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消毒水的气味像细针似的往口罩里钻,我攥着B超单的手指节发白,纸角在掌心压出红痕。手术室叫号屏上"林小夏"三个红字刺得人眼睛疼——这是我第三次在这儿发愣了,电子屏的光映得地砖泛着冷白。
消毒水的气味像细针似的往口罩里钻,我攥着B超单的手指节发白,纸角在掌心压出红痕。手术室叫号屏上"林小夏"三个红字刺得人眼睛疼——这是我第三次在这儿发愣了,电子屏的光映得地砖泛着冷白。
"小夏姐?"护士举着病历本从门里探出头,我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纹里。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着风卷来熟悉的雪松香水味,陈默的白衬衫角扫过我手背,凉丝丝的。
"等等!"他喘得厉害,额角的汗把刘海黏成一绺,眼镜滑到鼻尖,活像刚从二十楼的公司冲下来。三个月前他可不是这样——那时他总系着我挑的蓝条纹领带,周末陪我逛菜市场,蹲在鱼摊前捏着鲫鱼尾巴晃:"这尾最欢实,熬汤肯定奶白。"
他伸手要碰我肚子,我本能往后退了两步。上周便利店的画面突然涌上来:他倚着货架低头,唇贴在林小满侧脸,指尖还转着她最爱的水蜜桃棒棒糖,糖纸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粉。
那是我妹妹,小我三岁的林小满。
"陈默,你不是说第二人格醒了?"我掏出手机,翻到半月前他发的微信,"那个说要杀了我和孩子的'阿默',现在怎么又舍不得了?"
他脸色瞬间白得像墙皮。交往三年,结婚两年,我太懂他的微表情——左眼皮跳两下,是撒谎前的征兆;喉结滚三次,是被戳穿的慌乱。此刻他的左眼皮正跳得厉害。
"小夏,我......"
"别解释了。"我从包里抽出那本深棕皮日记本,纸页边缘泛着旧黄,"你当我真信人格分裂?上周收拾旧物翻到这个,2019年3月12日写着:'小满今天穿鹅黄毛衣,像小时候院子里那株早开的迎春。'那会儿我们刚交往三个月。"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镜片后的眼睛晃了晃。我想起上个月那个雨夜,他掐着我脖子吼"滚远点,我爱的是小满",我缩在墙角哭到喘不上气,天亮他却红着眼圈抱我:"阿默嫉妒你有孩子,他不是故意的。"现在想来,哪是人格分裂,分明是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的戏码。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混着甜腻的奶茶香。林小满穿着我去年送的米白针织裙,发尾卷成小波浪——和我婚礼上的造型分毫不差。
"姐,你真要......"她声音发虚,目光却黏在陈默身上。我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她出租屋的发现:浴室架子上摆着陈默常用的须后水,床头柜抽屉里压着张电影票根,日期是我"发现双重人格"的前一天。
"小满,你记不记得爸妈走那年?"我盯着她泛红的眼尾,"你蹲在灵堂吃泡面,眼泪滴进碗里还说'姐,我以后只听你的'。"她睫毛颤得像被打湿的蝶,手指把裙角绞出皱。
陈默突然攥住我手腕:"小夏,我是一时糊涂!那天在便利店是她主动......"
"够了!"我甩开他,指甲在他腕上抓出五道红痕,"上个月我烧39度,你说加班,结果在小满家煮姜茶;上上个月我产检,你说项目紧急,结果陪她拍艺术照——她穿白纱的样子,和我结婚照姿势都一模一样。"
林小满突然哭出声:"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羡慕你了。你有稳定的工作,有陈默这样的老公,可我呢?在咖啡店端盘子,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你就抢?"我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高中晚自习后,我骑车载她回家,她把冻红的手塞进我羽绒服口袋;去年她生日,我用半年奖金给她买相机,她抱着我喊"姐最好";陈默第一次来家里吃饭,她躲在厨房帮我择菜,说"姐,他看你的眼神好温柔"。
"小夏,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陈默扯住我衣角,"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孩子?"我冷笑,从包里抽出一叠打印纸拍在他胸口,纸页哗啦散了几片,"这是你手机恢复的聊天记录。半个月前你和心理医生说:'王医生,我需要制造人格分裂的假象,让我老婆主动放弃孩子。'你算计得真清楚——用'危险人格'逼我堕胎,等我提离婚,你再以'受害者'身份娶小满。"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林小满冲过来要抢纸,我反手塞进她怀里:"看看吧,你爱的男人,连给你名分都要踩着我和孩子的命。"
"林小夏,准备了。"护士的声音像根细针扎进耳朵。
我最后看陈默一眼。他镜片后的眼睛通红,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曾经我觉得他戴眼镜的样子特别斯文,现在只觉得虚伪——原来三年的温柔体贴,都是为了今天的局。
"不用等了。"我对护士点头,转身时碰掉他手里的病历本。他蹲下去捡,我瞥见他后颈那道淡粉色的疤——去年冬天他为我挡摩托车留的,当时我抱着他哭,他笑着说"疤是勋章,证明我多爱你"。
现在想来,那疤倒像道讽刺的刻痕。
手术灯亮起来时,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麻药顺着血管蔓延,意识模糊前,我轻轻摸了摸还平坦的小腹。那里曾有个小生命,在我吃酸梅干呕时踢过我,在我哼《小星星》时跟着动过。
可它的爸爸,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它。
出院那天,林小满来送我。她眼睛肿得像两颗紫葡萄,手里提着保温桶:"姐,我煮了鸡汤......"
"拿走。"我靠在沙发上,盯着窗外的雨丝,"你搬出去吧,房租我帮你付三个月。"
她咬着嘴唇点头,走到门口又回头:"姐,陈默说他......"
"别说了。"我打断她,"你们要结婚也好,吵架也罢,和我没关系了。"
她走后,我翻出抽屉里的相册。第一张是三人合照:我和小满挤在中间,陈默站在后面搭着我们肩膀,笑出一口白牙。那时候我以为,这就是永远。
手机震动,是幼儿园李老师发来的视频。镜头里,小一班的孩子们举着手工花喊"小夏老师早日康复",朵朵的小辫子歪在一边,举着花说"老师,我妈妈说你肚子里有小宝宝,要多吃鸡蛋"。
我盯着视频里晃动的花,眼泪砸在手机屏上。原来最疼我的,从来不是口口声声说爱的人,而是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孩。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我摸出枕头下的B超单。上面那个黄豆大的小点,终究是没机会看看这个世界了。
如果当初没那么相信陈默的温柔,如果早发现小满看他时眼里的光,如果......
可生活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现在的我,每天去幼儿园教孩子们唱《小星星》,周末去菜市场买鲫鱼——只是不再买活鱼了,杀鱼摊的阿姨会帮我处理干净。偶尔路过以前常去的咖啡店,会想起小满曾说要攒钱开自己的店,可现在她的梦想,大概和陈默绑在一起了吧。
有时候深夜失眠,我会摸着肚子想:如果那个孩子还在,现在该会踢我了吧?它会像我一样喜欢吃草莓,还是像陈默一样爱喝苦咖啡?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有些错要亲自撞了南墙才懂回头。只是这面墙,撞得太疼了。
你们说,如果重来一次,我还能在更早的时候,看出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算计吗?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