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退休后回乡下老家小住，战友张平和他老伴稻花到高铁站接我。张平头发已花白，但精神头挺好，看得出身体还行。让我意外的是稻花，我说几年没见了，嫂子，你咋越活越年轻了？
文/耕田故事会
退休后回乡下老家小住，战友张平和他老伴稻花到高铁站接我。张平头发已花白，但精神头挺好，看得出身体还行。让我意外的是稻花，我说几年没见了，嫂子，你咋越活越年轻了？
41年前的稻花，还是一个不满20岁的村姑。那天下午，稻花去山上砍柴，不料在回家的路上发生意外受了点轻伤。不曾想，这次意外竟促成了一桩美好的姻缘。
那是1984年5月，我当连队文书的第二年。那天上午，我去县城国营印刷厂为连队订制信纸信封，返回时已是下午两点多了。当我乘坐的客车途经五经富公社弯道时，司机突然来个急刹车。车尚未停稳，就听有人急急说，前面出车祸，一辆军车撞人了！我起身一看，肇事者竟是战友张平！我赶紧叫司机打开车门。
我到出事现场的时候，张平刚把被撞的姑娘从路边沟里弄上来。姑娘用手捂着额头，血从她指缝里流了出来，看样子伤得不轻。张平已乱了方寸，只知埋怨姑娘不注意来往车辆就横穿公路。我说张平不说了，赶紧去医院。张平这才迷瞪过来，说，对，对，去医院，去医院，不曾想姑娘开口了。姑娘说解放军同志没事，不用去医院，回家涂点草药就行了。姑娘这一说，我和高军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这时候，客车司机和几个热心的乘客过来看姑娘的伤情，问要不要帮忙。我和张平谢过他们，先把车挪开让客车过去，和姑娘聊几句，然后就近把姑娘送陈厝村卫生室。
这个姑娘就是稻花，她是吃罢午饭上山砍柴的，砍了一大捆回来。由于那捆柴禾很沉，横着背太宽影响视线，加上出事地点是个下坡弯道，张平又第一次放单去县城拉煤，多种因素造成了：当张平下坡发现稻花，一脚制动刹住了车。可车的惯性还是挂碰到稻花背的柴火，把她带倒掉进沟里。
赤脚医生陈伯给稻花仔细作了检查，然后下结论说，就脸上有点皮外伤，无大碍，消消毒上点药几天就结疤了。张平付了药费，谢过陈伯，然后拿出20块钱对张平说，稻花姑娘，实在抱歉，让你受了惊吓又遭了罪，我俩今天身上就这些钱，你下来要换药，还需要营养，收下吧。可稻花说啥也不要，说今天出事不怪你们，你们把我送回来，还看了医生，已经很感谢了，说啥也不能收这钱。
陈伯这时笑了，说我和稻花一个村的，前因后果我都听明白了，这样吧，20块钱确实多了，解放军同志既然有这个心情，留下5块钱吧。稻花看看陈伯、看看高军，再看看我，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时我才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稻花：个头不高但身材匀称，齐耳短发利落清爽，五官普通，透着天然质朴。说话轻声细语，举手投足间，满是南方姑娘独有的纯净与真诚 。
就在我感叹和感动当地民风纯朴，人心和善，准备和高军归队时，稻花她爹梁叔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这是一个五十来岁，黑瘦结实又精明的长者。他先是看了女儿的伤情，又问了一些他需要知道的细节，然后冲我和张平说，你俩把我女儿撞了，伤好了脸上肯定会留下伤疤，将来要是嫁不出去，你俩说咋办？显然，也把我当成肇事者了。
我和张平心里的“石头”又悬了起来。因为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影不影响稻花嫁人我俩也不知道。知道的是，梁叔一来，我和张平走不成了。
