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相亲那天,就因为我一双粗糙的手,满是洗不掉的机油印记,姑娘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文|翎谕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那年夏末,母亲托大姑说媒,给我介绍了个爱看诗词的姑娘李秀芝。
相亲那天,就因为我一双粗糙的手,满是洗不掉的机油印记,姑娘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可谁能想到,半个月后,我去帮她家拔花生,一干就是五天。
从天不亮到日落西山,这一双黑手倒是让姑娘改变了主意。
这段姻缘,就这么在花生地里生了根。
01八三年的夏末,我还记得那天修完最后一台手扶拖拉机时,已经是太阳西斜。
抹了把额头的汗,我坐在拖拉机站门口的木凳上,望着远处金黄的麦田发呆。
那时我二十四岁,是村里拖拉机修理站的一名机修工。
“咣当”一声,我转身便看见王师傅推着一台冒黑烟的柴油机走了进来,“图强,这台机器你明天帮我看看。”
我点点头,起身走过去,蹲下来用工具检查引擎。不知不觉,满手又沾上了机油。
这是我的日常,每天和各种农机打交道,给它们把把脉、治治病,倒也乐在其中。
村里人都说我是个踏实肯干的后生,就是太专注了,整天和机器打交道,连个对象也没处。
“图强,图强!”母亲的喊声从院子外传来。
我抬起头,只见她端着一碗面条站在那里,眉头紧蹙,“你看看都几点了,还不回家吃饭?”
往常这个时候,我都是随便应付两句。可今天母亲的表情不太一样,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等我放下筷子,她欲言又止地开了口:“儿啊,你说你,都二十四了,村里比你小的都娶媳妇了,你咋一点想法都没有呢?”
我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确实我这个年纪在村里都算大的了。
可我就是觉得,只要能修好机器,能帮大伙解决困难,这日子就挺好。
“你大姑前两天来,说她认识个姑娘,在邻村,叫李秀芝。”母亲说着,脸上露出期待的神色,
“人家姑娘今年二十,模样俊俏,性格也好。听说前阵子还有供销社的小伙子去提亲,人家都没同意呢!”
我抬起头,有些诧异,在我们这农村,供销社的工作可是个美差,不少姑娘都抢着嫁呢。这李秀芝倒是挺有主见的。
“你大姑说,这姑娘爱看书,人也懂事。”母亲继续说道,“你看,要不要去相看相看?”
我没作声,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
这些年干活落下的老茧,指甲缝里洗不掉的机油印记,这样的手,人家姑娘会不会嫌弃?
“你别总低着头啊!”母亲有些着急,“你说句话啊!”
“那……就去看看吧。”我轻声应道。其实心里也没底,就怕到时候人家姑娘一看我这个样子,当场就摇头。
“大姑,你说这身衣服行不?”我站在木头箱子前,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衣裳。
平日里穿的都是干活的衣服,沾满了机油和灰尘。
好在去年过年时,母亲给我做了一身的确良衬衫,一直舍不得穿,专门留着过年穿的。
“行,这件白色的衬衫挺精神。”大姑坐在门槛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你这孩子,平时也不知道打扮打扮,整天就知道和那些机器较劲。”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衣服,我走到院子里的水缸边,使劲搓洗着手上的机油印记。
那黑色的印迹就跟长在肉里似的,越搓越觉得明显。
“哎呀,你看你急的,搓红了都。”大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做人要自信,你这手上的印记,那是能干的象征。
再说了,秀芝这姑娘,我打听过,人品不错,不是那种只看表面的。”
我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没底。“大姑,你跟我说说,这李秀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这丫头啊,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不光模样俊,心地也好。”大姑坐下来,慢慢地说,“她从小就爱看书,听说她屋里摆了不少书,诗啊词啊的,我也不大懂。”
听到这儿,我心里更没底了。我哪懂什么诗词,平日看的最多的就是拖拉机的使用说明书。
“你也别这么着急。”大姑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听她爹说,这姑娘虽然爱看书,但一点也不娇气。
种地、做饭、喂猪样样都行。这才是过日子的好媳妇。”
“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上午我陪你去。”大姑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记住了,见了面该说啥说啥,不用拘束。”
当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农村人相亲,讲究的就是一个实在。
可我这个人,和机器打交道还行,见了生人就不知道说啥好。
特别是这么个爱看书的姑娘,我怕自己一开口就露怯。
“罢了,顺其自然吧。”我自言自语道,“明天见了面,能说就说,不能说就算了,总不能装模作样的。”
02第二天一早,我就跟着大姑往李家走。天还蒙蒙亮,露水打湿了裤脚,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路上遇到去地里干活的村民,都笑着打招呼:“图强,这是去相亲呢?”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脸都红了。
“别紧张,”大姑看出我的局促,“你就当去修机器一样,平常心。”
