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七月的日头像团烧红的炭，我攥着牛皮纸袋站在咖啡馆外，后背的衬衫早被汗浸透，黏糊糊贴在皮肤上。手机在裤袋里震了两下，是晓芸的消息："明子，我落公司的购房合同在你那儿不？装修公司三点前必须签。"
七月的日头像团烧红的炭，我攥着牛皮纸袋站在咖啡馆外，后背的衬衫早被汗浸透，黏糊糊贴在皮肤上。手机在裤袋里震了两下，是晓芸的消息："明子，我落公司的购房合同在你那儿不？装修公司三点前必须签。"
低头看怀里的文件袋，最上面果然压着那份合同——她今早急着出门，连拖鞋都穿反了，我送完女儿去幼儿园，顺道给她送来。小丫头刚在幼儿园门口蹭了我一脸草莓酱，现在还沾在衬衫第二颗纽扣上。
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声"叮铃"一响，我攥着文件袋的手猛地一缩，牛皮纸边角硌得虎口生疼。
靠窗的位置，穿米色连衣裙的晓芸正被个穿白衬衫的男人抱着。她的脸埋在对方肩窝，发梢扫过男人锁骨，像极了去年冬天我加班晚归，她缩在沙发里等我，往我怀里钻时说"冷"的模样。
男人侧过脸，我认出来了——陈默，晓芸高中同桌。去年同学会她提过，说他在学校后门开了家旧书店，专卖老课本和旧磁带。
"林晓芸。"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她猛地抬头，眼尾红得像被揉碎的樱桃。陈默松开手后退半步，我这才注意到他左手缠着纱布，指节泛着青灰，像被泡在冷水里太久。
"老周，不是你想的那样......"晓芸朝我走过来，指尖刚碰到我胳膊又缩回去，"陈默他......"
"我想哪样？"我把文件袋拍在桌上，牛皮纸窸窣作响，"上个月说加班，是在这儿陪他？上上周说去图书馆，是帮他整理旧书？"
晓芸的脸瞬间白了。这些天我翻她手机时看到的聊天记录，突然在眼前闪回——凌晨两点，她给陈默发："今天又和周明吵了，他根本不懂我为什么坚持要留那面老墙。"
陈默突然咳嗽两声，从口袋里摸出张诊断书推过来，边角卷着毛边，日期是三个月前，红章盖得歪歪扭扭，像被眼泪泡过："周先生，是我不好。我得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晓芸帮我整理书店的旧书，是想替我完成个心愿......"
晓芸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明子，你记得装修时那面老墙吗？你说不隔音要拆，可那是陈默他爸砌的，他爸是高中木工师傅，去年走了......"
我想起来了。装修时为那面墙吵得凶，晓芸蹲在墙根抹眼泪，说墙皮脱落的地方有她和陈默刻的"早"字——高考前他俩互相打气，说要"早"点考上大学。
"陈默说他爸走前交代该拆墙，可他舍不得......"晓芸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烫得我心口发疼，"他想把书店旧书捐给山区，可现在连搬箱子的力气都没有......"
我突然想起上周六早上，晓芸说去买菜，回来时胳膊上有道红印。我当时还抱怨"买个菜都磨叽"，原来她是帮陈默搬书去了。
"所以你们就抱一起了？"我的声音还是发紧，可心里那团火慢慢熄了，"就不能好好说话？"
晓芸吸了吸鼻子："他刚才说，最后悔的是没在他爸走前说声谢谢......我想起去年你妈住院，你在医院守了七天七夜，我连碗热粥都没给你送......"她抬头看我，眼睛肿得像两颗泡了水的葡萄，"明子，你有多久没好好看过我了？"
我愣住了。最近半年，晓芸说女儿家长会，我让她自己去；她说想去看展，我说明天要和客户谈方案；上周她生日，我记错了日子，还是女儿提醒才订了蛋糕，还是芒果味的——可她早和我说过吃芒果过敏。
陈默突然站起身，把诊断书收进包里："我先回去了，晓芸，明天我让阿杰来搬书。"他拍了拍我肩膀，"周先生，晓芸是个好女人，别等来不及了才懂。"
咖啡馆里只剩我们俩。晓芸从包里掏出个浅紫色笔记本，封皮磨得发白："这是我写的装修日记，你从来没看过。"
我翻开第一页，字迹歪歪扭扭："明子说要把厨房扩大，可我想要个放咖啡机的飘窗。他说我瞎讲究，可今天他偷偷量了飘窗尺寸，原来他都记得......"
后面夹着张照片，是装修时我们蹲在地上选瓷砖，晓芸的白裙子沾了水泥，我举着两块瓷砖冲镜头笑，她脸上还沾着点白灰，像只小花猫。
"上个月你说离婚，我没同意。"晓芸把牛皮纸袋推回来，"可今天你拿着离婚协议来，我突然觉得，可能是我错了......不该把陈默当情绪垃圾桶，可明子，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怕我们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窗外的蝉鸣突然炸响。我想起结婚时她说的话："周明，我不要大富大贵，只要你累了能和我说说，开心了能陪我逛逛。"
文件袋里的离婚协议边角被我捏得发皱，最上面那张纸角还沾着女儿的蜡笔印——是她昨天画"爸爸妈妈手拉手"时蹭上的。
晓芸的手机亮了，是女儿的视频通话。小丫头扎着歪歪扭扭的马尾，举着彩纸喊："爸爸妈妈，老师说今天作业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做手工！"
晓芸擦了擦眼睛，接起视频："宝贝等会儿，爸爸马上回家陪你做。"她抬头看我，眼睛里闪着水光，"明子，我们回家吧？"
我把离婚协议塞回包里，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风铃声又响起来，这次我听见的，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回家路上，晓芸说陈默的书店下周末要办捐书仪式，问我能不能帮忙找辆货车。我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面老墙......要不我们不拆了？刷成你喜欢的浅蓝，再挂些老照片？"
她猛地转头看我，眼眶又红了："周明，你终于想起来了。"
车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我突然懂了。婚姻里最怕的从来不是偶尔的动摇，是两个人明明站在一起，却各自活成了孤岛。
现在，我想慢慢走回去，牵起她的手。
你说，那些被我们亲手忽略的小温暖，是不是比误会更伤人？
来源：西柚文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