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咖啡馆的空调嗡鸣着,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10:32,指节无意识绞着外套袖口——那处磨起的毛边,是去年夜市50块淘的旧衣,洗过三次早褪成灰白。
咖啡馆的空调嗡鸣着,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10:32,指节无意识绞着外套袖口——那处磨起的毛边,是去年夜市50块淘的旧衣,洗过三次早褪成灰白。
"女士,卡布奇诺续杯吗?"服务员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扫过我面前只喝了半杯的咖啡。28块,够买三斤鸡蛋了。我摇头,指甲盖蹭着杯壁烫金纹路,金属凉意顺着指腹爬上来。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陈默的消息:"小棠姐,对不住,我妈今早把降压药当糖豆吃了半瓶,刚送急诊,马上到。"
我盯着"小棠姐"三个字,喉结发紧。上回相亲那男的,听说我31岁二婚,当场甩了句"我妈说大的克夫",连杯茶钱都没留。陈默35岁头婚,工厂技术员,相亲角资料写着"踏实过日子"。介绍人王阿姨拍胸脯:"这小子孝顺,就为伺候生病的妈耽误了。"
玻璃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寒气涌进来。陈默穿件藏蓝工装外套,领口沾着白絮,像是刚从车间跑过来的。他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塑料袋,走近了才看清,里面塞着病历本和几盒药。
"实在对不住。"他坐下时,塑料袋被掌心压得发皱,指节泛着青白,"我妈阿尔茨海默三年了,最近记性越来越差......"
我望着他眼下青黑的阴影,突然想起王阿姨说的"踏实"。上一段婚姻里,前夫也说"踏实",结果婚后才发现他在赌局滚了二十万债。我掏光嫁妆和工资填窟窿,离婚时还背了六万债,催款单红章刺得人睁不开眼。
"小棠姐,喝口热水。"陈默摸出保温杯,倒了杯温水推过来,"我妈今早煮的红枣茶,昨晚非说要给相亲对象备点热乎的。"
杯壁贴着手背,温温的。我抿了口,甜得发齁,像掺了半袋糖——大概是老太太摸黑往壶里倒的,她总怕年轻人嫌不够甜。
"王阿姨说你在超市当收银员?"陈默搓着工装裤膝盖的补丁,"我妈以前最爱逛超市,总说特价鸡蛋最新鲜......"
我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该说的,总得说。上周三在收银台,催款单从扫码机下滑出来,红色"逾期未还款项:68000元"的印章,像团火烧得人眼眶发酸。
"陈默,"我放下杯子,杯底磕在木桌上发出脆响,"我不绕弯子。我二婚带六万债,你头婚,可能觉得亏。但我要128万彩礼,一次性清债,剩下的存着,婚后绝不让你多掏一分。"
咖啡馆突然静了。邻桌情侣的笑声卡了壳,服务员擦桌子的抹布悬在半空。陈默喉结动了动,工装拉链被他扯得哗啦响,最后从塑料袋里抽出本泛黄的病历。
"这是我妈的诊断书。"他翻开病历,内页夹着张银行流水单,最后一行余额:23,456.78,"三年前查出来时,我把攒了八年的28万全交了住院费。现在每月药费三千,护工费四千五,工资一万二,剩不下多少。"
他抬头看我,眼睛蒙着层雾:"上回王阿姨说你要十万彩礼,我还琢磨着借点凑凑。128万......我妈昨天翻出我小时候的照片,非说要给我备娶媳妇的红被子。她现在连我都认不全了,就记着这个。"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在超市,有个老太太攥着把青菜不肯放,嘴里念叨"给我儿子的"。保安要带她走,她突然拽住我围裙喊"闺女",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我:"给我儿媳妇的。"
陈默手机响了,是医院来电。他接完脸色骤变:"好,我马上到!"转身要走,又摸出个蓝底白花的布包塞在桌上:"我妈今早塞的,她说新媳妇第一次见面得给红包。"
布包针脚歪歪扭扭,打开是六张皱巴巴的百元钞,还有颗水果糖——和超市那个老太太给的,一模一样。
我追到门口,陈默的背影被风刮得摇晃。他工装外套后襟沾着片白,大概是母亲抓他时蹭上的药粉。
那晚我翻出压箱底的离婚证。照片里的我化着新娘妆,眼睛亮得像星子。镜子里的我,眼角爬了细纹,左眼皮还留着前夫推我撞桌角的疤。
手机震动,是陈默的消息:"小棠姐,我妈没事了。今天的事对不住,是我没说清。"
我盯着对话框,楼下超市的霓虹灯透过窗户,照在茶几上的催款单上。"逾期未还款项"六个字像团火,烧得喉咙发紧。
三天后,我去了陈默家。老小区六楼没电梯,爬得我气喘。敲门时,门里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小默,是你对象来啦?"
陈默系着蓝布围裙开了门,手里端着碗粥。老太太坐在藤椅上,白发梳得整整齐齐,见我眼睛亮起来:"闺女快坐!小默说要娶你,我今早把压箱底的银镯子找出来了......"她颤巍巍去摸茶几抽屉,陈默快步按住她手:"妈,镯子在您枕头底下呢。"
"对,对。"老太太拍着额头笑,拉我往沙发上坐,掌心暖得像那天的红枣茶,"闺女,小默实诚,就是嘴笨。你们要是成了,我给织床红被子,我年轻时候最会这个......"
陈默端着粥过来,轻声说:"我妈现在就记三件事:织红被子、给儿媳妇银镯子、等孙子叫奶奶。"他蹲在老太太脚边搅粥,"妈,这是小棠姐,尝尝她熬的粥?"
老太太舀了口,眼睛眯成缝:"甜,像我当年给小默熬的。"
我望着陈默给母亲擦嘴角的动作,突然想起前夫——我发烧39度时,他在牌桌喊"等会儿",最后是邻居送我去的医院。
临走时,老太太往我兜里塞了把糖。陈默追出来,摸出个信封:"这是我这个月奖金,一万二,你先拿去应急......"
"不用。"我按住他手,兜里的糖硌着大腿,"我之前算错了。六万债,每月还两千,三年就能还清。"
陈默愣在楼梯口,暖黄的声控灯照得他眼眶发红:"小棠姐,我......"
"叫我小棠。"我打断他,转身下楼又回头笑,"明天陪你去布店,你妈不是要织红被子吗?我知道哪家的红布最软和。"
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我摸了摸兜里的糖,甜丝丝的。催款单还在包里,却突然没那么烫了。
那晚我在日记本上写:"原来好的婚姻,不是拿张支票买断前半生的烂账,而是两个人一起,把日子过成甜的。"
现在,陈默在厨房煮红枣粥,我妈在客厅翻出她当年的红布,说要给我们缝被子。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照得茶几上的银镯子闪着光。
只是,我还是没告诉他——那六万债里,有两万是上周五他塞在我包里的。蓝布包里除了六百块红包和水果糖,还有张转账单,字迹被马克笔涂得乱七八糟,却在我拆布包时,"唰"地掉了出来。
婚姻到底是张能抵债的支票,还是两个人一起撑伞的雨?
或许只有走进去了,才知道答案。
你说,如果我现在把那两万块还给他,他会不会又偷偷塞回来?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