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叫王秀芳,今年六十一岁,退休前是国营纺织厂的一名女工。从车间到退休,整整干了三十五年,手上的茧子厚得能卡住细线。我和陈国柱已经结婚三十八年,经历了大集体、分田到户、下岗潮,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也算平顺。
推手
夜深人静,老陈从被窝里探出手,轻轻推开我搭在他胸口的手。
"秀芳,我想去北京一趟。"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大冬天的去北京干啥?外头冷得跟刀子似的。"我翻了个身,顺手拉高被角,想把冷气挡在外头。
"我想去看看林月娥。"他的语气很平静,却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名字如同一块石头,猛地砸在我平静的生活湖面上。林月娥,我只在老陈偶尔失神时听过的名字,他十八岁时的初恋。
我坐起身,拧开床头的老式台灯。昏黄的灯光下,老陈的脸上写满了犹豫和期待。
"你别闹了,都什么年纪了,还惦记这些。"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叫王秀芳,今年六十一岁,退休前是国营纺织厂的一名女工。从车间到退休,整整干了三十五年,手上的茧子厚得能卡住细线。我和陈国柱已经结婚三十八年,经历了大集体、分田到户、下岗潮,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也算平顺。
儿子陈国强早已成家立业,在市里一家机械厂当工程师,比他爹有出息。如今就我们两个老人相依为命,守着这套单位分的六十多平米的老房子,听着楼下广播喇叭早晚准点响起的音乐声,日子过得简单又踏实。
"国柱,你说句实在话,林月娥到底怎么了?"我问。
老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她得了癌症,晚期。昨天她侄女打电话来,说她想见我最后一面。"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我认识老陈这么多年,见他掉过几次泪。一次是咱儿子高考考上大学那天,一次是他爹去世那年,还有一次是厂里下岗他捧着遣散费回来的晚上。
"你们这么多年没联系,怎么她侄女会有咱家电话?"我追问道,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电线杆上的广播喇叭偶尔发出的杂音。我想起那年春节,老陈喝了两盅二锅头,靠在我肩上说起他和林月娥的往事。那是文革后期,他们是同一个知青点的知青,在黑土地上相爱,却因各种原因未能在一起。老陈回城后,组织上就把我们介绍到了一起。
老陈起身,打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那是他放工作证和结婚证的地方。他掏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泛黄信封。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那些纹路像是黑土地上的沟壑。
"我们这些年一直有信来往,每年都会互相问候。"他低声说,双手微微发抖。
我接过信封,里面是一沓发黄的信件,还有一张1981年的火车票,从北京到我们这个东北小城。那是我和老陈结婚第二年,国强刚刚出生那会儿,那张票却从未使用过。
"她当年要来找你?"我声音有些发抖,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张硬纸片。
"是的,但我劝她不要来。"老陈叹了口气,"当时你刚生了国强,月子里身子弱,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我把信件一封封摊开,字迹工整,像是教师的笔迹。信中多是家长里短,偶尔提及当年在知青点的日子。最近的一封信是去年冬天的,信中说她退休后独居,身体每况愈下,想再看看北方的雪。
我突然想起老陈去年春天买了一副雪景照片,挂在客厅墙上。当时我还纳闷,咱们北方人天天见雪,挂这个干啥。现在想来,是为了寄给她吧。
那晚我睡不着,思绪像当年织布机上的线一样绕来绕去。身边的老陈也翻来覆去,一夜未眠。天蒙蒙亮,他就起床烧水做饭,动作比平时更为勤快。
单位大院里的喇叭响起了早间播报,邻居家的王大妈已经开始在院子里晨练,甩着胳膊数着"一二一"。我推开窗户,寒气扑面而来,院子里的老槐树上挂着层层白霜。
我看着老陈小心翼翼地收拾行李,像是准备一场重要的仪式。他把那件深蓝色的毛呢大衣从柜子最里层拿出来,那是儿子两年前送的生日礼物,他一直舍不得穿。看他动作缓慢,腰疼又犯了,却强撑着不说。
"你一个人去不行,腰疼站都站不直,我陪你去。"我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的还要平静。
老陈愣住了,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感激。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咱们一起去,但你得答应我,回来后好好吃药,别再偷偷把中药倒掉。我又不是瞎子,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故意板着脸说。
老陈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秀芳,那药太苦了。"
"人生不就是苦吗?还不是得咽下去。"我转身去厨房煮小米粥,顺便擦了擦眼角。
那天上午,我们去邮局打了长途电话,通知林月娥的侄女我们要去北京。电话那头的年轻女声充满了感激,说会在火车站接我们。
晚饭后,我和老陈去隔壁李大姐家串门,说明天要去北京看望老同学。李大姐是个热心肠,答应帮我们照看几天家里的老猫。她丈夫赵师傅给了我们一本《北京交通图》,是他去年探亲时带回来的。
"现在北京可热闹了,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比咱们这儿可气派多了。"赵师傅一边翻着地图一边说,"你们要是去天安门,记得替我看看升旗。"
