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数字经济与文化强国战略驱动下，我国设计教育正经历从知识传授向能力培养、从校园闭环向社会赋能的转变。相应地，各大艺术院校的毕业展也成为“嘉年华般的盛会”，成为“整个城市乃至国家艺术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1〕鉴于此，本文以山东工艺美术学院2003—2024
在数字经济与文化强国战略驱动下，我国设计教育正经历从知识传授向能力培养、从校园闭环向社会赋能的转变。相应地，各大艺术院校的毕业展也成为“嘉年华般的盛会”，成为“整个城市乃至国家艺术文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1〕鉴于此，本文以山东工艺美术学院2003—2024年毕业作品展为案例，采用历时性追踪与混合验证相结合的方法论，旨在通过毕业展览的更新演变，系统解析设计教育社会化转型的内在机制，揭示设计教育成果转化从单一展示向“文化赋能、产业孵化、服务民生”三位一体实践教学平台转型的深层逻辑，力图为设计院校打破“重学术、轻应用”的传统教育模式提供新的路径，为乡村振兴、城市更新等国家战略贡献实践智慧。纵观学校二十余年筹办毕业展的历程，可以发现在政策与实践双重驱动下，学校通过毕业展平台实现了功能定位的质变——从封闭式教学成果展示转向开放式文化赋能载体。这一转型过程中，设计教育突破了传统校园边界，构建起连接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艺术创作与社会服务的文化枢纽。通过“非遗活化”“乡村振兴”等主题模块设计，毕业展不仅成为城市文化名片，更形成了“文化IP化—技术产品化—产业生态化”的完整价值链。这种以文化价值引领、产业需求驱动、社会服务为遵循的转型路径，为设计院校参与经济发展与民生改善提供了可复制的实践范式。（图1）
图1山东工艺美术学院2004届服装设计系毕业作品展
一、从毕业成绩评定展到设计艺术博览会：一场展览的社会化角色转型
2019年，《美术观察》杂志推出“毕业展观察记”，全方位挖掘并呈现了有关艺术院校毕业展的新动向、新特点，将“走向社会的毕业展”或“走出校园、直面社会的展示方式”作为毕业展的重要亮点。〔2〕这种将毕业展作为向社会大众开放的公共文化空间的做法，拓展了各大艺术院校服务社会文化发展的路径。山东工艺美术学院早在2003年就首创“毕业设计作品展暨毕业生就业洽谈会”，将毕业设计推向社会。历经二十余年探索与实践，毕业展逐步发展为集教学成果展示、产教融合实践、社会服务于一体的综合性文化活动，成为颇具影响力与知名度的设计艺术博览会。（图2）这一转型过程是教育理念、文化价值与社会功能的系统性重构，是办学理念和人才培养目标指导下的必然选择和有效手段。在“实践教学型”办学定位指导下，学校始终将博览会作为深化教育教学改革的重要载体，坚持“为人民而设计”的核心理念，推动设计教育与社会需求深度融合。通过将企业真实需求嵌入毕业设计选题，构建“问题导向”与“社会导向”并重的教学体系，学生作品在传统文化活化、新材料应用、技术人性化等领域取得了显著突破。
图2“山东工艺美术学院2005届毕业设计作品展暨毕业生推介会”开幕式
设计艺术博览会始终以“设计·生活”为主题。初创期以“多轮展”“多会场”模式为核心，通过分阶段、分区域的展览形式，初步构建起校企联动的人才培养机制。随着实践教学体系的深化，博览会逐步突破单一展示功能，融入学科交叉与产教融合新路径，形成“毕业展+就业推介”双轨并行的特色模式。发展期以国际化与数字化转型为标志，通过增设国际交流展区、引入数字技术应用，推动展览内容与形式的创新。近年来，博览会进一步强化社会服务职能，通过线上线下融合、模块化展览方式，形成“设计服务生活、设计引领生活”的文化内核，成为山东省文创领域的重要年度活动。在这一过程中，国家“文化强国”与“数字中国”战略的推进、人工智能与元宇宙技术的爆发式发展以及消费升级与乡村振兴的市场需求，共同构成了博览会转型的外部驱动力。从毕业展到博览会实现了三重跃迁：在功能维度，从单一展览空间升级为“教学展示—产业对接—社会服务”的复合生态；在价值维度，从文化记忆的静态保存转向数字技术的动态转译；在实践维度，从校园内部的教学成果陈列扩展为城市创新生态的激活引擎。这种转型不仅回应了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的需求，更通过文化资本的价值转化，形成了“文化IP化—技术产品化—产业生态化”的完整价值链。同时，设计教育自身也面临从“技能传授”向“社会服务”转型的内在要求。传统封闭式教学难以满足产业对复合型人才的需求，而设计教育向文化生产的质变则为社会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图3）
