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胡威，字伯武，一名貔。淮南寿春人也。父质，以忠清著称，少与乡人蒋济、朱绩俱知名于江淮间，仕魏至征东将军、荆州刺史。威早厉志尚。质之为荆州也，威自京都定省，家贫，无车马僮仆，自驱驴单行。每至客舍，躬放驴，取樵炊爨，食毕，复随侣进道。既至，见父，停厩中十余日。告归
［唐］房玄龄等
胡威，字伯武，一名貔。淮南寿春人也。父质，以忠清著称，少与乡人蒋济、朱绩俱知名于江淮间，仕魏至征东将军、荆州刺史。威早厉志尚。质之为荆州也，威自京都定省，家贫，无车马僮仆，自驱驴单行。每至客舍，躬放驴，取樵炊爨，食毕，复随侣进道。既至，见父，停厩中十余日。告归，父赐绢一匹为装。威曰：“大人清高，不审于何得此绢？”质曰：“是吾俸禄之余，以为汝粮耳。”威受之，辞归。
质帐下都督先威未发，请假还家，阴资装于百余里，要威为伴，每事佐助。行数百里，威疑而诱问之，既知，乃取所赐绢与都督，谢而遣之。
后因他信以白质，质杖都督一百，除吏名。其父子清慎如此。于是名誉著闻。拜侍御史，历南乡侯、安丰太守，迁徐州刺史。勤于政术，风化大行。
后入朝，武帝语及平生，因叹其父清，谓威曰：“卿孰与父清？”对曰：“臣不如也。”帝曰：“卿父以何胜耶？”对曰：“臣父清恐人知，臣清恐人不知，是臣不及远也。”帝以威言直而婉，谦而顺。累迁监豫州诸军事、右将军、豫州刺史，入为尚书，加奉车都尉。
威尝谏时政之宽，帝曰：“尚书郎以下，吾无所假借。”威曰：“臣之所陈，岂在丞郎令史，正谓如臣等辈，始可以肃化明法耳。”拜前将军、监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以功封平春侯。太康元年，卒于位，追赠使持节、都督青州诸军事、镇东将军，余如故，谥曰烈。子奕嗣。
（原文据中华书局1974年版《晋书》）
译 文
胡威，字伯武，又名胡貔。淮南寿春人（今安徽省寿县）。他的父亲胡质，以忠诚清廉著称，年轻时与同乡蒋济、朱绩在江淮一带名声远扬，在魏国做官做到征东将军、荆州刺史的高位。胡威很早就有磨砺自己品格操守的志向。胡质在担任荆州刺史的时候，胡威从京都去探望他，因为家中贫困，没有车马和僮仆，就自己赶着驴子上路。每次到了客栈，他都亲自去喂驴，找来柴草自己做饭，吃完饭以后，又跟随旅伴上路。到达荆州后，胡威拜见父亲，在马棚中停留了十多天。胡威告辞回家时，父亲送给他一匹绢作为路上的行装。胡威说：“父亲您一向清廉，是从哪里得到这匹绢的呢？”胡质说：“这是我俸禄的结余，把它给你作为路上的盘缠罢了。”胡威接受了绢，告辞回家。
胡质帐下的都督在胡威出发前就请假回家，暗中在一百多里外准备了路上所需的物资，拦住胡威要和他做伴，在一路上事事都帮助他。走了几百里路后，胡威产生了怀疑，就诱导着问他，知道实情后，胡威就拿出父亲赐的绢给了都督，向他道谢后让他离开了。
后来胡威通过其他信使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胡质，胡质打了都督一百杖，革去了他的官职。他们父子二人就是如此清廉谨慎。从此他们的名声广泛传播。胡威被授予侍御史的官职，历任南乡侯、安丰太守，后升任徐州刺史。他在政务治理上十分勤勉，当地的风俗教化得到了广泛推行。
后来胡威入朝，晋武帝谈到了他的生平情况，于是赞叹他父亲的清廉，对胡威说：“你和你父亲相比，谁更清廉呢？”胡威回答说：“我比不上父亲。”晋武帝说：“你父亲在哪些方面胜过你呢？”胡威回答说：“我父亲清廉却生怕别人知道，我清廉却生怕别人不知道，在这方面我远远比不上父亲。”晋武帝认为胡威的话既率直又委婉，既谦逊又和顺。胡威多次升迁后担任监豫州诸军事、右将军、豫州刺史，后来入朝担任尚书，加任奉车都尉。
胡威曾经进谏说当时的朝政过于宽松，晋武帝说：“尚书郎以下的官员，我是不会宽容的。”胡威说：“我所陈述的，哪里是指丞郎令史这些低级官员呢，正是像我这样的人，才可以严肃教化、申明法令啊。”胡威被授予前将军、监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的官职，因为有功被封为平春侯。太康元年（280年），胡威在任上去世，被追赠为使持节、都督青州诸军事、镇东将军，其他官职照旧，谥号为“烈”。他的儿子胡奕继承了他的爵位。
简 析
这篇传记中所载西晋时期的胡质、胡威父子为官清廉的故事，令人印象深刻，十分感人。
父子二人的清廉品格，既有血脉相承的共性，又呈现出独特的个性色彩。
相同的清廉品质在于：胡质任荆州刺史时，面对儿子长途跋涉的窘迫，仅以俸禄余资相赠，连驿站马匹都不曾动用。胡威继承这份廉洁基因，在探父途中坚持自炊自食，即使面对都督的殷勤馈赠亦不为所动。当胡质发现下属暗中行贿，当即杖责革职，这种决绝姿态与其子质问绢帛从何而来时的果敢如出一辙。
这些小事体现出父子俩都把清廉当作做人的根本，从不占公家一丝便宜，也不接受他人任何好处。
不同的处世风格在于：胡质秉持“清恐人知”的慎独境界，犹如深巷幽兰，独自散发着沁人芬芳。他将俸禄余资化作儿子路上的盘缠，不图虚名、不彰功德，展现出传统士大夫的内敛品格。而胡威则以“清恐人不知”的姿态示人，恰似雪地红梅，越是严寒越显傲骨。
面对晋武帝的诘问，胡威坦然剖析父子差异，既是对父亲的致敬，更是对廉洁精神的深刻诠释。“臣父清恐人知，臣清恐人不知”这句话犹如黄钟大吕，直击人心。并且，这种极为率直的谦逊，无论古今都显得尤为可贵。
胡质去世之后，“清慎”之名震动朝野；胡威“风化大行”更是将廉洁精神制度化。他们创造的不仅是个体典范，更为后世树立了可操作的道德范式。
胡威提出“肃化明法”的政治主张，强调不仅要管好小官员，更要在高层树立清风正气。这种把个人操守转化为治理理念的做法，让清廉从个人品德变成了社会风气。这种将私德转化为公德的智慧，使得两代人的清廉实践超越了时代局限，至今仍在叩击着为政者的心灵。
（本文摘自《领导月读》2025年5月第5期，译注：李细成）
来源：潮流探索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