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的郝建军…昨晚走了!”我的通讯录,从此又少了一位战友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6-07 06:30 2

摘要:清晨的手机铃声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清脆,代晓军的声音从贵州那头传来,一句“你好,贾老兵?”的问候,裹着山间的温润水汽。我答说尚可,只是呼吸稍显滞重。他叮嘱我务必保养身体,语气里却藏着一份欲言又止的凝滞。随后,他仿佛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那个名字从心口剥离出来:“河北的

通讯录又少一位战友

贾洪国

清晨的手机铃声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清脆,代晓军的声音从贵州那头传来,一句“你好,贾老兵?”的问候,裹着山间的温润水汽。我答说尚可,只是呼吸稍显滞重。他叮嘱我务必保养身体,语气里却藏着一份欲言又止的凝滞。随后,他仿佛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那个名字从心口剥离出来:“河北的郝建军……昨晚走了。”

“走了”二字,短促而沉重,仿佛一枚石子滚落深井。我握着手机,杯中水纹无声漾开,指节却不由得微微发颤——这“走了”,是生命之路戛然断裂的空白回响。窗外薄雾弥漫,世界似乎忽然褪去了声响,只剩这二字在耳中久久回旋。

我立刻拨通了王战朝战友的微信视频,他声音苦缓,口气低沉。郝建军与他同乡,两家相隔不过数步之遥。他说,就在5月27日薄暮时分,郝建军收了窗帘摊子,与两个店员一同用饭。席间,他执箸的手突然如风中败叶般抖个不住,喃喃道:“我……怕是不行了……”话音未落,人已直直扑倒在地。家人慌乱的呼喊声中,救护车凄厉地划破黄昏,直送医院。手术后的次日,似乎还透出一线生机微光;可那光终究太弱,5月29日的夜晚,便成了他生命长夜永恒的凝固点。

生命之脆薄,总在无声处骤然迸裂。忆及前年,我北上河北专程探望他时,他体格壮实,笑声朗朗,对杯中物犹自兴致盎然。那日他兴致勃勃,亲自陪我去拜谒129师涉县纪念馆。车窗外华北平原的田畴村落缓缓掠过,他指点着窗外熟稔的风景,眉宇间充溢着老兵特有的豪情与热忱,仿佛时光从未在肩头留下多少霜痕。

郝建军还曾引我至永年弘济桥。他说,这单孔双敝肩的石拱桥,每一块石头都自远方跋涉而来,沉默地垒砌起如虹的姿态,与大名鼎鼎的赵州桥宛如孪生。赵州桥借茅以升先生生花妙笔而名动天下;弘济桥则如同隐士,在滏水之畔默然承受着更悠长的岁月与更深的寂寞——它全长48.9米,只比赵州桥略短些许。

在桥身中部栏板外侧,镌刻着“弘济桥”三字,落款“推官公家臣……”等字迹虽被时光啮咬得模糊难辨,那字里行间浑厚刚健的笔力,仍依稀传递着当年命名者深意:“其功甚弘,其利甚济”。

我们几位老西藏老兵,踏上了这苍老桥面。脚底是巨大石块被无情光阴磨平的棱角,石面因车轮碾压与人流踩踏,竟被岁月之手打磨出玉质般的光滑。郝建军手抚桥栏,掌心摩挲着石头的温凉,目光投向远方:“石头都磨成了这样,人哪能不服老呢?”桥下滏水无声流淌,仿佛也流动着那些未曾言说的军旅岁月,流过脚底,又流向永恒。我们并肩站在桥拱最高处,桥下流水无声,桥身却以近乎倔强的沉默,承托起我们沉甸甸的过往——这桥石,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界碑?