我苦笑着摇摇头,要是修机器该多好。
机器坏了,拆开就知道问题在哪,该换零件换零件,该上油上油。可相亲这事,我是真没经验。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远远就看见一座青砖大院,院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个老人,正在卷旱烟。
“老李叔,我把图强带来了。”大姑上前打招呼。
“哎呀,快进来,快进来。”老人忙站起来,把烟袋往裤腰上一别,热情地招呼我们进院。
“秀芝,出来倒茶。”李叔对着里屋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从屋里走了出来。我偷偷瞄了一眼,心里一惊。
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蓝色的碎花布衣裳,虽然是普通的装扮,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书香气。
母亲说得没错,这姑娘长得确实俊俏。
“来,坐下说话。”李叔招呼我们坐下,“图强啊,我听你大姑说,你是拖拉机站的机修工?”
“是……是的。”我紧张地回答,手不自觉地搓着裤子。
“那挺好的,手艺人啊。”李叔点点头,“现在农村机械化了,你这工作很有前途。”
我刚想说点什么,李秀芝端着茶走过来。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我明显看到她微微皱了皱眉。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还留着些许机油的痕迹,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秀芝,你也坐下聊聊。”李婶从厨房出来,笑呵呵地说。
李秀芝规规矩矩地坐下,但始终低着头。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李婶开口问道:“秀芝,你问问图强,平时喜欢看些什么书?”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完了,这问题可难住我了。
“我……我平时主要看机器说明书。”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我看到李秀芝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那个……你知道李清照吗?”李秀芝突然开口问道。
我愣住了,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只好诚实地摇摇头:“不……不知道。”
“那,你平时除了修机器,还有什么爱好吗?”
“我……”我绞尽脑汁地想着,“我喜欢钻研机器,拖拉机、抽水机,只要是坏了的,我都能修。”
说到自己熟悉的领域,我的话突然多了起来,“去年我还自己改装了一台手扶拖拉机,把马力提升了不少……”
没等我说完,就发现李秀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相亲就这样不欢而散。
转眼到了花生收获的季节,那天下午,我骑着自行车去邻村送修好的水泵。
回来的路上,远远看见两个人影,走走停停的,像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走近一看,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竟然是李秀芝和她母亲。
李婶扭着脚,疼得直冒汗,李秀芝在一旁扶着,满脸着急。
“这是怎么了?”我赶紧停下车。
“图强?”李秀芝见是我,愣了一下,“我妈在花生地里扭了脚,现在走不了路。”
我二话不说,把自行车往路边一靠:“李婶,我背您回去吧。”
“使不得使不得,这多不好意思。”李婶连连摆手。
“李婶,您这样走回去只会越来越疼。”我蹲下身子,“来,我背您。”
李婶在李秀芝的劝说下,终于同意了。我背着李婶,李秀芝在旁边扶着,慢慢往村里走。
一路上,我感觉到李秀芝的目光不时落在我身上,但我始终没敢抬头看她。
“你的手……”李秀芝突然说,“怎么还是这么黑?”
“啊?”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把手藏起来,可背着人也不敢乱动,“这个,机油印子,洗不掉的。”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
到了李家门口,我把李婶轻轻放下,李婶拉着我的手,感激地说:“图强啊,真是太谢谢你了。”
“李婶,您别客气。”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您这脚得赶紧找大夫看看。对了,您家花生还没收完吧?”
“可不是,”李婶叹了口气,“家里就指望这点收成,现在我这样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要不……我来帮忙?”我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这怎么好意思?”李婶连连摆手。
“李婶,您就别推辞了。”我鼓起勇气,“反正我下午没什么活,就当还您平时照顾我的人情。”
我偷偷瞄了一眼李秀芝,发现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那目光和上次相亲时不太一样了,似乎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探究。
03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了李家的花生地。李秀芝已经在地里了,正弯着腰拔花生。
看见我来,她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真的会来。
“这片地得五天才能收完。”她直起腰,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你真要帮忙?”