回到家,我翻出压箱底的存折,取了五百块钱。这是我这些年做针线活攒下的零花钱,原本想给国强儿媳买金耳环的,现在看来有了更重要的用处。
老陈坐在沙发上,摆弄着那台老式黑白电视机,画面时不时地跳动。"明天我们坐八点的火车,到北京要十六个小时。"他说话的语气像是怕我反悔。
"知道了,我都收拾好了。"我把针线包、热水袋和几包老陈常吃的药放进旅行袋。"你把那件毛衣也带上,北京可能更冷。"
老陈看着我,眼神复杂。"秀芳,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停下手里的活计,叹了口气。"介意有啥用?都这把年纪了,还有啥放不下的。"
实际上,我心里五味杂陈。三十八年的婚姻,我自认为了解老陈的一切,却不知道他和初恋一直保持联系。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戏台上的傻角色,别人都知道剧情,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但转念一想,老陈这些年对我和国强一直很好,从没亏欠过家里。他只是把那段感情藏在心底,像冬天埋在地下的种子,不露声色地生长。
夜深了,老陈已经睡熟,发出均匀的鼾声。我起身去厨房喝水,经过客厅时看见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是去年国庆节拍的,我和老陈站在中间,儿子儿媳妇站在两旁,小孙女坐在前面的小板凳上。那是我们最骄傲的时刻,一家三代人团团圆圆。
我忽然想起当年刚结婚时,婆婆对我说的话:"闺女,过日子就像跑长跑,不在乎谁先谁后,关键是一起到终点。"当时不太明白,现在才懂得这句话的深意。
第二天一早,我们拖着老旧的行李箱,乘坐二路公共汽车去火车站。车厢里挤满了上班的人,年轻人戴着耳机听磁带,中年人低头看报纸,老人们互相闲聊。这是我们小城最普通的早晨。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一一掠过。国营百货商店前排着长队,可能又有紧俏商品到货了;理发店的师傅正在擦拭门前的玻璃;早点铺的蒸笼冒着热气,香味飘了一条街。这些是我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我的足迹。
老陈坐在我旁边,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深蓝色毛呢大衣,黑色皮鞋,头发也用清水梳得一丝不苟。他看起来比平时年轻十岁,像是回到了我们初相识的时候。
"你紧张啊?"我小声问他。
"有点。"他诚实地回答,"三十多年没见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实在不知道说啥,就说说国强,说说咱孙女,家常话最好聊。"我拍拍他的手,"别想太多。"
火车站比平时热闹,正值春运前夕,到处是拖着大包小包的人。我们提前半小时到达,检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老陈买了两个肉包子和一份咸菜,我们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简单吃了早饭。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坐火车去哪吗?"老陈突然问我。
我想了想,笑道:"去哈尔滨看冰灯,那年国强五岁,你背着他爬冰山,摔了个四脚朝天。"
老陈也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那时候多好啊,年轻,有力气,啥都不怕。"
"现在怎么了?老了反而胆子大了,敢跑北京去见初恋了。"我半开玩笑地说,心里却有些酸楚。
老陈沉默片刻,认真地说:"秀芳,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但我想告诉你,这三十八年来,我从没后悔娶你。"
我鼻子一酸,赶紧低头整理行李,掩饰自己的情绪。"行了,别肉麻了,一把年纪了说这些。"
检票的广播响起,我们跟着人流进站。硬座车厢里已经坐满了人,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两个靠窗的位置。老陈把行李放上架子,又把他的大衣脱下来给我当毯子盖。
"你穿着吧,别着凉了。"我推辞道。
"我不冷,你盖着。"他坚持道,"你怕冷,以前织毛衣都是先给自己织。"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记得这种小事。当年为了省钱,我常常自己买毛线织毛衣,先给自己织,再给他和国强织。他很少提这些事,我以为他不在意。
火车缓缓启动,窗外的站台渐渐远去。我和老陈坐在窗边,看着熟悉的城市风景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中。车厢里有人打开收音机,播放着流行歌曲,有人打开饭盒,香味弥漫开来。
老陈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水煮鸡蛋和两个灌肉的火烧。"趁热吃吧,晚上就没这么好的了。"
我接过食物,心里一暖。这是老陈的习惯,每次出门都准备充足的干粮,生怕我饿着。吃着他准备的食物,我忽然觉得这趟旅程没那么难熬了。
列车穿过辽阔的平原,窗外的景色从城市变成了农村,再变成连绵起伏的山脉。我和老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说到儿子最近的工作,说到孙女上幼儿园的趣事,说到院子里那棵老梨树今年开了很多花。
下午,老陈从包里拿出一本《读者》,是邻居家借的。他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了起来。我靠在座椅上打盹,列车的节奏摇晃着我的思绪,让我回到了过去。
我想起了和老陈相识的那一年。那时我二十二岁,在纺织厂当学徒,老陈二十五岁,刚从知青点回城,分配到机械厂当钳工。我们是通过他姐姐介绍认识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工人文化宫的舞会上。