在涉县,他与郭留青、姚喜民、王战朝几位战友一道,引我进入129师纪念馆那肃穆的空间。馆内光影凝重,陈列着太行烽火里锻造的刀枪与信念。刘邓首长曾于此运筹帷幄六年之久,指挥大小战役三万多次,凝成“不怕困难,不怕牺牲,勇于担当,勇于胜利”的钢铁魂魄。将军岭上松柏苍翠,三百余位将帅的英名在此汇聚成一片精神的星群。我们缓步于历史长廊,郝建军在陈毅元帅题诗处停下脚步,目光专注地逐行扫过墙壁上的字句,仿佛要把每一个字都嚼碎咽下。他随后挺直了腰板,那姿态仿佛重新回到了年轻时光,声音低沉却带着金属般的硬度:“‘大雪压青松’,咱们高原下来的兵,骨头里就是有这种劲儿!”纪念馆里陈列的每一件褪色军衣、每一柄卷刃战刀,都无声讲述着那种超越个体生命的坚韧——这精神恰如磐石,在人心深处筑成另一座“弘济桥”,渡我们越过无数生命的湍流与险滩。

离别河北,他送我到邯郸火车站。站台上人声嘈杂,他紧握我的手,掌心粗粝而温热,目光灼灼:“你保重身体,我一定去四川看你!”汽笛长鸣,列车载我南归,车窗外他用力挥动的手臂,渐渐缩成一个坚定而渺远的点。未曾想,这挥手竟成诀别,他那句“一定去四川”的承诺,竟永远地搁浅在生命此岸,被奔流不息的时光卷走了。

郝建军在亚东风雪边关时便好酒,无奈军纪森严,只能将那份渴望深藏。退伍回乡,束缚尽去,杯中物便成了他释放的闸门。十年前脑梗突袭,他一度戒断;五年后身体刚现康复迹象,那久违的酒香便重新勾起了他的魂魄。前年我去邯郸,席间他以饮料代酒敬我,自己却一杯接一杯,最后竟将自己灌倒,伏在桌上喃喃自语,依稀还是当年连队里年轻无畏的腔调。那时他酡红的脸,尚余几分生命的火力在燃烧。

代晓军在电话里的叹息,又添了一重遗憾的阴影:“前几天他还和爱人念叨,想去贵州走走。他爱人说窗帘生意忙,等闲下来再去……哪晓得,这一‘等’,竟再也等不到了!” 这未竟的旅程,如同断弦之琴,空留一声震颤在生者的心头。

翻开手机的通讯录,目光停驻在“郝建军河北邯郸战友”几个字上。指尖轻轻拂过这熟悉的名字,它曾连接着千里之外的呼吸与心跳,如今却成了通讯录里又一个永远沉寂下去的号码——兄弟情谊犹在,人已天涯。通讯录正以无声的方式,成为生命逐渐消隐的冰冷刻度。

当年在风雪高原,我们曾以年轻的身体互为壁垒,共同对抗过自然的严酷与生存的极限。那些巡逻路上彼此搀扶的温度,宿营时挤在同一顶帐篷里抵御寒冷的依靠,是生命在最原始层面结下的盟约。郝建军那时体魄如牛,连队会餐,油汤滚烫,他竟敢兑入冷水一饮而尽,亦从未见他皱过眉头。这钢铁般的胃肠,终究未能抵挡住岁月与杯中物的双重侵蚀。念及此,一种更深重的痛楚与无奈,无声地漫过心堤。

翻看手机相册里的照片,前年邯郸弘济桥上的合影赫然在目:郝建军站在我身旁,手指着古老的桥拱,笑容如桥下当时闪光的滏河水般畅快鲜活。而此刻,这凝固的笑容与桥下早已流走的河水,都成了时光无法挽回的逝者。

我愿这微末的文字,能化作一炷心香,在无边的寂静里,为远行的战友轻轻点燃。也愿它成为一声敲响在所有幸存者耳畔的晨钟:我们这些从高原风霜里蹚过来的老兵,历经生死征途才得享今日安稳,更要彼此珍重。

生命如烛,风中易逝。保重啊,战友兄弟!愿我们都能在这静好岁月里,活得久些,再久些——为那些永远留在征途上的战友,好好看守住我们共有的温暖记忆,也看守住这用青春热血换来的、来之不易的安宁人间。

作者简介:

贾洪国:1968 年生人,西藏军旅五年,双流县报记者十年。出版有个人文学集《 一花一世界 》《 人生足迹 》 《 风兮雨兮》。近年来,主要精力用于采写《寻访战友故事集》,目前已完成了《军旅宥坐——寻访战友故事集》两册,50万字已汇编成书。因为“人在变老,军旅的记忆却永葆青春!”把文字当成爱好经营,把生活当成诗意品味,一念花开,一念云起,在时光中拈花微笑,能穿透岁月漫漫的尘埃。

来源:雪域情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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