我点点头,二话不说就弯下腰开始干活。农活我从小就没少干,虽然这些年主要是修机器,但这把式还是有的。
花生秧子连着根茎拔起来,抖掉泥土,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
太阳渐渐升起来,晒得人直冒汗。
我偷偷瞄了一眼李秀芝,只见她专注地干着活,动作利落,一点也不含糊。
这和相亲时文文静静的样子大不一样,倒让我觉得亲切了许多。
“你渴不渴?”李秀芝突然问道,“我去打点水来。”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碗井水过来。我用沾满泥土的手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抹了抹嘴,我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你的动作倒是挺麻利。”她看着我堆起的花生秧,语气里有几分赞许。
“小时候经常帮家里干活。”我憨憨地笑了笑,“后来去学修理,农活就少了。”
“那你为什么要学修理?”她一边干活一边问。
我想了想,说:“那时候村里就一台手扶拖拉机,经常坏。每次坏了都要去镇上找师傅,来回折腾好几天。我就想,要是能自己修该多好。”
李秀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阳光下,我看见她的脸上沾了点泥,但丝毫不影响她的俊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每天天不亮我就来地里,一直干到太阳落山。
渐渐地,我发现李秀芝不再对我爱搭不理,有时还会主动跟我说说话。
第三天中午,我们在地头吃饭。
李秀芝从篮子里拿出两个水煮蛋,递给我一个:“我娘特意给你煮的,说你干活辛苦。”
我接过鸡蛋,心里暖暖的。剥开蛋壳,我掰了一半给她:“你也吃。”
她摇摇头:“你吃吧,地里活重。”顿了顿,又说:
“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读书人就是比较了不起。但这几天我发现,能干活的人,一样让人佩服。”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洒下斑驳的影子,我第一次觉得,她比相亲那天更好看了。
天突然下起了毛毛雨。我们急着把已经拔起来的花生搬到晒谷场遮雨。
李秀芝不小心被花生秧子划破了手,我赶紧掏出随身带的止血药给她擦上。
“你随身带药?”她惊讶地问。
“修机器容易碰伤,”我解释道,“所以养成习惯了。”
她看着我的手,那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疤和永远洗不掉的机油印,
突然说:“其实,这样的手,比那些白白净净的手,更让人觉得可靠。”
第五天一早,李秀芝捧着个搪瓷缸子等在地头。我走近一看,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我煮的。”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尝尝。”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又咸又稠,正合我的口味。这几天早出晚归,她大概摸清了我的习惯。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她说着,声音里有一丝我听不懂的情绪。
我点点头,心里突然有些不舍。
这五天,从拂晓到日落,我们一起在这片花生地里忙碌,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熟悉了起来。
等干完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中午的时候,李叔来地里看我们。他站在地头,看着整整齐齐堆放的花生秧,满意地点点头。
太阳西斜的时候,我们终于把最后一垄花生拔完。看着眼前的收成,我和李秀芝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图强,你过来一下。”李叔在地头喊我。
我走过去,心里有些忐忑。李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图强啊,这几天我看在眼里。
你这个人,实在。干活不偷懒,待人有心眼。我跟你说句心里话,你这个女婿,我认下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转头看李秀芝,只见她低着头,脸红红的,嘴角却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叔,我……”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李叔笑呵呵地说,“秀芝这孩子,平时爱看书,我还担心她眼光太高。
这几天我可看明白了,她是真心认可你这个人。”
回家的路上,夕阳染红了半边天。李秀芝走在我前面,我看着她的身影,心里美滋滋的。
“你说,”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那天相亲的时候,我是不是太势利了?”
我摇摇头:“你没有。是我太粗人了,配不上你这样的知书达理。”
“别这么说。”她认真地看着我,“这五天,我算是明白了,真正的爱情不在诗词歌赋里,而在柴米油盐中。
你虽然不懂诗词,但你懂得生活,懂得付出,这比什么都强。”
我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眼眶有点湿。
那年的花生,收成格外的好,我的姻缘,也在这片花生地里,生根发芽。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你以为的不可能,在时光的打磨下,却成了最美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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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林深史见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