陈伯一看，从专业的角度帮我俩解围，他说了一大堆，意思只有一个也很明白：稻花脸上的伤口不大，应该不会留下疤痕。可梁叔说“应该”不是一定。张平说阿爸你不能这样，这两个解放军同志够好的了，就算破了相，也没什么。梁叔还是不听。
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张平可能又迷瞪了，他竟不计后果，“擅自”表态说：梁叔，假如像你说的那样，我娶稻花！表完态，“刷刷”写下联系方式交给梁叔。梁叔接过纸条看了看说：张平，龙尾部队汽车连的，好，好，好，你俩可以走了。
归队的路上，我试图解开心中的迷团。我说张平，你也不给我商量商量或通个气就表那个态，你是在赌稻花的脸不会留疤吧？张平笑了，他说耕田，我觉得梁叔不是在讹我，如果说赌，为了女儿，他才是在赌，我能理解他。我提醒张平说，你想过没有，万一你输了呢？你难道真的要把稻花从广东娶回咱河南老家？张平又笑了。
此时，前面是一段笔直平坦的路。约三百米处，一群鸭子在横穿过公路。张平放慢车速，轻按喇叭，待那群鸭子和它后面的“司令”缓缓通过，全部消失在路边那排相思树外，他换档提速，手脚配合，动作流畅。在马达轰鸣声中，解放牌汽车吐出一屁股青烟，快速向前驶去。我自言自语道，部队的老司机，都是这样练出来的。
张平这时回答了我的问题：耕田，你知道我是没有对象的，如赌输了，我说话算数，就娶了稻花！
我大吃一惊，说，不会吧张平？你高大帅气，又是一个令人羡慕的技术兵，退伍回家啥样的媳妇娶不来？张平反问我说，你说稻花这个人怎么样？我说不错啊，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姑娘，只是不怎么漂亮。张平说，稻花勤劳、善良和正直，除此之外，他不贪财，不自私，遇事首先想到的是别人。张平接着问我：人品和美貌哪个重要？假如稻花和你过一辈子，你不觉得是福气吗？
我看看张平，冲他点了点头钦佩地说：唉呀张平，咱俩虽说同年兵还是一个大队的，以前对你了解不多，你看问题的高度和深度，让我刮目相看啊！
车轮碾过蜿蜒的省道，扬起细碎的尘土。微风从车窗灌进来，裹挟着稻草和相思花的清香，将我俩的“悄悄话”，轻轻揉进这漫山青绿里。
像陈伯说的那样，也就个把月时间，稻花的伤情就恢复如初，脸还是那张脸，没留下什么疤痕。张平开玩笑说，梁叔，这下稻花要是嫁不出去就别怪我了。
梁叔不好意思地说，张平别说了。说完解释道，我们这里女孩多男孩少，我当时真担心稻花破了相嫁不出去，或者嫁不了个好人家。张平说梁叔，稻花那么好你担心什么？梁叔说长那么丑，好什么好。稻花这时笑着说，你女儿本来好好的，都是叫你说丑了。
后来，张平就没再去稻花家了。没去，并不是说张平和稻花断了联系，反而联系更密切了，差不多每个星期，张平就会给稻花写封信。稻花收到张平的信，也会及时回信。一年后，我们部队调防到汕头，当年底张平服役期满退出现役。
张平退伍回家后，又专程到广东把稻花接到河南，俩人领证结婚，过上了小日子。
刚开始，村里说什么的人都有，总之是说好听话少、难听话多，看笑话的也大有人在。好在稻花的公婆挺喜欢儿子领回来这个“蛮子”。
慢慢地，大家发现稻花比村里那“一大把”姑娘强啊！张平主外她主内，照顾公婆，生儿育女，忙里忙外，无怨无悔。稻花言语不多，与人为善，尊长爱幼，邻里之间关系和诣。
张平退伍后，我在部队先是转了志愿兵，后来又提干，2009年转业在当地工作。
这些年，我们那批82年底入伍的83年兵，张平是我走得最近的、为数不多的战友之一。我每次回河南老家探亲，张平只要在家，一定开车去接我。火车站、高铁站、飞机场，我坐什么交通工具，他就接什么站。
……
张平开车，我坐副驾驶，稻花和我老伴坐后排。一路，我俩说着话，她俩说着话。
车驶出市区，张平冲我笑笑说，老战友啊：稻花一辈子心里装的全是别人，从里到外都是干净的，这样的人，就不会显老。
来源：耕田故事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