说像个木匠,但现在那声音规整了,流畅了,慢慢的,来袭觉得自己还可以拉的更好。
哦,此时摆在桌上的,是一张报名表。参加第十二届维多利亚花会展,她要给自己报个名。那位从南京来的太太见识的可真多呀。听说她很快就要成为这条街上的太太团领袖了,嗯,既然她拉自己去参加花卉展,那自己就去试试吧。莱西在学着做一个小主妇,现在她对外宣称自己是赫太太。每每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小姑娘的语气都有点发虚,语速很快,似乎有些小小的做贼。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还是想冒这个险,本来是想同大少爷说的。但是身边的,黄大娘提醒她,这种事别跟大少爷讲,他每天那么忙,哪有功夫听你这些琐碎,再者说你往外露头露脸的,也不知道他乐意不乐意呢。你就悄悄的登上,然后直接去参加就得了。不就交个照片吗?又不是让你去抛头露面。
听那个南京太太说,这比赛是不需要公开演讲的,就是比比谁家的庭院布置的好。自己真想去呀!
于是小小的莱西抿着嘴笑了,她坐正了身子,拿起笔在那一笔一划的填起来,最后还在姓名那一栏里郑重的填下了四个字:赫王美茹!
着那张淡蓝的纸,看着那些紫罗兰色的字,想着未来马上就要举行的庭院花卉大赛,再抬头看看自己这幢美丽的如童话一般的房子……
呀!这一切不会是个梦吧?如果是个梦,那就让它永远也别醒来。
莱西甜甜的笑了。
她抬头看了看小桌上立着那张照片,那个俊朗的西装男人。侧影之中带着一种严肃,又带着那么一点任性。他怎么老不笑啊?承树又孤单又落寞的站在夕阳里。莱西一看到这张照片,就忍不住,把它拿在手里,总想摸上一摸。她就喜欢大少爷那种略带着疏冷的关爱。
实际上他是很喜欢我的,我知道!呵呵。
莱西在那里小声嘟囔着。好像此刻她也化身成了一件小东西,比如说一块香橡皮,或者是那支花铅笔,她住在大抽屉里。对着自己的小伙伴,墨水瓶,银镜框和花镇纸,讲述着秘密的心事。
她从心里最隐秘的小皱褶中,绽放出了一丝的微笑,就像是盛开在墙角的小雏菊。
外面的天光半阴半暗,小姑娘的花瓣脸,被映在那银质的玻璃相框上。她们就这样团圆了,一个甜甜的微笑对着一个固执的不笑。是的。也许这个团圆并不大圆满,因为中间隔着一块冷冷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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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大少爷回来的挺晚,在外面吃过饭了,好像还喝了酒。他醉了。晃晃悠悠的都走不稳了,最近这段时间他总喝酒,不知是跟谁。
莱西一见赶紧服侍他上楼,稍微洗了洗,便打发他睡了。卧室的门也关上了,楼下的莲花大灯,随着男主人的休息也被关上了。
整个小楼都是安静的,只有一只小猫,还在闹。就是莱西刚养的那个雪白的绒球小猫,它还没有学会下台阶,此时绒球正在小心的一步一步从三楼往下走,不剪指甲的小爪子尖儿,落在柚木地板上,那细小的声音呀,想来也会被命运女神听到吧。在这乱世里,它也是个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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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黄龄的屋子还亮着灯。
灯下,有人拿着那张莱西填写的报名表,左看右看。随后,拨起了电话号码。
这电话简而易概,就是一句:
那张报名表她已经填了。对方听了,也没说什么,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夸的一下,他把电话挂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有的人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
无论是打电话的,还是接电话的,那脸上都有一丝难受的表情。如果坐在云端的那个命运之神,看到他们这副表情,心里也该有一丝怜悯吧。毕竟这只是个17岁的小姑娘啊,她又做错了什么呀。
少年销魂明月夜,绿珠愁断翠云楼。
来源:宁宁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