图3山东工艺美术学院2009年设计艺术博览会暨2009届毕业生推介会开幕式
设计艺术博览会构建起连接文化传承、科技创新与产业应用的对话平台，这一转型路径为设计院校参与城市文化建构提供了可复制的实践范式：以展览平台为载体，搭建文化符号解码、数字技术转译与产业项目孵化的协同机制，将学术研究转化为社会生产力。在此过程中，博览会不仅成为济南市文旅新名片，更通过“设计解决问题”的创新模式，实现教育供给与社会需求的双向赋能，彰显设计教育的公共价值。博览会打破了教育与社会的边界，以文化资本转化驱动城市创新生态，使设计教育真正服务社会经济发展。博览会的毕业作品从静态展示转向动态IP孵化，实现了文化资源向经济价值的转化。例如，“杨家埠年画数字化”项目将动态的数字转换技术应用推广到乡间村落建设中，通过深入挖掘和创新优秀传统乡土文化，让乡村文化留得住，让乡间村落“活”起来。这种“文化符号数字化—技术产品化—产业生态化”的价值链延伸，使教育成果成为驱动社会创新的活性因子。当毕业展演变为连接传统与未来的文化接口时，其价值已升华为激活区域发展动能、重塑文化自信的创新引擎。（图4）
图4山东工艺美术学院2025设计艺术博览会开幕式
二、产教协同：产业需求驱动下目标导向的毕业设计改革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自身定位为实践教学型高等设计艺术院校，将培养具有科学精神、人文素养、艺术创新和技术能力的创新型应用设计人才作为目标，根据实践教学的需求，加强实践教学硬件建设，打造国家、区域与学校三位一体实践教学平台，不断完善“创新与实践教学体系”，专业设置衔接国家和区域战略，专业对接产业，积极推动产教融合。近年来，学校以毕业展为实践教学平台，将企业命题机制与产业需求深度嵌入毕业设计全流程，采用“项目教学”“假期课堂”“定制课堂”等模式，将企业项目、政府委派项目、产业技术成果、行业发展需求，融入毕业设计从选题到创作的全部教学过程，探索“嵌入式”“订单式”等产学研合作模式。自2008年以来，学校与海尔集团、浪潮集团、中国国家博物馆、孔子基金会等签署29个项目合作协议；自2010年以来先后与山东省委宣传部、山东各地市政府签署18个合作协议。这些合作协议的签订，直接拉近了学生毕业设计与企业需求的距离，构建了“需求牵引—技术赋能—价值共创”三位一体的人才培养模式，实现了教育链与产业链的深度耦合，使学校以设计赋能产业发展的创新成果不断涌现。2023年，学校船舶工业设计研究院师生团队与青岛上德真源游艇制造有限公司共同研发生产的全铝合金消防清洁船，因具有密度低、强度高、耐腐蚀性强等优点，备受市场欢迎，成功填补了国内全铝合金消防清洁船建造的空白。
上述这种将学生毕业设计直接转化为面向企业需求的双赢模式，通过毕业展暨毕业生就业洽谈会的创新模式，使学生的设计方案在展览中直接接受企业、市场与社会的多维检验。校企合作的成果通过毕业展转化为可落地的产业解决方案，企业导师全程参与的评审机制，确保了教育供给与产业需求的动态平衡。在此过程中，毕业展不仅是教学成果的展示平台，更成为技术转化的孵化器。知识产权管理体系保障了创意从图纸到产品的转化效能，而“基础研究—应用研究—技术开发”的三级模型，正是通过毕业展的实践平台得以验证。2021年，现代手工艺术学院学生创作的16件设计作品被合作企业全部采用，并参加中国国际家用纺织品及辅料博览会；近三届博览会作品社会采用率稳定在20%至30%，充分体现产教协同育人成效。这种以展览为纽带的教育生态重构，既缩短了设计项目到市场的转化周期，又通过教育系统与产业界的同频共振，实现了知识转化与技术创新的系统整合。据统计，近三届博览会年均吸引超30万观众参与，联动1500余家用人单位搭建就业平台，孵化25个创业团队，形成了“政产学研用”协同发展的良性机制。
三、跨界融合：多学科专业交叉的毕业展创新设计
近年来，国家出台系列政策推动学科交叉融合，要求发挥学科交叉驱动的“催化剂”作用，形成多学科交融发展的成长共同体。山东工艺美术学院认真贯彻国家要求，以学科建设为龙头，积极探索艺术设计与新文科、新工科、新农科间的“学科互涉”，以及产教、科教融合新路径。通过构建“设计+”跨学科协同体系，学校突破了传统学科壁垒，形成了教育链、创新链与产业链深度融合的创新生态。通过制度重构、资源重组与文化重塑，学校实现了从单一学科导向到复合型能力培养的育人体系改革，打通了设计思维与工程科学、数字技术与人文研究的多层逻辑，形成了“学科交叉—技术赋能—产业应用”的创新闭环。将毕业展作为检验学科交叉成效的试金石，学生通过跨学科项目完成的毕业设计作品，在展览中形成了多学科对话的“创新矩阵”，既彰显了学术探索的深度，又凸显了服务产业需求的精度。