老陈当时很腼腆,不太会跳舞,但他很有耐心地学。我们跳了一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踩了我好几脚,却一直微笑着道歉。那时我就觉得,这个男人虽然不够英俊,但很踏实,是个过日子的人。
半年后我们领了结婚证,办了简单的婚礼。婚后的日子并不轻松,住在单位分的一间小平房里,家具简陋,生活拮据。老陈工资比我高一点,但大部分都上交给了他父母,养活一大家子人。我每个月留一点钱,偷偷存起来,为的是将来能买台缝纫机,在家接点零活做。
国强出生那年,我休完产假就回厂里上班,婆婆帮忙带孩子。每天下班我就急匆匆往家赶,生怕孩子饿着哭着。老陈常常加班到很晚,有时回来看到我和孩子已经睡熟,就在外面的小板凳上坐一会儿,抽完一支烟才轻手轻脚地进门。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柴米油盐酱醋茶,白了头发,皱了皮肤,磨平了年轻时的棱角,也沉淀了彼此的感情。
"秀芳,秀芳。"老陈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快到北京了,收拾一下吧。"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灯光像星星一样闪烁。我整理好行李,跟着老陈下了火车。北京站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人流如潮,广播里不停地播报着各种信息。
站台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朝我们挥手。她穿着一件红色羽绒服,个子不高,但很精神。"陈叔叔,您好,我是小云,月娥阿姨的侄女。"
老陈点点头,局促地问道:"月娥她...还好吗?"
小云的表情有些凝重:"阿姨这两天状态还可以,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接到您。咱们先去医院吧,阿姨一直在等您。"
我们跟着小云上了一辆出租车。车窗外,北京的夜景流光溢彩,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与我们小城的宁静截然不同。老陈紧张地搓着手,时不时地看向窗外,好像在找寻什么熟悉的景象。
"北京变化太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他小声对我说。
"是啊,三十多年了,咱们小城都变了样,何况是首都。"我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的颤抖。
医院是一座现代化的大楼,即使在夜晚也灯火通明。小云带我们乘电梯直达五楼,走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一间单人病房前。
"阿姨,他们来了。"小云轻轻推开门,示意我们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声响。一个瘦弱的女人躺在病床上,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她转过头,看到老陈时,眼睛一亮。
"国柱,你真的来了。"她的声音很虚弱,却充满了喜悦。
老陈站在床边,眼眶湿润:"月娥,好久不见。"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小云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王阿姨,我们去外面坐一会儿吧,让他们聊聊。"
我点点头,跟她走出病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小云给我倒了杯热水,我们默默地坐着,谁也没说话。
过了大约半小时,老陈从病房里出来,示意我进去。我深吸一口气,走进病房。林月娥看到我,微微一笑:"你就是秀芳吧,国柱常在信里提起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她伸出瘦弱的手,握住我的:"谢谢你让他来看我,也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他。"
"应该的,他是我丈夫。"我回握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
"国柱是个好人,但他有时候太要强,不肯说出自己的苦处。他腰不好,一定要按时吃药,别让他熬夜,还有..."她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突然明白,她不仅仅是想见老陈最后一面,还想把她对他的关心和牵挂都交给我。这份感情跨越了三十多年,却没有丝毫的占有和索取,只有纯粹的祝福。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我认真地说,心里的芥蒂不知不觉间消融了。
老陈站在一旁,默默地听我们交谈,眼神复杂而深情。这一刻,我感到我们三个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联结,像是命运把我们编织在了同一张网中,互相推动,互相支持。
林月娥住院的这几天,我和老陈每天都去看她。她的状况时好时坏,但精神比刚来时好多了。老陈给她讲我们小城的变化,讲国强的成长,讲我们的生活点滴。我则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给她梳头,陪她晒太阳。
有一天下午,林月娥睡着了,我和老陈坐在病房外的休息区。老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秀芳,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我抬头看他,他眼神闪烁,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什么事?"我问。
"当年月娥想来找我的时候,我本来答应了。但后来你怀了国强,我就给她写信说不要来了。她很理解,还寄了一条婴儿毛毯给国强。那条蓝色的小毯子,记得吗?"