学科交叉的深度推进依赖于制度创新与组织变革的双轮驱动。学校印发《关于深入推动学科（专业）交叉融合发展的意见》，将企业出题、高校解题、市场验题的闭环流程嵌入育人体系，形成教育供给与产业需求的动态平衡。在组织架构层面，学校打破院系专业间壁垒，建立跨学科教研室与跨界导师团队，引进工程师、非遗传承人等产业专家，重构教师团队的知识结构与育人能力。这种制度设计使毕业设计选题的跨学科比例显著提升，标志着人才培养模式从单一技能训练向复合型创新的质变。通过毕业展实践教学平台，跨学科成果得以在真实场景中接受市场检验与社会反馈，形成“学术研究—展览呈现—产业应用”的价值转化链。例如，在服装设计及妆扮设计展演中，数字艺术与传媒学院承担了场地及灯光、音响、舞美、录像、拍片等工作，服装学院承担了演出设计、排练等工作，应用设计学院则承担了演员的化妆、妆扮设计表演等工作。各专业优势互补，共同完成创作项目。近三年，跨学科项目在每年毕业作品中的占比达到30%，且这些项目在毕业展中的产业对接成功率远超传统单一学科项目。这一成效证明：当学科交叉成为育人基因时，设计教育不仅能培养适应未来产业需求的复合型人才，更能通过创新成果的有效转化，直接驱动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这种改革通过打破知识生产的学科边界，构建“产学研用”一体化的教育生态，使设计教育真正成为产业升级和文化复兴的新引擎。
四、设计为民：国家战略指引下的社会服务
自2015年以来，国家陆续下发多个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工作的文件，特别是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对全面改进美育教学作出重要部署，国务院也对加强学校美育提出明确要求。山东工艺美术学院积极响应国家美育政策，致力于设计教育服务国家经济发展与民生改善。学校通过制度创新，将设计教育的专业优势转化为社会发展效能，形成了教育供给与社会需求的双向赋能机制。换言之，设计服务民生的本质在于以美育为纽带，构建“文化传承—技术创新—产业振兴”的价值体系，而毕业展正是这一价值体系的具象化呈现平台。
前已述及，产业需求驱动毕业设计教育改革，山东工艺美术学院的毕业设计主动对接国家战略及区域产业发展。为服务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乡村振兴等重大战略，学校启动“设计助力乡村振兴”工程，使设计成果既能实现经济价值转化，又能反哺教育创新。同时，学校成立“黄河民俗文化建设与规划”工作专班，以传统村落与民俗文化资源为核心内容，开展黄河文化实地调研实践活动，推进黄河文化资源的采集与业态研究，现已完成山东省沿黄9市25县（市、区）调研并梳理完成100余个重点项目。相关的“黄河文化主题”调研成果成为学生毕业设计选题的起点与方向，呈现出“一主两副”格局，即“以黄河文化为主线，加强传统造物文脉的设计转化”“以黄河文化为支点，全面助力‘山东手造’品牌建设”“以黄河文化为桥梁，积极向世界推介中华造物智慧”三方面内容。〔3〕这些毕业设计成果还被融入教学之中，形成学校服务黄河重大国家战略的典型案例，并在全省予以推广。此外，学生毕业设计还依托学校承担的众多政府委派项目，如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招待会的剪纸纪念品《普天同庆》、面塑作品《盛世欢歌》；上海合作组织青岛峰会的国礼、国宴用品、视觉形象系统、艺术品与陈设、服装5大领域设计任务；上海世博会山东馆、“奋进新时代”主题成就展、第五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山东展区等设计服务工作，将这些项目融入毕业设计。
必须强调的是，学校毕业展还十分重视整合师生设计成果，并申报知识产权。学校通过各种赛事活动，加强与山东文化产权交易所、“手创中国”文创平台、“橙色云”工业产品协同研发中心及知识产权公司的合作。一方面，邀请相关产权机构在毕业展期间集中办理登记申请；另一方面，建设设计师与设计产权交易平台，发挥平台交易、融资、推广功能，实现设计产权资源、品牌资源、市场资源有效整合。通过毕业设计作品，将课堂中的设计思维转化为可感知的社会服务方案。一方面，毕业展成为美育政策的实践检验场——通过观众互动数据与市场反馈，动态校准人才培养方向；另一方面，毕业展构建起产学研用的对话平台，使企业命题、技术攻关与产业应用在真实项目中形成价值共振。这种“教育供给—产业需求—社会服务”的价值循环链，既验证了美育政策的实施效能，又通过产权交易平台实现了知识生产与产业创新的有机衔接。毕业展已超越传统展示功能，演变为驱动区域发展的关键文化活动，其核心价值在于将设计教育的专业话语转化为公共政策语言，使艺术设计创作服务社会、服务生活。（图5）
图5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学生毕业设计作品《封神演义》
五、虚实共生：毕业展呈现方式的多元化探索
山东工艺美术学院以技术赋能与场景重构为出发点，推动毕业展从封闭的校园展示向开放的社会化美育平台转型。通过动态展陈技术的创新应用，利用全息投影与混合现实技术，毕业展不仅突破了传统展陈的时空限制，更通过沉浸式体验重构了观众与艺术的对话方式。在此过程中，毕业展成为文化记忆的数字化转译枢纽，使传统工艺基因通过游戏艺术设计、数字装置等新媒介实现跨代际传播。毕业展从单一的成果展示转向双向互动的价值共创，使展览空间成为集知识生产、技术转化与社会教育的复合载体。（图6）
图6山东工艺美术学院设计·生活2021时尚发布会
毕业展的社会化转型深度契合亨利·詹金斯媒介理论中的“参与式文化”模式。线上线下融合模式构建起全域参与的传播生态，打造沉浸式文化新体验。虚拟策展人引导的NFT数字藏品发售，打破了实体展览的物理边界；直播技术使展览触达率提升至传统模式的3.2倍，日均互动量突破百万级。时尚发布会汇集服装学院、现代手工艺术学院、应用设计学院等教学单位的优秀毕业设计作品，彰显了学校服装与服饰设计、服装设计与工程、服装表演、妆扮设计、首饰设计、舞蹈表演、摄影等时尚专业及专业方向特色，活动汇集了时装设计师、时尚模特、化妆造型师、首饰设计师、舞者、新媒体等相关行业及机构参与，是设计艺术博览会的重要板块。影视动画作品展映单元从学生创作的影视动画作品中精选优秀作品，循环展映，包括动画短片、动漫插画、纪录片、故事片、实验影像等。作品立意新颖，题材丰富，关注社会热点，书写身边故事，表达真情实感，融入个人经历，体现了青年叙事的视角与风格。其中，有关环保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题材诠释了共同体美学理念。不少毕业设计作品融入传统文化元素，运用娴熟的绘画与动画技术，融入感性的创意、深入的思考，体现了对艺术的热爱和理解、对生活的关注和责任，彰显了新生代的文化自信。这种“虚实共生”的展览形态，不仅是媒介载体，更是重塑文化生产关系的变革力量。这种转型标志着设计教育从“技能传授”向“价值引领”的跃迁：毕业展作为文化生产的接口，既验证了技术创新的教育效能，又通过美育服务的坚实探索，实现了教育资源的社会价值最大化。
结语
随着元宇宙展览、人工智能策展等技术的深化应用，设计教育将进一步突破学科壁垒，成为驱动文化自信与产业升级的内生动力，在服务国家战略中实现更大的社会价值。山东工艺美术学院毕业展的转型，本质上是一场设计教育与时代需求同频共振的有益探索。它不仅体现了教育供给对社会需求的精准响应，更通过数字技术赋能设计教育，推动设计教育服务国家文化强国与乡村振兴战略，通过文化价值、经济价值与教育价值的平衡，为设计教育服务国家战略提供了系统性解决方案。
面向未来，设计教育的深化实践需立足全球视野与国家战略的双重视角。政府提供政策引导与资源保障，高校成为知识生产与价值创造的中枢，企业承担技术转化与市场验证的职能，社会力量则通过美育服务与文化认同形成价值共识。通过构建国际设计创新联合体，推动跨文化设计协作，实现从区域创新到全球知识共享，构建跨区域设计成果转化网络。这种多主体协同的合作方式，既体现了中国传统“和合共生”的哲学智慧，又契合了当代教育现代化的内在要求。
注释：
〔1〕孙嘉《2023年毕业展——一个新阶段的开始》，《美术观察》2023年第8期。
〔2〕吴彧弓、孙嘉、张译丹《2019年毕业展观察记》，《美术观察》2019年第8期。
〔3〕吴修成《学校服务黄河重大国家战略案例获山东省教育厅推广》，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官网，2024年11月2日。
来源：中华网山东一点号