我愣住了。那条蓝色毛毯是国强小时候最喜欢的,一直以为是老陈姐姐送的。原来,它来自一个我从未谋面的女人,一个爱过我丈夫的女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
"我怕你多想。"老陈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已经决定和你好好过日子,不想让过去的事情影响我们。"
我沉默了片刻,想起那条毛毯柔软的触感,想起国强抱着它酣睡的样子。"她是个好人。"最后我只说出这句话。
第五天早上,林月娥的病情突然恶化。我们赶到医院时,她已经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小云在外面急得直哭,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老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我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她会好起来的。"虽然我自己也不太相信这句话。
下午,医生允许我们进去看她最后一面。林月娥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身上连着各种管子。老陈握住她的手,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奇迹般地,林月娥睁开了眼睛,看到老陈,嘴角微微上扬。她用尽全力挤出几个字:"谢谢...你们...来...看我..."
老陈泪流满面,握紧她的手:"月娥,你要坚强,你会好起来的。"
林月娥轻轻摇头,示意小云从床头柜拿出一个小盒子。"给...你们...的..."她艰难地说。
小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玉镯,质地温润,雕刻精美。
"这是阿姨的传家宝,她说要送给您和陈叔叔,作为感谢。"小云解释道。
我和老陈都愣住了。林月娥看着我们,眼中满是祝福和不舍。她微微点头,像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天晚上,林月娥安详地离开了。她走得很平静,仿佛只是进入了一场长眠。我们帮着小云处理了后事,参加了简单的告别仪式。仪式上,老陈读了一首诗,是他和林月娥年轻时最喜欢的《致橡树》。
回程的列车上,老陈沉默寡言,望着窗外发呆。我知道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悲伤,也给了他足够的空间。直到列车快到站了,他才开口:"秀芳,谢谢你陪我完成这趟旅程。"
"咱们是夫妻,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说。
"不,不是所有妻子都能做到你这样。"他认真地看着我,"这些年,是你一直在推着我往前走,给我力量。没有你,我可能早就被生活打垮了。"
我笑了笑:"你也是我的推手啊。人这一辈子,不就是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吗?"
老陈点点头,握住我的手:"回去后,我想带你去趟海边,就咱们两个人。"
"好啊,等天暖和了就去。"我答应道,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火车缓缓驶入站台,窗外是熟悉的家乡景色。我们拖着行李,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我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老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夕阳:"人生就像这夕阳,美丽而短暂。"
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别想那么多,日子还长着呢。"
回到家,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只是多了些尘土。老猫在门口迎接我们,亲昵地蹭着我们的腿。我打开窗户通风,老陈去厨房烧水。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却又有些不同。
那晚,老陈从行李里拿出那对玉镯,郑重地交给我:"你戴一个,一个给国强媳妇。这是月娥的心意,也是我的心意。"
我接过玉镯,试着戴在手腕上,刚好合适。玉石温润的触感让我想起林月娥临终前的笑容,那么平静,那么释然。
"她是个好人。"我又说了一遍,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老陈点点头:"是啊,她是个好人。所以我更感谢命运,让我遇到了两个好人。"
我们相视一笑,不需要更多的言语。窗外,月光洒在老槐树上,树影婆娑,如同我们共同走过的岁月,平凡却珍贵。
从那以后,老陈的腰似乎好了很多,也开始按时吃药。每天早晨,他都会去小区的空地上打太极拳,还和邻居们组建了一个老年健身队。我则继续做我的针线活,偶尔去老年大学学唱歌。
有时候,当我们坐在阳台上喝茶,看着远处的日落时,我会想起林月娥。她像是我们婚姻中的第三个人,不是破坏者,而是一个默默的祝福者。她的存在,让我更加珍惜和老陈共同的日子。
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站会遇见谁,又会失去谁。重要的是,有人愿意做你的推手,在你犹豫不前时给你一把力,推着你走向更广阔的天地。而我和老陈,就是彼此一生的推手,静水流深,相濡以沫。
来源:于林间轻舞的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